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牌 下——风亦残心

我应该明白的，我早就明白了。

“纪颜，希望你能够原谅我。”Virus嘴里说着请求原谅的话，脸上却没有半点诚恳的表情，声音依然是那种机械式的合成声，“事实上，当年。我和族长从罗族的重重包围下冲出来的时候，族长他就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我们的飞船坠毁在地球上，不久后族长就去世了……族长他硬生生的撑了整整三天才断气，为的就是诸神的黄昏计划，也就是，族长的复活计划。”

“而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俞的复活？”我觉得自己好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好像不太明白，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没错。”Virus却点点头，表示我的猜测正确，“纪颜你的存在，就是为俞提供一个躯体，绝对不会排斥他灵魂的躯体……因为你的身体，是我提用族长的基因制造出来的，按照人类的水准，比较像是克隆人之类的，但是由于我们翼族的科技很完美，制造出来的躯体拥有很强大的潜能，也有很长的寿命，远远不是克隆人能够比得上的。

是的，纪颜。你其实就是用各种器材培育出来的婴儿，你的诞生在实验室里面。”

为什么？她最后一句话，听起来这么刺耳。我退后一步，不再看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不可以不要说给我听，我不想听了，我不想。

可是，Virus声音好像无孔不入一样，在我的耳边肆虐的回荡：

“纪颜……你其实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是我没有想到，本来用来承载族长灵魂的躯体居然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自己的灵魂，这是我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当年我化名成秋茗，嫁给了你名义上的父亲——纪岚。本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却不想那个叫做纪岚的男人真的爱上了我。我也就顺理成章假装自己怀孕，然后再把你弄出来，给你在人类社会设计出一个身份。

本来在我的试验当中，你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自我意识的。可是当年我为了修复坠毁飞船上的重要数据，就把你给了你那个名义上的奶奶。说到这里，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事实上，你奶奶很早以前就被我控制了。”

“奶奶……”我低声喃喃念叨，我觉得自己的大脑很混乱，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我喘着气开口：“Virus，停下来，别说了，不要说了。”

Virus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一样，丝毫不留情的继续道：“你在被你奶奶照料的那些年里面，很不可思议的像人类一样成长，并且有了自己的意识。当我发觉这一点的时候，不得不改变了我的计划。是的，我让你成为王，受到我的牵制，同样的，也是为了将来俞的复活做好最万全的准备！”

Virus慢慢走近我，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上仍是没有半点表情的，可是令我恐惧的是，反而是她没有半点表情更让我害怕，她无神的眸子里倒映出我的影子，朱唇轻启，吐出几个字，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似乎可以在瞬间将我击倒！

“你是一个祭品。”她这么说。

73.如愿以偿

有些事实，远远超出想象。可是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你是一个祭品。”Virus说出这句话时，她注视着我的冰冷目光，冷得让我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她以前不曾用这种目光注视过我，从来不曾。

Virus退后一步，朝着后面的机甲打了一个手势，简单而有效的手势。与此同时，在她背后，许天诺驾驶着的那座机甲超前走了一步，跨过了Virus，笔直的竖在我面前。

我情不自禁的抬头，朝着机甲驾驶舱的地方望去，看到的却只是冰冷的外壳。

出来看看我，许天诺。我对着那机甲露出一丝苦笑，勉强扯动着嘴角，这个笑容恐怕难看至极。

出来看看我，许天诺……不，应该是让我看看你，就看一眼，就一眼而已。

如果这是最后一面的话。

但是我的期盼没有得到任何响应，眼前的机甲仍然高高的树立着。他不可能听见我的心里话，我也不想告诉他。

Virus又使劲拍了拍双手，发出清脆的声响。而不远处和异魁缠斗在一块的董毅军，却因为这声音浑身一个激灵，斗得更起劲了，他控制着机甲奋力抓住了异魁的尾巴，用力一甩。但是异魁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对董毅军的攻击彻底无视，反而灵活的伸出爪子，扯掉了机甲的右臂。异魁的动作明显比董毅军灵活迅速了好几倍，这庞大的机身根本无法反应。打到最后，董毅军居然抛弃了机甲，从驾驶舱里面出来了。

董毅军很厉害，这大概就是他能力的强悍之处，遇弱则弱，遇强则强。可以持久的与敌人对战，却毫不落在下风。

我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依然没有看我，就像三年前在那艘幽灵船上一样。

可是，他挺立着的军人之姿，还是如此令人心生敬仰。我本来想，董毅军可能与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就总是错过了，但是我们两个都知道错过了，却彼此都倔强的不肯回头，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性格。

