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爱忽已远 第一部——繁华落地

可是他不能再想着苏博了，无论是爱是恨，他都不能再想苏博了，他在苏博身上，总是特别没有控制力，一想就难受。

不能再想他了，时墨心里对自己说，他有了新生活，新情人，你也要重新开始。

可是他心里反反复复地念叨，脑海里却反反复复地出现苏博，那些记忆顽固的像长在了他眼前，连想不用想，就那么在眼前不断飘过，并且生生不息。

苏博、苏博、苏博……

时墨念到最后，已经不想再对自己说了，越想忘越难忘记，像弹簧一样，苏博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李护士，换水了！”时墨想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大声喊了一起，他迷芒地睁开眼睛，眼前站的却正是那个雷锋，只是雷锋一直温和的脸色有点阴沉。

他顺着男人的眼神看过去，才发现是自己瓶子里的输液光了，血液回流了起来，鲜红的液体在透明的软管里形成一条红色的线，并且越来越长。

护士答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过来，那个男人却等不及了，干脆地给时墨换了剩下的一瓶，手法娴熟的很，还帮时墨调整了一下点滴的速度。

“对不起啊。”小护士的脸有点红，慌忙道歉。

“下次要注意啊，否则告诉你们主任扣你工资的。”

这个男的一定是个领导，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时墨把视线转回来，他现在讨厌一切和苏博有关系的人和事。

小护士道歉了离开，那个男人坐到了时墨身边，打开手边的便利袋想了想：“我好像还没有自我介绍？嗯，我叫章浩白。”

章浩白……时墨听过这个名字很多次，以前苏博特别爱念叨，因为这个人是苏博的上司。

时墨警惕起来，他和苏博之间的事情，实在不需要外人插手，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苏博的上司。

时墨的眼睛是栗色的，警惕的时候剔透的像琥珀，亮晶晶的，章浩白好像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冷么？”章浩白从袋子里拽出一瓶热牛奶，把它按在时墨的输液管上面，“我去把空调温度打高点。”

这么温柔的人，其实性格霸道的很，并不允许人拒绝，时墨再次坐上章浩白的车上时想，不过他也无所谓，他也想不出章浩白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苏博已经和他分手了不是么？

章浩白去了一趟超市，回来的时候手上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甚至还带了两个昂贵的水果篮，他冲时墨笑笑：“我送你去回家吧。”

他把导航仪打开，等着时墨输入地址，自己去接电话。

“我在外面。”章浩白冲时墨笑笑，把声音压低，“很快就到了，今天算我失约，明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他实在有副好嗓子，时墨无聊地望着车窗外想着，压低声音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种如沐春风的柔和，那边大概是他女朋友，章细声细气地哄着：“乖，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到了，东西放着别动，我回来收拾。”

章浩白去停车了，时墨先上楼，他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不过他也无所谓，他那屋子空荡荡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是等他到了门口的时候，突然被里面的人影吓了一跳。

苏博站在他的屋子里，手指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划过，满脸眷恋，时墨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难受，这种难受比他被苏博背叛还难受，好像他的心突然被一只手捏紧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苏博总是这样，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眷念，甚至会眼红，时墨有时候会笑他。

“是不是你们文学青年都这么多愁善感啊？”

苏博喜欢看书，很多很多的书，时墨从来不瞥一眼那些书，只是他知道苏博是那种有气质的人，所以他总说苏博是文学青年，充满了爱意与敬意。

“不是。”苏博的声音总是低低的，低的几乎听不清，“时墨你说……好奇心好不好？”

时墨开始还会从辩证角度回答一下，后来苏博问的多了，他就懒得说了，要么就脆生生地回答：“不好。”

苏博果然不管他的答案，就摸摸他的头，有些温和：“确实不好，我这辈子唯一的好奇心就给你了，还输的这么惨。”

那时候苏博就会笑，他总以为苏博说的输是因为爱上了他，那么糟糕的他。

往事越甜蜜，如今回头就越苦涩，时墨咧嘴笑笑，却疼的嘶嘶地倒吸气。

“你回来了？”苏博听到声音有了片刻的慌乱，但是很快就又镇定下来，手从桌子上撤离，“我东西忘在这里了，过来拿。”

时墨当然不会以为苏博是来看他的，就算是，也是看他现在的丑态，他安静地让到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时墨，东西放在哪？”章浩白拎着一堆东西上来，都是刚才买的水果和营养品等，他聪明的很，直接拎上来，并不征求时墨的意见。

时墨站在门口，安静地瞥了一眼章浩白，后者看到屋子里的苏博果然愣住了，然后点点头：“你在啊。”

尽管是同事，但是显然章浩白和苏博关系并不好，苏博冷淡地点了个头，章浩白就进去把一堆东西都放在时墨的桌子上，安静地退了出去。

“好好休息。”章浩白路过时墨身边的时候小小声叮嘱了一句，时墨点点头。

“你认识他？”苏博的眼神阴鸷的很，时墨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阴沉的一面，也正是苏博抬高了眼睛，时墨才发现苏博的眼睛是暗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但是他已经懒得管了。

