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不要乱跑!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主子和小少爷。”
“吱吱……”
皮皮的声音越来越近。
“你是说这里有线索?”龙灵惊喜地跑起来。
龙烈感觉到茂密的草丛“哗啦”的一动,一个小小的影子飞窜进来,落在地上,一个弹跳,向自己扑过来。
“吱吱!”
“皮皮?”
面瘫爹的手一抄,将皮皮(注1)抓住,轻轻地塞入他怀中。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外面窜进来。
“主子,小少爷,真的是你们!”龙灵开心地笑着,俏脸有些扭曲,眼眶红红的,又像是忍不住想哭。她是主子的护卫,本该寸步不离地保护主子,如果主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恐怕只有以死谢罪。
“外面如何?”龙寒凛将龙烈放下,淡眼看他与皮皮亲近。
龙灵恭敬地道:“回主子,鬼月楼的人已经撤走。当日——”
龙烈打断她的话,撇嘴道:“龙灵,你确定要现在说这些?你家主子中毒了喔。”
“什么?”龙灵大惊,看了看龙寒凛的脸色,连忙道,“主子,灵将备好的马也带过来了,这就可以回城。”
她注意到龙烈受伤的手,神色有些惊讶,但并未出言询问。
龙寒凛将皮皮丢给龙灵,随后将龙烈抱起,轻松惬意地向洞外走去,步伐稳健,没有半分勉强,哪儿像需要搀扶的人?
龙烈对着面瘫爹的耳朵重重地哼了一声,唯恐面瘫爹不知自己仍在生气。然,他的表现没有引来面瘫爹的半点反应,依然神色自若,让他气得牙痒痒。
一行人即刻离开山洞,驱马回城。找到大夫后,大夫却奇怪得直捋胡须。
“这位公子的脉象确实是中过毒的症状,不过,公子体内并无毒。待老夫开一贴药即可恢复体力。”
回到客栈,龙寒凛打算即日起程回落雪城。龙烈还在生闷气,单手拧着面巾想要洗脸。面瘫爹走过来,拿起面巾拧得七分干,意欲为他擦脸。
他却将脸一扭:“我自己会洗。”
面瘫爹一言不发将他拎起放在腿上,两腿夹住他不安分的小腿将他固定,一只大掌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手的面巾也蹭了过来。
龙烈心知躲不过,嘟着嘴,瞪面瘫爹一眼后,闭上眼任由毛巾在脸上擦来擦去。
“你总说我任性,你也是!”
脸上的面巾顿了一下,然后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抹了抹,最后转移到他的右手上擦拭。
收拾妥当之后,又用了一顿丰盛的膳食,几人没有再停留,租了马车踏上北上之路。因为担心鬼月楼的人突然返回,一路行进得极快。
上路之后,龙灵才注意到主子和小少爷之间的气氛不对,主子的视线一直落在他怀中的小少爷身上。但小少爷却不予理睬,只是偶尔偷瞄主子。两人一直没有视线接触,实在古怪得很。
为了打破僵局,龙灵便向龙寒凛汇报他们二人离开之后的种种。
原来,那日她冲开穴道之后,立即出门寻找龙烈。岂知此时,龙寒凛和龙烈都已不知去向,她只得回到客栈等消息。拿到龙寒凛留给她的信件之后,她不得不耐心静候。谁料,一直等了几天,她都没有龙寒凛的消息,心中不安,再也等不下去,便带了皮皮寻出来。
经过树林时,皮皮突然从兜里跳下马,她连忙追赶,后来,果真找到了他们。
“皮皮,做得好,谢谢。”龙烈摸摸皮皮的头,笑眯眯地掰下一根香蕉递给它。
“吱吱……”皮皮撒娇般地在他怀中蹭蹭,乐滋滋地吃香蕉。
“主子,您怎么会中毒的?”
