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不愿正视他和皇亦梵之间不可能的事实。在皇亦梵为他屡次拒绝纳妃封后的时候,也没太多表示。
可是,现在,皇亦梵已经二十三岁了,平常人家的男子在这种时候,也是子女成群了,可皇亦梵却还没有一个子嗣——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再耽误皇亦梵了。
这次,百花王朝的联姻,对皇亦梵来说,正是纳妃的好机会——一般女子他也怕她们配不上皇亦梵。
还有就是皇亦梵身体的隐疾,皇亦梵自己以为是不治之症,却不知先皇在去世前曾留给他一道密旨,透露说皇非颜那里有可以让皇亦梵身体痊愈的药物。让他帮助皇亦梵,劝说皇亦梵不要对付皇非颜,再从皇非颜那里得到解药……
他毫不犹豫的照做了。
因为先皇和他都知道,皇亦梵若真知道皇非颜那里有可以让他痊愈的药物,只怕会硬撑到死都不会去找皇非颜求药。
而他是这个世界上,对皇亦梵最好,最关心皇亦梵的人之一,也是皇亦梵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所以,先皇就将去皇非颜那里求药的事交给了他。
以前的时候,韩子陵还曾想过,若是回不去二十一世纪,若是有可能的话,他终生不娶的留在皇亦梵身边,现在,他的心底,去莫名其妙的萌生了退意。
他,竟然想要离开,想要从皇亦梵身旁仓惶的逃开。
只因为不想要皇亦梵知道他的不堪,不想因一些扭曲的真相和皇亦梵彼此折磨。
在韩子陵陷入那些往事和痛苦中不可自拔的时候,皇亦梵蓦然站了起来,走近他,双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肩膀。
此时的皇亦梵,在短短几句话间,就颓废憔悴的让人不忍目睹:“我不相信,子陵老师,你说的,我不相信,全都不相信。”
是不是心痛到了极致就不会痛了。
到了这一刻,韩子陵痛的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他反而是安静了下来。
他微微翘了翘嘴角,如流水一般清澈的目光安详的,宁静的注视着皇亦梵:“亦梵,你为什么不信呢???为什么非要逼我说真话……那好,我告诉你,其实,我一直都是怨恨你的。”
“……”
皇亦梵震惊的后退一步,无疑,这句话的杀伤力,比前面韩子陵说自己喜欢风扬的杀伤力还大。
“因为你,毁了我的整个人生,你的存在,将我的生活弄的一团糟,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病发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不直接痛死,省的活着连累我……”
第018章:彼此连累
“因为你,毁了我的整个人生,你的存在,将我的生活弄的一团糟,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病发的时候,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不直接痛死,省的活着连累我……”
韩子陵的话,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入到皇亦梵的体内,连同皇亦梵的血肉,一起搅动。
皇亦梵的面色惨白不已,他的身体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太过惊悸,还是身体不舒服。
而韩子陵却装作视而不见。
他必须让自己狠心,为了他好,更为皇亦梵好。
“为什么……恨……我……”
皇亦梵眸光赤红,目若死灰,不再追究韩子陵说话的真假,而是想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让他一直以为无偿对他好的人如此痛恨他。
“我的血……原本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么,皇亦梵,在来天朝之前,我一直很敬重我师父,因为,是他收养了我,还教会我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东西……
那时,他天天让我泡药浴,我还以为是他爱护我,是想让我的身体更强壮。却没想到……
到了天朝之后,才知道,我,是我师父他亲自为你所培育的药童……说什么让我辅佐天朝,呵呵,不过是让我当你的药而已。“
韩子陵说着,眸光迷离起来了。
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话中所带的怨恨是真还是假。
因为他师父给他泡药浴的缘故,他的身体表层肌肤衰老的很慢……几乎不会衰老,但,代价是他身体皮肤之下的各种细胞器官,却比正常人衰老的快的多的多,当然,走向死亡的速度也会比平常人快……
他看上去年轻的皮肤下,身体机能却和五十岁老人的一样衰老。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告诉皇亦梵的,知道的话,皇亦梵会很自责很自责吧……
这些大概也是他师父在临死之前,将内功传给他的原因——因为内疚的缘故吧。
韩子陵是从先皇嘴里知道这些的,刚知道的时候,他很震惊,也很不能接受。
他一直以为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师父,其实是从收留他的那一刻就开始算计他,利用他的阴谋家。
那时他真的很想一走了之,让他师父在他身上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
但,先皇却带他去见了病发的皇亦梵。
然后,他就见到了那个往日优雅冷静的少年,像是负伤的小兽一样,不能自己的痛苦翻滚。
只是一眼他就心软了,默认了师父的安排,同意了先皇的请求,握住了皇亦梵的手,帮助他走出痛苦,将自己的血喂给他喝……
怨恨,在最初的时候是有的,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只庆幸,只庆幸幸好自己的血还能抑制皇亦梵的病情。
“原来……竟是这样的么……”
皇亦梵眸光死寂,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低垂着他那颗高贵的头颅。
“我懂了……”
皇亦梵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韩子陵望着他,眼底是无法压制的忧伤心疼,但是,皇亦梵却低着头没有看到。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子陵老师,你走吧……离开皇宫,离开天朝。我,放你自由。以后,你再也不必做我的‘药’了。”
韩子陵整个一怔,身子僵了僵,看皇亦梵那心痛难过的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那么,皇上,微臣告退。”
说完,不等皇亦梵反应他便退了出去。
被留下的皇亦梵蓦然抬眸,看到的却是韩子陵决绝的身影。
韩子陵从来没叫过他皇上,也从来没在他面前自称微臣。
他彻底失去他了么???
