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等王毓领着家丁追赶上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副诡异又搞笑的场面——那个本该四处逃窜的男子此时正百折不饶的想要贴近那个冷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冷冽气息的男子的身上,可爱的娃娃脸因为被男子用手隔开而挤得像刚出炉的新鲜包子似地,虽然白嫩白嫩的,可是却皱成一团。
王毓待在原地不敢轻易妄动,那犹如冰山的男子周身散发出的煞气让他不得不谨慎,一看便知道对方就是个自己惹不起的主,只不过王毓是谁?一个胆色包天,极好面子的土皇帝,现下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了那么个细雕精琢的美人,不是拂了他的面子吗?
且不说这男子的样貌在唐钱县算得上是极其上乘,百年难得一见,单单这面子问题就促使他不可轻易放过他们,假使今日放了他们,那以后他还要不要在这唐钱县混了?
这样想着王毓一抬手,拿着扇子指向白晓途,对着家丁趾高气扬的命令道“把他给爷抓起来,谁抓到了,爷马上赏他十两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十两银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下不单单是家丁面露贪婪,连带着街上路过的行人都为此停留下来,面露贪欲的盯着白晓途。好像是把白晓途看成了那白晃晃的十两银子,眼底闪烁着赤裸裸的贪欲。
白晓途身为动物的本能感应到了危险,现下更是紧抓着男子的一副不敢放手。
众人忌讳那身穿灰色衣裳,面上寒冰一片的男子,迟迟不敢上前。
王毓铁青了脸,气急败坏却也不敢上前,只得咬牙肉痛的加多一倍的银子上去。他就不信花那么多钱进去就没人敢上前去抓人。
男子本不想掺进这不明不白的是非之中,放眼扫了一眼那些唯唯诺诺贪生怕死的人,抬脚想走,衣角却被白晓途抓住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当即不悦的皱起眉,周身煞气更重。可偏偏白晓途就是毫无所觉,依旧拉着男子的衣角不肯放手,浑身颤颤发抖,似乎预见了在不久的将来那群人正围着锅炉蒸煮兔肉。
男子皱眉不明白白晓途为何抖得这般厉害,僵硬着身子,不大习惯别人的碰触。如若在平时他大可放开手大开杀戒,杀了这个抓住自己衣服的人依旧那群不知好歹的人,可此时不行,身上的琉璃碎片只要一感应到血腥味就会失去灵性,到时候就难以找到舍利子。
既然不能杀了,那就当做是做好事积功德罢。打定主意当即迈开步伐,走出被重重包围的人群,白晓途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低着头,脸头快埋进胸口了。
这下王毓急了,连那些家丁路人也急了,一个是不想丢了面子,一个是不肯让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白白的溜走。
胆子比较大的,身材较为壮硕的野汉子气势汹汹地上前想要抓住白晓途的衣领,被男子轻而易举地一手挡开,犀利的眼神扫了一眼那壮汉,冷冷道“不想死的就给我滚开!!”他的声音不似白晓途那般软糯糯带着鼻音说起话来好似撒娇,而是那种低沉略带磁性,又带了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真真是直寒到心里。
汉子闻言,霎那间白了脸,诚惶诚恐的后退几步,也不顾中途鄙夷的眼神转身就跑。
众人虽说在心里鄙视那逃跑的汉子,但却再没有人有胆敢上前阻拦,眼睁睁的看着这二十两银子大摇大摆的飞走。
王毓气急败坏,无可奈何,只能拿着扇子敲家丁的脑袋来泄愤。在这唐钱县从来都是他为所欲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何时像现在这般让别人起到头顶上为所欲为。
等走出众人视线后,白晓途睁大眼睛满是崇拜的看着男子。
男子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甩开白晓途的手,冷冷嗤笑一声“如今我把你救出困境,你还跟着我做甚?”
白晓途出乎意料地摇摇头,可还没说出话呢,那不争气的肚子就已经先回答了男子的问题,他摸摸自己那快要前胸贴后背的肚子,瘪嘴委屈道“铜板没了……萝卜也没了……”
第五章
男子闻言嘴角微微抽搐,一直保持得很好的冰山脸出现了一丝裂痕,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用粗布包裹着的干肉片,递给白晓途。
白晓途斜睨一眼,灵敏的鼻子闻到了肉香味,摇头,不屑的拒绝道“你见过吃肉的兔子吗?”
男子当即冷下了脸,捏着包裹的手紧了紧,强忍下想要拿剑削去对方脑袋的冲动,将肉干收好,抬脚,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他本就不是什么滥好人,刚才救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只不过第一次发好心救人就被给脸色看,是不是昭示着自己并不适合做好事呢?
