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家中却还有一对弟妹,实在无法奢侈,还望掌柜的包涵。”
他说着,站起来对着那掌柜的也拱了拱手,那掌柜的瞬时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像他们这种开店的,其实并不怎么
怕人闹,能在这州府里开店,后面都是有关系的,衙门里也早有打点,若是几个粗汉来闹,当下就可以报官,可
是像刘文这种不闹却引起影响的就难缠了,特别是在这种各地学子都来赶考的时候,他可知道有那种狷介的,若
是一时不忿写了什么打油诗,那他们这店的名声就全毁了。
想到这里,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揖到底,刘文连忙避开:“掌柜的这是做什么?”
那掌柜又做了个揖:“这次确实是小老儿的错,还望客官大人有大量,原谅小老儿一次,客官在这三天住宿期内
的饭食,也有小老儿承担了。”
他这么一味退让倒令刘文不好说话了,若在平时他说不定也就顺势下了,但现在他正想找人发散呢,就有些不想
就此罢休,不过再一想,这掌柜的也不是做了什么大恶事,现在又这么一味说好话,也没必要闹的太大了,这件
事传过去,对他与郑定辉也不见得有好处,因此他叹了口气,就想改口,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那边就有一人道
:“你这人也有点太得理不饶人了,虽说是这掌柜的有错在先,但人家已经这么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刘文抬起眼,就看到一个穿青衣的儒生,那人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样子,却长了一副好相貌,浓眉大
眼面如圆月,鼻梁挺直嘴唇殷红,皮肤白里透红,那真是比一般的女子都漂亮,不过他又气息爽朗,虽然还年幼
,却也没有丝毫的女气,此时他皱着眉看着刘文:“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一点读书人的气概都没有?你这也
是来考秀才的吗?就算考上又能如何?”
刘文看着他,笑了拱了拱手:“这位兄台请了,莫非这位兄台也是读书人?”
那人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小厮道:“什么叫也,敢叫你知道,我们家少爷,可是连冯学政都称赞过的!”
他这话一出,旁边顿时就响起一阵惊呼,当下就有人道:“可是那位三元及第的冯学政?”
“不是那个又能是哪个?”
“那这位一定是回马县的孙鹏了!”
……
众人议论纷纷,当下就有人来攀附关系,刘文在旁边听了几句也就知道了,原来这位孙鹏不仅长相好,家世也相
当不错,虽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诗书传家,在这元洲的读书人中都可以说小有名气,家中几代都做过教喻,还
有进了翰林院的,而这孙鹏却是这孙家这一代最有出息的,十岁出头的时候就做了一首令人拍案的绝句,令当时
元洲的学政冯远都称赞,被人们说为天才,那时人人都以为他要出来参加科举,然后一路进入翰林成为一代传奇
的,哪知道当年的县试上并没有他,而在这三年中也再没有什么佳作传出,就在众人都要忘了他的时候,他又考
出了回马县第一的成绩,据说他的考卷,无论卷面、字迹、立意都是优等,诗词做的虽不是绝佳,也很是老辣,
不说和同县的相比,就是拿整个元州府的来比,也没几个能比的过的。
这考秀才也是有各种潜规则的,比如每县的第一名一般是必会中的,这孙鹏的名气又这么大,家世又这么好,下
面的考试对他来说不过是再走个过场,如果可能的话,再得点荣誉。
就凭他的家世,一般的学子都是乐意结交的,更何况他又得了学政的称赞,因此一时竟上来十多人和他打招呼,
那孙鹏被闹的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表现的却很是大方,当下对众人拱了拱手:“在下还年轻,不过一时侥幸,却
是当不得各位兄台这样夸赞的,家仆不懂事,口出狂言,还望各位兄台宽恕则个。”
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片奉承,这个赞他涵养好,那个夸他家风严谨,有的人拍马屁赶不上,就把主意打到了
刘文的头上,其实当时刘文和这掌柜闹矛盾的时候,他们虽没有表示,却也是偏向刘文的,毕竟他们和刘文身份
相当,也容易感同身受,都觉得自己若是在外乡得病时遇到这样的店家那真是窝火的很,就算是几个宽厚的,也
觉得这店家需要一些教训,不过现在孙鹏一出口,他们的感觉就又不一样——这店家虽可恼,可作为读书人的他
们,也不能和一个商贾这么较劲啊,因此纷纷顺着孙鹏的话,指责刘文没有涵养。
外面的人正在议论店家不厚道,突然又听到里面又有人指责刘文就有些惊疑,再听到孙鹏在这里,那外面的学子
