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枪战后,他们进了萧条的领域,在后山的悬崖停着直升机的地方捉到了活人。
当李厉赶到时,萧敬世已经受伤,拿枪抵着萧条额头的手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这人是我的。”李厉站在李竞前,试图跟他的前男友最后一次沟通。
“不。”萧敬世摇头。
“把他给我。”李竞已经在擦枪,李厉也不放松口气。
萧敬世站在那,拿着枪,一动也不动。
连回头看李厉一眼都没有。
“砰”地一声,在有人还在试图说话时,有枪子打中人体的声音。
李厉眼睛剧烈收缩,手上的枪要动时,心里猛地一疼,他转过了身。
他麻木地站在那,没有什么表情。
过了一会,他才转过头,冰冷的脸孔依旧无多余的情绪,黑色大衣把他的身型拉得过于修长,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凄厉。
“李厉。”背后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看着那高大的男人。
他说:“李厉,要我怎样你才原谅我?”
李厉牵了一下冷硬的嘴角,举起手,不发一语。
子弹从灭音手枪里发射了出来,急速但不仓促地朝那个人逼近……
没有多长的时间,子弹射中了那人的身体。
人倒下了。
“李厉……”李竞在直升机边突然叫了声他。
李厉毫无情绪地转过了脸,看着他的父亲。
“这个是替身,真的在里面。”李竞说完,就进了机舱。
那一刻,李厉觉得自己的呼吸窒住了。
穆青松在很远的地方往这边跑了过来,第一眼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萧敬世,不可思议地瞪着李厉。
人在急救时,李厉的身躯也是一动不动的,他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到。
好久,人被抬走了,穆青松佝偻着身体大步在他身边路过时却停了下来。
李厉的耳朵在那刻抖动着,听到穆青松说:“他无时无刻想杀了萧条,在离开萧家后每天都在想,他想摆脱过去,可他听了我的劝,最终把人留给了你,李厉,我不知道我做错了没有,但我知道,你没他想象中的爱他。”
穆青松走后,李厉在风中的身体连一丝温度都没有。
连风吹来,都如十二月冷凛的寒风,试探人的承受力,试探得一点迂回都没有。
萧家被夷为平地,硝烟四起。
在警察赶到之前,李厉跟着李竞走了。
在与雷恩回美国之前,他见了穆青松一次,送有着帐本的磁盘。
穆青松接过,说:“他没死,不过,他不想再见你。”
说完就走了。
带笑的李厉看着他的背影没了笑容。
他想,这次不用他走,萧静世也走远了。
那个人这次是真的伤了心了。
李厉不想在乎,可是心却还是若有若无地透着疼痛。
他忘不了萧静世倒下的那刻,那含着泪光的绝望眼神。
在那一刻,李厉才想起,萧静世再疯癫,也不过是自己爱他而已。
在萧静世忘了怎么去爱他本人时,他要的,只是自己代替他的份,一起爱了。
过于贪婪,过于依赖,却又何尝不是说明,太过于爱他了。
李厉跟着李竞去了美国。
原本他们父子是打算全世界都走走的,但雷恩堵住了李竞,说他毫不介意在警察的帮助下带着李竞进趟监狱,然后再来一次越狱。
在善意的威胁下,李竞把雷恩打了个半死,然后遂了雷恩的愿。
雷恩上机那天,头被纱布包成了木乃伊,可笑得跟个失心疯的傻子似的,那场面让雷恩的手下都不寒而粟。
回美没多久,李厉想要告辞。
李竞问他去哪,他想了想,说,香港。
他父亲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点了点头。
他走的那天,雷恩送的他,给了他钱和枪,拍着他的肩说:“咱们大男人的,不要跟喜欢的人计较,他是爱是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人放在身边,你管他怎么想的,是我们的抢都要抢过来。”
雷恩连心得都传授给了他抢过来的人的儿子,把他送上了飞机,踹出了美国,心里恨不得他不要再来就好。
这样,李竞想从他身边走,也少个帮手不是。
他就不信,他还绑不了李竞一辈子了。
他可什么代价都付得出的。
在香港下机那天,天气很闷热,像是要有大雨,连外套都穿不得,一穿就是一身汗。
李厉回了以前的家,没去萧静世那,房子后来又买了回来,钥匙也回到了他手里。
他知道,萧静世还在打理香港的产业。
只是人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连派过去的探子,也照不了一张照片回来。
李厉想过其实他已经死了,说他活着,不过是穆青松打出来的幌子。
不过,人都死了,萧家的东西他也不要,全给了他那表亲,这幌子也没必要打出来。
所以说,人还是活着的。
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人真是犯贱的物种,当初走的时候一点犹豫也没有,冷情冷心得以为过个几年,人都可以忘掉。
可现在,又回来再来找他,是李厉从也没想到过的。
就是因为没想到过才无力,有时候过于分明的爱恨也斗不过生活本身的绵缠,你以为可以把它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人活着,哪有那么简单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摆脱的感情。
爱过就是爱过,后来就算让自己不去爱了,那爱还是存在过的,更可怕的是,你以为你能摆脱,却还是受他桎梏,因为,他还在爱着你。
人要真没什么关系,可能,都需要相互死了心才成吧?
