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枫拍开他的手:“你不就是想听实话吗?我爹跟叶老头是故交,我小时候叶老头就说我怎么天赋异禀,死活要收我当徒弟。”
“所以你不但擅长解毒,而且轻功卓绝。”秦鸿溯低头看那颗还在乱拱的小脑袋,怎么看都觉得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毫无瑕疵。容貌,才学,武功,家世,性格……近乎完美,这么个举世无双的人,就落在自己手里了,焉有放开的道理?(鉴于情人眼里出那啥,贪吃、惹事、狡猾之类的都被皇帝自动忽视掉了==)
顾晚枫终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个回笼觉。突然他眼睛一睁,噌地坐起身来。
“怎么了?”秦鸿溯一把拉住要往床下窜的人道。
“昨儿约了莲心姑娘听琴的。都是你,一大早来打扰我,结果差点忘记了。”顾晚枫下床飞速地洗漱,穿衣。一脚踏出房门才记起屋里还有个头顶冒烟的皇帝。
“那个,我就不送了,皇上日理万机,还是早点回宫去吧。”顾晚枫把头伸到门里边,笑嘻嘻道。然后也不等秦鸿溯答话,一溜烟消失了。
“莲心……”秦鸿溯保持不动,在屋里坐着。
莲心突然打了个寒战,她搓搓胳膊:“小鹂,把窗户关上。今天怎么这么冷啊。”
礼部。
礼部尚书于商捋着胡子,一脸凝重坐在太师椅上,周围还坐着礼部侍郎礼司以及主动请缨提前来熟悉职务的谭瑞。
“昨天,老太傅和丞相都向皇上进言,请皇上早日立储。”尚书大人道。
“这,”礼部侍郎小心翼翼道,“皇上年轻,龙体康健,现在提立储,会不会……”
尚书摆摆手:“像上次险恶之境地,若非顾晚枫及时出手相救,后果难以预料啊。立储事关国家大统,朝基稳固,皇上乃当世明君,岂会因为忌讳而忠言逆耳?皇上所顾忌,不过是小皇子年幼,生母早故,不愿他太早承担这样的重任。”
谭瑞开口道:“学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老夫想听听你的看法。”
“皇上到目前,也只有一位皇子。不论皇子年幼或者年长,皇长子继承大统是历朝历代的先例,这天下的重担早就落在小皇子身上。目前的情势,立储与否,不是在于加重皇子的压力,而是关乎朝廷稳固,民心所向啊。”
“恩,言之有理。老夫明日早朝就向皇上进言,望早立储君,守器承祧。”
刑部大牢。
一个牢头跟另一个悄悄道:“之前抓进来那些反贼,不知道是骨头硬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口一个不知情。”
那个道:“嗨,哪来那么多硬骨头,估计是不知道吧。这些人也是傻缺,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行刺,行刺完了还说不知道行刺的是谁。”
“听说现在城门戒严,盘查的很紧。只准出,不准入。城里到处是禁军和暗部在追查余党。”
“这世道,好好的,怎么就乱了呢?”
“嘘,有人来了,别说了……”
北部边陲,银甲军某营。
“黄将军,探子回报。说是随进达鲁族的使者跟大昆山的很多匪首接触过,看来两方一定在密谋什么。”一个军官进了中军帐道。
银甲军负责北部防御的大营长官,黄升,端坐的帐里。听了副官回报,思忖道:“达鲁族跟大昆山的匪帮一边勾结,一边内斗,倒是相互制衡。不过这么频繁的接触真是不多见。秘密传令下去,巡边的卫队增加一倍,日夜不停。让兄弟们擦亮眼睛,磨亮了家伙,严阵以待。”
“属下这就去办。”
“报——”一个小兵飞奔进帐,“报告将军,北冀军的特使求见,说是要事相商。”
“北冀?让他进来。”
画舫。
“庄主。”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
“庄主过奖了。这些大臣的把柄捏在我手里,身上还中了奇毒,为了头顶的乌纱和项上人头,他们岂敢不乖乖听话?”莲心道,“不过——”
白发男子微微敛目:“恩?”
莲心低头不敢看他:“我觉得他们似乎已经在担心我们的目的,这次已经答应的很勉强。不像最初的时候,信誓旦旦要为我们效力。”
“哼,威逼利诱之下,怎么会心服口服?你放心,人拥有的越多,就越舍不得死。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是。庄主英明……”
青州府。
庄齐叉着腰,站在一座高门大户的大宅院门口,气势汹汹道:“就是这里?”
“是,将军。几个兄弟从地道里一直走,出来就在这宅子的院墙外的一个小树林里。”赵明道,“这个宅子我们之前查过,前年冷不丁冒出来的。主人是个姓陆的老头,说是在外做生意,发了财,回祖籍养老。说是请风水先生看过,这里风水旺他的姓。”
“所以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脚建宅子?”庄齐一脸不信。
“可是这家自打来了,就安分守己,偶尔还布施医药粥饭。这边的县令说,这家陆员外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儿。而且他查过县的户籍,这姓陆的祖上确实是该县下辖小程庄的人。”
“姓陆。”庄齐跟易蓝对视了一下,道,“敲门!”