苏博早不是他的了，不是那个搂着他小小声说“我喜欢你啊，很喜欢很喜欢的”少年了，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曾经有过真爱，可是现在他们之间已经敖干了一切爱的痕迹。

“你不能跟他在一起！”苏博拔高声音，像个尖锐的女高音，刺破了楼里的安静，“你了解他吗？你就这么缺男人吗？”

比了解你多。时墨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博，既因为懒得讲话也因为无法讲话。

他确实不知道章浩白有什么目的，可是时墨知道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章浩白所得到的东西，那个男人看起来虽然温和，可是行事犀利果断，并不需要从自己身上捞到好处。

苏博抿了抿嘴，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时墨恍惚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苏博下一刻会扑过来抱住他，可是门口响起了另外一个声音，青稚的少年声音。

“苏博，好了吗？我看到他们上来了。”

苏博迅速变得面无表情，晃晃手上的钥匙：“找到了，我晚上丢在了地上。”

“我说了的，你抱着我的时候手抖了几下，大概丢在……”云冬宇出现在门口，看到时墨时猛然低下了话语，怯生生地看了时墨一眼，再不敢动。

06.往事如昨

每次看到云冬宇的时候，时墨都有种黑白倒错的感觉，这个少年长的清秀，也得到了苏博，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年轻就是好啊，时墨的眼神从云冬宇的身上晃过，皮肤紧绷的能弹琴，眼睛也是清澈的，最重要的是没有那种衰颓的气息。

他年轻的时候就跟了时墨，到了今年，已经奔三了，年华就这么一眨眼消逝不见了，不说后悔，却让人难受。

时墨知道自己有时候有点阴沉，尤其是现在自己这副猪头的样子，只是他没想到他的眼睛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晃了晃，少年居然就瑟瑟发抖起来了！

是真的瑟瑟发抖！他甚至抓住了苏博的胳膊，眼睛里水汪汪的泪珠，一副被吓住的样子。

“怎么了？”苏博的眼神变了变，低下头去看云冬宇的时候已经温柔似水了，摸摸后者的脑袋，“他不敢再打你的！”

我X。

时墨真想骂人，你们把我打成这样，我一声没坑，结果你们居然能反咬一口，还在我面前再次秀起恩爱来！

他气的浑身发抖，这一刻心口的疼比他脸上的伤都痛，痛的他想把心撕开，硬生生地苏博从他的心里拉出来，哪怕他就这么死去。

但是他压抑住了愤怒与难受，安静地站到了门口，把空间让给了这对狗男男，他知道的，他再次闹腾，得到的不过将是苏博再次的报复。

苏博……一直都是这种人，他曾经帮过墨教训过欺负时墨的人，那么现在也会帮他的新情人教训时墨。

时墨有一瞬的悲哀，时过境迁什么的他不是没学过，只是实在太让人伤心了，爱了那么多年，换来的就是这个下场。

他再次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对情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爱在别人的屋子里秀恩爱，抱起来没完没了的，黏黏糊糊地缠在一起，头颈交缠的像鸳鸯。

那个清秀少年正对着门口，神情看不清楚，显给时墨的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缀满了泪珠，晶莹剔透的漂亮。

时墨下楼梯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想起来自己该是恨苏博和云冬语的，可是事实是他除了难受与愤怒外，并没有那么多的恨。

一个人，怎么能爱到这么低贱，时墨的手指捏紧，指尖用力到泛白，到了这个地步，他都没有去真正恨苏博，他居然希望苏博的幸福的。

他该给这段感情真正画上圈了，时墨疲倦地想，有点儿绝望，因为他知道，他肯定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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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墨到达楼下的时候，章浩白正正百无聊赖地在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这里是郊区，城市卫生做的并不理想，所以上面粘满了“包治牛皮癣，独家配方”、“螺旋式花纹，给您别样享受”、“急招合租，价钱面谈”之类的小广告。

有时候，到一个新地方，这些最肮脏的小角落，反而是了解这个地方的最好方法，因为它最底层，而且毫不掩饰。

“你来了啊。”章浩白一点都不惊讶时墨下来，或者说他简直是在等时墨下来，连忙跑过去扶住已经能走路的时墨，“先上车吧。”

时墨的眼神往他脸上瞟了一下，后者就立刻懂了，轻轻地撇嘴：“我看到……上去了。嗯，那是他新情人？”

时墨一声不吭，章浩白叹了一声：“你要去请假？我送你去吧，你这样话都不好讲。”

这实在是个太聪明的人，能看透他的一切，时墨定定地看着他，隔了很久才摇头拒绝了。

“为什么？”章浩白有点委屈，“你这样走路都疼吧？我只是想帮你，没有别的意思，送你请假完了，我就送你回来。”

时墨还是摇头，章浩白急了：“我真的没有想对你怎么样啊！”

