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一大桶热水,正在热气蒸腾。
他似是微微一顿之后,便走了过去,脱去了身上的衣物,然后踏入浴桶,浸在了热水之中。
身体一下子浸入到高于体温的微烫的热水之中,忍不住轻颤了一下,这不由让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片刻前那一场
近乎疯狂的欢爱。
尽管因为药力发作的缘故,那时他的意识渐已迷失,但他还是依稀记得少年身体的美味可口,带着未经人事的处
子清香,还有经过调教之后的敏感反应,这两者极为矛盾地混合成了一种引人欲动的媚惑。那失措地大睁着的水
汪汪杏眼,那从未被进入过的地方紧而窒热,还有那纤细双腿在高潮来临时的微微痉挛以及抽泣般的轻咽哭求…
…无一不在强烈地诱惑着他,一次又一次地不断去索取、去攻占,在最深沉的欲念之中沉浮着。
可是为什么?
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忘却?
他只是想要忘却,只要片刻就好。
当他发现再多的醇酒已是不能让自己醉的时候,他就不顾一切地用了“沉梦”。他明明知道“沉梦”带来的只不
过是虚幻的梦境和暂时的忘却,他也明明知道这样做可能的严重后果,但他还是任性地想要抓住这片刻的迷醉。
可是为什么,就算是神智已渐渐的麻痹,意识也完全已陷入迷离与混沌,心却还是会觉得痛,虽然在那一刻他忘
记了为什么而痛。
就算是身处于那样极致的欢愉之中,身体虽然出于本能在追逐着感官上的刺激与愉悦,但心却象是空了一大块似
的,纵然是再大的快感涟漪也始终无法波及到那里。
他想要的,不过是片刻的沉醉,竟也是不能够啊。
他到底还是无法真正地忘却。
又怎能忘却?
当日选择了不要忘却的不正是自己吗?
如何能忘,那双世上最美丽,也是世上最无情的眼眸。
我的目光总是无法自已地追寻着你,而你,却从未认真地看过我一眼。
从前如是。
现在,依然如是。
君宇琤浸在浴桶之中,直到一大桶热水已完全凉透,也直到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冰凉,方才慢慢地站起身来,擦干
了身体,拿起旁边架上的干净衣物一件件穿了起来。
此时他的眼睛已恢复了深黑的眸色,再无丝毫的迷离恍惚,有如窗外的夜空般清朗辽远,除了脸色显得有些微微
发白之外,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回想起之前的失态,君宇琤已然平静下来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微澜。
原以为将近六年的时光流逝,自己应该已有所改变,但却没有想到,他还是和当年一样,只因为那个人的一句话
、一个眼神而心神大乱。
他站在窗前,深深地望着那无边夜色之中的某一个方向,伫立良久。
“凤,我知道你在。”他忽然开口说道。
神智稍复之后,他就想到了一定是凤,只有长年跟随自己的凤才略能窥破自己的心中所想,知道自己绝不愿被人
看到那时候失态的模样,才遣开了园中的随侍,并在房中早已备好洗浴的热水。
楚依依远远地现出身来,却没有走近,只在窗外遥遥地敛袂行礼,称了一声主上之后就不再说话。
君宇琤也没有再开口。
一时间静得连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都变得那样清晰可辨。
“还请主上顾惜自己的身子。”楚依依终于开了口。
“放心,再也不会了。”君宇琤忽然微微地一笑,缓缓地说道。
那个时候,是他自己选择了不要忘却。
对此,他不会后悔,也从不曾悔过。
凤远远地看着,君宇琤就站在那灯光阑珊之处,那样微微地笑着,几分萧索、几分落寞,还有几分掩不住的苦涩
……
七、梦过了无痕
夜已至深,君宇珩却似是有着重重的心事,在床榻之上一直辗转反侧,久久地无法入眠。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渐渐地一阵朦胧睡意涌起,倦极了的他方才沉沉地睡着了。