“喂——”白晓途见男子就要离去,立即慌了神,一把攥住对方的衣服,收起之前那不屑的神情,快速切换,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你可不能丢下我。”
男子停下步伐,冷笑一声,挑眉问道“为何?如果不能给我个理由,我马上就结束了你。”他可不是吓唬人,一向只喜欢用鲜血来结束一切的他,向来喜欢用简便的手段来结束麻烦。
白晓途轻轻咬唇,杏眼一转,稍稍思索起来。半响,才理直气壮的从口中吐出一个不算是理由的理由“要不是你撞到我,我怎么会跌倒,要是我不跌倒,又怎么会被那群坏人追到,要不是你……你……哎呀,反正……反正就是你的错!!”瞪大眼睛,大有你不服气我就跟你拼了的气势,为了保命,为了不挨饿,不露宿街头,小白兔昧着良心推开自己的过错。
男子勾起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笑容的表情,略有深意的‘哦’了一声,挑起白晓途的下巴,眯起眼,隐下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凶光。细细打量起对方——圆睁着的杏眼何时都像含着水一般水汪汪的,好似一眨眼就能掉落下颗颗珍珠般的泪水。睫毛又细又长像把扇子,一扑一扑的,带着许粉色的双唇,水灵丰润,真真像玉金楼的水晶软糕,只是不知道这唇有没有那软糕来得柔软而富有弹性。
男子越看越仔细,就好像是把白晓途的脸当成了古玩,彻头彻底的研究一遍,这般看了许久惹得白晓途浑身不自在,睁着杏眼,无辜道“你就是看再久,我的脸也不会长出朵花来。”
“长出小花倒是不必,只不过嘛……”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唬白晓途,男子故意捏捏对方的四肢,语气暧昧不清。
见男子的神情还是那般专注,白晓途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抖了抖身子,语带颤音“要是肚子饿了,你大可吃自己带着身上的肉干,我皮糙肉厚的,可是难吃得很。”
男子无语的捏捏白晓途白嫩细滑的粉颊,心想‘若像他这般还叫皮糙肉厚,那那些凡人的肤质应该叫什么?粗坯烂布?’见男子只是捏着自己的面颊不吭声,白晓途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家娘亲的话来,顿时,心中大感绝望。
‘那些屠夫在宰杀猎物之前总是会掂量掂量下斤两。’自己年纪轻轻,不过才出门两日就要命归西天,当真是不值。早知道就该听爹亲的话乖乖待在钟灵山……
男子不知白晓途心中所想,指腹从脸颊滑至脖颈处“像你这般细皮嫩肉的,如果卖到小倌馆定会得到一个好价钱。”
“那小倌馆是卖肉的吗?”白晓途抱着一丝希翼,只求对方会回答不是……
“呵”男子只觉得白晓途的话太过于好笑,忍不住反问“小倌馆除了用肉体来接待客人外还能做甚??难不成你还想那是吟诗作赋的风雅之地?”
男子的回答,瞬间打破了白晓途所以的希望。此时,并不知道此卖肉非平彼卖肉的他,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藏不住情绪的脸上皆悲皆愁,晶莹的泪珠从眼眶溢出,顺着面颊滑落,哽咽着小声请求道“你要是吃了我以后,一定要把我的尸骨藏好,不然被我娘亲发现了,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男子先前见对方无故流泪时,还有些疑惑不解,现下听到这番言论,心中大致明白了一二,不过这明白是一回事,挑明了又是另一回事。
“恩……你若是对我有用我就不把你卖出去,可是如果没用的话……那我便将你卖去小倌馆……”
第六章
白晓途虽然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但也算得上是吃不了苦头。不眠不休的行了一天的路,他的脚早就像灌了铅一样——重达千斤,要是再走下去这腿肯定要废了。
“喂~,我脚痛走不动了。”不顾泥地肮脏,一屁股坐下去,赖着不走了。
像是要验证自己说的是事实,他脱下布鞋,将起了水泡的脚板抬起,展露给男子看。
光滑粉嫩的脚板跟豆腐一样白嫩嫩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了十几颗碍人眼目的水泡,有的甚至还破了。
男子冷着脸,严肃得审判犯人一样盯着白晓途的脚板,惹得白晓途差点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哪知男子根本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袖管中拿出一个小盒子,白晓途一看忍不住好奇的探身上前看,结果,对方一打开盒子,他就立即退避三尺,实在是太臭了。
见男子要把那臭得鬼神难近的药膏涂到自己脚板上,白晓途使劲踢腿,打死都不愿意涂。
“安静点!”男子不耐烦的厉声呵斥,手上动作不停,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银针一点一点的挑破水泡。
白晓途眼含泪水看着那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打心里发毛,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就扎会到自己的脚。
男子用余光瞄到白晓途那褪去血色的苍白脸蛋,问“怎么?怕了?”
“哼——”白晓途撇开脸不去看那根针,大声嚷嚷“谁怕了,我才不怕,怕的是小狗!!”话虽说得中气十足,但那僵直的身子却出卖了主人的内心。
男子也不挑明,忽而故作惊讶道“原来还是个勇敢的小白兔,难怪连我不小心划出了个伤口都不叫痛……”
“什么?”白晓途僵着脖子转过头来看着男子,他确实是感到脚板有股湿润感,只不过刚才没在意,现在男子一说,他就是要想忽略也不行了……
“莫不是你怕血?”
“哼——我才不怕呢!”