我当然知道。时墨心不在焉地想，他什么都没有，章浩白能对他怎样啊？但就因为如此他才要拒绝，最难还的债莫过于人情债，尤其这个人他根本不熟悉。

“我真的没有恶意。”章浩白压低声音，有种温柔的味道，但是很坚决，“但是你不能自己出去，摔了很危险的。”

时墨抬头看了看，楼道毫无动静，他简直怀疑上面的两个人在他家干柴烈火做起来了，这想法让他暴躁无比，粗暴地拉出章浩白的手掌来写字。

“靠，学雷锋日早过了好吗？你要是日行一善去别的地方找找行不行？外面到处都是可怜的需要帮助的人！”

章浩白的掌心和苏博的很不同，前者干燥温暖，后者全是湿润黏腻的，以前时墨拉着苏博手的时候就会笑：“你的手像蛇，好凉。”

苏博的手指长而纤细，被时墨握在掌心里秀气的像女孩子的手，苏博笑的也像女孩子，睫毛颤颤的：“凉就凉吧，专门给你温暖好了。”

往事如此细密，随时都能从记忆的缝隙里不甘心地挤出来，在时墨的眼前晃一晃，像为了刺激他似的，一桩比一桩甜蜜，一件比一件来的有杀气。

“不要急，慢慢写。”章浩白安慰时墨，“慢点，我一直在的。”

你先前不是打电话答应人说很快就会回去吗！时墨有点想咆哮了，他从来没有觉得温柔的人可以这么烦。

“那你喜欢我吗？”时墨心烦意乱，苏博就够让他烦的了，现在还多了一个人，他不是不能接受好意，只是上次给他好意的人就是苏博，而他的下场就是如此！

章浩白舒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有情人，请你放心吧。”

时墨也只是随便问问，因为他想不出章浩白对他好的原因，所以也不在意，他这种人，实在想不出谁还会喜欢他。

“那你管我那么多干嘛？”时墨的字越写越快，也越写越不耐烦，章浩白读了好几次都没读懂，只好细声细气地请求时墨。

“写慢点好不好？我看不懂。”

时墨只好耐下心来，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在章浩白柔软的掌心写字：“我不去请假，我找朋友去，请你把银行账号留下，我稍后给你打钱过去行吗？”

尽管时墨写的很认真，但是大概是句子太长了，或者章浩白是刻意的，读了半天还是没读完了：“把什么留下？你需要什么？钱吗？”

时墨从小成绩就不好，被章浩白这么疑问了几次，几乎怀疑是自己不会写字了，他拉着章浩白的手发怔，反反复复地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浑到基本字都不会写了。

他握着章浩白的手发呆，章浩白倒是没有着急，耐心十足地等着时墨，气定神闲。

“你们在干什么？”时墨发了一会儿呆就被后面的声音惊了，他回头才发现那对狗男男终于下来了。

云冬宇笑起来挺好看的，时墨想，苏博牵着前者而来，少年的嘴角挂着微笑，甜甜的，可是他却想一巴掌打飞那笑容。

他捏紧了手指，顺带也捏紧了章浩白的手，后者安静地没有挣扎，任时墨蹂躏他的手指。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苏博薄薄的嘴唇一掀，色泽粉嫩，弧度漂亮，一个完美的讽刺微笑询问章浩白，“现在又来挖别人的人？”

“他又不是你的人。”章浩白不紧不慢地顶回去，“你急什么？”

“你……”苏博被顶了回去，正要发火，云冬宇轻轻拉了拉他衣袖，“我们走吧，就让章先生陪时墨先生好了，他们看起来挺配的。”

时墨转头去看他，这次云冬宇居然没有退缩，尽管又有点泪汪汪的意思了：“章先生很温柔的，应该能安慰受伤的时墨先生。”

“我们去吃饭吧？”云冬宇转头从苏博甜甜一笑，“我想吃脆皮鸭了。”

07.丢盔卸甲

“上班时间，你为什么在这里？”章浩白突然问，神情有点古怪，他和苏博果然是不对盘的，这个问题简直有点挑衅。

“你为什么在这里？”苏博反问，有点恼火。

“休假。”章浩白回答的很干脆，“我有半个月的假，但是我记得你今年的假期已经用完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假期用完了……时墨心里一动，不由得转头去看章浩白，他知道章浩白是苏博的上司，这话肯定不是撒谎的。

苏博每年都有半个月的带薪假，时墨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十分清楚的，每年苏博都会用这半个月带他出去，看看画展，尝尝各地美食什么的，而今年才四月，时墨记得苏博还没有休假过。

他突然想起来苏博上个月出差的半个月，心里暗暗笑起来，原来不是没有征兆的，这么明显，他居然迟钝地没有发现！

当时的苏博是怎么说的啊，时墨还记得他满脸憔悴，神情倦倦的倚靠在门边：“我要出差半个月，很重要的合约，大概可能影响我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