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轩深呼吸一口气,才笑着目送服务员离开,他瞪向那人,却发现他正扶着那名孕妇艰难的站起身,为了尽心尽职,他放下刚刚才拿起的刀叉,扔下那盘还未吃上一口的鲜美牛排,跟了出去。
卓思晨扶白竹筱走到门口,又问了一遍,“真不用我送?”
“不用麻烦,司机已经在等我,你忙你自己的事吧。”白竹筱向不远处那辆黑色奔弛招招手,车子立马启动往这边行过来。
“那你自己小心。”
“恩,知道了。”白竹筱抬头笑了笑,掂起脚尖,伸手拉下卓思晨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吻了吻,才坐进车里,“小晨,别忘了明天的事。”
卓思晨点点头,替她关上车门。
车子绝尘而去,卓思晨望着消失的车尾很长时间,直到韩逸轩走到他身边,才收回视线,“怎么,为你预备的午餐不满意?”
韩逸轩没有理他,转个身就往回走,卓思晨却突然把手上的礼盒扔进他怀里,逼得他不得不接住,“我又不是你的跟班,凭什么要我帮你拿东西。”他也太理所当然了吧。
卓思晨已经接过泊车小弟手中的钥匙,钻进车里,韩逸轩气怒的只能跟着坐进副驾驶座。
很奇怪,卓思晨没有和以往一样,他没有再说出让他跳脚的话,只是安静的打着方向盘,专心的开着车,空气一下子压抑起来,韩逸轩发觉,这样的卓思晨很不正常,可他又说不上什么来。
没有表情的卓思晨浑身包围着一股很浓的煞气,让人感到害怕,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不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韩逸轩,而是一般的人,怕是已经吓的不知所措。
韩逸轩想找点事做,他看到还在他怀里的礼盒,便打开盖子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可他一见到那支东西就后悔了,这不是沙帝亚红酒吗?
这应该不会是他办公室里的那四支,那么就是昨天亚思说被抢走的那支,被合谷集团总裁曾伟然买走的东西,怎么会在他这里?难道是刚才那个女人送的?那那个女人和曾伟然又是什么关系?
他很疑惑,却没有问任何话,他只是安静的跟着他驱车来到海边。
车停在路旁,卓思晨打开车门走到护栏边,抽出一根烟点燃,身子微微前倾着。
筱筱曾经说过,他抽烟的样子很帅,很迷人,娄笑则对他说,要他最好别抽烟,对身体太不好,只是有些场合,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他将手肘搭上栏杆,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海,迎面吹着凉爽的海风,烟他只吸了一口,便一直夹在两指间,烟头顺着海风慢慢燃着,烟灰一点一点被风吹落,他松开指头,未灭尽的半根烟倏得坠落海滩。
韩逸轩看着那个低头不语的人,走到他身旁,靠上栏杆,问道:“没事吧?”
理顺被海风吹散的刘海,卓思晨也转身后靠上栏杆,只是他并没有回答,依然沉默着,嘴唇轻呡着。
韩逸轩不想自讨没趣,他没有再开口问什么。
片刻后,卓思晨吐出一口浊气,离开护栏,他走到车旁,拿出那支红酒盯了半天,又回到护栏边,忽然,他举起手,猛得砸下,!!碎裂的玻璃片连同腥红酒液四散飞溅,韩逸轩不防他会来上这么一招,虽然极力避开,身上还是被酒渍溅到一些。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这么昂贵的东西他说砸就砸,他确定他今天在发疯。
卓思晨扔掉手上的酒嘴,坐回车里,韩逸轩皱眉去擦衣服上的污渍,知道不会有用,他只能跟着坐回车里。
车没有启动,诡异的安静。
就在韩逸轩以为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卓思晨终于说话了,“他是我的未婚妻。”
韩逸轩惊讶的瞪大眼睛,等他确定他没有错听后,他又加了两个字。
“曾经。”
“她……”
卓思晨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她现在嫁给了我的仇人。”
“仇人?”
“曾伟然。”卓思晨闭上眼睛,脸上有着隐忍的恨意,“是我的仇人。”
“那瓶酒?”那么,那瓶酒难道是曾伟然故意变着法的戏弄他?没想到他的仇人还挺多,韩逸轩本想幸灾乐祸的,可良好的素养让他没有说出奚落他的话。
“是……”卓思晨睁开眼,脸上已经基本恢复原样,他讪笑出声,“瞧我,怎么跟你说这些东西。”
车子启动,驶离宽阔无垠的海边,没有了压抑的气氛,韩逸轩觉得舒服许多。
卓思晨开着车来到一所古旧的公园,公园里人不多,设施老旧,路灯也被破坏不少,但绿化却做得出奇的好。
韩逸轩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把车开到这里来,他只知道在他观察公园的时候,那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碗热乎乎的丸子汤。
“这个?”
