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纪事之萦惑长乐——西苑

林辙恭维了几句，便打道回府了。本以为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是为严谨之人。却不料是此轻浮风流。上官澜给林辙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所以只好意思了几句就走了。

挑了一日是得空的，林辙这天独自一人坐在湖中的画舫上，面对着水面如镜的湖面，竟有点无语凝噎的感觉。林辙清楚自己，这种心情，大概又是心理忍不住在想念他了，又是忍不住有点感伤了。

真是“苦不堪言”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不是自己懦弱不敢去承认自己的感情，到了今时今日才发现自己当初爱得有多深。

“呀，林大人，怎么这般好像兴致独自一人在这儿喝闷酒呢？”

说话打断了林辙思绪，林辙循声望去。看见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艘画舫，与他所乘的相应而行。说话的人正是前不久林辙前去迎接的上官澜。

林辙淡淡说道

“秋景如画，独自欣赏也有一番味道。”

“哦？”上官澜画舫上不止他一人，还有好些公子哥儿和琴娘丫鬟，好不热闹，其他人见了林辙都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

“林大人。”

林辙颔首示意。上官澜轻笑道

“我看林大人像是触景伤情呢……”

林辙一顿，心里顿时对这个人的印象又黑了几分。暗生讨厌。便说

“上官大人多虑了。”

上官澜微微一笑，像是看穿了他所有心思却不戳穿那般，令林辙越来越感到不悦。

“如此，不如林大人过来我们这儿不更好，独自一人和闷酒有什么意思？”

“谢谢上官大人的好意，我正准备上岸就不打扰上官大人的兴致了。”

“我初来乍到，身为云安府尹的林大人竟然就这样拒绝了我的第一次邀请，是在是令人伤心呐。莫非林大人很讨厌我？我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上官澜故作可怜地说。

林辙一阵恶寒的，看你这样子，你哪里是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了？哪里像是人生地不熟了？！说堂皇话也说得真实一点行么？

无奈，既然他这样一说，林辙也不好再拒绝，便应邀过船。林辙一上他的船，一阵胭脂粉香扑面而来，林辙下意识皱皱眉头，开始有点后悔答应他了。

林辙素来喜欢清静幽雅的地方，从不去烟花之地，也嗤之以鼻。以前那人还在云安的时候，他没少“教育”他，让他不要整天和一些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儿。例如……林辙看了看上官澜，例如上官澜这种人，可以说是最让林辙讨厌的一种人了。他甚至都有点怀疑，上官澜这大理寺少卿是怎么当上的。

只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纵然表面是很爱玩，但骨子里头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好孩子，所以一直都纵容着他，宠溺着他……

“林大人？莫不是林大人生来爱发呆，怎么上到我这儿来了，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冷不防的，上官澜凑近林辙说。

林辙下意识地避开。道

“唔，许是酒喝多了，我看我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

“噢，这好办，等下船靠岸了我亲自送林大人回府。”

琴娘弹奏，才子对诗。好不应景。但林辙却始终都融不进去。他的思念，停留在很久以前。

那些人对得正上兴头，上官澜却又走了过来，和林辙说话，林辙感到无力，怎么这个人和外表相差这么多，那如月华的气质的人，不应是淡漠寡语的么？怎么他如此烦人。

“林大人似乎是在思念他人呐……”

林辙的脸上不禁冷了几分，此人三番四次都揣测他的心情，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林大人，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此话一出，林辙一愣

“我们以前见过？”

“嗯，你不记得了？”

林辙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在什么时候他见过上官澜。

上官澜凑上前，贴近林辙的脸，林辙皱着眉头看他。

“小、辙、师、兄……”

林辙的眉头越皱越深，越皱越深。

他以前曾上山拜师学艺，那时候他是最小的徒弟。后来师傅在外捡回来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成了他们门下最小的一个徒弟。

那个孩子调皮捣蛋，是门中最令人头痛的人。也只有他，才会叫自己“小辙师兄”。林辙一惊，又一喜，颠覆之前对上官澜厌恶的态度

“澜儿？”

上官澜咧嘴一笑，扑上去抱住林辙，甜腻腻地叫了一声

“师兄。”

“不见你这么多年，你竟然长这么大了。”

“那当然~”上官澜自豪地说。

那对才子美女诗兴正浓，无暇留意到林辙和上官澜的互动。林辙奇怪地问道

“我记得……你入门的时候不是随师傅姓的么？”

上官澜笑道

“后来，我的父母上山认领了我。我是在一场洪水中与我父母失散的。”

