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世从不苛刻手下,出门在外,他吃什么住什么,他的手下自然也是跟他一样,这么多年也得了很多忠心的下属。所以就算他后来的几年格外阴狠冷酷,这些忠心耿耿的跟随者也从没离开过。
跟来的四个保镖都是老面孔,跟了萧静世差不多有七八年了,自然对他与李厉的纷纷扰扰清清楚楚,只是当看到他们老大在李厉怀里熟睡时还是不免了不多看两眼。
这两三年,很少看到他们老大这么沉静过。
连装出来的笑容有时都能让他们这些老手下寒毛倒立。
看到现在的情况,他们也不由得有些想是不是过阵子,老大就能恢复到以前真正的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了?
但愿,一保镖瞄到他们相拥的样子,心里暗侧着,随即翻身而上,上了上铺休息。
临到美国,可能还会有恶战要打。
在船上的第三天,萧静世在逼仄的船内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脾气也暴躁了起来。
这天早上起来他就想去甲板上透气,但被李厉管着。
他们不能被不知情的船员看到,事后露了口风,等于这船务公司是没用了。
萧静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但还是管不住心头的暴躁,恶狠狠地说:“谁管捅老子的底,我杀他全家。”
他说的话,现在李厉基本上就过过耳,没把他的话真当真。
这时船在一个小城市暂时停岸装中途的货物,手机也有了信号,能打开网络。
李厉接收他父亲发过来的加密邮件,除去他父亲所说的会来接他们的一封邮件外,还收到了一张图片。
这是李厉在上次能收发邮件时给他父亲提的要求,希望把他妈留的东西给张图片给他。
在阴暗没有太多光线的舱房里,李厉喊了声靠在货船尽头一端透过小窗房看着外头大海蓝天的萧静世一声。
萧静世回头,静静地看着他,尤如鬼魂。
他又瘦了点。
晃荡的海面,狭窄的舱房,如果没有李厉在旁边,他可能宁肯站在台面上跟那帮搞他鬼的弄个天翻地覆,而不是把这一时之气给忍了。
但,就是有李厉,他不得不为以后算计。
他不想一辈子被人喊打喊杀,现在等他回到陆地,那些人就等着他去算帐吧。
李厉又喊了一声他,萧静世忍住因不舒适的环境所带来的焦躁,忍住不去掏枪乱射,而是看着李厉走到了他身边。
“你的。”他爱的人把手机放到他手里,伸出两手抱着他的头,在上面亲吻了一下又一下。
总共有五下。
萧静世很清楚地数了数。
他心里数清楚那些吻,又看着手机里那张有着一个生有铁绣里装有珠宝的盒子。
有宝石,有戒指,还有项链。
都很女性,都是女性戴的东西!
“我的?”萧静世不知道自己的噪子有多哑,他也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现在有多难听,他这几天尽力在维持那点微薄的理智,都懒得再理会自身的情况。
有时连去排尿,都是李厉拉着他去的。
“嗯。”李厉拿了块毛巾,又给他拭去满头的汗。
这几天,就算憋得发慌,他只任由自己流着一身一身的汗水,偶尔受不了就掐他的脖子,但又怕掐疼他,转过身就又闭着眼睛强制自己平静。
而自己去搂着他,搂得久了,他就能平静。
李厉满意得很。
小神经病其实也很听话。
048
“我的?”
“为什么是我的?”
“因为是我母亲留给你的。”
过了好久,萧静世才“哦”了一声,张大了眼看着图片盒子里那些明显是女性用的珠宝,怔怔地,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厉也不管这些是不是适合他家小神经病戴,既然他母亲放话是留给他老婆的,那就拿给萧静世吧。
见萧静世还是不说话,身上还是留着汗,只是身体那些轻微的颤抖也不见了,整个人真正地安静了下来。
李厉心蓦地又柔了,亲了亲他因汗湿还带着咸味的耳朵,低声说:“喜欢什么,以后都给你买,爸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喜欢的人,我喜欢你,当然要给你。”
萧静世过了一会,抽噎了一声,“嗯”了一下,伴随着的还有他一下重重的点头。
然后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图片,一看就一下午。
这天半夜,萧静世醒了来,想去手下那找烟抽。
刚起半身,就被人抓住了手,李厉在黑夜中冷静地问他:“干什么去?”