要萧静世原谅他,李厉是想不到任何办法的。
萧静世那样的性格,别说原谅他,现在就算靠近他,这人都得疯。
可是,不去靠近,这人也过不好。
那人现在恨得他有多深,就代表着,爱也有多狂烈。
李厉有时候真想让穆青松把人送去精神病院,也许过那么几年,把他折磨得真的神智全无了,这疯子可能还会正常点。
可是,又哪能真这么做。
李厉忍着心里重重的叹息,这天打了穆青松的电话。
穆青松在那边不冷不淡地说:“你要是要回股份,可以给你,但要是见人,就算了,你别把他真逼疯了。”
李厉笑,揉着眉毛让它们舒展开之后才淡淡地说:“我要要回,你叫他过来跟签字。”
“有律师办好就成。”
“叫他过来跟我签,告诉他,如果他不出现,就当我那些是施舍给他的。”没等穆青松在那边发飙,李厉就挂断了电话,苦笑了起来。
040
清晨的风有些凉,天的那边光线不强烈,刚有一点的太阳有一种想升起,又摇摇欲坠的感觉。
李厉凌晨入的睡,没几时,醒了过来,静默地坐着抽了两小时的烟,才出的门。
他得去找点吃的。
但,事先他找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买了胃药,就着药店里的饮水机吃了胃药。
身后有人跟着,他也没在意。
他跟萧静世约的九点在律师楼见。
现在才六点。
李厉捧着装着热水的一次性杯子在街头站了一会,出租车停停靠靠在身边几辆都过去了,他才又想起应该去找点吃的。
他回香港的这几天,都没去外面吃过一顿。
现在饿得惨了,其实也没什么胃口,但总得找点吃的去。
他去了粥店晚了点粥,又去面包店买了个面包在海边坐着吃了,又抽了一个小时的烟,才去律师楼。
到的时候,没有用到的他的一声言语,已经有人请他到了洁净宽敞的办公室。
李厉这几日前所未有的疲惫,困累,到了时,坐在椅子里,半闭着眼休息。
萧静世到的那刻他才睁开眼。
映入眼敛的是单薄的身体,苍白脸色。
萧静世过得并不太好,从他的身体状况就可以看出。
他冷冷的,淡淡地,不理会李厉,自坐下就垂下了眼。
穆青松也来了,跟着律师把文件分发给他们。
萧静世看也没看,翻到要签字的地方就在签字,看样子,是要把李厉要的全给他。
李厉也不好受,但要比萧静世要好一点。
他看着文件,慢慢地一页一页地看。
他要回的,比他当初给出去的没少。
加上这段时间所得的,可能比预期的还要多。
他扯嘴角,没有什么笑意,没再看下去,偏过头,静静地看着萧静世一页一页地翻着页数在签字的地方签字。
看得久了,萧静世也签完了。
停下手中的笔,坐在那如同雕塑,不再言语。
李厉叹气,收回笔,扔到桌上,对着身边的人说:“我家现在不想住,我要去你那住几天。”
萧静世没反应,穆青松在旁边皱起了眉,有点警告性地喊李厉的名字:“李厉……”
李厉当没听到,平常没什么感情,现在也没什么感情的眼看着萧静世的脸。
办公室里,再无人吭声。
连穆青松都闭上了嘴。
萧静世一直没说话,走时律师行时也不发一语,低下的头看着地面,只能看得那瘦削冷峻的侧脸。
李厉走他身边,也不碰他分毫,只是内心轻浅叹息了一声,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萧静世。
萧静世上车后,李厉也坐了进去。
穆青松无语,坐进了前座。
司机更不敢多说什么,车子就这么开动了。
开到一半,李厉那吃了胃药的胃还是很疼,他皱了皱眉,也没去抚弄那冷得像冰水倒流的胃部,只是闭上眼睛假寐。
到了以前的别墅,做饭的阿婆没多久抬出了一碗温汤,李厉喝完,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阿婆笑笑就退下了,李厉头疼,也不去以前的卧室,找了以前常呆的健身室里的一张沙发,倚身躺下睡觉。
想着,等睡清楚了再去找人。
萧静世再不理他,也无非那样。
他还是能进得了这个门,说明这人没有那个能敢真跟自己断得一了百了。
顶多就是心伤得不行,而痊愈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就是做起来会很难。
李厉不知道这趟浑水自己又倒进来是好是坏,但他也是没办法,他也不可能不去管萧静世,人生活到现在,除了他父亲,他唯一真正在意过的人就是萧静世了。
活着就遭遇过这么几号人物,哪能可能是不想管了就能撒手,也哪能是,不爱了就真不爱了的。
醒来时,身上盖了毯子。
别墅佣人不多,一个不住本家的管家,带着一个也不住本家的煮饭阿婆跟一个打扫的女佣人。
要说能把毯子盖到他身上的人,也不会多。
是谁也不难猜。
但李厉也不去猜,去找了间客房洗漱了下,裹了浴巾之后在床上思考了几秒,才去了原来的卧室。
他的东西放在这里的不多,前面离开的时候更是全都带了走,也就没他穿的衣服在了。
但萧静世的,他还能找来穿穿。
虽然不会非常适身,但休闲服类也就没必要讲究那么多。
他进去时,卧室里没有人,窗户也大打开,蓝色纱布在风中飞,不远处的大海也在夕阳的映衬下美得惊人。
李厉没去看,只是拉开衣柜去他能穿的衣服。
没几秒钟就扯了件白衬衫跟一条灰白色的亚麻裤,下了楼,往常这个时候,家里是没有什么人的,因为他的习惯,除了晚饭管家会带佣人过来,整个下午到晚上,连保镖都不会出现。
李厉下楼的时候也没见到什么人,他去了酒柜那边,习惯性抽出放烟的抽屉,看到了惯掌抽的烟,火机也在抽屉里,随手可拿。
他点了烟,去冰箱拿了冰块,倒在了冰桶里,又随手拿了瓶酒,去了阳台。
阳台的桌台上,有干果肉脯,有新鲜水果。
李厉坐下刚倒了酒,看到前面海边有人朝他招手,眯眼一看,是穆青松。
没多久,穆青松上了阳台,像早前的愉快没发过那样地随意地说:“明天公司要开会,你要到场?”
