但是每当钟离蔚风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会心疼,很是舍不得。那个孩子可爱的脸上,应该挂着天真的笑容,就算是看透了世事,也从来不沾染半分污垢。
这样那样的念头,折磨的钟离蔚风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想着去见见那个孩子,却又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将他带回来。吃饭的时候会想他在梅苑吃的好不好,睡觉的时候会想他在梅苑睡的好不好,休息的时候想,工作的时候想,有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繁忙耳朵时候也要抽出时间来想。
一个月下来,原本面色红润身体倍儿棒的帝王变得脸色憔悴胡子拉碴,甚至有消瘦的趋势。
而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后宫的也开始有人往平静的水面扔石子了。从钟离行月受宠开始,大家就都在等着钟离行月失宠的那天。一天一天又一天,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天,终于被大家等到了。
前半个月,大家都在观望。帝王当初下的圣旨是说七皇子想念母妃,所以恩准七皇子回梅苑陪伴母妃。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皇上想起来了,将七皇子重新叫回去。
这一个月下来,皇上都没有额外的旨意。于是,很快,就有人认定,七皇子已经失宠了。
“碧荷,将本宫的七公主抱过来。”宣和宫,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边漫不经心的绣着一个荷包,一边朝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娘娘……”看碧荷走进内殿,碧莲凑过来,一边给德嫔捶背,一边小声的叫道。
“你说,皇上厌烦了七皇子,会不会是七皇子做了什么让皇上讨厌的事情呢?”德嫔拿过一边的剪刀,将线尾给剪掉,展开荷包仔细的看了看:“碧莲,你看本宫的这个并蒂莲绣的怎么样?”
“娘娘绣的自然是好的。”碧莲笑着夸道,迟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可是,奴婢并没有听说皇上在送七皇子离开的时候大发脾气啊。娘娘,万一皇上不是……”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能将七皇子养在身边这么久,看来是喜欢小孩子的。我们的七公主,也是乖巧可爱的很,再说了,说不定皇上就是厌烦了男孩子,改成喜欢女孩子了。”
德嫔打断碧莲的话说道,她进宫一年半了,在皇后等人的严密注视下能生下七公主,本身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更何况,她也没打算去问皇上为什么讨厌七皇子了,她就是想告诉皇上,除了七皇子,你还有七公主。
碧莲低着头,眼里很快的闪过一丝光芒。既然德嫔娘娘不让说,那她就不说了。
很快,碧荷就抱着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婴过来了:“娘娘,奴婢将七公主抱过来了。”
德嫔伸个懒腰,将荷包放到袖子内,站起身朝着碧荷点点头:“那就随本宫到滴翠亭走走吧,这会儿,也应该是下朝的时间了。”
碧莲听了德嫔的话,赶紧上前给德嫔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跟在碧荷身后,两个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德嫔前往滴翠亭。
外面的天气很好,这时候,正是四月底,御花园里的花,开的也是很鲜艳的。德嫔嘴角含着笑,一路走过,时不时的停下来靠近一朵花轻嗅一下。或者,是摘一朵插在自己的鬓边,或者,是放在女儿的襁褓边上。连两个丫鬟,都有幸被赏了两朵花。
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皇上,德嫔的心情好的很。只可惜,这样的好心情,在看见另一条路上走过来的人时,马上就减少了一半。
“妹妹见过如妃姐姐。”尽管不高兴,德嫔还是得向对方行礼。脸上笑的虽然好看,这心里确实恨的牙痒痒,这个狐媚子!不就是生了个带把的吗?哼,走着瞧,这妃子的位置,迟早会是我的!