萧静世半坐着没说话,过了几秒又重新向回去,紧紧抓着李厉的腰,去亲吻他的嘴唇。
吻了一会,他冷冷地开了口,说:“我以后要是真疯了怎么办?我妈后来就是真疯了。疯得连她最爱的那个混蛋都不认识。”
李厉好笑:“你以后也会不认识我吗?”
萧静世听了心里莫名难过,不知道那时候真疯了,会不会真的会对李厉很坏,现在他还是知道自己舍不得真杀了李厉的,尤其李厉现在还对他好,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更舍不得,到时候要是疯得那些舍不得都没用了,那该怎么办?
他难受,但嘴上还是不甘示弱,冷冷地回着:“谁知道呢,那时候我都疯了。”
“嗯,你不会疯,我不会让你疯的。”李厉的声音没了笑意,但平静得很,他淡淡地说:“就算真疯了,我也不离开你了,你以前要是喜欢了别人,能从别人身上得到你想要的,我是肯定不会再要你的了,但你以后要是谁都不认识了,也就算什么都没有,我都会要你,从一开始喜欢你和你在一起,都是想要你过得好好的,就算不懂事不听我的话惹我不开心,我还是希望有人能比我更爱你。”
“你以前才不喜欢我。”听了这么多,萧静世却执拗地扭着这句话不放。
“喜欢的,”李厉不生气,或许是这几阵子听这话听得多了,知道这句话可能在萧静世心里漫天漫地地侵袭了他自己的心很久,侵袭了很久,或者就伤了他自己许久,想想萧静世的伤心,他就不想生萧静世的气了,“很喜欢的,所以当知道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想离开,我不跟不属于我的人在一起,也不想对他继续好。”
“你才没有那么喜欢我。”萧静世改了点口风,嘶哑的口气听起来一点也不美,还透着几分歇斯底里。
他现在就算不是全疯,但也算是半个疯子了。
他没那么多理智去判断李厉现在是不是真心,他就把那些好听的话全当成假话来听,反正就算是假话,也是从李厉口里说出来的,他喜欢听得紧。
不过听到最动听的话,他的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剧烈跳动,潜意识在这时也会跳出来辩驳,让他不要在这些能把他溺毙的话里过于迷醉。
“嗯。”李厉不跟他纠缠,他的心思在这几天不可思议地平和,在萧静世那一身一身排出体外的汗水里,把他原本的不耐也像是从他的体内完全排放出去了,有时候抱着像婴儿依赖保护者姿态一样赖在他身上的萧静世,李厉就觉得他是真爱眼前的这个人的。
他想保护他一辈子。
“不要担心你以后会不会真的疯了,没事的,”李厉安抚着他,“你要知道的就是我不会再离开你的,不管是不是欠你,还是真的喜欢你,你现在都不用去管,你只要知道我不会离开你就好,你只要想着这个,想不清楚了,不开心了,都想想这个,嗯?”