“是吗？那太好了！”林辙真心地高兴，上官澜小时候虽然调皮，但是也是个好孩子。林辙虽也最头痛他，却也很喜欢他。所以当得知上官澜是当年那个小师弟后，之前那衍生的反感消磨殆尽。更多的是欢喜。

却没留意到，上官澜看着他的更是别有深意的眼神。

就是林辙这两师兄弟相认之后，上官澜隔三五岔有事没事也来找他。

这不，林辙在批阅公文。那上官澜却笑眯眯地托腮望着他。林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放下公文，叹口气说

“唉，我说你啊，你是怎么当上大理寺少卿的？你很闲么？”

“嗯，忙完要忙的了。”

“那别来打搅我。”

“小辙，你就让我在这儿嘛。”

林辙敲敲他脑袋

“没大没小，我是你师兄。”

林辙之所以还像对小孩子那样对他，是因为上官澜还的确带着满身的孩子气。他不知道的是，上官澜只在他面前这样。

“师兄认真做事的时候的样子真好看。”

林辙哭笑不得

“看来你是闲得不得了了，我进宫去问问皇上，最近大理寺少卿这么闲该怎么办好？”

上官澜扑过来，抱住林辙的手臂，摇晃起来

“师兄，师兄，我要来你家住……”

林辙只想扶额，怎么这师弟十几年不见还能如此粘人和令人头疼。莫非真的有人长不大的么？

长不大……

这回林辙又忽然想起那远在他方的西苑了。

西苑，他曾经心爱的孩子，不也还曾是长不大的孩子么？

上官澜见林辙忽然沉静下来，也不做声。良久，他才轻轻地问

“师兄，你又在想你心里的那个人了么？”

林辙错楞地抬起头来看他

“啊？”

“我知道师兄你心里一直有个人，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其实我老早就找到你了。一直看着你……”

上官澜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意味不明的闪光。

林辙下意识避开

“是么？那为什么一直没来找我？”

“因为那时候，师兄的心上人还在身边，我不敢出来。”

他说的轻轻的，仿佛谁也没有听见，他自己也是。可挨近他的林辙还是听到了，而且还隐约感受到了他想说，却没说出来的是什么。

所以，林辙选择沉默。

上官澜复而抬头道

“现在你的心上人走了，你的心也走了。我想把它找回来。”

林辙一惊，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说道

“说什么呢，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吧。”

上官澜收起他那副认认真真的模样，又开始孩子气十足地说道

“好啊！就等你这句呢，饿死我啦。”

林辙被他这“变脸如翻书”弄得哭笑不得

“饿了自己不会去找吃的吗？一天到晚呆在我这儿作甚？”

“我要和你一起吃。”

“你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我只在你面前孩子气。”

上官澜又忽然变得认真，让林辙措手不及，唯有当做没看见。

他转身往书房外面走去，不去理会在后面笑的奸诈的某人。

第二十五章：狂澜②

上官澜从小时候开始就对着林辙抱有遐想，林辙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一直觉得，可能是自己小时候对上官澜照顾有加，所以上官他对他有了一定的仰慕也不足为奇。

林辙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却不是他那样想的，上官澜对林辙抱有的是什么样的遐想，上官澜他自己很清楚。

所以当他默默看着林辙从拒绝、失去、重逢、又在失去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很不是滋味。因为他舍不得林辙受委屈。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很高兴，因为那个人走了。他就可以“有机可乘”了。

他知道这样趁虚而入不对，但是，他喜欢林辙喜欢到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步。

所以，接下来，该轮到他出现了，就算林辙从小到大只当他是弟弟都好。但是，那也没关系。他愿意等。他已经等了差不多十年了。他愿意再等。

等多久也没关系，只要他还在他的身边。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上官澜抱着一大摞橙子踏进林辙的府邸。叫道

“小辙，我给你送橙子来啦。”

林辙出来相迎，却瞧见上官澜手里的橙子每个又大又圆，色泽明亮鲜艳。不由好奇道

“你哪里来的这些橙子？”

据他所知，云安没有这种橙子卖吧？上官澜一贯笑眯眯地说

“这是大理寺那些人给我的，我拿来给你吃。”

林辙哭笑不得

“给你的你拿去吃么，拿来我这里作甚。”

上官澜咧嘴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齿，他姣好的面容在秋日下尤为好看

“我要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小辙。”

林辙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只是感动而已，微微带着宠溺的笑容说道

“你这孩子。”

上官澜把橙子拿进屋子里放下之后，转过身来用他那黑亮的眼睛看着林辙

“小辙你别老是当我是孩子。”

