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酒馆与旅行书——名叫李豆豆的鹩哥

从驱动器被启动后，Tolas手腕上那个量子冲撞装置就在数秒间从白金的雕花手环变成了一片漆黑的硬圈。长刀切断连接的时候已经到了最后的倒数，来不及去想后果，佣兵做了最不确定也是唯一的选择。

生命之塔内的气流由于空间的扭曲被统一的拧成一个螺旋样的回环，将逃亡三人组包裹其内，保护着他们在最后的关头没有在地板上摔成肉泥。

但同样带来的是身体上巨大的疼痛以及精神上无法想象的压力，量子冲击影响了空气共振，不断增高音频几乎快要让Lee和Tolas的大脑被震成一块不断膨胀的蛋糕。

无法避免的叫喊，利用声波降低音频震动带给他们的伤害。机械之城的最后一幕，一切都在尖叫与皮肉的破裂以及由远而近的整齐的脚步声里结束了。

第二十八章：穿越空间回酒馆

悬停在内加尔海上空的飞行酒馆安静的出奇，往日里总是充满着大厅的股慵懒气息，现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时钟在循规蹈矩的进行着自己的步子，微风自由的旋转，抚摸过窗棂卷起一片树叶轻飘的落下。

鲜绿色的经脉有着细小的绒毛，大片的倾斜向某一个方向，无法用指尖感知的柔软在千分之一秒间碰触上地板的纹路。

火花自树叶下瞬间窜出，青白色的光芒下躲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气如同被敲碎的玻璃，细长的纹路在当中划开。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将扭曲的空间推到旁边，三个抱成团的人下一秒就从空间裂缝里跌了出来。

被压在最底下的Tolas撞到地板的时候微弱的呻吟了一声，接下来就陷入了昏迷。相对状况好些的Lee被冲击扫到了腹部，发黑的血水喷在佣兵的身前，散发出铁锈的味道。

空间裂缝在异物被扔出后迅速的关闭，接合的部分像是融化一般凝集在一起，最后的纹路也被无形的大手抚平。

又恢复到先前的平静，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在震荡着空气，这座酒馆的气氛几乎可以称之为死寂。

Lee眼前的东西都被分成了两半，左边是模糊的景物，右眼看到的则布满了红色的蛛网。用力的摇了摇头，但也只是让他的耳鸣更加的严重，遂只好放弃这种无用的举动。

静静的压在Tolas身上，Lee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都被掰开又捏了回去，手脚都隐隐的发麻，身上也使不上力气。

Kir就在他的旁边，眼角里有红色的脸庞在无限的重叠。Lee分不清那是真正的血迹还是自己眼中映照出来的假象。

只是连呼吸都没有的人造人此时就如同一具残破尸体，四肢被空间的力量从锁链上硬生生的扯下，一只眼睛被划破了瞳孔，合金碎片嵌在本该发出星点光芒的虹膜上。

Kir背后的金属翅膀也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几片残留的羽毛有气无力的搭在破开的背脊上，粗糙的边缘沾满了血水。

似乎只有胸前是完好的，中央处理器在最后关头被Tolas用身体保护起来，Lee的肩膀也在被转移的时候起到了一定的遮挡作用。

Lee不由在心里祈祷那个关键中的关键可以继续运行，进行它未完成的任务。

就这样一直无力的躺在失去意识的Tolas与停机状态的Kir中间，时间缓慢的快要让Lee疯狂，不只是身体的虚弱，就连精神也在逐渐的崩溃。

一阵咳嗽打破了快要结块的空气，Lee的肺部首先苏醒过来，火烧火燎的撕扯着感知神经。但这更像是个好的开始，先从痛觉恢复，继而是汹涌而来的窒息感。

几近本能的，Lee用颤抖的右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左手漫无目的的向前推搡，有几下撞在Kir的身上，差点让断开的金属羽毛插进他的后背。

不知是身体逐渐重获了掌控，还是Lee掐卡的动作起了效果，当氧气能够顺利的进入肺部并且顺着血管到达大脑的时候，太阳已经浑身赤、裸的栽进了大海的怀抱。

“Zero……”

