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翎有些伤心的抿了下嘴角,抱怨道,“可我很喜欢他啊,他都跟我拉钩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太不道义了。”
一旁的如意被司徒翎天真的言语逗得“噗”的笑出声,“小少爷也懂‘道义’了,都是谁教的?”
“我自己懂。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君子遵道守义,言出必行,此乃道义也。七公子都答应以后陪我玩,可是他一声不吭的走了,言出未果,没有道义。”司徒翎一本正经的解释,看了眼独自哀伤的知秋,安慰道,“你也别伤心了,你原来就是我这调到他那的,现在他走了,你就再我调回我这里吧。”
“小少爷,您怎么知道,奴婢原是在您这听差的?”自己在司徒翎房里听差时,他手下丫鬟婆子众多,自己从来都是在后院下人房里做女红,根本未曾见面过。
“我在自己奴仆的花名册当中见过你,你原名叫小四,5岁时,爹爹下葬无银两,委托舅舅卖到府上做丫鬟,卖身契为30年。知秋这名字还是过世的弥夫人为你取的,出自《昔日如金》‘岁月如梭转瞬逝,光阴似箭催人老。人生苦短花上露,一叶知秋无春貌。’12岁后被安排到我手下,做女红的伙计。我说的可有错?”
“小少爷,您……”知秋惊得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司徒翎嘻嘻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没什么,我只要看上一遍的东西就不会忘记。”
过目不忘!!
知秋难免多看了司徒翎两眼,这个孩子……
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才事发的第三天而已,原本寂静无声的将军府因为七公子离奇消失,贴身侍婢知秋受伤,传的沸沸扬扬,热血沸腾,版本各尽不同。那速度都不像是人的嘴在传而是谣言自己在空中飞。
而那挑菜的小贩,也从普通的菜贩,摇身一变晋级成了传说中的武功高强的采花大盗,并且此大盗酷爱男色,要么倒霉的七公子怎么会无端消失,定是被掠去了。
就在谣言漫天的一个黑夜,三更以后。
某个一直被人忽略,连值班侍卫都鲜少经过的花园假山处,身材娇小的身影一闪,进了假山之中。
里头居然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来人弯下腰拿掉那堵那人嘴巴的抹布,拍拍男人的脸,男人清醒了般微微的扭动,确定还活着。神秘而严肃的低声道,“嘘,我是来救你的。”
“嗯。”男人一个劲的点头,生怕被忽略。
身后的麻绳被匕首隔断,来人站起身便离开。
那男人还未反应过来手脚已被松绑,扭过脸想要答谢,却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男人躺在地上等待麻痹的四肢缓解,可以行动后,便歪歪扭扭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走。
走到后院厨房,一路上顺利的近乎诡异,黑夜里也遇上没什么人,不慌不忙的在水井边上喝了口水。他真的饿极了,想着将军府可不是什么久留之地,遂大步想小门走去,开门的瞬间,见两个长得笔直的侍卫,吓得两腿发软,心肝颤抖,却听见那穿着威武的侍卫鼾声打得比雷还响亮,这才抬头小心的打量那侍卫,果真是熟睡了。
男人脚底像抹了油一般,溜之大吉。
而这一切都被高墙之上的一双利锐的眼睛尽收眼底。来人身法犹如鬼魅,在屋顶上几个翻飞,已降落在一间奢华的院落,规矩的单膝跪在一个黑衣男子身前报道,“将军,那小菜贩已经离开将军府了,可还要派人追踪?”