“黄记鱼丸,超级好吃,推荐指数五颗星,不吃你一定会后悔。”卓思晨把碗递到他眼前,等他接过,“你还没吃午饭,试试。”
韩逸轩奇怪的很,这大热天的卖这玩意,生意能好吗?他接过烫人的塑料碗,用竹签扎起一颗放进嘴里。
香滑鲜嫩,丸心里还有几颗小花葱,倒真的挺好吃。
“逸轩。”韩逸轩被这突然的称呼给噎了一下,他不解的盯向身旁。
“我为我上次对你所做的事向你道歉。”卓思晨的语气非常诚恳,“因为你那样厌恶我,我实在被你气的慌,才会一时冲动做出伤害你的事,我现在诚心跟你道歉,希望你原谅。”
韩逸轩!掉口中半个鱼丸,这人怎么突然变性了?他难道又有别的阴谋?那种事岂是说一声道歉就可以,他要是不把这个仇报回来,他就不姓韩。
卓思晨看对方不郁的表情,知道他并没有答应的意思,他也不介意,“我知道你一时没那么快就解开心结,那种事要是换了我,也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不过,我还是很想交你这个朋友的。”
韩逸轩捏了自己一把,确定没有在做梦,他一声不吭的继续吃起黄记鱼丸,这么好吃的东西,他可不能浪费。
他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真心的,可他也能感觉的到,好像有更大的一个坑正等着他往里跳,他必须得时刻警戒,全力备战。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韩逸轩被卓思晨叫醒,他不清楚为什么今天的他神色这么凝重。
今天的卓思晨一身纯黑,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其他颜色,韩逸轩被拖着走进一家花店,两束菊花是早就预订好的,虽然没明说,但他隐约察觉到些什么。
他们驱车来到墓园,卓思晨并没有下车,他似乎在等什么人,大约在车里坐了半个小时,韩逸轩才看见驶来的另一辆车子,他觉得有点眼熟。
司机打开车门,小心扶出一名怀孕的妇人,韩逸轩一眼就看出是昨天的那个女人,卓思晨也在下一秒迅速下了车。
“小晨,等了很久吧。”
“刚刚到。”
卓思晨上前扶过白竹筱,慢慢的走进墓园,韩逸轩看看情况,无奈的从后座拿起花束,跟着走进墓园。
庄严肃穆的墓园异常安静,走上高高的台阶对于一个孕妇来说是种磨难,卓思晨几乎是半抱着她走到卓阳和娄笑的墓碑前。
独立的一方天地,四周很空旷,长满青绿的嫩草,虽然天气炎热,它们依然挺立的守护着墓碑里的灵魂。
双人墓碑非常宽大,卓阳和娄笑的名字并排列在其上,他们两笑的很幸福,他们生前一定很恩爱。
韩逸轩看着那张亲昵的合照心内猜测着他们的关系,两个帅到让人嫉妒的人走到一起,也是理所当然吧,虽然他们都是男人,他这么为自己找着理由。
他看着右边的日期,一个卒于三年前的六月,一个卒于去年的七月十四日,正好是今天。
原来,今天是那个叫娄笑的忌日,他又明白一些东西。
卓思晨静静的立在墓碑前,身形笔挺,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在外人看来,他很平静,可是白竹筱却握上他的手,“小晨,别太伤心了。”
卓思晨反手握住那只细弱的手,安慰她,“我没事。”
一年了,时间过的真快。
娄笑离开他,已经整整一年,他却觉得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他不敢相信娄笑会割腕自杀,虽然事实摆在眼前。
他知道他伤害了娄笑,事后他自责到想死,可他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做了就是做了,他会对他负责到底。
娄笑跟他爹地经历过很多磨难,他知道娄笑的心很脆弱,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娄笑也越来越坚强,这些是他看着他改变的,直到他爹地为他而死,他依然坚强的活了下来,虽然有他爹地的遗言在先,可他确信娄笑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
他不相信娄笑会因为那个原因,就这么割腕而死,可医生的诊断,太平间的尸体,种种事实摆在眼前,他想不信都不行。
他终于也有胆怯的一天,他不敢告诉众人真相,娄笑真正的死因只有他知道,连筱筱都以为娄笑是因为思念他爹地过度,一时想不开而做了傻事。
可笑而可怜,其实凶手就在他们面前。
一年来,他藏着这个蚀骨的包袱重的喘不过气,他把这个污点藏在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逼迫自己遗忘,堕落自己的灵魂,以期换来一点点的安心。
他知道这样很卑鄙,可是他不希望原本都爱着他的人,开始恨他,他已经失去他的娄笑哥,他不能再失去大家。
“小晨,你的手好冷,你真的没事吗?”白竹筱很担心,这么热的天,为什么他的手会这么冰冷,干爹和娄笑哥在他心里的份量,她比谁都清楚,一连串的打击,她真怕他会支持不住。
卓思晨回过神来,他安抚的对她笑道:“是你手太烫了,这么热的天哪适合孕妇出行,说了要你别来,你还是来了,现在还反过来说我。”
“小晨……”
“行了,我们待的也够久了,回去吧。”
卓思晨扶住她,起步离开。
下台阶比上时轻松许多,走到墓园脚时,比上时足足少了一半时间,卓思晨脚刚踩到平地,忽然眼神一紧,他立刻朝韩逸轩看一眼,对方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就在他们眼神交换的瞬间,突然从两边冲出一帮手拿铁棍的人,卓思晨立刻挡到白竹筱身前,抓住袭来的铁棍,一个空手夺白刃,反击那小混混一棍。
