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别离——丹笙

人本来就不是自己招惹的，两次遇见都是那个叫陈绯的自己硬贴上来……李泽溪在家从没被这样冤枉过，此刻他再好的教养也忍不住生气，还有一点委屈。

“我没招惹他，我根本不认识他，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尽量平静地解释。

可这简短的话听进正在气头上的宋少轩耳朵里就成了暗示他在无理取闹，宋少轩绕过沙发站在李泽溪面前，一手扣住他的肩头：“好，你们不认识，那今天陈绯说他还亲过你是怎么回事？”

“……”李泽溪张了张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事本来就是真的，实在没什么好辩解的，可事实又不全然是他所想的那样，“那、那只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话太过敷衍，宋少轩今晚所有的问话都没得到满意的回答，他的火越冒越大，这孩子一直是安安静静温润谦和的模样，怎么今天这么气人，他认定自己是出于对好友家人的关心才会如此，他冠冕堂皇地觉得是因为李泽溪是个挺好的小孩，他不愿看见他被伤害，可现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气到，根本只记得自我催眠式的初衷，而忘记了应该解决的问题。

于是原本的教育模式转变为泄愤模式。

“意外？什么意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这活脱脱就是一副戴了绿帽的模样。

“……我们不认识，我都说了我们不认识，那天我和朋友在一起喝多了，具体的我想不起来了。”李泽溪实在不愿回想那天的事，一是当时的感觉并不好，二是他觉得这根本不能造成眼前这人这么大的反应吧。

敷衍……赤裸裸的敷衍……宋少轩瞪着他，头有些晕，大概是酒精的效果，他扶住额头晃晃脑袋。

“……少轩哥，你还是去休息吧。”李泽溪不愿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伸手半扶半强制地带他去卧室。

宋少轩躺倒在床上，臂弯里一阵空虚，松开他胳膊的手又去替他拉被子。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揽上了李泽溪的脖子，还不待他有什么反应，就狠狠地吻了上去。

李泽溪本来俯身为他盖被子，却不曾想他会如此作为，一时大脑来不及反应，一片空白地任他近乎疯狂地吻着。

直到宋少轩的环住他的腰一个翻身把他带上床，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宋少轩这是要做什么。

他明白过来的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他，而是先惊讶后紧张，最后才像突然醒悟了一样伸手去推他，可是已经于事无补，本来就只穿着薄薄的睡衣，在他发愣的空档下已被宋少轩扯得干净。

宋少轩长期坐办公室的人，当然不会壮硕到哪里去，只是李泽溪还是个学生，又瘦瘦弱弱的，怎么推得开他

酒精加上欲望让此刻的宋少轩力气大得出奇，他无论怎么挣扎都被牢牢地禁锢在他并不算强壮的双臂间。

“宋--”他忍不住开口，“宋少轩！”

宋少轩的欲望已经抬头，意识又在酒精的作用下胆大无比，怎会轻易放过他，他的这些挣扎只会增添宋少轩的征服欲。

……

在被进入的那一刻，李泽溪觉得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了，他痛得眉头紧锁，眼角湿湿的，双手无力地抓着枕头的边角，紧咬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奇怪的声音。

漫长的夜晚，第一次觉得它是那么难熬。

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等宋少轩醒来之后，天光大亮，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他头痛欲裂地睁开眼，顿时惊呆了，他怎么会……怎么会……抱着李泽溪睡了一夜？脑子快速地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手在被子里摸了摸，潮湿的床单以及光裸的身体无一不明白地告诉他，两个人大概、可能、应该……真的发生了什么。

他懊恼地去看李泽溪，此时的李泽溪正沉沉地睡着，眉头微微皱着，他下意识地想去抚平，却又半路缩回手，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眼前的状况，实在怕惊醒他。

悄悄地下床去浴室冲了个澡，然后回到卧室又把窗帘拉上，他本能地不想看到阳光，然后轻轻抱起李泽溪向浴室走去。

小心翼翼地把人放进水里，又小心翼翼地替他做事后清理，但是还是发现昏睡着的人发烧了。

宋少轩不由得自责起来，让李泽溪先在水里泡会，心里乱乱地回到卧室快速地换下脏了的床单被罩，连带着衣物一股脑儿塞进全自动洗衣机。然后拿了干净的浴巾进浴室把人包好抱回来。

宋少轩两手搭在腰间发愁地看着沉睡的李泽溪，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起昨晚的一些零星片段，那些混账事真不敢相信是自己做的。

可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他得想想怎么善后才行，万一他醒来大哭大闹怎么办？万一他寻死腻活怎么办？应该不会这么激烈吧？又不是女人……

女人也不会这样，当初孙忆美不就很镇定么……唉这个时候怎么想起她来了。

宋少轩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决定趁着人还睡着出门买点药和吃的。

等他提着粥和一堆药品上来的时候，李泽溪还没醒，他把粥提进厨房装进碗里，又倒了一杯水，一起端到卧室里。

“……泽溪，”他一开口发觉声音有些暗哑，清了清嗓子继续喊，“泽溪，醒醒，把药吃了。”