李厉摇头。
穆青松也不说话,拿毛巾擦了擦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头发,过了一会,在走之前很随便地说:“那成,你要是不到,我们就不等你开会了。”
他走没多久,就又返回了,手中拿着一个包,甩到了李厉面前,“这是他要吃的药,医嘱写在纸上,你自己看。”
说完又要掉头就走,这次走到一半就回头了,“你在三楼的天台睡觉,吃饭的时候叫醒他。”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现在谁都不理。”
这次他是真走了,留下李厉喝完了一杯酒,这才慢慢打开箱子,拿着纸张出来,重新倒满杯子,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041
萧静世确实是谁都不理,让佣人叫他下楼吃饭,佣人都直摇头。
李厉只好上去,叫人把饭菜也移到了天台。
他也把露天的可控制的玻璃墙用摇控按回了原位,晚上透风的天台不再冷风袭袭。
萧静世一直不理他,把手中原本看着的文件一甩,撇过头,身体往下倒,在沙发上睡。李厉也不置一词,捡好菜把碗放他旁边,他坐在一旁静静地吃着。
没过多久,萧静世没看他,坐直,拿起了筷子。
吃完,李厉自己收拾碗筷下了楼,佣人被他打发走,他只能自己收拾。
把碗筷弄好,上楼对着纸张捡药,捡好,放在桌上就下去了。
洗完澡出来,上了天台,那张沙发上的人不见了,桌上的药粒也不见。
他去客房睡之前去了卧室,见到床上的腰间仅着浴巾的头发明显湿着,走了过去拿了毛巾擦干,又用吹风机吹了两分钟,确定干了,给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盖上被子就走了。
李厉不知道萧静世还要折磨自己多久。
但不管多久,这次他都耗着。
他还能进来,萧静世可能对妥协的他自己本身也厌弃不已……从他那不理不睬的身体语言里可以得知,这人的消沉抑郁已经很难开解。
那些药里,搞抑郁的药竟占六成。
李厉心下哗然一片,但表面上,镇定如常。
这人就算不是真疯,但也离不远了。
所以穆青松再不愿意,也只能让他来。
李厉半夜彻底睁开眼是因为呼吸不顺而睁开的,没有睁开眼时就知道那死死掐住他喉咙的人是萧静世。
其实从他走到门口就知道了。
他由得了萧静世把双手探向他的头。
换别人,可能早就被他往脑袋崩了一枪了。
萧静世死死掐住他,李厉也没动,直到脑袋缺氧快要彻底休克时,萧静世才松开了手。
那掐人的人把手一松开,反倒气喘得比快要被他掐死的人还凶,半跪地地毯上喘着气,片刻,茫然地看了看他自己的手,也没看李厉一眼,站起身就走了。
第二天早上穆青松来接萧静世去上班,看到穿着高领毛衣的李厉,看看外边已经升起的太阳,诧异问:“有这么冷?”
李厉冷冷地笑看他一眼,笑得比冷刀子还冷,也就让穆青松刹那就闭上了嘴。
一边萧静世置若罔闻,扫过李厉扔在桌上的药到了手中,一把咽下,拿起一叠文件,连公事包也不用,拿着文件就往外走。
他要去上班。
因为李厉说了,他有股份得挣钱,来年少了,就是他萧静世欠他的。
萧静世想,我欠他什么?好,他非要说欠,那我就给他。
我全都给他成不成?
他要的,我全都给。
给得我疯了,我就真要了他的命。
是他逼我的——萧静世麻木地想。
萧静世前所未有的阴戾在公事上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如今公司里那几个说得上话的人个个都怕他,往常会有的嘴皮子仗都不再发生,他说了一就不会再有二,全都成了爱吃素的小白兔。
他决定的两个方案,交给谁来负责,都没人出来放个屁。
如此一来,没有了那些七嘴八舌的各抒己见,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高,不用加班,可以准时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