在沉沉的睡梦之中,君宇珩忽然感觉到有只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庞。那只手很是温暖,柔软之中还又带有几
分力度,掌心和指尖上生有一层薄薄的茧,摸上去时并不十分光滑,反有一种略微粗糙的感觉。但这手的抚摸却
是异常的温柔体贴,有如春风之中的柔羽,那样慢慢地、轻轻地抚过去,沿着自己眉弓的形状一点一点划过,指
尖在眼睫上轻轻掠过的时候带来一阵微痒的感觉,接着那手又顺着鼻梁滑到了自己的唇上,一遍一遍地细细摩挲
着嘴唇的轮廓。
这如潮般侵袭而来的感觉仿佛无比的熟悉,令君宇珩在这一刻不禁心旌摇动,竟是全然忘记了挣扎躲闪,而是放
任着自己沉浸在了这如同春水般醉人的温柔之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就在他的心底里不住的萦绕徘徊,他几乎就要
脱口而出,然而还未及等他轻呼出声,声音就被两片温软的唇封在了喉中。
那柔软的唇,带着种独特的味道,清香甘美而且异常醉人,轻轻地,但也是无比坚定地辗转着吮吸着他的双唇。
那温热的舌尖如同挑逗一般轻拂过他的唇角边,若有若无,轻如蝶翼,却让他生出种心弦被轻轻拨动的奇异触感
,刹那之间仿佛有一道电流在身体里流过,他微微颤栗着,情不自禁地张开了自己的唇,与对方那温软灵活的舌
缠绵共舞。
君宇珩不由轻轻喘息着,努力睁开双眼,想要看清楚这个正与自己温存缠绵的人。然而眼前仿佛弥漫着一层薄雾
似的,无论他怎样睁大眼睛,却也看不清此刻就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的样貌。
不过也正是因为无法看清,其它的感官也就变得分外的敏感,每一个原本细微的感觉都象是被无限放大了似的,
令他悸动不已。
他可以感觉到那手慢慢地探入了自己的衣襟之中,那带着薄茧的手掌在自己身上极其缓慢地游走着,仿佛有种奇
异的魔力,知道他身上每一个敏感之处和每一个需要抚慰的地方,轻揉慢捻,每一下的轻轻摩擦都似乎擦出了小
小的火苗,而那小小的火苗又以燎原之势,在周身迅快地蔓延着,燃烧着,奇热难忍的酥麻感觉一直深入到心底
。
“……嗯……嗯……”君宇珩皱着眉,难耐地轻轻转动着头,长长的乌发散开在枕上,如水般流动着。他努力地
抑制着自己,然而还是有几声按捺不住的轻吟从被封着的唇角边溢出,破碎断续,却是异常的撩人。
那唇又缓缓地从他的唇边移开,沿着颈项一路向下,起初那极其柔润的触感还有口中津液所带来的些许凉意,教
他不禁贪恋地将自己高热的身体拱起迎合了上去。然而那唇舌不断地滑过,却是变得越来越炽热,炽热得仿佛要
将自己整个人都融化了似的,凡是被它碰触到的地方都一下子激起了灼痛般的颤栗。
“唔……”君宇珩突然发出一声惊喘,尾音却又转为了破碎的呻吟在喉底不住地呜咽着,撩人情动。却是那炽热
的唇舌猛地将他胸前一侧的乳珠含住,用力地吮吸着,牙齿轻轻地在那最为敏感的一点上噬咬着、摩擦着,湿润
的舌尖反复在上面舔弄着打着圈儿,酥麻的快感仿佛闪电般从那一点激起,又一波一波向着全身四肢百骸迅速地
扩散开来。
细细碎碎的呻吟不时地从君宇珩的唇边逸出,他绯红高热的身体不住地在枕褥间扭动辗转着,额上已是沁出了一
层细密的汗水,沾湿了鬓发,从他紧阖着的微颤长睫之下透出星星点点的晶亮泪光。
此刻的他,仿佛正在承受着一场充满了极致愉悦的酷刑,因为情欲勃动而灿若桃花的玉颜上混杂着说不出的痛苦
还有欢愉的表情。一阵阵极度难耐的高热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涌起,一阵比一阵强烈,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彻底焚
尽一般,仿佛永无休止,他已无法忍受,几乎就要崩溃。可是身体却已是完全不受控制似的,还是在不断地叫嚣
着,仿佛饥渴已久,颤抖着、辗转着、索求着,还想要得更多、更加的深入……
“……梆……梆……”
殿外传来绵长的更声,突然将君宇珩惊醒了过来。