“一时大意而已。”
“’而、已‘。”龙烈轻哼一声,偏头看窗外。
龙灵干笑两声:“小少爷,属下去外面给车夫指路,烦请小少爷照顾主子片刻。”
等龙烈想要阻止时,龙灵已经柳腰一扭,钻出门帘。
龙烈扭头斜视面瘫爹,见他仿若无事人一般,淡淡地看着自己,仿佛非常无辜。
不过,面瘫爹的嘴唇似乎有些干……
他从面瘫爹身上跳下去,将水壶递过去,冷淡地道:“喝水。”
龙寒凛接过,喝了两口。
龙烈又拿起一根香蕉剥皮。香蕉是最适合补充体力的水果。
龙寒凛看了看他受伤的那只手,从他手中将香蕉拿走,剥皮之后,又递给他。
龙烈却没有接,粗声粗气地说一句“你吃”,原本就是要剥给面瘫爹吃的。
龙寒凛不紧不慢地吃着,从容而优雅。
等龙寒凛吃完后,龙烈的眼珠转了转,又将水壶递过去。
龙寒凛面无表情地接过,再次喝了两口。
龙烈的脸莫名地一热,嘴角抽了抽。为何他有一种面瘫爹在纵容他的错觉?
龙灵从门帘的缝隙中看见里面的情形,抿嘴一笑。小少爷,您没有感觉到吗?主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您服软呢。
过了两日,龙寒凛的功力与体力才完全恢复,几人退了马车,改为骑马赶路。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一日晌午回到落雪城。
几人在城里用过午膳,才回到鹰堡。
龙炎几人一直在担忧主子和小少爷,见到他们平安回来,才放下心。龙玦听到父亲与大哥终于回来的消息,也与其余人一起出门迎接。
注1:一般来讲,猴子的嗅觉次于视觉、触觉和听觉,但某些低等种类在脑中具有高度发达的嗅觉中枢,并在很大程度上靠嗅觉行动。
第049章:代表自己惩罚你
随后,龙寒凛带着龙烈正式拜访司马高。司马高被安排在最幽静的幽园,龙侃心细,特意将幽园改名为芳草园。
听闻古唐诗已死,司马高竟老泪纵横。龙烈不由得暗惊,追问之下,这才知晓原来司马高的仇人其实是古唐诗而并非古宋词!
五年以前,司马高至边塞寻找奇药,寄居在边塞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古唐诗恰好在那时身中奇毒,竟然寻到那个村庄。适逢司马高外出寻药,古唐诗只道司马高故意不为他解毒,狂性大发,竟然将整个村庄的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害。因为那村庄处于深谷之中,几乎与世隔绝,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几乎没有人知情。
司马高一直暗中查了五年才知晓当日的罪魁祸首是古唐诗。奈何,他武功低微,要想为村民报仇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正巧在此时,古唐诗因为邪功而走火入魔,急需奇药,而回生丸恰好可以根除古唐诗体内邪气。于是,司马高想到借刀杀人,以奇药为诱饵,目的便是引诱古唐诗现身,让他成为武林众人追杀的对象。没有料到,来的人却是古宋词。但司马高非常清楚,古宋词是为古唐诗而来,只要古宋词一死,众人便会抢夺回生丸,届时古唐诗仍然免不了一死。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让司马高意外的是,古唐诗真的死了,却是被龙寒凛在原计划之外所杀。
无论如何,虽然有不少插曲,但古唐诗终归是死了。司马高彻底解开几年来的心结,站起身拱手道:“龙堡主放心,日后老夫定会全心教导小公子。”
龙寒凛淡淡道:“司马先生即为我儿之师,自然并非外人。”
“是啊,师父,”龙烈起身为司马高倒茶,甜甜一笑,道,“师父,既然古唐诗已死,以后您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安心呆在鹰堡安享晚年,烈儿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呵呵呵,好,好,好。”司马高欣慰一笑,频频点头。