于是小兵上前咣咣砸门。
不多时,门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开了。一个门房打扮的人探出头来,一见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下了一大跳。
“各位,军、军爷。有何事叩、叩门?”
“有朝廷通缉要犯逃到你家来了。”赵明道。
“啊?不、不能吧。我没见到啊。”
“废话,通缉要犯逃进来,还能走大门口?”赵明一把把人揪过来,“带路!”然后跟庄齐和后面的士兵就大摇大摆进了院子。
小门房战战兢兢地领着人走过一重重的院落。
“我说,你家员外够有钱的。这院子三进三出,都赶上丞相府了。”庄齐问道。
“这,这小的也不知道。小的才来半年。”
说话间,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从另一个院子出来。
“听家人说,家里来了军爷,老朽有失远迎。军爷赎罪。”老头颤颤巍巍作揖。
庄齐摆摆手:“不用客套。我们是来追查逃犯,有人亲眼见他逃进你的院子,我们奉命搜查。”
陆员外直起身子惊诧道:“有这等事?!这要是藏在我们家,老朽一家性命岂不很危险。那要劳烦军爷仔细查找。”
“这个自然。”庄齐朝赵明打个眼色。赵都尉立马指挥人在院子里分散开来。
“赵员外,听说你是前年才搬到这里的。”庄齐道。
“是,老朽年迈,在外漂泊多年,总想落叶归根啊。”
“员外之前在哪里经商?经营什么?”
“跑过很多地方,卖过大米,开过酒楼、茶庄,贩过丝绸。”老头边把庄齐几个往里面请,边道。
“听说濯岭盛产丝绸,陆员应当是去过吧?”
“呵呵,这位军爷记错了。濯岭出麻布,濯水产丝绸。老朽当年在濯水当过好几年呢。”
庄齐挑挑眉:“那,你是不是卖过盐?”
“盐?盐在刚开始卖过两年,但是根本就没什么赚头,都被官府派发的大盐商把持住了。”老头摇摇头。
“二位请坐。”老头把人往里屋让。
庄齐跟易蓝四下打量正堂的摆设,倒没什么可疑之处。
两个人坐下,老头赶紧吩咐上茶。自己站在一边。
“员外也坐吧。”庄齐看老头站着直打颤,也不好意思太凶悍。
老头谢过,坐在一边。
易蓝正要开口问点什么,突然觉得腰被什么勾住了。他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就听哐啷一声,自己连带着椅子,一起向下翻过去。想动,却被牢牢挂在钩在椅子上。彻底跌下去之前,他抬起头,就见老头直勾勾看着他俩,眼神有些阴毒。
36.蠢蠢欲动(下)
上面洞开的地道门又合上了,一片漆黑。
庄齐和易蓝已经脱离了椅子,但是四下都是墙壁,没有出口。
“又是地道。真是邪门,这次跟地道杠上了。”庄齐擦亮了一个火折子,咬牙切齿道,“死老头!太阴险了,竟然搞这种机关。”
易蓝倒是不急不躁:“不论如何,你这招打草惊蛇是收到了成效,只是这成效好像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庄齐到底是个大将军,很快收敛了暴躁,道:“这老头敢明目张胆把我们陷进来,肯定早有准备对付赵明他们。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凶多吉少。”
“担心也于事无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救我们自己,才能救他们。”易蓝借着火光在墙边摸来摸去,突然他动作一滞。
“这里有机关。”
庄齐赶紧过去看,那面墙是有缝隙的,应该是道石门,右下角有块砖,很醒目地突出一点儿。
“这么明显,会不会一打开掉出一面大钉板或者乱箭齐发什么的。我们在这么小的空间里,简直就是当靶子的。”庄齐大咧咧道。
“那是开,还是不开呢?”易蓝看他。
两人相视一笑,“当然开!”
按下转头,石门打开,什么都没发生。
“惊得我一身白毛汗。”庄齐嘀嘀咕咕在易蓝前面走进石门。
石门里一条古古怪怪的地道,高低不平,墙上还有些看不出名堂的图案。
“有古怪,小心脚下。”庄齐回头跟易蓝说道。
易蓝仔细看着墙上的图案,低头看看地面,少顿了顿,还是朝墙边走过去。突然脚下喀喇一声,一块地砖被踩下去一点。他连忙收回脚,可是好像已经晚了。
来时的石门,迅速地重重地落下来,砸的地面尘土飞扬。
易蓝回头歉意地望着庄齐。
庄齐摸摸头:“行了,什么也别想了,勇往直前吧。”
易蓝忽而笑了,“有你一起,困在这里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烦躁。”
庄齐眨眨眼,这话什么意思呢?夸我,觉得我可信,还是觉得我风趣……
不多一会儿,地道就变得忽宽忽窄,再往里走了一阵子,到头了。
“这么快就没路了。”易蓝四下打量。
“找找看,说不定又有什么机关、暗门之类的。”庄齐捋起袖子四下查找,还不停嘱咐,“你可小心点,别在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上。”
易蓝指着被夹住的脚,一脸无辜地看庄齐:“你说的太晚了。”
庄齐扶额:“你是不是跟老头一伙儿的?”