他整个人忽然都静了下来,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未动。
过了许久,他方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他的景华宫,琉璃灯的柔和辉光以及从窗棂流泄而入的如霜月华,交相辉映着,将这座华美至极的寝殿
映照得格外清冷空寂。
殿内没有风,重重叠叠的鲛纱帐就这样一直轻垂到地,犹如凝结而成的淡淡轻雾,似有形又似无形,从里面向外
看出去,一切都有如梦境一般,那样的虚幻而不真切。
没有人,没有那个他一心思念着的人。
此刻在这里的,只是自己独自一人。
只有满身的薄汗,还有因为情热而泛起的红晕尚未褪去,身体也在那样极致快感的余韵之中而显得酥软无力,那
一声声令人心跳脸红的呻吟喘息声似乎还犹在耳边回响着,他甚至还可以感觉得到自己身体深处的那种高热与悸
动不已。
忽然间,他就这样轻轻地、无声地笑了起来,心中有着淡淡的苦涩与说不出的怅然。一时间,极淡极淡的笑容就
从他那染着微晕的绝美脸容上轻轻漾起,仿佛一抹月光清冷的流过。
刚才的那一番缠绵绯侧,那般的美好,却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梦,一个醒来便了无痕迹的春梦而已。
又过了许久,君宇珩缓缓地坐起了身来,腿轻轻地蜷起,手环抱着双膝,随后又将自己的脸轻轻伏在了膝盖上。
他可以感觉得到,在自己胸膛之中那呯呯的心跳已是渐渐平静了下来,还有那种并不真实、也并不属于自己的高
热,很快地自身体之中向外散去。而那深夜的清寒又如同潮水一般无声但却有形地向着他侵袭了过来,慢慢地、
一点一点地将他整个人包围。
他忽然想起,在记忆中,曾经也有过这么样一个月冷风清的夜晚,他同样是在梦中被惊醒之后,似乎也是以这样
的一个姿式坐在这里,就是在那个漫漫的清冷长夜,他第一次见到了狄霖。
那一见之下的惊心,仿佛是在不经意之间触动了久已无波的心湖,从此以后,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身影
,一颗心也为了那个人而起伏波动。
他原以为,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却又怎么会知道,那不过是一个梦的结束,同时又是另一个梦的开始。
君宇珩突然起身下床,拂开重重的丝幔走了出来,快步地走到案桌边,拉开暗屉从中取出了那卷画轴,这已是他
的那段过往之中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其余的都已随着逝去的时光还有遗忘的记忆被湮灭,再也无迹可寻了。
手中握着画轴,不知为什么却没有打开,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忽然间,往昔那些记忆的残片又在不经意之间如
乱羽般在脑海中飞舞,慢慢地连缀、拼接在了一起,虽然苍白褪色而且并不完整,但是如果闭上眼睛,那一幕一
幕的情景自眼前流过,仿佛重新经历了一遍似的,历历在目。
那是年少的自己与同样年少的沈静,相遇、相知、相恋……年少的梦想,纯真的情感,那时候只是单纯地以为俩
个人可以相携一生。
那样的简单安宁是现在的君宇珩无法想象的,而那样的自己也是现在的君宇珩所不熟悉的。那般的年少轻狂而不
识愁滋味,简单纯真却又情真似火。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那个时候的自己才会因为深爱之人的逝去而那样的悲伤
欲绝、痛不欲生,就是因为太痛了,所以最终才会选择了忘却一切吧。
只是这些都是现在的他所没有的,因为当他这样一路走过来,走至今天这个位置的时候,曾经的年少纯真,还有
情真似火,这些东西都早已经被无情地抛诸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心机深沉、谋划算计与怀疑戒备。