人还是纹丝不动地睡着，他伸手摇了几下，人才慢悠悠地转醒。

李泽溪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宋少轩一脸的内疚与关切，他想起昨晚的事，皱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拉被子蒙上头。

“泽溪……”宋少轩见状急忙抓住被子，“泽溪你听我说，先把药吃了，你发烧了。”

李泽溪浑身又酸又痛，手上自然使不上力，于是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宋少轩叹了口气，紧了紧手中的被子，低声道：“泽溪，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我昨晚喝多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对你……”

感觉到被子里的人一颤，他赶紧住嘴不再提昨晚的事，“你先吃药好吗？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你，”被子里的人开口说话了，声音也是哑哑的，“……把我当什么了？”

第十二章

宋少轩低下头，“泽溪，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酒后失当，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你先把药吃了好吗？”

李泽溪半晌没说话，头偏在另一边看不清表情，宋少轩叹了口气，再次低声下气地说：“泽溪，忘记这件事好么？以后我一定把你当做亲兄弟，爱护你，敬重你，再也不会对你做这种……这种事，昨晚是我混蛋，我现在也很后悔，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知道对你造成的伤害是我一时没办法弥补的，但是请你给我赎罪的机会……泽溪，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他坐在床边，看着李泽溪越来越白的脸色，心里一阵忐忑，他不知道此时此刻李泽溪是怎么想的，只期望他千万不要有什么过激的想法。

“……吃药吧。”宋少轩端了杯子拿了药，干巴巴地再次催促。

李泽溪闭了闭眼，缓缓地坐起身来，接过他手里的药和水，安静地服下。

宋少轩接过杯子放在一边，又端过粥来，感觉有些凉了，他说：“你等一下，我去热热。”

自始至终，除了那句意味不明的问话，李泽溪再没有说过一个字。安静且顺从地喝了小半碗粥，剩下的实在没什么胃口，宋少轩也不勉强他。

隔了一道窗帘，外面阳光明媚，里面一室阴暗，李泽溪蜷缩在床上，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宋少轩陪在一边，不敢惊动他，时不时摸摸他的额头，总也不见降温。

看着他沉静的面容，宋少轩想的居然是，他要不是个直的该多好。

周一早上李泽溪被手机铃声吵醒，按掉，窝在被子里又眯了一会，才慢慢坐起来穿衣。

脚踩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走了两步才踏实了，周末这两天几乎没怎么下床，宋少轩也跟着陪他窝在卧室里两天。

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厨房，宋少轩已经做好了早餐正在装盘，等他洗漱完毕早餐已经冒着热气摆在餐桌上了。

宋少轩说：“醒了？过来吃完早餐再去上课吧。”

李泽溪没有说话，径自去换鞋，准备出门。

“等等，我送你过去。”宋少轩心里叹了口气。

餐桌上刚做好的早餐孤独地冒着热气。

坐车还真不如坐地铁，宋少轩开着车几乎是出门就堵上了，这为他本来就有些抑郁的心情更是添了一层不快。

他转头看了李泽溪一眼，这两天虽然很安静几乎不怎么说话，但是这似乎更糟糕，他宁愿被他愤恨地指责一顿，也好过如今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外国电影，里面的主人公无预兆的自杀让他一直耿耿于怀，他摇摇头，想什么呢，李泽溪又不是精神病患者，之所以没什么反应，说不定是因为根本没在意，现在的年轻人什么没见过，应该……没事吧。

“我没事的，”李泽溪突然开口。宋少轩这两天时不时的用那种担忧的眼神看他，他不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不用担心什么。”

宋少轩紧紧地抓着方向盘，视线落在前面望不到尽头的车流，瞬间找不到方向，左右不通，只好就这么随波逐流。

他是忽然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心中酸楚得不能自拔，他觉得这样的自己太过陌生，他已经慌了阵脚乱了步伐，脱离了轨道，再也无法向正轨上靠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曾经以为的坦途呼啸而去，而等待他的又不仅仅只是坎坷。

后面响成一片的喇叭声把他从阴郁中唤醒，无声地叹口气将车子向前开了一点。

李泽溪的话其实对他并没有安慰作用，或者说他情绪糟糕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李泽溪，他虽然愿意面对自己的问题了，可并没有深入想过自己的问题，他一时还不习惯，他还在有意无意地逃避。

这一逃，就逃到了年底。

北方的雪纷纷扬扬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三夜，雪停的那几日都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这日家里刚送走几位拜年的亲戚，宋少轩就来了。

李母笑盈盈地让他进来：“上次见面还挺精神的小伙，怎么过年回家就瘦了呢？年底公司忙坏了吧。”