我和他，在某个程度上，都是不可思议的执着。

“不要做无谓的反抗，纪颜……你生来的命运注定了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Virus站在许天诺的机甲边上，严厉的说道，“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这个世界，本来不可能有纪颜这个人！所以……能让你安然的度过这么多年，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所以现在，你的时间已经到头了。”

她的话听在我耳朵里，觉得有些可笑。时间……那又是什么？我低下头，摊开自己的双手，看手心里面细细的纹路。奶奶说，我右手上的生命线多坎坷，不是好命，也活不长久。

奶奶还说，我天生就是个煞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巨大的灾难，会给所有人带来痛苦……是的，奶奶她说对了。你看啊，这么多年走过来，直接间接被我害死的人，究竟有多少？

我那么自私，不敢稍微多得付出任何一点东西。我那么残忍，索要了别人如此多的关心和照顾，却从来不肯给予过别人多少。我还那么懦弱，愚蠢。害怕恐惧着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不敢面对一切，逃避现实。

我很清楚自己那么那么多的缺点，但是就是因为太清楚，才更不愿意去改变。

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式。

于是总是沿着别人给的路线走，按着Virus的方式一步一个脚印。我一直都看不到前方，因为眼睛被自己亲手给蒙住了。一直都没有多少主见，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如何做主。

所以这一次，能不能让我自己选择。

深吸一口气，我抬起头，目光落在了Virus身上。

“Virus，你能不能让许天诺下来，我想和他说话。”我何曾也用这种带着祈求的语气说话，当了好几年所谓的‘王’，现在早就忘了如何谦虚和卑微。

Virus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机甲边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落下的时候，这台巨大的黑色潜伏者胸口中央，驾驶舱的门终于被打开。

许天诺走了出来，从机甲上一跃而下，姿势很漂亮。

我一直想自己干嘛要如此执着的再见他一面，可是见到他之后，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看起来有点瘦了，比以前憔悴许多，头发也长了，已经过了肩膀，细碎的散落下来，俊美的面貌还和三年前一样，只是早已没有了当年那种寄生体的苍白皮肤和殷红瞳孔。

你过得好不好？我想这么问

我苦笑，我终于也学会的如何去关心别人，但是现在早就不敢如此问他。

“许天诺。”我只好喊他的名字，朝着他慢慢走过去。我不敢走的太快，我怀疑我要是急了，他会不会跑掉？就从我眼前消失掉？

“许天诺，你真讨厌。三番两次欺骗我，背叛我。甚至一次一次想杀了我。可是为什么我到现在都忘不掉你？我真是贱，太贱了。”我喃喃说道，声音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他到底听见没有。

耳边，传来的是异魁和董毅军彼此碰撞的巨大声响，他们彼此的嘶吼声传到耳朵里，让我心里一阵阵微凉。

“许天诺，你还会恨我吗？”我对他说道：“恨我杀了你爷爷，杀了博士，杀了你唯一的亲人。你恨吗？”……是的，你怎么会不恨，这是血海深仇，是最深的仇恨！哪怕我们曾经相爱，也不能让这一切恩怨烟消云散！我们注定是敌人！注定了要彼此杀戮！注定了你死我活！

我走近他，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面倒映着我的影子，他眼里的我看起来有点狼狈不堪，披头散发，脸上还沾着血污。但是在他心里呢？他看得见我吗？

“你看得到我吗？许天诺？”

他却笑了，我突然猛地惊奇的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以前他还是寄生体的时候，他总是一脸淡然又安静的表情，从来没有，甚至根本没有看见过他的笑容。再后来，当他离开我的时候，我就更不可能看到他的笑……是的，我们彼此，甚至连个幸福一点的笑容都没有。

“纪颜……我一直在看着你。”他回答我，“但是你没有看过我。”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自私的，怎么可能容忍喜欢的人还和别人亲亲热热的，所以这样，因为如此。我才老是讨人厌，然后才会让你们一个个都离开我，对吧。

“许天诺，你一定要和我作对吗？……你那么想我死，希望把我送上祭坛，用自己的身体给别人做祭品吗？”我其实希望听到他否认，但是我知道那不可能。

“我希望你死。”我听见他那么说。

天空好像都迸裂了。

“可是，许天诺……我不想死……”不想死，更不能死，因为我的身上还背负着颖闲的命，我死了，他怎么办？……可是我绝对逃不开Virus的追捕，即使可以，说不定也会落在罗族手里，在这个稍不留神就粉身碎骨的乱世，我被双方都离弃了，感觉像是被孤立了起来，所有人都背叛了我。

