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生日派对遭到破坏,双胞胎姊妹同声指责他。
「就是你!是你和海盗勾结,想觊觎我家的财产对不对?」
「我就想说你怎么会突然热心的替我们介绍公关公司……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还不都是你们害的!我恨死你们了!」郭晟华激昂的咆哮,让两姊妹尖叫连连,赶紧躲到邢青云背后。
「总是对我大呼小叫、呼来唤去,动不动就骂我、念我,根本不把我当人看。我每天都恨不得捂住你们的嘴巴,把你们扔进海里!」
一旦打破底线,郭晟华便再也无法压抑长久以来的怨气,一口气倾吐而出,近乎恐吓的言论令两姊妹倒抽一口气。
「我为你们赚了那么多钱,分我一些又有什么不对?!我没有错!」
「但你这是犯罪的行为。」邢月朗打断了他的强词夺理,「我已经向警方报案了,暴风雨也停了,不到半小时他们就会抵达,到时候你和里奥,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我不要!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我要去坐牢?!我没有错!」
郭晟华开始歇斯底里地狂吼,疯狂的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万明晓,刹那间,所有的怒气和怨怼一拥而上。
「都是你!可恶的娃娃脸小鬼,都是你害的,本来我们的计划很完美的,现在全都被你给毁了!」
怒火攻心之下,他拾起之前里奥掉落的枪,对准万明晓。
「放我走!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小鬼!要是我坐牢,他也别想活!」
第九章
这世界上唯一能在瞬间激怒高逸达的事,就是有人试图伤害他最爱的人。
眼看掀起这场风波的主事者正举枪对准万明晓,只要扳机一扣下,他就会永远失去那灿烂的笑靥,失去老爱向他闹脾气却依旧可爱迷人的小狐狸,刹那间,那个沉睡在灵魂深处的自己,冲破了他压抑六年的枷锁,以凶狠、暴戾的姿态出现。
「住手!」在众人皆因突发状况而错愕呆滞的情况下,他的咆哮声更显骇人。
手持枪械的郭晟华也怔住了,转动布满血丝的眼球望向他,枪口也跟着转向,却在看见高逸达向自己直扑而来的当下失去了反应能力。
「阿达!小心!」
「别冲动啊!」
对同事们的警告充耳不闻,高逸达看准郭晟华吓傻的那一秒,举起握紧的拳头,仿佛要宣泄这几天来累积的怒意,朝那可恨的脑袋狠狠砸下。
「哇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头部遭受重击的郭晟华发出惨叫,重重摔倒在地,连手上的枪也滑了出去。
柏慕尧抢先一步上前,将他的双手反扣在背后,按倒在地,但高逸达却无视于伙伴已制伏敌人,以冷酷到近乎冻结的表情,继续殴打倒地不起的男人。
「阿达!住手!」
「够了!可以停手了!」
从未见过他如此疯狂,就连负责压制里奥的区宗靖也出声制止,柏慕尧则改从身后架住他,将他从痛叫蜷缩的郭晟华身上拉开。
但高逸达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血红的眼睛里除了眼前这可恨的人,什么也看不见,他只知道,凡是伤害万明晓的人,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好了,逸达,可以住手了。」
这时,一只手从旁攫住他的手臂,熟悉的嗓音用撒娇的方式呼唤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就见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失控至此的人,正微笑伫立在他面前。
「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可不想再去警察局把你赎回来。」
「晓晓……」激昂的情绪转眼冷却下来,他凝视着平安无事的恋人,狂暴的自己「咻」的一下消失不见,只剩下无论面对什么困境都冷静自持的自己。
高逸达收回拳头,正想伸手抱住眼前人,却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一声「可恶」。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就见区宗靖气急败坏地拔足追逐趁乱从他手下逃脱的里奥。
「站住!」
宴会厅内再度陷入慌乱,但打算潜逃的里奥并未冲向门口,而是捡起原本属?自己的手枪,朝邢家人飞奔而去。
这名海盗相当清楚,现场最有价值的人质在哪。
邢家姊妹惊恐地尖叫着,但他的目标并非邢月朗,而是长臂一捞,勾住傻站在原地的邢霖沂,在宾客们的惊呼声中,将邢家小少爷拖到落地窗前。
「里奥!放开霖沂!」
邢月朗、邢青云父子同时出声,但又受制于他手上的枪无法上前,邢夫人也哭叫着拚命哀求他放开儿子。
「里奥……不要伤害霖沂……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求求你放了他……」
高逸达在此时恢复冷静,正想和万事达的员工们一同上前救助邢霖沂,但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令他裹足不前。
如果,邢霖沂是故意不抵抗,让里奥用自己当人质呢?