也渐渐的停了下来,因此一时间倒仿佛是刘文错了。
郑定辉此时还在举着那张纸,一见这形势就暗叫不好,正要想办法,就听刘文道:“各位兄台都说我错了,我自
然也是有错的,虽说我只是路上颠簸伤了些元气,但看起来的确是像得了重病,这店家不敢收我兄弟,也是情理
之中。”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时也接不下来了,面面相觑一番后又把目光投向孙鹏,孙鹏皱了下眉,想要说什么,不过刘
文不等他开口就又道:“说起来,我们兄弟实在是应该另找客栈的,只是一路上实在饥渴难忍,就想在这里小停
片刻,因此就点了一些吃食。”
说到这里,他又拱了拱手:“我们兄弟,父母早逝,好歹家中还有一点产业,这才能来参加科考,只是这离考试
还有月余的时间,若是侥幸,还要再参加院试,因此我们兄弟也不敢挥霍,所以刚才只点了一碗粥和一个饼,本
以为吃了些我们就能离开,只是也不知道这店里太忙还是我兄弟点的东西太少,一直到这时,还不见有东西上来
。”
那小二本被掌柜的催促着到了厨房的,但后来见有人帮他们说话,就没急着把东西端上来,因此刘文的面前还是
只有一杯茶,众人先前没有留意,此时被他这么一说,就立刻又有了看法,虽然有人觉得这情形和刘文说的有些
不同,但他现在面前还没有东西却是事实。
孙鹏道:“既如此,这店家已经服软了,又说给你免三天的食宿,我看也就可以了。”
那掌柜是个机灵的,连忙道:“只要我店中有的,这三天客官但可以点,还有……”
“我们兄弟是不富裕!”不等他说完,刘文就道,“但这点风骨还是有的,你欺我兄弟,道歉便罢,又说什么免
食宿,这却不是以利益相诱?我兄弟虽还没有功名在身,却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这免费一说,再也休提!”
他说着,在桌上拍下了五文钱就向外走去,来到门外的时候,身体还颤了颤,郑定辉连忙扶着他:“大哥……”
“你去拿行李,我们找别的客栈。”
郑定辉应了声是,小跑回去拿了包袱抗在肩上,然后就又回来扶着刘文:“大哥,你已三天没吃东西了,我们…
…”
“在这里说这些做什么?”
“是是。”
郑定辉一边应着,一边扶着他慢慢的向外走,众人就见他的身体几乎全靠在郑定辉的身上,再联想到他先前的脸
色,就都觉得他这一定是在勉强支撑,想着他们一路过来赶考,被一个商贾拒之门外不说,点的吃食又不上桌,
到最后还要被逼离去,就不免都有些讪讪的,孙鹏更是涨红了脸,张开嘴想说什么,一时又喊不出口,等到他下
定决心的时候,刘郑二人已经走远了。
经此一事,那些学子也不好在孙鹏面前说话,孙鹏自己也不好再呆在大厅里,闷闷的上了楼,关在房间里,又是
郁闷又是窝火,一时觉得对不起刘文,一时又觉得自己好像被套出了,总之就如同一个骨头卡在喉咙中,上不去
又下不来,那个难受劲,就别说了,而那边的刘郑二人则又找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比较小,环境一般,也就没
有那么多讲究,再加上刘文这么被扶着走了一会儿,已经缓和了很多,虽然因为几日没怎么吃饭腿有些发软,但
脸色已经不那么难看了,因此那家的掌柜和小二也都还算殷勤。
两人到了包间,刘文道:“以后再见到刚才那人,态度一定要平和。”
第四十章
“我也要平和?”
听了刘文的话,郑定辉有些疑惑,刘文道:“是只有你需要平和。”
“那你呢?”
刘文看了看他:“我嘛,自然是有其他的态度了。”
他慢悠悠开口,郑定辉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为那孙鹏叹息,可叹那么一个好好的孩子,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
话,就碰上了这样的狐狸,也真是倒霉的可以了。
他现在不比过去,经过刘文这么两年的调教,他虽不能说完全知道刘文的心思,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也大概的
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了。刘文先前表现的那么有风骨,再碰上孙鹏自然不能卑躬屈膝刻意结交,那孙鹏出生良好
,又这么有天分,虽然看起来不像个卑鄙的,但想来过去也是一路顺风,从没有吃过这样的亏的。
他就算是不记恨刘文,见了他也会别扭,而他这样的身份地位,就算没有这个心思,恐怕也有那想巴结的愿意以
打击他们来讨好,虽然不见得能打击到,但总是麻烦事,所以这就需要他平和的来对待那位孙鹏了,毕竟他先前
表现出来的,和刘文还是有差异的,若再见到那孙鹏的时候,他态度平和,再为刘文的清高道一句歉,就算不能
令那孙鹏心生愧疚,恐怕也会大大缓和他原本的纠结,这样一来,他对他们兄弟也不会有太大的看法,而那些麻
烦事,自然也就不会太多了。
总之一句话,孙鹏的这个亏是吃定了。不过叹息是叹息,郑定辉却也不会觉得孙鹏可怜——真要比的话,谁有他
可怜?