是的，他们都背叛了我！

我咬紧牙关，胸腔里都被突如其来的愤怒汹涌了！这是一个骗局！Virus说的话，我的人生，我所遇见的一切一切，都像是被导演预定好了，我就像个傀儡一样被人控制着，在舞台上更加可笑的表演！

他们说成为王是我的命运，不能违背。我胆小懦弱的不会反抗，也没有办法反抗。如今，他们说成为祭品是我的命运，是的，我还是不能反抗，为了这个狗屁的地球！为了这些该死的人类！以及，为了这个站在我面前亲口说要我去死的许天诺！！

许天诺，你可知道，我作为王的时候，常常会累。我害怕自己会失败，会让这一切的努力毁于一旦，可是，我只要想到你们，你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我想我可以守护你们，于是，我就有了对抗一切的勇气！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终于把我击败了，你们终于如愿以偿，我可以去死了。

要死了吗？

74.如此残忍

以前的我死了，现在的我还活着。

我伸手，轻轻把站在我面前的许天诺搂进怀里。他比我高半个头，看起来反而是像我踮着脚扑进他怀里一样。

我感觉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然后伸手反抱住我的腰。我突然感觉他的心跳明显加快，抱我抱得紧了很多，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脖颈上，一阵酥麻的热气。

我有种错觉，觉得我们两个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彼此都欢呼着拥抱对方。即使只是错觉，我还是很感动，感动的都落下泪来，更加用力的抱紧他。我抱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耳边，用一种自己都惊讶的温柔的声音说道：

“许天诺，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拥抱你。”我笑，却把湿儒的眼泪擦在他的衣服上，“别拒绝我好吗？让我感受你……许天诺，我只是想问问你，我那么自私，你真的爱过我吗？”

你爱我吗？虽然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问你这样的问题，可是我还是想知道。

他抱我抱得更加紧，我感觉他的双手都在颤抖着。良久，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我爱你……纪颜，我真的……爱过你。”

“谢谢。”谢谢你，爱过我。

“那么现在呢……？”我继续笑着发问，“你还爱不爱我……”

他明显是犹豫了，但是没有松开抱着我的怀抱。他的呼吸加重了，过了比刚才还要久的时间，我才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来：

“……现在……现在，我还是，爱……”最后一个‘你’在他嘴里面戛然而止，他突然惊愕的松开了抱着我的双手，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惊讶的神情，那种想都不敢想象的神情，仿佛我做得是一件比天塌了还要恐怖的事情，也许对他来说，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上那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他的身体，连刀柄都深深地没入了，艳丽的血缓缓地流，在他的衣襟上落下美丽的痕迹，他下意识的伸手捂住那伤口，温热的血染红了他的手……

也染红了我的手。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那上面的颜色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你……”

“许天诺……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我笑，冷笑，其实也我也震惊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露出笑容，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如此冷血，如此残忍，如此无情。

“许天诺，我真的感谢你，感谢你爱过我，但是很可惜，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也许是有的，只是我忘了，把这种情感，彻底从我的记忆里面撤除了。

我看见他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苍白，连红润的嘴唇都白的如同纸糊的一般，我想，他这一副样子，要是是以前的我看了，一定是心疼得不得了吧。

但是很可惜，以前的纪颜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顶着纪颜这个名字，苟且偷生的傀儡而已，而傀儡是没有心的。

所以，我不会为你心疼。

“许天诺，别告诉我这么一点简单的攻击你就会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能力。”依然笑着看他，看他的眸子被悲伤渲染，被痛苦笼罩，被绝望侵袭。

原来，你也知道，被伤害，是件难过的事情啊。

“哦，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这伤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那匕首上面淬了毒哟~”我更加愉悦的笑起来，满意的看着他更加痛苦的脸。

——

董毅军重重的喘着气，他的一只手自然下垂，一动不动，明显是断掉了。他眯着眼睛看着异魁，这个怪物很强，超乎他想象中的强悍，而且，董毅军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想把我像是猫戏老鼠一样玩吗？”董毅军牵动着嘴角，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而站在他对面的异魁也笑了起来，妖异的脸孔，血红的双眸，以及露出来的森森獠牙。巨大的身躯，豹型的下半身，极长的尾巴。这一切让他看起来如同神话里面的妖物一般可憎。

【作为人类，你很不错。】

异魁其实也不知道董毅军究竟听不听得懂，可是从实力上来看，他还是由衷的赞叹他的对手，不过……

【作我的对手，你还是太弱了！】异魁笑得更加恐怖，轻轻一个摆尾，身躯竟然在一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