龙烈又陪司马高闲聊一会儿,便和面瘫爹一起离开。
这时,两人的伤都早已好了,却一直不冷不热地处着。主要是龙烈还在为上次面瘫爹中毒的事耿耿于怀。只要一想到面瘫爹可能会出事,他就一阵后怕。所以,尽管他仍然在生面瘫爹的气,他也没有故意疏远面瘫爹,只是每次与面瘫爹说话都是凶巴巴的。
白日吃饭,他仍然和面瘫爹坐在一起,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给面瘫爹夹菜,也不再故意将面瘫爹不喜欢的菜夹给他;与面瘫爹学武之时,面瘫爹让他练四遍剑法,他就偏练五遍;饭后散步时面瘫爹想去后院,他就偏往前庭去;面瘫爹开会时,再也不陪他一起;面瘫爹沐浴时,故意让丫环在水池里撒上成片的花瓣,整个水池也变成五彩缤纷,呛得面瘫爹喷嚏连连;晚上睡觉时,假装不经意爬到面瘫爹身上压着他不让他动弹,然后再假装做恶梦,在面瘫爹肩膀上使劲咬几口泄愤……
“主子?”龙灵第一次发现主子在开会时走神,不禁有些稀奇。
龙寒凛抬起眼皮,看向其余管事:“如无他事,退下。”
“是!”
很快,议事厅内,只剩下龙寒凛、龙侃、龙炎和龙灵四人。
龙寒凛的右手轻抚茶杯的盖子,没有开口。
“堡主,不知是否在想小少爷的事?”龙侃拱手,含笑问道。
龙寒凛的手停下,淡然看向他。
龙侃道:“堡主,小少爷毕竟才六岁,那次堡主出事,定是将他吓得不轻。侃以为,恐怕此次不得不由堡主稍作让步。”
龙灵笑叹着摇头:“主子,属下斗胆,属下与总管想法一致。虽然最近几次开会,小少爷都没有和堡主一起来,但总是躲在外面的假山上偷看,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龙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主子,说起来,不知为何,小少爷本来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极为早熟。但最近几天,总让人觉得脆弱。毕竟,小少爷还是一个孩子啊。”
龙灵和龙侃深有同感,齐齐点头。
片刻,龙寒凛开口:“该当如何(让步)?”
龙灵抢先道:“灵以为,小少爷很好哄的,只要主子主动和他说几句话,小少爷定是雀跃得很。”
龙炎附和道:“不错,届时,堡主只需顺坡而下即可。”
不是他们给不出更好的建议,主要是,他们了解他们的主子。旁的事,以这位堡主大人的冷清性情做不来。
龙寒凛未置一词,站起身,飘然而去。
“唉——”
此时的龙烈,正在龙玦的落梅院。在面瘫爹那儿受了委屈,便到这里来找平衡,偶尔欺负一下龙玦。龙玦对于大哥的到来尤为开心,可惜的是,这位大哥每次来了就是站在窗边,像个小大人似的背着双手,望天兴叹。总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哥哥,你和爹爹又吵架了?”龙玦蜷腿坐在椅子上,趴在扶手上,好奇地问。
龙烈根本没听到他的话,心中想着此时面瘫爹是否已开完会。
“哥哥?”
“喔——龙玦,你的剑最近练得如何了?”龙烈回过神来,问道。
“哥哥,我没有偷懒!”龙玦赶紧道,“不信的话,你问师父,我每天都有很认真地练剑。”
“这么紧张做什么?尽力即可。我先走了,如果有事记得找龙侃帮忙。”
龙冷然背叛,第三个受到影响的人便是他的这个弟弟,龙冷然对龙玦一向极好。他没有了叔叔,还有面瘫爹;但龙玦却不一样,面瘫爹对龙玦较为严厉,龙冷然是对龙玦最好的人。不过,幸好,龙玦还有一个非常疼他的奶娘,翠姨。
龙玦乖巧地点了点头:“是,哥哥。哥哥,叔叔已经走了么?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龙烈顿了一下,才道:“不知道,我该回去了。”
回到静轩,面瘫爹已经坐在膳厅内等他。桌上菜肴和碗筷都已经摆好。
龙烈的嘴巴又撅了撅,才走过去坐下:“爹爹。”
“烈儿。”
“干嘛?”