他的老师,子陵老师……
皇亦梵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胸中抑郁,喉中似有东西阻隔一般,他不断的咳嗽起来。
咳嗽的连身子都稳不住,他只得伸手扶住案几,有一种熟悉的疼痛从他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这是,他病发时的痛,这种痛,因为韩子陵的缘故,他已经有整整七年没有尝过了。
可是,韩子陵讨厌成为他的‘药’,所以,他不能再喝韩子陵的血……
他宁愿自己痛着,也不想要韩子陵,恨他……
“皇上。”
一身漆黑的玄衣人如同一个幽灵蓦然出现:“你今日交代的事,属下已经做好了。”
说着递上一沓厚厚的资料。
那是皇亦梵要人查的,韩子陵这些年来的行踪和他所做过的事。
只是,他现在还有必要看么???
皇亦梵握掌成拳,抽出袖口中的帕子,放在唇边咳嗽着道:“东西放下,抽一些人去保护韩太傅。”
那人领命之后,立即退去,然后,偌大的御书房就只剩下皇亦梵一个人了。
他的身体颤抖的不像样,扶着案几的手也渐渐无力,整个人滑了下去,跌倒在地上,身子痛的难以忍受,他低低的呻吟着,强忍着。
没有韩子陵的血,他也是可以的!!!
陌生又熟悉的疼痛,折磨了他很久,等那些痛楚终于褪去的时候,他身上的龙袍早已被汗湿透,整个人苍白若纸,毫无防备的倒在地上。
原本掩在唇边的手无力的滑了下去,白色的帕子上面沾染有殷红的血迹。
第019章:生死由命
用午膳的时间到了,海公公掐着时间,立即去御书房想要通知皇亦梵和韩子陵用膳。
然而,他推开门之后,看到的却是一室的冷寂。
而他的主子,万分金贵的皇帝陛下竟然躺在地上发呆。
“皇上!!!”
一看到这幅情况,海公公的三魂七魄差点都飞了,立即上前扶起皇亦梵:“皇上,你这是怎么了?韩太傅呢?奴才这就去找他来……”
“不许去!!!”
原本无力的皇亦梵蓦然反手抓紧海公公的衣袖:“不许去找他,不许找韩子陵。”
虽然皇亦梵的声音很小很轻,但里面却带着无人可以撼动的坚定,以及难掩的哀恸。
海公公在皇亦梵身边待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亦梵连名带姓的称呼韩子陵呢。
他顿时便知道自家主子这幅样子多半和韩子陵脱不了干系,一时也不敢再提韩子陵,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他道:“那皇上您要不要休息?需要奴才唤御医来么?”
皇亦梵额上有着豆大的冷汗,惨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和平日伪装出的那种温和的笑不同,是另一种空洞死寂的笑。
“不用惊动太多人,朕回寝宫休息一下就好……传季素峰。”
海公公接了命,立即让宫中的小太监去找季素峰,可怜季素峰刚从宫里回去,还没来得及喝上一杯茶就又被传唤去了。
季素峰原本还很是疑惑,但一听说是皇上身子不适,便疯了一样的赶到了皇宫。
季素峰赶到皇宫的时候,皇亦梵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他想了很多很多,觉得韩子陵的话,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
至少,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从韩子陵的神色举动之中察觉出怨恨是真的。
若真如韩子陵说的那般,他恨他的话,以他对韩子陵的信任,韩子陵早就可以动手杀了他。
韩子陵那么说,一定是有原因的。
而那原因,就关乎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所以他顺手拿回了那些他让人查到的资料。
只是他的心还在微微的钝痛着,他现在,还没勇气看那资料……
“皇上。”
季素峰急急的走近寝宫,看到一脸苍白靠在床上的人:“你没事吧???”