“我要是跟他一伙儿,现在被夹住的就应该是你。”
“反正你俩都是来折腾我的。”庄齐围着易蓝转了一圈,然后蹲在地上想把那个扣住他的脚的金属箍抬起来。
正往上抬着,就听见背后的墙上有响动。两个人齐齐看去,一柄锋利无比的钢枪从墙里伸出来,快速朝他们刺过来。
庄齐使劲向下一拽易蓝,两个人蹲坐在地上躲过了这一枪。谁想紧接着又一柄从靠下的位置刺过来。易蓝的一只脚被固定在地上不能移动,这一下是避无可避。
易蓝使劲推庄齐:“危险,快躲开!”可是推了两下都没推动。
电光火石之间,庄齐一咬牙,把易蓝扣在身下。就听噗的一声,血肉被穿透的声音……
易蓝就眼睁睁看着那枪头穿过庄齐的肩膀,带着翻飞的血滴,停在自己眼前。
“你——”易蓝赶紧伸手点了他伤口周围的穴道,从腰间抽出寒雪扶风剑,也不管看不看得清,会不会伤到脚,运足力气朝脚上的铁箍砍去。
连砍两剑,铁箍终于崩断了。易蓝只觉得脚面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低声对庄齐说:“你忍着点。”
说完他把庄齐往前一带,把人从血淋淋的枪头上拽开。
庄齐的额头上都是大汗珠子,愣是一声不吭。
易蓝扶他靠墙角坐下,撕下衣襟给庄齐把伤口紧紧缠好。
“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易蓝这才想起训他。
庄齐咧着嘴:“呵呵,谁不想多活几天,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受伤。我皮糙肉厚,没事的。”
易蓝没说话,定定望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两个人对望着,有些东西在黑暗里悄悄蔓延。
可惜,好景不长,又有卡拉卡拉的声音在响。
“奶奶的,有完没完了!”庄齐很愤怒,谁这么不开眼来坏他的好事。
来不及反应,又一道铁门从顶上掉下来,把两个人困在地道尽头的小空间里。
这下真是没辙了,易蓝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跟庄齐一起大眼瞪小眼。
渐渐地,庄齐觉得有点热,不知道疼得幻觉,还是跟易蓝靠的太近。
“我说,你绝不觉得有点……热?”庄齐实在忍不住道。
易蓝正低头研究什么,然后猛地抬头道:“这里的地面不是石头,是铁的。我们被困在一个大铁炉子里了。”他伸手摸摸铁门,“外面在加热。”
“什么?!”庄齐挣扎着要站起来,“老子英雄一世,最后变成烤肉死的,那我这一世英明就毁了。”
易蓝拽住他:“别动!我有办法。”说罢,他远离庄齐,靠近铁门,盘膝而坐。
慢慢的,一股寒气袭来,庄齐打了个寒战。“我说,别热不死,给冻死。你悠着点。”
铁屋越来越热,但是易蓝散发出的寒气也越来越重。冷热相遇,这伤员庄齐遭罪了。
“我说,你别硬撑了。”庄齐看易蓝的脸色都煞白了。
“耗费这么多功力,不用等烤死,你就先力竭而亡了!”庄齐吼道。
易蓝也支持不住了,靠在门上睁开眼,缓缓道:“拖一时,就多一线生机。”
庄齐喘着粗气道:“要死就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易蓝嘴角翘了翘:“我连累你了。”
“不用道歉,我自愿的。”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易蓝愕然。
“是啊,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一再踩中陷阱?分明是故意的。”
易蓝苦笑:“再精明也躲不过你的眼睛。你怎么会怀疑我?”
庄齐叹口气:“我家主子的密旨,有门道的。在火上一熏,就会有暗藏的标记出来。你给我的那份,虽然字迹很逼真,但是没有印记。”
“怪不得。那你怎么不拆穿我?”
“我情愿相信,你不是带着恶意。”
易蓝望着他:“我只是按照公子的意思,拖住你。他告诉我,绝不会害你,也不会害皇帝。”
庄齐哼了一声:“公子,公子。你倒是信他。”
易蓝不接话,继续道:“我懂点机关之术,踩的只是暗门。刚刚那一枪和现在这个,不是我……”
“我知道。你就是想害我,也不用搭进自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