“妹妹快快请起。”如妃笑着伸手虚扶了一下德嫔,视线往后一扫,就看见被碧荷抱在怀里的七公主:“哟,这是妹妹的七公主吧?让本宫看看,是不是和德嫔妹妹长的一样漂亮。”
德嫔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不就是显摆你一年前得了一个皇子,升成了妃子吗?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那个一岁的小皇子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一回事呢。
“如妃姐姐怎么没带着八皇子呢?这御花园的风景可是大好,八皇子不赶紧看看,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德嫔笑着说道,说完用帕子捂住嘴,一副失言的样子:“哎哟,看妹妹这张嘴,就是不会说话,我们八皇子啊,以后定然是能看到这漂亮的风景的。”
如妃脸色变了一下,同样笑道:“妹妹说的是,今年的风景没有了,还有明年的,这御花园又不是别的国家的,明年难不成还能不属于我们东明,所以啊,妹妹是多心了。”
德嫔脸色迅速一白,赶紧强笑道:“姐姐说的是,我们东明自然是长长久久的,八皇子将来定然有机会看这美景的。对了,如妃姐姐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不知道和妹妹是不是同路。”
“本宫只是闲着无事走走,不如就和妹妹走走吧,妹妹往哪儿,本宫也往哪儿。”如妃笑的温和自然,却将德嫔气的脸色发黑。本来大家的目的地都一样,这样一来,就变成她德嫔想要去讨好皇上了,而如妃不过是凑巧遇见,德嫔的行为,很明显是落了下乘。
可是德嫔又不能拒绝,只能勉强露出个笑容:“能让姐姐相陪,是妹妹的荣幸,姐姐请吧。”
如妃点点头,走在德嫔身边,只是多比德嫔走半步。看的德嫔牙痒痒,却又不得不忍住。
两个人绕了大半个御花园,眼看皇上下朝的时间已经过了,如妃总是跟在身边,德嫔慢慢的开始着急。最后咬牙,装作惊讶的样子:“如妃姐姐,前面的颜色,可是明黄色?”
“恩,是的,大概是皇上下朝了吧。”如妃眯着眼睛看了一下,随意的点点头应道。心底冷笑了一下,果然,这人是忍不住了:“妹妹,既然前面是皇上御驾,我们是不是要避一下?”
“这个,姐姐,既然看见皇上了,我们不过去请安,好像是大不敬吧?”德嫔面色僵了一下,马上担心的问道。
如妃迟疑了一下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这样,我们就过去请安吧。”
德嫔笑的灿烂:“姐姐请。”这到底是谁要巧遇皇上,那可是有很多种看法的。
斜睨了一眼德嫔,如妃对德嫔的打算是心知肚明的,但是也没打算戳穿,她今天,也就是要看看皇上的态度,既然有人愿意亲自过去试探一下,自己就不妨看看好戏。
两个人施施然的往滴翠亭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也越加的明显。亭子四周,各站着一个丫鬟,在台阶下,则是站着一个太监。那个太监,皇宫里是个人就认识,正是皇上陛下的贴身太监,龙轩太监首领,皇宫太监大总管——卡特。
第六十四章:螳螂捕蝉
“臣妾见过皇上。”如妃和德嫔走近亭子,就看见里面的钟离蔚风正在给斟茶,德嫔巧妙的落后如妃一步,看着就像是如妃将德嫔带过来一样。
从她们两个出现在滴翠亭的一边的时候,钟离蔚风就知道,这两个人大概是要冲这边过来了。所以,他特意将卡特留在外面,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理都不理会卡特的。看来,果然是受宠太久了。
“起吧。”冷淡的应了一声,钟离蔚风抬头扫视一眼两个人。低下头,继续看着面前的一盘棋。这是他经过多方探索,终于找出来的,能暂时让他分分神的东西。
虽然,这分神也只是一小会儿。每每走两步棋,脑子里出现的东西就会换成小七的身影,但是,也总比每时每刻都要想着小七的身影比较好。
“皇上,臣妾今儿看天气挺好的,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半路遇见了德嫔妹妹,听妹妹说,看见皇上在这边,不来请安不太好,所以臣妾就冒昧来拜见皇上了。”
如妃不等后面的德嫔说话,就直接婀娜的上前一步,娇滴滴的对钟离蔚风说道。后面德嫔的脸色黑了一下,想要反驳,却又反驳不得,如妃说的,可是半句谎话都没有。
“德嫔有心了。”钟离蔚风视线从德嫔身上扫过,看到德嫔身后的奶嬷嬷抱着的小婴儿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心里不禁冷笑,这些人,是忍耐不住了吧?