他的想法随即得到印证。因为里奥的枪口一直朝着向他逼近的邢家人和其他宾客的保镖,就连勾住邢霖沂的手也未使力,只要人质有心挣脱,绝对能轻易脱逃。
于是他按下柏慕尧顺手捏住牛排刀的手,要他稍安勿躁,也低声吩咐区宗靖不用再追,并以眼神征求万明晓的同意。
只是他家老板显然对打击犯罪、拯救无辜人士没兴趣,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他身上,摆明了想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里奥,你要多少钱就开口,别伤害霖沂。」
「我不要钱,只要让我离开就行。」
里奥以枪柄敲碎落地窗,玻璃碎片哗啦哗啦掉落一地,而这时直升机降落的声音也清晰地传进宴会厅,显示警方已经赶到。
邢霖沂急忙望向里奥,以眼神示意他赶快离开。
「看来我时间不多了呢!在走之前,有件事情一定要让你知道。」回以苦笑,将双唇贴向怀中人耳边,里奥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向他倾吐隐藏已久的心情,「我爱你。」
邢霖沂错愕地瞪大眼,而听不见两人对话的邢家人,误以为他在威胁儿子,紧张得拚命向他喊话。
不理会四周心急如焚的人,里奥以近乎轻吻的方式,在心上人耳畔低语。「你才是我眼中最有掠夺价值的宝物,可惜我抢不走你。别再觉得自己毫无价值了,至少这世界上,有一个人爱着你……但前提是,过了今天我还活着的话。」
「里奥……」邢霖沂担心的声音,像快要哭出来似的。
「如果我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找你。在此之前,你可以好好考虑,愿不愿意让我抢走你。」向他展露最后一个微笑,里奥松开手,将他向前一推,趁众人措手不及之际,利落地攀过栏杆,纵身跃进树丛,在黑暗中消失了踪影。
「不要让他跑了!」
之前被海盗制住而无法大显身手的保镖们个个抢着追出去,可邢家人对里奥的行踪根本毫不关心,只顾上前关心历劫归来的邢霖沂,邢夫人更是抱着小儿子喜极而泣。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身为旁观者的区宗靖搓了搓下巴,煞有介事地叹着气。
柏慕尧推了推镜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没听到,不过可以猜得到。对了,你不是会读唇语吗?他们在说啥?」
「无聊。」
「你一定要这么惹人厌吗?讲一下啦!一定是告白吧?粗鄙的海盗对富家少爷告白……真是诡异的组合!」
「哼,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
「喂!吸血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将两位员工的吵吵闹闹抛诸脑后,高逸达默默凝视着被家人包围的邢霖沂。
只见他坚毅地抬起头,向家人宣布他不想要这座岛,也不会和女人交往,那勇气百倍的侧脸,代表他已挣脱一切束缚,回归真实的自己。
而比起刚才落幕的人质风波,这番宣言似乎更骇人听闻,邢家人个个像石化般冻结住了,邢夫人更是泣不成声。
说完压抑已久的真心话,邢霖沂便昂首阔步地转身走开,却在和高逸达擦身而过时停下脚步,似乎想向他表达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万明晓识相地带区宗靖和柏慕尧暂时离开,要他们联络另外两位员工回来集合。
高逸达暗自感谢恋人的贴心,向邢霖沂点头示意。里奥离开之后,就只剩下自己知道他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了。
「霖沂先生……您不打算告诉青云先生吗?」
「没关系的。」邢霖沂摇摇头,这不是他驻足的原因。「如今在我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原来如此。」
「……我只是想说,有关里奥对你和万先生所做的事,我很抱歉。」
他确实在里奥手上吃了不少苦头,但比起昏倒在地上的郭晟华,他对里奥的怒意还没有那么多。
看见不久前还低垂着头,安静内向的小少爷,如今正以坚定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他明显的转变令高逸达会心一笑。
他也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或许该说,除了邢霖沂和里奥之外,没有人听得见。但光从邢霖沂的表情,他就可以确定那名海盗给了小少爷无限的勇气。
「那么,高秘书,我们后会有期了。」
「是的,后会有期,霖沂先生。」
目送他的背影逐渐远去后,高逸达回头寻找自己的恋人,就见到万明晓没有和两位员工在一起,而是独自走入议论纷纷的宾客群中,似乎在寻找某个人。
他立即追上他的脚步,走向位于僻静角落的窗边,就见有两位男性正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位男性察觉到他们,回头向他报以微笑。是老爱跟在邢家夫妻屁股后面跑的雷雨扬。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记者这会竟没有追着邢家人抢独家新闻,反而躲在角落和别人聊天?
「嗨,小老板、秘书先生。」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雷雨扬向另一位男性说了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随即转身离去。
万明晓也没有挽留他,目光仍聚在背对着他们的男性身上,「是你吧?刚才大喊有枪的人。」
「我本来是想低调点的,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男性微笑着转过身,意想不到的熟悉面容,令高逸达震惊不已,反观万明晓,却平静得仿佛早就预见会有这一幕。
「既然健康不好,您老人家就不要乱跑了。」
「我只是想为你们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看来那个记者就是你布下的眼线吧?」万明晓语带讽刺地说道:「我们确实该感谢你的『绵薄之力』,至少时机喊得刚好。不过我们会这么狼狈,你要负大部分责任。」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万里面对儿子的指责一脸无奈,只能耸耸肩。「我怎么知道会有海盗来参一脚,把场面搞到这么大?」
高逸达望着活力十足的前老板,真不晓得他哪里不适合远行了?