宋少轩放下手里的东西：“是啊，年底都是比较忙的，好在年假比较宽裕，也能在家多待几天。”

李泽溪在厨房里一边帮忙刷洗刚刚用过的杯子，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李母朝里喊了一声，他才拿起杯子回客厅。

李母招呼他坐下说：“我们家泽溪在外面可没少麻烦你。”

宋少轩接过李泽溪倒的水笑着说：“哪里哪里，阿姨你这就见外了，我和泽云从小一块长大，泽溪也是我弟弟，照顾还不是应该的。”

李母哈哈笑着，拉过李泽溪的手轻轻拍着：“唉他哥过两天就结婚了，我就剩这么一个要操心的了，小孩子长得可真快，以前还天天看你和泽云一起背着书包上下学，现在转眼间连小泽溪都长大了。”

宋少轩捧着杯子在一边笑听着。

“上次你妈妈来串门还提起你，说你一直忙事业，都不见谈朋友，我们泽云这一结婚，她也有点心急了，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李母热心肠地问，宋母这些日子没少和她唠叨过这事，尤其是李泽云定下结婚日子之后。

“……”宋少轩微笑着，心里有些闷闷的，“还……没有。”

“哦，那你还记得前面那栋楼就是三单元的小婵吗？”李母试探着问了一下，见他一脸懵懂，索性说开了，“就是初中时候和你还有泽云一个班上的，现在这姑娘出落得可水灵了，研究生刚毕业，人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对象，你妈妈跟我提起过，我们俩都觉得小姑娘人不错，想看哪天有空让你们俩见见面……”

李母和颜悦色地说着，一手还轻轻拍着李泽溪的手背。

宋少轩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道：“……阿姨，这事还早，我还没考虑过。”

其实一回家宋母就向他提过了，只是被他一口回绝了。

“哎哟，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早什么？不早了！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你看泽云跟你同龄，眼下都要结婚了，不做父母不知道当父母的苦心啊，哪个不盼着自家孩子早早安定下来？你家就你一个，你妈可全指望你了，你这几年都在外面很少回家一趟，要是能早日让你妈抱上孙子也是你尽孝心了不是。”李母语重心长地说。

李泽溪自始至终都沉默着，听到这里不由得去看母亲的表情，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的秘密，还会有这么舒心闲适的表情吗？他不禁开始为以后忧心忡忡。

他都做如此想，宋少轩又何尝不是，李母的话句句都点中他的要害，作为独生子的他大学毕业后几乎很少回家，父母跟前一时不能尽孝还能用以后弥补，但是，他的秘密一旦公开便会让他变成一辈子的不孝。他实在担待不起。

“嗯，”他笑，“阿姨说的是，我会考虑的。”

“这就对了，我老早就跟你妈说少轩是个从小就懂事的好孩子，怎么会让她操心呢。”

李泽云结婚那天很是热闹，平时天南地北见不着面的朋友年假刚好都聚在一起，新娘叫王晴，很漂亮，与李泽云很是登对。

看看喧闹的大厅，忙碌的父母，新婚的大哥，李泽溪沉默地坐在主桌上。

奶奶笑着给他夹菜：“泽溪呀，过个几年你也该娶媳妇了，你看你大嫂那模样多好，将来你也争取找个好看的。”

李泽溪笑着不说话，闷头吃菜。

奶奶继续唠叨：“小宋家的那个也老大不小了，我记得上次你爸接我过来这边住的时候，小宋还整天跟你妈念叨她儿子的婚事，这几天听你妈说也有谱了，是你们前面那栋楼的，我也没见过是什么样的姑娘。”

“奶奶，泽溪。”说曹操曹操到，奶奶的话音刚落，宋少轩就过来打招呼。

“嗳哟，是阿轩，快坐，”奶奶很是热情地拉着宋少轩坐下，拿了一副没用过的碗筷给他，“喝多了吧？我见你替泽云挡了不少酒，他少喝点，你也少喝点，能不喝就别喝了，酒不是个好东西。”

宋少轩的确有些醉态，笑着按按眉心：“没事的，阿姨让我注意点别让泽云喝醉了，我就替他挡了几杯。”

“嗳哟，那也不能这么喝，来吃点东西垫垫。”

“不了，奶奶，我想去休息一下。”

“对对，休息一会也好，”奶奶放下筷子，“泽溪，你陪阿轩过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上去……”宋少轩推拒着。

“让泽溪陪你去吧，楼上只准备了两间客房，房卡都在他那。”奶奶摆摆手。

第十三章

长长的走道里没有人，阳光从走道尽头的窗户里透出微微的光。

走到217房门前，宋少轩看着李泽溪刷卡进门，插卡接通电源，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拉下，一头栽到床上，“累死了。”

他的样子一点都不见独处的尴尬，和以前一样很自然，宋少轩心里踏实了许多，反手关上门。

倒了两杯水，给他一杯：“你也休息会吧，今天所有人都忙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