“后面嬷嬷抱着的,可是朕的七公主?”既然是跟在德嫔后面的,看样子就是德嫔的孩子了,仔细的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德嫔的孩子是谁。
“是啊,皇上。”德嫔看钟离蔚风主动问起,眼睛顿时一亮,上前一步,不经意间将如妃挤开,自己站在钟离蔚风侧边,这个方向,既不会挡住皇上的视线让皇上觉得你犯上,又是占据有利地势能让皇上第一眼就看见你。
德嫔一边拎起旁边的茶壶,装模作样的将钟离蔚风原本就没有减少多少的茶杯给满上,一边笑的温柔:“皇上,您的七公主,别看小小年纪,可当真聪明的很,今天听臣妾念叨了一回皇上,就惦记上了,吃过早膳,就闹着让臣妾抱她出来,这不,臣妾看着天气好,也想着抱她出来晒晒太阳,没想到就遇见了皇上,尤其可见,我们的七公主啊,和皇上您的缘分还是挺深的,不愧是皇上的女儿,就惦记着皇上了。”
这话说的漂亮,一来解释了自己不是为了争宠来“巧遇”皇上的,二来也点出了七公主小小年纪聪明的很,不经意间能让皇上对七公主好奇一下,然后这父女情分,可就能慢慢的培养出来了。
如妃在旁边冷笑了一下,拿孩子争宠,这德嫔,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笨。
钟离蔚风将手里的棋子扔下,漫不经心的将茶杯推开:“是吗?朕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七公主今年刚刚一岁吧?”
“皇上好记性。”德嫔手帕轻轻在嘴角捂了一下:“可不是才一岁吗?天天皮的像只猴子,臣妾有时候都怀疑这孩子是生错了性别,跟个男孩子似的,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呵。”钟离蔚风笑了一下,伸手招招那个奶嬷嬷:“将七公主抱过来朕瞧瞧。”
“皇上,看着眉眼,跟皇上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德嫔笑眯眯的亲自上前,将襁褓拉开一点,能让人看见小被子下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后面如妃轻笑了一声:“德嫔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对,我们皇上,那是英明神武风流潇洒,长的是英俊的很,七公主怎么说都是个女孩子,幸好德嫔你说的是七公主长的跟皇上一样,没说皇上长的跟七公主一样。”
如妃话音刚落,德嫔脸色就是惨白一片,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了:“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念在你是初犯,朕就饶你这一次。”钟离蔚风漠然的看一眼德嫔说道,眼里划过一丝讥讽,只可惜跪在地上的德嫔没有看见:“下次说话之前在脑子里想想,朕能饶你一次,可饶不了你两次。”
“臣妾谨遵圣命。”德嫔伏地行了个大礼,然后才在钟离蔚风的示意下起身。
钟离蔚风摆摆手让奶嬷嬷将七公主抱走,侧头问一边的如妃:“朕记得,八皇子今年也是一岁了吧?”