“那你别整天都一个孩子样，真是的。平日见你在朝里头都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的。为什么你人前人后就不能都那样呢？”

“这叫真/性/情，这就告诉你，小辙对于我来说是特别的。”上官澜又一次把话说得暧昧不清，林辙依旧沉默，当做听不到。上官澜失望的表情没表现在脸上。他总相信着，小辙总有一天能接受他的。

上官澜心里琢磨着，还是忍不住想说出来。问

“闻人西苑是一个怎样的人？”

林辙闻言一愣，看着他，满眼惊愣。随即垂眸，道

“一个看起来坚强，可是却又忧郁、又柔弱、又可爱的一个人。”林辙说着，眼神充满了怀念，看得上官澜心里泛酸。

“小辙你喜欢这样的？”

林辙闭了闭眼睛道

“不能说怎样的，只因为是他，所以无论是长处是短处，他的一切都让人喜欢……”

上官澜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反口道

“嗯，所以小辙心里装着谁，我也还是喜欢小辙的。”

林辙又是一顿，这下，上官澜可是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了。不过他依然想要打马虎，道

“我也喜欢澜儿，澜儿是乖孩子。”

上官澜可却觉得自己忍不了了。一把抓住林辙的手，无比认真地说

“你明知道我的喜欢是怎样的喜欢。”

林辙想要把手缩回来，却换来更紧的箍住。他叹口气道

“你对我只是兄弟感情太过深厚了而已……”

“你是又把这个当做借口么？像当初你拒绝闻人西苑一样？”

林辙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口气不禁冷了几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我的心而已！”

林辙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道

“可你也该知道，我对你并无兄弟以外的感情。”

“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上官澜的表情那么认真，看着林辙的视线那么炽烈，让林辙无法再直视他拒绝。无奈苦笑道

“你也该明白，有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我没有要勉强你！我……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给一个机会我而已。”

上官澜的口气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却忽然一把抱住林辙，林辙防不胜防

“你给一个机会我好么？”

林辙感伤中一时拿他没办法，心里还是苦笑，没用的。他怎么会没有试过想要忘记西苑。他试了那么久，只会发现往年有他在的回忆越来越清晰，想要忘记那个人却只会想起他的更多。

越发思念他的自己怎么可能还会再喜欢上别人？

林辙是这样想自己的，不过，他还是轻轻地点了头。也想着，或许有一天，上官澜发现自己始终还是忘记不了西苑，也不会再有耐性纠缠他了吧？

上官澜却因为他的点头欣喜异常，让林辙心里涌现了奇怪的感觉。

经此一告白，有什么改变了。却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上官澜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事没事来骚扰一下林辙。仿佛那天并没有做任何告白。他渐渐松下心来。他不知道，其实是上官澜不想逼得太紧而已……

“上官大人，好兴致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笛呢？”

同为大理寺的官员，这位朱贤却很不喜欢上官澜，一来妒忌上官澜的能干，二来对上官澜的态度很不满，而且上官澜容貌出色，他暗恋的李家小姐竟然看上了他，这让他对上官澜的敌意更深。

所以刚刚那句话是完全带着讽刺意味的，谁人不知这新来的大理寺少卿爱风花雪月，风流倜傥，独自一人在这亭子里吹奏幽怨的笛声，只怕是想做个样子给别人看吧？

朱贤对这种“无病呻吟”最嗤之以鼻了，对方还要是他最讨厌的上官澜。上官淡漠地看了一眼他

“朱大人想的话，可以一同吹。”

哼，谁想和你吹了，面上却是笑得五分讽刺五分蔑视道

“不，我怕太逊色，扰乱上官大人的兴致。”

上官点头说

“你知道就好。”

“你……！”朱贤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

“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上官大人了，下官就此告退。”

“好走，不送。”依然是淡漠至极的口吻，让朱贤恨得牙痒痒的。

本来是想就此离去就好了，但是想想又不服气。捻起一块石子，向上官澜砸去，上官岂又不知他的小动作？正想回手一挡，却有人比他更快。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为他挡去这石子。随即一把温润好听的声音冷冷响起

“朱大人，未免太小气了吧？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以为，朱大人一直是个君子。”

朱贤一见是林辙，并且听到这么一番话语，满脸通红，匆匆就转身走了。等他走后，上官澜就换了一副嘴脸，说道

“我就知道小辙最看不得我别人欺负了。”

林辙斜眼看他

“你的样子像是被人欺负么？是你在欺负人家吧？”

上官澜笑嘻嘻的，低头却发现林辙手背上有一条血痕，当即小心翼翼地把那手抬起来，皱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