第二天,刘家兄弟出来找房子,虽然华安的客栈多,但刘文嫌那些客栈嘈杂,就算是他们昨天去的那个客栈,说
是清幽的,也是人来人往,真比起来,当然还是带院子的民居更好,只是现在是科考期,他们来的虽早,却也有
不少院子租了出去,剩下的,不是环境不好,就是地方偏远,一直找了两天,最后他们才以十两的价格租到一处
合适的。
十两银子,按购买力来说的话,差不多就是现代的一万块,这笔钱在魔都帝都这样的地方也能租套不错的房子了
,更何况华安还只是省城,就算现在情况特殊,这个房价,也是相当高了,当然,房子也的确不错。
两进的小院,六间正房,里院还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养着金鱼,正正的位于市中心却并不嘈杂,因为四周都是高门
大院,虽不能说都是高门贵族,可也都是省城中有钱有势人家的居所,他们所住的地方就是一户有钱人家有些败
落,子孙后代守不住祖宗的基业,就把主意打到了房子上,原本的一个大宅,被他们分成了几个部分,然后几家
兄弟一分,就算是彻底的分开了。
这家兄弟,有拿到房子就卖了去另作营生的,也有想着靠租金细水流长的,刘文兄弟所住的就是后一种,他们不
仅租了房子,连原本打扫院子的叫孙老头的也雇了下来,同时雇下的还有房主的厨娘。
府试是在四月份举行,和县试不同,府试是考完一场算一场的,每场都算成绩,不合格者直接淘汰,合格的进入
下一轮,所以过后不久就会进行院试。
院试就没有这么复杂了,虽是提督学政来考,也就是再来一场笔试,一场面试,所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到五月
份,也就会知道最终的结果了,因此这房子刘文就租了两个月。
房子的租金也就罢了,孙老头的月钱也不多,管吃管住,两个月也不过一两,但是那厨娘的月钱就有些吓人了,
一月就要五两,在知道刘文要租下这个厨娘的时候,郑定辉几乎没跳起来,虽然当时没说什么,但当天晚上就找
刘文絮叨了:“一月五两,在村里足可以生活半年了,节省一些,一年都能混的下去,这租房子也就罢了,好歹
清静,那厨娘,能有我做的好吃?”
刘文正在吃坚果,听了这话,手停了下来:“你这是,在吃醋?”
郑定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你、你乱说什么?”
“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值得!”
“你怎么知道不值得?”
“她若真做的好吃,就到外面开馆子了!”
刘文收回手,正经的看着他:“郑定辉。”
郑定辉被这么一叫,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记得你以前总说,太祖和你有什么关系,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要知道当朝太祖……”
“好吧,既然是真的,你怎么会不知道真正的好厨子,其实都是被各家收藏的呢?”没等他把自己光辉的族谱背
出来,刘文就打岔道,“若不是自家的饭馆,随便能有多少钱?而被大家族招揽,又会有多少钱?就算是自家开
馆子,若没有后台,这馆子能开大了?更何况,厨艺,是要练的,你觉得,是在这里练习的机会多,还是在外面
练习的机会多?”
“外面也不见得就不会练习。”
郑定辉嘀咕着,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给刘文做了两年的饭,他自己最清楚,他们家的饭好吃,一是刘文压迫的
厉害,二则是也实在讲究。比如要做鱼,无论煎炸蒸,那都必定要放了姜丝大葱腌的,而且还要根据做法的不同
,上不同的腌制调料,就在去年九月,刘文还弄出了一种酱汁,有普通人家都要用的酱油蒜末也就罢了,此外还
放了饴糖和酸梅,令那酱汁在甜咸中又有一股带着清香气的酸,按照刘文的说法,那酱汁是用来配蒸鱼吃的,不
过却意外的更适合各种烤肉,可是不管怎么说,这种东西都不是一般人家会想的,不说刘家村,就是王普县的那
些馆子里,他去吃了那么多天,也没有这么考究的。
馆子里自然会尽量把饭做的好吃,可也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对刘文这种龟毛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又看了刘文一眼,心想刘家过去也算不上乡绅,绝对是不会这么讲究吃的,这刘文,是从哪
儿学来的?难道是他们祖上那个当过什么官的祖先留下了什么秘籍?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刘文又道:“明天那七娘来了,你好好跟着学学,这才不枉我花那五两的银子。”
“啊?那我不是来考秀才的吗?”
刘文微微一皱眉:“你不会两样一起做吗?”
郑定辉嘴角一抽,却不敢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那七娘就来了,三十多岁的一个妇人,容貌只能说一般,穿了一件粗布蓝花衣服,用同样的头巾包
着头发,打扮的很是爽利,她身边还带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了一身红衣裳,扎了两天冲天小辫,粉嫩嫩的
脸看着格外喜庆,刘文一见她,面部表情就柔和了起来,看的旁边的郑定辉猛翻白眼,心说这男女差别也太大了
。
这厨娘叫七娘,那小姑娘却叫八妞,七娘是这么解释的:“我们这手艺是有传承的,我这一代是第七代,而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