一阵淡淡的,似乎是悲哀的感觉从君宇珩的心中涌起,又在转瞬间消逝无踪,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东西一旦逝去
了,就是再也挽回不来的了。
君宇珩伸手去轻轻地摩挲着那画卷,又轻轻地展开,在琉璃灯明亮的光晕之下,那个拥有绝代风华的白衣少年又
慢慢地展现在了眼前,既熟悉却又陌生。
那扬起的双眉,似乎应该更加的飞扬秀挺一些,就象是直冲云霄的苍鹰的翅膀,而不是如同这般的清秀,还带着
些许的柔弱。
那双眼角微扬的眼眸,在灿若星河的璀璨光芒之中还应该再多一些骄傲,那种骄傲是天生的,与众不同的,不可
磨折的,令人一见就会被深深折服、无法移开视线的。
还有那临风而立的修长身姿也不该是这样秀逸纤弱的,而是应该如同青松般挺拔、翠竹般坚韧,深蕴着不可忽视
的力量。
当那个人在尽情释放着自己的傲然与不羁的时候,那飞扬而起的风华还有炫丽夺目的光芒,应该是灿烂有如骄阳
一般的,那样的耀眼,又是那样的吸引人。自己也就是这样被深深吸引着而无法自拔的,明知会灼痛双眼,却还
是无法移开视线。
君宇珩在一怔之后却是猛地省了起来,原来自己下意识地,正在以狄霖的形貌来对比着这幅画卷之中的少年。
往昔的记忆全部凝成了这一幅泛旧的画卷,而自己在看着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着的,却是狄霖,全是狄霖,只是
狄霖!
自从病发后逐渐恢复过去的记忆以来,君宇珩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不可否认,当突然得知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倾心深爱的恋人,而自己在恋人死后则失去了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这
样突如其来的认知,纵然是一向沉静淡定如他,亦不可说是不震惊、不迷惘的。
他也曾想过无数次,每思及一次,便会心乱如麻。
狄霖对于自己来说,真的只是因为面貌相似?真的只是一个过去记忆的残影,或者是死去恋人的替身吗?
如果说第一次的相遇、第一次的相拥,是因为狄霖的面貌与自己潜意识之中的记忆相似,所以才会深深地吸引了
自己,对狄霖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那么,后来的相拥以及离别时的思念又是怎么回事?他平生从未有过那般的感
觉,那种思念仿佛是无处不在的、极细极韧的丝儿,无时不刻地紧紧缠着他的心,才一放下,蓦然间却又上了心
头。
再后来,当乍闻狄霖身陷险境之时,自己心中唯一所想的便是不顾一切去救他回来。那一次,他抛下了朝政权柄
,抛下了那些他曾经以为重于一切的东西,甚至没有考虑自身的安危,就这样孤身直入大漠王庭。重逢的那一刻
,他就象是得回了失落已久的珍宝,心中曾经空白的那一块仿佛被说不出的喜悦与甜蜜所填满。
那以后与狄霖的一路相伴而行,那种两心契合的感觉还有相拥的温暖让他有种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安宁,甚至可以
说是沉溺于其中无可自拔,在那一段日子,他甚至都不再做那个长久以来就一直做着的梦。
而到最后,当眼睁睁看着苍白虚弱的狄霖血流如注地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心,感觉不到任何的感觉,因为心
在那一瞬间就空了,那个应该就是天地崩溃、万物寂灭的感觉吧。他不知道,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失去知觉的
话,他又会是怎样疯狂地将周围的一切毁灭。
君宇珩的脸渐渐地苍白了下去,但是一颗心却是一扫数日以来的迷惘混乱,变得清澄无比。
他忽然想起了今日在先帝的祭礼典礼之上,自己对端王君宇琤说过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