“(还在)生气。”
“是啊,”龙烈抬起头,理直气壮地道,“我做错了事,你可以生气;你做错了事,我当然也可以生气!”
这孩子似乎忘了,他是子,自己才是父……龙寒凛看了他片刻,将他抱起放在腿上:“你待如何。”
龙烈听出面瘫爹语气里的妥协意味,小嘴当即咧开:“我要代表自己惩罚你!”
“这些日还不够。”
面瘫爹直视的目光看得他心虚。他似乎在面瘫爹的肩膀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谁叫你惹我生气的?”龙烈傲慢地昂着头,“你是我爹,不能罚得狠了。就罚你,今天一天之内要说够一百句话!”
“烈儿。”
“干嘛?”
“傻。”面瘫爹的唇角似乎又微微上扬了。
龙烈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板着小脸端起碗,也不去夹菜,快速地往嘴里拔着白饭。他就不该对面瘫爹认输之事抱有幻想!但是,但是没有理由每次都是自己让步!
碗里突然多了一块酥软金黄的鸡块。
“烈儿。”
“又干嘛?”龙烈夹起鸡肉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面瘫爹看他一眼,顿了顿,语气生硬地道:“数(三声)。”
龙烈先是愣了一瞬,随后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在面瘫爹的冷眼下,自觉地忍住笑,却控制不住小脸上的得意之色,伸出四根手指摇了摇:“嗯,四句了。”
他心情大好地跳下凳子,将凳子往面瘫爹身边挪了挪,然后再爬上去坐好,殷勤地为面瘫爹夹菜,故意道:“爹爹,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烈儿。”
“嗯?”龙烈美滋滋地吃掉一颗红烧牛肉丸,眼珠却瞅着面瘫爹,示意他继续。
“七句。”面瘫爹淡定地道。
“啊?五句!”龙烈赶紧吞下牛肉丸,肯定地道。如果面瘫爹以为他正在吃饭就忘记数数,就大错特错。
面瘫爹镇定自若地道:“’烈儿‘——第五句;’七句‘——第六句;此句,第七句。”
龙烈绝倒,片刻后,跳下椅子,拱手道:“孩儿佩服。”
龙寒凛略微勾唇。
吃过一顿既开心又郁闷的午膳后,龙烈才问及学医之事。
“爹爹,我从今日开始就和师父学医术吗?”
“明日开始。”
“那我午睡过后,去练功场练剑。”
面瘫爹点了点头,两人起身在后院走了走,面瘫爹一直若有所思,似乎有心事。散步之后,二人回房,龙烈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后,却见面瘫爹直接走到书架前。
“爹爹?”
面瘫爹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才走过去脱鞋上床。
“烈儿,睡之前,本座且为你讲一个故事。”
“喔——”龙烈新奇地支起上半身,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瘫爹,心中疑惑面瘫爹今日是怎么了,他明知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还讲什么睡前故事。
面瘫爹靠在床头,翻开一页,清冷的声音平缓地响起:“昔孟子少时,父早丧,母仉(zhang)氏守节。居住之所近于墓,孟子学为丧葬,躄(bì),踊痛哭之事。母曰:’此非所以居子也。‘乃去,舍市……”
这似乎是孟母三迁的故事。龙烈无语。不过,面瘫爹的声音还真是好听。他正把面瘫爹的声音当催眠曲听,忽闻面瘫爹道:“几何?”
“啊?”龙烈根本未用心听,心虚地眨巴眨巴眼装可爱。
面瘫爹淡然地瞥他一眼,道:“数(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