所幸邢家人正忙着收拾残局,宾客们也各自围成小团体热烈讨论今晚发生的事件,没人注意到他们。
「那条钻石项链根本不是你买的吧。」
万里以苦笑作为回答,「就算我买得起,也不会送给那两位小姐。」
「所以,要逸达来送礼是朗叔的主意喽?」
「不尽然是,这是他家夫人的主意,理由和你的任务相同,用来激励那两位小姐早日定下来,赶紧找到另一半。不过月朗早就很欣赏逸达,他从我这挖不走人,至少希望有机会招他作女婿。」
「招他作女婿?」万明晓不屑地冷哼一声。「干脆办场比武招亲或抛绣球大会,应该会更热闹,也比较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这次纯属意外嘛!」
万明晓无情地责备父亲「装可爱也没用」,而后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递还给他,就想转身离开。「总之,权利书还给你,到底要送给谁,你自己去判定吧!」
「晓晓,等一下。」刚才一直保持沉默的高逸达,在这时伸手搭上他的肩,留住他的脚步。
小狐狸先是困惑地眨着大眼睛,但很快意会过来,乖乖站着不动。
「舅舅……」从万明晓手上取回珠宝盒和钥匙,高逸达慎重地将两者放到万里手中,「这份礼物,我也必须还给您。很抱歉,我没有完成任务。」
「这不能怪你,因为你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瞧过那两个女孩子嘛!」收回珠宝盒,万里不忘调侃他两句。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嗯?你说吧。」
「有件事情我想应该先让您知道……我和晓晓,已经交往六年了。」
闻言,万里眉毛一挑,笑容也僵住。
嗯,这种反应比想象中好了一点。
高逸达自我安慰着,保持沉稳的态度说下去。「从今以后,我还是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和他共度一生。您是我最感激的恩人,也是我重要的亲人,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
「……晓晓是男生喔!你该不会忘了他是你的表弟吧?」
「这件事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你是变态吗?」
「爸!」愤怒的万明晓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高逸达轻按他的肩膀劝阻。
「您或其他人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只是认为不该再隐瞒您,也不想让晓晓觉得委屈。」高逸达以一贯的冷静嗓音说道,因为在万里脸上,他没有看到一丝轻蔑,而是试探。
「我不希望他再为了我躲躲藏藏,也不希望我为了迎合您的要求和其他女性接近,害他为我伤心。我不奢求您能理解我对他的感情,但我能保证,我会比任何人都爱护他。」
「要是我不同意呢?」万里紧绷的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要是我说……如果你们继续交往,我就和你们断绝关系呢?」
高逸达沉默了,他凝视着自己的舅舅,想读出他究竟是在试探,还是真的在警告他。
「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好歹抚养了你十几年。」万里以难以揣测真意的严肃语气反问他,「难道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晓晓就更不用说了,他是我的独生子,是我和他母亲一手带大的,你只靠三言两语就想让他和我决裂吗?」
「我当然不希望你们父子决裂,这就是我拖到现在才向您坦承的原因。失去母亲之后,我非常痛苦,也很后悔,我不希望晓晓尝到相同的痛楚。」
直到现在,每当他想起过世的母亲,依然会心痛难当,可是只要他将恋人拥在怀里,亲吻他的发丝和柔软面颊,就能逐渐忘却痛苦。
因此,他相信自己也能给予对方同样的力量。
「但我想通了,一旦晓晓选择了我,我就会倾尽所能回应他,我会给予他更多爱情,直到足以填补失去您的空缺。」
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了一下,高逸达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心爱的小狐狸悄悄挨了过来,牵住他的手,藏在背后,这举动的意义不言而喻。
得到肯定答案的他,打从心底幸福的笑了。
「所以,您的恩情我会尽我所能地偿还,不过要我放弃晓晓来报答您,恕难从命。就算您不同意我们交往,认为我忘恩负义,自此与我断绝关系——我也不打算把他还给您。」高逸达以坚定的语气,说出他的决心。
这一瞬间,背后的喧嚣声、警笛声,全都被隔绝在外,他们仿佛被一股寂静的气氛笼罩,等待突破的那一刻。
「……这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霸道的模样。」最后,万里长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缄默。「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公然拐带我儿子?」
或许吧。高逸达苦涩一笑,没有回答。
「可是,谁叫你也是我的儿子呢?」像个历尽沧桑的老人,万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煞是无奈。
「我根本没得选,你们两个是买大送小,要是我不同意,就得同时失去两个儿子,这样不是太不划算了吗?」
「什么买大送小?你当在买比萨啊……」
万明晓的抱怨,被父亲刻意以叹息声掩盖。
「不过你也真傻,只要你接受这段姻缘,以邢家的权势和财力,绝对能帮你获得比珠宝盒或小岛更有价值的财富,我这是在替你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