李厉的声音在夜里静静地流淌,就像带着魔咒,萧静世不得不受盅惑,也不得不中盅,他再次不受自己控制地点了点头,在李厉的话里,连灵魂都像是被李厉拘紧,他无法反抗他抱着的这个人。
原本的躁动现在又平息了下来,萧静世又困了,睡去之前他死死地抱着李厉的腰,用着破噪子在李厉的颈间自己对自己说:“我很喜欢他的,你不要对他不好。”
声音太过于沙哑,不是听得很清楚,李厉仔细想了半天,才哑然笑了。
小神经病可能是在跟他自己说,他很喜欢李厉这个,要求自个儿不要去伤害他。
难怪,这疯子病得那么严重,也没对他真下过手。
想到此,李厉伸出手,去摸萧静世的大腿。
那里有一刀一刀见骨的伤痕,总共有四刀。
穆青松说,那阵子,他们必须天天守着他,才没让他用把玻璃片把自己捅死。
那天他砸了玻璃在洗手间里把自己连捅了四刀差点连大腿都报废后,洗手间里镜子都找不到一块了,房子里连墙壁都是特殊材料制作砸不死人,整个铺满厚厚地毯的房子里连张床也没有,他们就把他放在里面,连上个厕所都要七八个人看着,直到他吞了大把大把的药,能见人的时候才保镖们才放松一点。
穆青松还说,小疯子醒来的第一眼就拔了手下身上的枪,往他打中的胸口就要再崩一枪,如果不是麻醉剂没过手慢了一点,小疯子就真的死了。
李厉先前听的时候没有太多感觉,现在才觉得那些因他而起的疼痛其实是埋得深了。
终于确定无论他有多差劲多疯都要跟他在一起后,那些疼痛也就慢慢迈过理智的门向情感的大门涌来,让他的心脏为此慢慢地隐疼着。
他确实是爱这疯子的,要不现在也不会就算意图让自己尽量理智看待他们的事,也抵挡不了心底深处的心疼。
“你要是真疯了,我也还是爱你的。”李厉吻了吻的头发,细不可闻地在萧静世的耳边轻轻说着。
黑夜里,守夜的保镖的没在上铺,憋闷的小舱房里,他们挤在不大的小床上,李厉清楚地能听见抱着他的这个人的心跳声。
他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跟萧静世如此相近过。
近得他只要轻轻一动,萧静世的心就唾手可得。
而他对萧静世,也亦如此。
这是许多年来都没有过的安宁。
终于上岸,李厉是抱着萧静世见的他父亲的。
李竞见他抱着人,也没多言。
刚进港他就收到了儿子让他带个医生来的信息,他也没想多问。
他没什么好奇心,也知道他儿子能处理好他自己的事。
带来的医生在车上迅速检查萧静世的身体,只是刚要碰他的时候被萧静世狠狠地一手打了过去,那力道那反应力都不像是一个病人。
“让他检查一下。”李厉抓住了萧静世的手,半昏睡着的萧静世的手立马变得软绵绵,瘦得颊骨清晰可见的他喉咙肿胀得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只是在李厉的怀里有气无力地蠕动着。
“扁桃体发炎,还有低烧,回去再做详细检测……”医生在李厉的配合下粗略地检查了下病人的情况就到另一辆车上去了。
李厉还是紧抱着怀里的人,现在他不能放下萧静世一秒钟,一放下,萧静世就不停地哆嗦。
“等半天就好,嗯,不怕,我在。”李厉低声地哄着他,一贯冷淡的眼里此时却充满了柔和。
李竞这时才微微有点惊讶了起来,不过就算如此他也只是多看了他儿子一眼,随即就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了起来。
所幸病情不是很严重,当然,这是排开他的精神状况而言的身体。
带着萧静世带了消炎针,用热水给他洗了个澡,又让他接着打点滴,喂了一点流食后,李厉才去洗净一身停留在了身上近8天的脏污。
他要的房间是从床上就可以看到浴室的,浴室的门他也没关,好让萧静世清楚地知道他在哪里。
就算他现在昏睡着明明看不见,也如此。
楼下,李竞正在擦他的枪,也在看此次事件的势力图,想着给儿子解决哪几个人。
他本来已经不再杀人,但为了儿子,他可以为他儿子多杀几个人。
他正盘算着怎么动最不得了的那个人的头上脑颅时,门边的金发小子探头进来,嘻皮笑脸:“BOSS回来了,大BOSS你有何指示没有?”