“皇上记得没错,小八确实是一岁了。只不过,这天气虽然好,但是早晨毕竟是有点儿冷的,臣妾怕小八会受凉,所以就没有抱他出来。”如妃笑的温婉,不动声色的就给德嫔上了眼药,气的德嫔牙痒痒,却不能在皇上跟前说什么。
钟离蔚风点点头:“恩,如妃做的很对,孩子还小,就不要经常抱出来了。”想了想,接着说道:“如妃,这套茶具今天就赏给你了,回去好好照顾朕的八皇子。”
女孩子和男孩子,一向是不一样的。女孩子就算是再受宠,她也只是个公主,将来也只能嫁出去。而男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可能是距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人。
如妃之前表示的再淡然,这会儿脸上也忍不住露出喜色,她喝德嫔一起到皇上面前,皇上却是骂一个赏一个,光着差别,就能让德嫔回去骂几声娘了。
和德嫔同期进宫,同时册封,却又在一年前拉开差距的如妃表示,对此她很满意。
跪地谢恩之后,钟离蔚风就摆手让两个人离开了。这会儿,他真没有多少心情看这后宫的女人进行争斗。看着如妃脸上的喜色,钟离蔚风心里冷嘲,原以为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这皇宫里,真正聪明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个了吧。
等德嫔和如妃离开,钟离蔚风烦躁的推开棋盘。看见和小七只相差一岁的孩子,他就会想起小七。小七一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小七一岁的时候,是谁陪在身边,越想,钟离蔚风就越觉得,自己迫不及待想要见见小七。
可是,他不能,他害怕,他担心自己一旦见了小七,就忍不住将那个孩子抱到自己的龙轩,让那个孩子的眼里,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所以,松开捏紧的拳头,钟离蔚风只是淡淡的吩咐卡特:“我们回宫。”
而在另一个宫殿,一个身穿粉色百叠裙的女子一边用小剪子磨着手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皇上明显是不待见七公主的样子?”
“回娘娘,奴婢认为,德嫔今天说的那句话,很可能是让皇上厌烦了七公主。”跪在地上宫女悄声的说道:“依奴婢看,皇上现在对七皇子,也并不像是以往那样宠爱了。”
“哦?”女子抬眼看一下那宫女:“这话可有根据?”
“回娘娘的话,一开始皇上看见七公主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的,想来皇上应该是挺喜欢七公主的,七皇子想要独占圣宠,就有点儿不太可能了。”说着悄悄抬头看了一下上面的女子,生怕她不相信,又接着说道:“娘娘,皇上要是还疼爱七皇子的话,今天就不会上次如妃。这如妃,梅妃,可都是妃位上的人。这两年,皇上对待众皇子,也就只七皇子受过赏而已,但是梅妃确实没有受过赏。后宫之中,一向是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两者从来都是分不开的。”
“恩,说的有道理。”女子点点头,似笑非笑的看那个宫女:“那你说说,今天皇上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这个,奴婢愚钝。”宫女赶紧低下头,没让上面的女人看见她的眼神。女人冷笑了一声,随意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有什么消息,记得要及时告诉本宫,本宫不会亏待你的。”
“是,娘娘。”宫女赶紧趴在地上。
女子摆摆手,叫过她身后的宫女:“采青,你去将本宫新得的那个蝴蝶簪拿过来,赏给她吧,看这小脸,长的挺漂亮的,带上那簪子,肯定更好看。”
采青一转身就从一边的梳妆台上拿过来一个簪子,上前插到那个宫女的发间,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道:“娘娘真是好眼光,可不是,妹妹带上这簪子之后,就真的又漂亮了三分。”
奴婢谢娘娘赏。“那个宫女脸上立马露出惊喜的笑容,手不自禁的在发间摸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是更加的灿烂:“奴婢以后定然为娘娘一表忠心。”
“行了,本宫知道你是个实诚人,赶紧下去吧,你离开时间长了,说不得就要被那狐媚子发现了。”女子摆摆手,扶着采青的手站起身,直接往内室走去。
跪在地上的宫女伸手将簪子拔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一下,然后塞到袖子里,起身也朝外面走,只是低垂着的眼帘,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讥讽给遮掩下去。
这宫里,谁是谁的眼线,还真是说不清楚呢。
第六十五章:黄雀在后
对于后宫的那些动静,钟离行月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他被钟离蔚风送回来之后,一开始还是挺高兴的,毕竟自己能见到很久没有见过的母妃了。而且,父皇那天的态度不对劲,所以他也是一时恼怒,就自顾自的回来了。但是,一个月过去了,再仔细的想一下当天的情况,上官行月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