“不用了,我自有打算。”司徒宇冷淡下了结论。
来人就着下跪的姿势,恭敬的呈上一个锦囊。
“将军,那陆仁嘉已逃离,躲藏于城中的一家客栈当中。属下已留有眼线暗中监视此人一举一动。”
司徒宇打开锦囊,拉出一张悬赏告示,以及一张写满细细麻麻蝇头小字的薄绢。快速的浏览下来,脸上的表情越发的冰寒,手里握着的瓷杯瞬间承受了那份不可抗力的怒气,化为一地的粉末。
来人显然被司徒宇的怒气吓到,无端打了个寒颤,更是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且亲自守着墨文轩,留意那丫鬟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报告。”
“属下遵命。”
司徒宇抬手轻扬,来人知意,快速的后退一步,足尖一点院子里的石雕朱雀灯,一个借力,飞上屋顶,消失在夜色当中。
司徒宇微眯着眼,寒星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危险的冷光,告示上陆寒声,血盟高级杀手,一夜血洗王家庄的杀人魔头。可笑的是那告示上的画像分明是自己新纳的七公子陆仁嘉……
司徒宇慵懒的躺在太妃椅上,如黑豹一般犀利危险的眼睛,望着院子的某处,把玩着拇指上的青玉扳子,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邪肆的弧度。
第十章
逃出将军府比自己想象中顺利的太多了,这强烈的反差造成陆仁嘉有种漂浮在云里雾里的感觉,他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自己成功了,已经是自由之身了!他都做好了出逃被追捕的打算,现在这样无人问津,放任不管。他反倒是极不自在,总觉得有股被别人掌控在手掌心里的感觉。只这样想着他的头皮就止不住的发麻。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陆仁嘉嘴角高高的上扬,好歹是逃出来了。以后的以后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陆仁嘉望着热闹无尽头的街市,路人往来密集,随处可见叫卖的贩夫走卒,一派安定繁华的景象。这才是该有的平静正常的生活。
陆仁嘉低调挑着担子往人潮密集的菜市转了一圈,顺利的卖出了自己手里有的菜篮和扁担。用得来得少得可怜的铜板买了两个烧饼,安抚了下抗议的肚子。
抬起头便看见不远处一家气派的当铺,高挂的旗帜迎风飘扬,映在陆仁嘉眼里说不出的诱惑。自己手上的确有从司徒翎那骗来的玉佩,去当铺当掉,用脚指头想都知道那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但他不傻,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去了,在司徒宇的眼皮子地下,那不是不打自招,活该引来麻烦么!当是一定要当的,但绝对不能在这当。
陆仁嘉在街上随意的走动着,突然见前面不远处的官府公告栏上,有身着朱红差服的衙役再张贴什么通缉令,紧接着看热闹的群众蜂拥而至,指手画脚,议论之声铺天盖地。陆仁嘉眼皮突突的跳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用满是沾污的手掌摸了两把脸,又把自己搞成是歪嘴斜眼的残疾,挤着人群,去看了榜单。不看还好,一看陆仁嘉险些吓死过去。那通缉令上端端正正写着陆寒声杀人狂几个大字,更亮眼的是上头的画像,尼玛!是自己的脸啊!自己的脸啊!这本来就够惊悚的,但是更让陆仁嘉想死的是上头巨额的悬赏金额,200两黄金!陆仁嘉苦笑不得,他还真不懂自己原来这样值钱金贵,tnnd在将军府上咸萝卜冷粥养着的这么些天,他真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个身价,好说歹说也是个身价200两黄金的高级杀手!却落得做别人娈童的地步。(高级杀手也是陆寒声啊!干你什么事!你是陆仁嘉!)天杀的!我一大良民啊!清清白白的大活人啊!穿越过来不是tm的享受富贵,而是为个死人背负一身的血债,坑爹的!青天白日的,活着真比窦儿还冤了。
低调到不行的找了家门面最差最偏僻的客栈,住了条件最简陋的柴房。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顶了这样金贵的头颅,只觉得别人多看自己两眼都是危险,他的心肝颤抖到不行。不是他有被害妄想症,草木皆兵疑神疑鬼,而是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不小心谨慎不行!好在他丑化自己形象的做法多少还是有点效果,并没有什么人对他起了疑心。