李竞看他一眼,小子嘿嘿一笑,闪了。
然后一个近2米,一看就知道是个流氓的大汉走了进来。
雷恩一进来,就大咧咧地坐到了李竞身边,把长腿一摊开,手也揽到了李竞的腰上。
李竞继续擦他的枪,没理他。
雷恩拿起他的电脑,看到其中一张图时眯了下眼,然后看着李竞挑了下眉,“你不会是连国际刑警的负责人都要干掉吧?我记得当初放你出来时他可没少出过力。”
李竞继续没理人。
他当初出来,没少跟他们做交易,出卖的那些人够救他十辈子的,他可不欠那些警察什么。
再说,他们又找上他儿子,他又复了仇,不怕再跟他们扛上。
欺负他可以不当回事,欺负他儿子,不行。
李竞又不说话,雷恩早就习惯他半天都掰不出一个字的德性,反正在床上耐操就行,他才懒得管李竞要不要跟他说话,于是他继续唱着独脚戏,陈述,顺便兼表白道:“那行吧,你要杀就杀,反正债多了不愁,我为你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
说着他就笑了起来,觉得自己可真是名符其实的为了下半身的那点利落,就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混蛋。
萧静世是第二天彻底醒过来的,先前的昏睡像是从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一样,醒来后他的第一反应是确定他在哪,看到身边睡着的李厉后就找到了他的手机,与他的手下联系。
确定香港那边的情况后,他回过头,看到了这时醒过来,但不太清醒的李厉。
“吃饭。”李厉下了床,简短说出两字,去衣柜给他们挑衣服。
萧静世穿衣服很挑剔,新衣服就是刚买的,也得洗熨过一次才肯穿。
当然,特殊情况下他也没那么多要求。
船舱的那一个多星期,连澡都没洗过他也忍了下来。
但有条件,李厉还是愿意纵容他,所以昨天明明累到死,也把细节一下交待了下去才睡。
洗熨的衣服之前就送了过来,李厉没怎么挑就拿了两套衣服出来,扔到床下,打电话跟佣人交待早餐。
萧静世在美国有联络点,但李厉带他到了这边来,他从醒来一直没吭声,跟着李厉下了楼。
见到那个轮廓跟李厉七八分像,眼神更是像得很的那个人时,萧静世也只看了他一眼,跟着李厉坐到了他身边。
他不管这人跟他那混蛋父亲有什么恩怨了,也不管他跟李厉长得有多么像,反正不关他的事。
他现在只要跟着李厉就好。
还有拿了李厉要给他的东西,拿到了他就带着李厉走。
他才不要李厉跟这个人在一起。
他有点讨厌他。
雷恩一见到他情夫的儿子,豪爽地大笑了几声,手也搭了过来,跟他说:“你要我办的事我办好了,我跟你说,你可一定要让你那死人脸父亲跟我去回去度假,我可跟我们家族那些老头子们吹嘘了一遍他的枪法有多好了。”
李厉要笑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雷恩不要脸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一边有人要杀了他的眼神里面不改色地继续交待:“当然,你也可以带着你的情人一起过去,我有个堂哥,最爱跟亚洲那帮小子作对了,到时你们可以怂恿他去捣乱。”
他一说完,李厉就伸出手拉了拉萧静世的手,示意他别把眼睛瞪得这么狠,容易累。
李厉给他添了一碗粥放到面前,萧静世看了看粥,满意地舔了舔嘴唇,这才两手拿起碗,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他才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他自己的事他自己能解决好。
李厉要帮,他是不屑于跟他争辩才让他胡作非为的,要不然,哼哼……哪临到这些外人有说话的权利。
反正他拿了东西就会走的。
等到下午,萧静世跟手下们连视讯会议都开完了过了两小时,李厉还是没动静。
这人只是盯着电脑里那些此次事件有瓜葛的人,一整天都如此。
萧静世莫名火了,扔了手中只吃到一半的点心,把碗摔得砰砰作响,冷着张脸阴郁地说:“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