从束缚中活过来的Lee轻声吐出一个名字，酒馆在眨眼间被注入了生命的种子，灯泡亮起，暖气打开，钢琴曲从角落里的唱机里飘出。

精疲力尽的店长发出了两个音节后就再没了力气，只是静悄悄的在满眼血红中看着酒馆大厅的天花板一格一格的被打开，机械的手臂从中垂下，动作直接却尽量温柔的将他们一一分开、抬起，再放到柔软的地毯上。

“诊断1：胫骨骨裂、肋骨3末端骨折、肺部有气肿现象、中度脑震荡、眼角膜出血、脏器受损、肌肉挫伤与皮肤破损不计。”

“诊断2：脊椎16、17错位、肋骨4骨折、中度脑震荡、额叶受损、消化器官撕裂性出血、四肢骨骼多处断裂、肌肉挫伤与皮肤破损不计。”

“诊断3：……”

Lee用残存的意识听着Zero模式化的分析与诊断，前两个都没有什么问题，看来命大还不会被收走，都是能养好的伤害。只是说到Kir的时候，那个算是万能的酒馆中央电脑就卡了嗝，半天都没有放出一个音调。

钢琴曲刚好放到Lee最喜欢的安魂曲上，思想曲线正随着起伏波动思考，突然听到“咔嚓”一声就变成了圣歌，接着又是“咔嚓”一下，昂扬的进行曲迈着直挺的步子就踩进了Lee的脑子。

疑惑的皱眉，结果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人吸溜了好半天才又调整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想了想要怎么用一个字就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Lee板着脸哼唧了个音出来。

“零。”

零在这里同时具有很多意思，它既是中央电脑的名字的发音方式一种，又有着一切归零重来的含义，有的时候还能作为强调的语气来提示进行。

Zero会在收集到声音波动的瞬间调出所有的对应内容并且根据当前情况提取最合适的解释采取活动，作为一台拥有部分人类大脑的人工智能计算机，他还可以同时将意思融合进行自我意识上的理解。

“诊断1略过、诊断2略过、诊断3……”

聪明的将已经说过的部分省略，但Zero仍然在陈述Kir的情况的时候顿了一下。

“诊断3……诊断……他妈的这就是块空心巧克力谁来搞个榛子仁填满他！！”

哇哦……

虽然能够想象到Zero面对这种根本无法得出结论的情况有多毛躁，但这样带着比喻的表现还是让Lee在心里小小的感叹了一下。

忍着痛扯了扯嘴角，似乎在机械之城沾染上的恶心感与负面情绪都被驱逐了不少，但是同样的，这也证明了Zero也对Kir的情况束手无策。

他们能把Kir带回，甚至连进入机械之城都是钻了同化启动的空子，早一天晚一天都是直愣愣的寻死。而现在更不敢再去招惹，万一被发现追上来，就算是逃到北方军部估计也没人收他们。

不过有一点让Lee觉得很有意思的是，在最后的那一刻飞进来的长刀似乎并没有恶意。它以极为精妙的角度切断了Kir胸口的连接，恐怕那是近在身边的Tolas也无法做到的。

无论那个人是谁，对于机械之城，对于人造人，对于Kir都有着非常深厚的了解，并且在某种意义上，Lee还觉得这样的举动纠缠了一种浓重的感情在里面。

一个人的背影跳进了Lee的脑子里，有些谜题被解开，但又在另一端重新系上了新的结节。事情变化的太快，即使是Lee也无法洞悉其中的缘由，也就只能作罢，放任顺其自然了。

在Lee思考的时候，Zero已经简单的给几个伤员做了基础的包扎与治疗，虽然没有找到修理Kir的方式，中央电脑还是把肉体的部分连接起来打上了绷带。

就这样，飞行酒馆的大厅变成了临时的救援站，三个裹的跟木乃伊一样的家伙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被Zero监控着身体数据变量。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人靠在窗户边上欣赏了地板上那三个“展览品”好一会才摘下自己的帽子夹在腋下，规规矩矩的立在紧闭的木门前用指节敲击三下。