进了小柴房,打开了一直都没拆开看的行囊,见里头是一件洗的花白的藏青长袍,还有一包用白色手帕包裹严实的烙饼,一只巴掌大绣着梅花的锦囊,伸手一摸,硬的,倒出来一看是两小块碎银和一些零碎的铜板,陆仁嘉被那钱币微弱的光闪得一阵揪心,紧紧地抓住手里的锦囊,脑海里是初见知秋时她调皮的笑容。良久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天才刚亮,陆仁嘉便被屋外的几声骡子叫吵醒。也不想再睡,这个地方多呆一秒对自己都是多一分的危险恐惧,夜长梦多,自己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打了桶水马虎的擦了把脸,陆仁嘉望着水里那张张清丽绝尘的脸,苦笑。想着不如毁容算了,还能保条小命,拿起小刀在脸上比划了半天,哆嗦着怎么也下不了手,他怕疼怕流血,怕的要命。陆仁嘉抬头瞟见屋子外头一地的落叶,心上一计。自己可以给自己的脸上加个胎记啊!这样又不疼;又可以丑化自己,也省去了给人抓去,打扮一番再送给某个有短袖癖好的权贵;最主要的是这样一来自己便可以和通缉令上的那杀人狂划清界限。
偏巧这屋前植种了一棵榉树,树叶随处可见,陆仁嘉捡了一些捣烂就往脸上涂。真是机缘巧合,这榉树的树枝叶涂抹于皮肤之上,可致青淤,如同殴打之痕,如果剥下树皮放在肌肤上,以火热烫,便可出现中间黑色,四周青淤,由内向外扩散的痕迹。用水洗也不褪去,几乎如同棒棍之伤一模一样。当然陆仁嘉不懂这些,要不以后也不会有因为这张脸再次遭殃。
陆仁嘉捣鼓完了,照着水面,那青绿怪异的汁液涂了小半边的脸面,怕颜色不够深,还特意在眼眶周围多涂了点,随便一瞥还挺像是被人狠揍了拳眼眶,仔细点看还是有那么点像是胎记。陆仁嘉也不管那么多,看着挺面目全非的,满意的吱着一口细白的牙齿,笑得洋洋自得。他快速的收拾了下行囊,换下了知秋准备的长袍,退了柴房。在集市上和两个陌生男人拼车,他根本不懂要去哪里,只听其中一个说要去平中村,赶车的说那太远不拉,除非两个人。陆仁嘉正中下怀,路途遥远,这不是正是自己现在最应该去的地方吗?越远越好啊!
陆仁嘉马上答应和那男人同去平中。赶车的一听两人,也就同意了。
在狭小的马车里,挤着三个大男人。
就数平中的男人话多,一路上唠嗑个不止,自称叫阿田。陆仁嘉也不愿意扫他的兴致,便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打发时间。与之截然相反的便是车上另一个男人,上车后便一声不吭,侧着身子懒洋洋的打盹。
约莫到了傍晚时分,沉默的男人,下车走了。车子里就剩下陆仁嘉和阿田人。
直至黑夜,马车终于在一处不过百来人口居住的小村落停住。
陆仁嘉下了车,伸了个懒腰。迷茫地望着漫漫的黑夜,村落里点点的灯光,看着那驾车的车夫越走越远。而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去,犹犹豫豫彷徨不前。
阿田走了几步,转过身,看见陆仁嘉还站在原地,有些疑惑的问道,“喂,你怎么还不走啊?”
陆仁嘉窘迫的扯了下嘴角,“我要去的地方还要更远点,平中只是途经点。可我在这没有认识的人……呵呵……”陆仁嘉看着他淳朴的脸,抓了抓头发,有些难为情的开口要求道,“能不能,让我在你家住宿一晚啊?”
“当然可以,我光棍一个,家里脏乱的不成样子,你要是不嫌弃,就住吧。”阿田大方的一摊手。
陆仁嘉点头如捣蒜,“不嫌弃不嫌弃。”
落脚点总算是有了,陆仁嘉跟着他回到山上的茅屋。阿田打开破败的木门,拿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油灯,巴掌大的屋子一览无余。真不是一般的脏乱,看来阿田的说法不是谦虚,而是诚实。
阿田看着自己脏乱不成样的屋子,羞窘的笑得有些憨味,一指唯一的一张床板说道,“你睡床吧,我一个粗人在板凳上躺一宿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以我一个外来客。这不是鸠占鹊巢了。我们两个都是大男人,挤一挤就可以了。”
“嗯,也好。”
阿田又找了几个地瓜,煮熟了。两人分着吃了。
夜色渐深,两人均有了睡意。
巴掌大的厨房根本容纳不了两个男人洗漱。陆仁嘉便自觉得舀了几瓢水在木盆里,端着去院子里洗。脸是不必要洗了,那可是自己心血的结晶,万一要是洗掉了点“淤青”他还不紧张死。
陆仁嘉早早就爬到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闭上眼。阿田吹了油灯,黑暗中,身边的薄被被轻轻掀开一角,床板“咿呀”一声,鼻翼间飘来一股浓浓的汗味,刺激着陆仁嘉一个机灵。反感的皱了下眉头,扭过头面对着墙壁。
“陆兄弟,你说自己要去很远的地方,那是哪啊?”