“那好,这药膏虽然效果甚佳,不过却奇臭无比,我原本还在烦恼着要怎么帮你涂,不过现在好了,你既然不怕血的话就自己涂吧”
“什么???”
白晓途的胆子虽不算得上大,但也说不上是小,只不过作为素食类动物,他天生怕血。为此不知道被自家娘亲数落了多少次,又被自己兄妹嘲笑了多少次。
机械地接过木盒,机械地挖出膏药,鼓足勇气,胡乱地将膏药涂抹在脚底板上,动作笨拙却是一气呵成。
男子立在一旁,双臂环胸,好笑的看着对方一脸后怕却偏偏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怕的可爱模样,眉宇间不自觉的露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这万年无波的心弦怕是在不知不觉间被白晓途牵动了。
仰起头看着男子得意洋洋的咧开嘴,笑得一脸得意。“我就说我不怕嘛……”半响,又转而问道“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云青”男子言简意赅的道出自己的名字。
“云青,云青,云青,原来你叫云青啊,我还以为你叫冰山咧。”与说话的声音不同,他笑起来的声音如同金玉相碰般清脆。
云青听着自己的名字被白晓途这般念出来,不知为何心里竟荡起了一股陌生,却并不厌恶的异样感觉。
男子半玩笑半认真的威胁“你若喜欢叫,我便让你每日叫上一百倍可好?”
闻言,白晓途捂住嘴,摇摇头,眼似含泪光委委屈屈的看着男子,心里却一直在腹诽‘坏蛋坏蛋坏蛋……’男子见状,心里微微有股失望感,忍不住问“你就如此怕我吗?”。
“啊?”白晓途不明白对方演的又是哪一出,歪着头不明所以。
“算了,没什么,快走吧。”刚刚一问完他就后悔了,怎么越活越过去了,连那么幼稚的问题也问得出口。
“我脚板上还抹着药呢,怎么走怎么走啊?”因为太过于焦急,白晓途的声音更显得软糯糯的像撒娇一样。
男子停下脚步,冷着脸蹙眉,上下打量对方的小身板,似乎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半蹲下身子,将后背展露在对方面前,平板着声音道“上来吧。”
“你……你……你……你是说要背我?太好了!!!”白晓途瞪大眼睛,一脸惊喜,不相信,在见到男子点头的时候才雀跃着小心翼翼的一蹦一蹦地跃上男子的后背,紧紧的抓住。深怕对方突然反悔。
“我可先说好啊……今晚我要住店铺……”
几天来的相处让他越发大胆的敢向云青提出要求……
也是太过于兴奋了,他完全忘记了刚才曾坐在泥地上过,也忽略了自己屁股后头那两大块显眼的土黑色灰痕,一路下来甚是引人关注,可惜当事人却完全不自知。
第七章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集市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在一个人型包围圈内……
“放下!”
“不放!!”
“如果你放下它,我马上带你去买你喜欢的栗子糕!”
“不行,我既要它也要栗子糕,反正我两样都要定了,你是阻止不了我的。”白晓途外强中干的抱着一个红萝卜蹲在小摊前,楞是不肯走,瞪大杏眼,气势不足的跟云青讨价还价,那杏眼似含泪,鼻音且糯糯,怎么看都活像一副被蹂躏得很惨的样子。
那卖蔬菜的老妇人被外表蒙蔽,于心不忍的从蔬菜堆里跳出几根个头较大的萝卜塞到白晓途怀里,面露慈爱的安慰道“小公子莫伤心,你要是喜欢,老妇我就送你几个。”
这话一出就像是拐着弯去证实白晓途是被欺负的那个。
云青不屑了瞟了一眼被外表蒙蔽的众人,勾起唇角,轻蔑的嗤笑一声,随即,目光灼灼的盯着老妇布那满皱纹的粗糙大手放在白晓途的脑袋上轻轻的拍着,他立即收起嘴角那讥讽的笑容,如刀削般刚毅的面庞寒冰一片,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白晓途毫无所觉,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根萝卜,眼中精芒大盛,动作迅速地解下身上带着的那个灰色小包袱,摊开,慎重其事地将那几根红萝卜放进去,收好包袱,这才站起身子跑到云青身边,扯扯云青的衣角,一脸期盼道“栗子糕……”
“……”
见云青一言不发,既不拒绝也不应承,误以为对方是生气不答应了,蹙起秀眉,一张白生生的小脸皱成一团,像极了刚出炉的包子“云青……云青……你是不是想要偷偷吃独食。”
云青闻言,差点破功大笑,摇摇头无奈地从袖管中拿出仅剩的栗子糕递给白晓途,看着对方塞得鼓囊囊的腮帮,眼底含笑,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摸摸对方的脑袋似要把那农妇留下的气味扫除。
“怎么了?”白晓途睁大杏眼,不明白的看着对方不寻常的亲昵动作,心里有些发毛,前几天因为不小心将对方的戴在怀中的玉佩弄摔,还被小小地惩罚了下。
“没什么……”云青口不对心的敷衍道,放眼看看四周,看似无意的牵起白晓途的手快步走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