“本日暂停营业。”Zero本来不想理会，但是看着因为疲劳过度沉睡过去的Lee，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一句。

“嗒嗒嗒。”

门外的人并没有回答，只是以同样的速度跟力道又敲了三下。

“……”Zero犹豫了，作为一个电脑其实他不是那么合格，可是这样出现在人前又会违反Lee的规矩，思来想去好一会，在人又敲了三下后支支吾吾的提问。

“谁在那？”

“北方军部海军少校蒋曜，请求进入。”

“哇！！！”一听人的回答，Zero悬在半空中的脑袋差点没磕上横梁，居然是那个！那个！那个！超级有名的种马先生！

深知种马与店长关系匪浅的中央电脑满眼兴奋的就给开了门，紧接着迎上的东西却让Zero僵在了门口，所有的机械手臂立刻收回到身边，围绕着门口那位穿着笔挺军装的男人形成了半弧状的包围圈。

而那个被Lee称为固执又不知情调的种马的年轻少校只是耸了耸肩膀，伸直的手臂没有挪动一毫，银灰色的GT海鹰已经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在Zero的两眼中间。

“北方海军第714号文件，邀请飞行酒馆主人－Lee·Radziwill到十九区，作客。”

作客？从天花板上垂下的脑袋做了个嘲讽的表情，昂着下巴迎上了武器的威胁，根本不撤开任何一根机械手臂，瞪着蒋曜的眼睛里透着露骨的鄙视。

看来自家老板的眼光也要修正了，这什么破朋友，哪有拿着枪逼着人去作客的，这分明是命令！胁迫！绑架！

什么有名的！什么种马！什么少校！都去死吧！

第二十九章：绑架与阴谋

连威胁带强迫的把只有一个脑袋的酒馆中央电脑“Zero”用布条绑成了粽子挂在天花板上，北方军部的年轻上校大手一挥就又让手下将躺在地上的三个家伙全都扛进了军用悬浮艇，只留下立体投射出来的粗口在酒馆里到处闪现。

板着脸从荧光绿的“种马”间穿过，蒋曜仿佛十分享受这种非同寻常的待遇，昂起下巴迈出酒馆，把背后竖起的红艳艳的七个大字摔在了门后。

“祝你输精管栓塞！！！！”

不用看就能从自己部下的墨镜里晃到那亮眼的玩意，恶狠狠的扫了一圈快要笑出来的士兵们，站在悬浮艇门口用脚跟猛磕了下起落架，拍拍手坐在了沉睡中的Lee旁边。

忽然变的很安静的种马背靠在硬邦邦的舱壁上端详着表情平静的酒馆店长，手指从裤兜里摸出根被揉的拐了三个弯的香烟，从副官手里的火点上，像是要把肺充满一般深深地吸上了一口烟气。

白眼从鼻孔里喷出来的时候蒋曜的脸正对在Lee的面前，只见前一秒还在平稳呼吸的人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料是准备看笑话的少校同志也没反应过来，当自己的下巴都被Lee的脑门撞的“喀吧”一声了才用双手捂住仰面翻在地上。

施力的一方也没好多少，先是被一口浓烟呛的差点呕血，接着脑门又磕上那个硬的跟铁块一样的下巴骨，Lee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我艹你的脑袋是石头做的吧？！石头壳子包着个石头芯？”

“你他妈的装睡还有脸说！”

“浑身上下就剩输精管没堵了吧！有你这样请人的么？”

“……擦……”

……

……

就这么以非常幼稚的模式掐着架，一个捂着下巴蹲在地上，一个捂着脑门缩在座子里对着叫骂了好一会才在偷偷看过来的几对眼睛里双双闭了嘴巴。

蒋曜有些懊恼的一个个把自己的兵全都盯扭了头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自己的形象啊，瞬间就变成海底里的灰尘了，每次遇到那个会扑棱翅膀的酒馆的店长都搞得跟在幼儿园掐架一样。