“我也不清楚啊,我只是想要找个住着舒服并且没有危险的地方。”
“那是哪啊。现在到处战乱。我们就是从平乐镇搬到这里的,为了避难。我哥哥给官兵抓了充壮丁,上了前线。如今也快4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怕是死了。”阿田粗矿的声音掺杂着些微的无奈与感伤。
陆仁嘉将手臂折叠着垫在后脑勺,扭过脸扫了他一眼,问道,“离开平中,一路往北会到哪?”
阿田回忆着,脸上有憧憬的味道,“平中一路往北过一个峡谷、几个零星的村落、一条河就到宣州了,那可是个热闹的大郡,繁华的很。”低沉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最近那地方的治安不太好,有传言说那边要打战了,来了个将军叫什么曹霸,到处招兵买马,响应号召的人手远远不够,又开始抓壮丁了。这年头大家都讨厌打战,谁愿意上前线,挨枪眼,又不是活腻了。”
“……”陆仁嘉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抱怨,思绪飘得老远。抓壮丁,打战,上前线。在他的字典里这个简直就是荒唐,并且不现实,也不可能落在自己身上。但是马上他就会为此时自己的想法付出代价,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这真的是至理名言啊,并且陆仁嘉正在一步一步实践证明这个真理,也不懂会不会有否极泰来的那一天。(阿弥陀佛)
大半夜的陆仁嘉实在是睡不着,那浓浓的汗味直往鼻孔里钻,耳边蚊子还嗡嗡没完没了,手臂上大腿上被蚊子咬了也就罢了,隔着厚厚的衣料还是给咬了肚子。陆仁嘉左抓右挠,烦躁的要死,忍无可忍的坐起身和蚊子大战三百回合,终于还是寡不敌众,败下阵来。而身边的阿田,鼾声打起,睡梦正酣,丝毫不为所动。
这就是区别啊!陆仁嘉有些赌气的拍了下睡成死猪的阿田,“喂,让一下,我要出去啊。”
“嗯嗯~”阿田毫无意识模糊的发出几声哼哼,扭个身体屁股对着陆仁嘉,不轻不响的放了个屁,顿时臭气弥漫。
尼玛!肠道不好,你晚饭还吃地瓜!该死的地瓜哟!这来势猛烈的劲头,堪称是扔了一个生化手雷,毒死了都。
陆仁嘉捏着鼻子,无比快速的跳下床板,勾了下鞋子,就往门外跑。他现在急需新鲜的空气来拯救他受挫的肺部。
乌黑的墨空上,明月繁星点缀其上,山里的凉风徐徐,顿时神清气爽。
陆仁嘉整理了下衣摆,反正也睡不着,夜色又这般的美好,自己又岂能辜负。陆仁嘉兴致上来,沿着来时的路途,悠闲的走着,山林里树影婆娑,虫鸣袅袅,传到耳里都是说不出的动听享受。
陆仁嘉渐走渐远,小腹有些发胀,找了个地方才刚打算小解,浇灌爱护下大自然的花花草草。不远处村落里顿时钟鸣如雷,在寂静的夜空久久回荡。
“各家准备啊!快逃啊!抓壮丁啦!”紧接着一声洪亮的嗓音,在山村里紧急的散开。
陆仁嘉还没回应过来,不过撒泡尿的时间。各家鸡飞狗跳热闹喧哗一阵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村民们卷铺盖携工具,倾巢而出,片刻后村庄又恢复了寂静,只落得空气里尘埃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