韩逸轩也上前制住一个青年,另一手从口袋掏出证件,大喝道:“警察,都给我立刻停手。”
有时候,在势单力薄下,不是所有人都买警察的账,尤其是黑道上的人,韩逸轩的话就像一粒粉尘落入深湖,击不起一点水花。
对方显然人多势众,这边廖廖几人,一定会吃亏,韩逸轩利落的掏出手枪,对着天空鸣枪示警。
收到的效果的确不差,那些人听到枪声立马停止势头,戒备的看着他。
“袭警的罪名可不小,你们要是再不停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真枪实弹不是闹着玩的,人群中似乎有点地位的男子难看的吐了口口水,骂道:“他妈的今天算你这臭娘们走运,回去告诉你那个好老公,抢我们红爷的地盘,那也得掂掂份量,我们走。”
男子一声令下,墓园又恢复宁静,仿佛刚才的打斗只是虚幻一场。
“没事吧,筱筱?”见人走光,卓思晨立马转头担心询问。
白竹筱虚弱的笑笑,对他摇头,“没事。”
“我送你回去。”他不由分说的把她塞进自己车里,不容反抗。
白竹筱清楚那人的脾气,在这种时候,她就是拒绝也是白搭,所以她干脆由他摆布。
韩逸轩坐在副驾驶位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人忍住怒意,飙飞车般的驶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幢别墅前。
曾伟然已经在大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卓思晨扶着白竹筱来到他身旁,一拳打的他后退两大步。
“你!”曾伟然愤怒的瞪向他。
“连自己夫人的安全都保护不了的人,没资格做别人的丈夫。”
“我……”曾伟然立刻语塞。
“自己惹的祸不要连累到家人,筱筱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卓思晨忿然转身,没有再管那张青白交加的怒脸和白竹筱尴尬的样子,甩手离开。
韩逸轩随即跟上他。
没想到,白竹筱原来是合谷集团总裁曾伟然的夫人,而合谷在生意上总是败北于晨云,看来这个曾伟然是故意要让卓思晨难堪,才抢走他的未婚妻,韩逸轩将这两天遇到的事整理了一遍。
曾伟然与卓思晨有仇,至于有些什么仇恨,他不得而知,而以警方目前掌握的消息,合谷其实是个大型的犯罪集团,只是他们的手法太高明,警方根本找不出有利证据扫荡他们。
如今,他得到一个讯息,曾伟然是卓思晨的仇人,旧恨加上夺妻新仇,他相信卓思晨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或许,他可以从他身上找到些什么,帮助警方破案。
其实,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比如他不明白他的未婚妻为什么会移情别恋,嫁给那个什么都不如卓思晨的男人,客观的说,卓思晨比曾伟然要突出几倍都不止,如果他是女人,他绝对会选择前者。
不过,他却什么都没问出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隐私,他明白就算他问,他也不可能会告诉他,他不是喜欢自讨没趣的人。
车速没有来时那么快,但也不慢,韩逸轩虽然也喜欢飙车,可他中意的是驾着机车在风中飞行的快感,那种极限的放纵,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感觉,真的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因此,他并不喜欢四个轮子的车子,即便是敞蓬跑车开起来,也没有纵情在他喜爱的ZZR上来得畅快。
车子因红灯停住,他看看那人,发现他已经基本恢复正常,看来他自我调解情绪的本事比他还要厉害,这么一会儿就让人看不出他刚刚才发过一场可怕的脾气。
“怎么,我脸上生花了么?”车子启动,卓思晨并没有转过头,但他嘴角却挂着一丝打趣意味,韩逸轩知道自己被取笑,也不生气,“没有生花,就是长了一颗痘。”
“你是想提醒我,我的第二青春期来临了吗?”
“那就恭喜你了。”韩逸轩毫不客气的回敬,却没等来对方的生气,反而收到一句谢意。
“谢了。”
“不必。”韩逸轩气馁的转头看向窗外,他就不信他赢不了,走着瞧。
忽然,他瞥到人行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急喊:“停车。”
卓思晨立刻降下车速,将车停靠在路边,韩逸轩推开车门就朝那个身影急追过去。
韩灵珊听到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嘴角也咧开了花,“哥。”
“珊珊,你怎么会在街上,你翘课?”韩逸轩生气的瞪着她,就差手中没拿着一把戒尺,啪啪啪的威胁着小女生。
“哥,今天是周日,你不会连日期都不知道吧?”
“周日?”
韩逸轩的脑袋突然被炸到,这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他居然混乱的连今天是周日都不记得了。
“哥,最近警局很忙吗?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韩灵珊担心的看着略显憔悴的哥哥。
她很开心自己有一名当警察的哥哥,她崇拜那个神圣的职业,她知道哥哥是个优秀的警察,破案率在警局是出了名的高,他为有这么个哥哥感到自豪,可是如果因为这样而累坏身体,她也是不愿意的。
“没的事,这段时间我暂时不会去警局,因为我有任务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