说话间,他已经风一般的靠近了床,顾不得行礼,顾不得君臣之别,立即就把起皇亦梵的脉来。
他的面上带着几分凝重:“皇上的旧疾复发了???刚刚韩太傅不是还在么,为什么不喝韩太傅的血呢???”
皇亦梵听此,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怒气。
“住口。”
“皇上???”
很少见皇亦梵这样怒形于色的时候,季素峰有些惊讶。
“以后,不要再提韩太傅的血,朕的病是朕的病,是朕一个人的事,和韩太傅无关。”
“皇上?你不打算再喝韩太傅的血么?可是,那样的话,你的发病率会很频繁,用不了多久,皇上你……你就会……”
“无所谓。”
皇亦梵淡淡的开口:“生死由命,朕的生命,用不着用别人的人生来替换。”
说完之后,他深深的呼了口气:“素峰,你看着帮朕开点药就好,只要在病不发作的时候,让朕像个正常人就好。”
季素峰心脏狠狠的收缩一下,他带着满面的忧伤:“皇上,堂兄,微臣,请求你多爱惜自己一点,好不好?就算是,为了先皇和先皇后?”
皇亦梵面色蓦然一变:“朕的事朕自己明白,你不要再说了,季御医,你只管开药就好,那才是你的职责所在。”
季素峰无奈,只得开药。
不过,皇亦梵这里行不通,他还可以去拜访下韩子陵。
第020章:又被耍了
韩子陵的那一番话,不但是重创了皇亦梵,他自己,亦是痛不欲生。
一关上御书房的门,他的双肩就跨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幸好一直等在外面的风扬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且俯首担忧的凝望着他:“师兄???”
韩子陵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抹浅淡而忧伤的笑容:“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风扬点了点头,放开了手。
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沉默的离开了皇宫。
“师兄。”
风扬本是走在前面的,可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让低垂着头,看着他黑色衣摆发呆的韩子陵差点撞了上去。
韩子陵有些茫然的抬头,望着前方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的少年。
“恩???”
风扬深深的吸了口气:“师兄说出真相的话,皇上未必会怪师兄。”
韩子陵稍稍的怔了下:“我知道。”
然后,他加快脚步,越过了风扬淡淡道:“可是,他终究要娶妻生子,我与他若和以前一样,必会牵绊他,而且……我们前天已经从皇非颜手中拿到了药。亦梵生命无忧,我身体内的机能却在不断衰老,能活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所以……即使明知现在这么做会伤害到他,我还依然必须这么做。”
风扬总算是彻底明白韩子陵到底在想着什么了。
只是,他的心也很痛,他有些羡慕皇亦梵了。
韩子陵因为护着皇亦梵,所以不想皇亦梵知道他的事情,但,韩子陵不敢在皇亦梵面前说的事,却全部都告诉了他。
知道那些……不但皇亦梵会痛,他也会痛,可是,韩子陵顾忌的,却只是皇亦梵而已。
当然,他这么想,并非是希望韩子陵也对自己有所隐瞒,只是,稍微有些难过而已。
不过,这样更好,至少他知道了,可以帮韩子陵分担一些。
“那药……真的能治好皇上的病么???”
对于这点,风扬相当的疑惑。
皇亦梵那毛病,是打娘胎里落下的,不但宫中御医,隐世民间的各个神医也被先皇召进宫中数次,都没有结果,皇非颜那里,怎么就会有药呢???
而且,既然知道皇非颜那里有药,先皇为什么不直接找皇非颜要,却是在死后留下遗旨让韩子陵去要?
韩子陵也不甚清楚,只是蹙眉叹息道:“我也不知道,那药就在前几日我们从摄政王府里拿回来的那个锦盒中。”
可惜,回到家后,因为噬魂的关系,他们根本没来得及看就放到一边了,等他醒过来后又是满心的皇亦梵,是以,到现在还没能打开那锦盒。
“那个锦盒……”
风扬的面色变了变,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前天他打开锦盒的时候,锦盒是空的……
他望了望韩子陵充满期冀的眼神和疲惫的面庞,立即把想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也许,那锦盒有夹层也说不定,风扬在心底这么安慰自己。
他们的家离皇宫也不是太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韩子陵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锦盒里面的药,只是,他打开锦盒后,里面也是空无一物。
手中拿着空锦盒,韩子陵面色惨白无比,他,又被皇非颜给戏耍了。
他还没来及愤怒,风扬便在外面扬声道:“师兄,季御医来访。”
韩子陵深深的吸了口气,压制住怒气,将锦盒藏到袖口中之后,便起身出去迎接。
季素峰来此,自然是为了皇亦梵的事。
当他说起皇亦梵病发,且坚决不愿再喝韩子陵血液的时候,韩子陵呆若木鸡。
他面上带着痛苦之色:“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拿到可以治好他的药了。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的想要和他划清界限,不再干预他的生活,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