不是他不够淡定，而是Lee的惹火技术太高超，一百次见一百次前因后果都不一样，再神奇的事到他手里都觉得情有可原。这次只不过是一个连岛国都不算的地方发动的挑衅，居然七扯八扯也能跟他挂上好几个勾，也真是够厉害的。

想到在军部大屏幕上看到在默林凯尔拍卖场屠杀的记录里那个灰发身影的时候，蒋曜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老血，满口的酸苦味道。

默默地将Lee的名字放到失踪者名单上，少校接着看的第三个报告是关于机械之城附近物质含量的变化。

一把详细报告跟当前数据观测调出来，蒋曜就眼看着量子密度以诡异的速度持续走高，最后在爆表的亮点闪过后眨眼间回复平静。

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子，在筋骨拧开的声音里祈祷着千万别看到自己想的那几个词。蒋曜轻快的点了点触控板，几个追踪页面逐一的跳出。

仿佛也被数据同化了，种马先生的脸色跟着屏幕的变化一张一张的变着颜色。最后的最后，蒋曜把手里的咖啡果断的倒进了垃圾桶里，猛地一摔杯子抓了自己的副官就在报告会上退了场。

刷卡开门的动作一气呵成，外勤用的军装几下就换了个齐全，GT海鹰填满弹夹别在腰后，北方海军第一少校带着自己的贴身卫队，亲自驾着悬浮艇跨越北海直击刚刚接到逃亡三人组的飞行酒馆。

待站在酒馆门口，端了枪等人开门，看到的却是那个阴阳怪气的脑袋，蒋曜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是Lee的情况让他压了点火，不至于直接把人的中央电脑轰成红茶滤子。

本来只是想带走Lee一个人进行审查，负责记录的士兵却凑到少校的耳边说出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自然而然的下令，无论是跟屠杀扯上关系的Lee，还是领头闯入机械之城的Tolas，亦或者本来就是人造人的黑发少年，在最近的这段时间里就是他的所有物了，谁也别想偷跑。

不知道Lee是在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无意间用眼角扫到他的眼皮有微弱的颤抖，心下说这回可算是折腾他一把吧，结果还让自己丢了脸。也没了心情玩闹，再面对Lee的时候，就又回到了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随手在金属扶手上碾了没抽几口的烟头，蒋曜斟酌了好一会儿用词才开口。

“那些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没等蒋曜继续问，Lee就乐了，这就是想了半天的结果，一副茬子脸就算了，你还一副茬子腔，生怕别人待见你怎着？

摸着自己脑门学着蒋曜的样也想了好半天，Lee才挤出一个字。

“有。”

蒋曜脸顿时就黑了，给你台阶你不下，迎着枪口往上撞，这个酒馆店长胆子太大了。

“那你参与了多少？”

“全程入戏，从头到尾，没有错过的。”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

“想有什么关系就有什么关系。”

“你！”

“哎呦，少校您下巴不疼了？小心一用力再掉下来。”

“……”

蒋曜恨不得在悬浮艇里就把Lee按地上奸个十七八遍的，什么话不该说他就说什么，摆明了故意给他找事。

看着蒋曜气结的样子，Lee被强行带走的心情好了许多，一连翻了两个白眼，才慢悠悠的开口。

“不过呢……我就是个过客，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个目击者，怎，你想知道什么？”

Lee的眼睛并不大，细长细长的，眼尾又吊的厉害，一笑起来像极了正在使坏的狐狸。蒋曜每次看到他这个表情就觉得慎得慌，也不知道哪个白痴就正被他算计着。就凭他那别人一掉坑就往死里揍的性子，种马少校怎么都觉得自己这次得多防着点。

舔了舔嘴皮子，蒋曜管副官要了电子显示板拉出列表，手指点出了地图跟关联线给Lee过目。随便的看了看，Lee就知道什么意思，早在去机械之城前Zero就在显示屏上做了三维叠加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