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爱 上——劳人草草

眼下离火把节已经只剩一天，先去黑竹沟自然是不可能的了，作为小队组长的王欣安就提议，不妨先将火把节详详细细的拍摄完，然后再留孙小怡、唐糖两个女孩在这里整理资料看管行李，而他自己则和钱涛涛、杜雅文一起前往黑竹沟进行更加深入的拍摄工作。这个建议得到了大家的肯定，于是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就此定了下来。

吃过美味清脆的砣砣肉后，几人便纷纷开始了各自的工作，钱涛涛和唐糖一组，去聚居区周围的山野拍摄凉山的自然风光，而王欣安则和孙小怡一起，通过与当地的彝族居民攀谈来更加全面的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只有勤杂工杜雅文无所事事，清闲的不得了。客房里没有电视看，杜雅文只好在阿苏家的院子里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逗逗从面前走过的小鸡小鸭打发时间。

这里本是一个极安静的地方，可是杜雅文坐着坐着却听到有女人低声哭泣的声音传来，不由觉得有点奇怪，他转身这么一瞄，正好撞见阿苏姑娘一边抽泣一边从里屋走出来，两人的视线一撞上均是尴尬万分，阿苏窘迫的埋下头擦眼泪，而杜雅文就只好望天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哎，最近还真是霉运当头，怎么随便找个地方坐都能撞见人家的私事……

火把节是彝族人一年当中最隆重的节日，所有的彝族女孩都会在火把节到来之前就开始悉心打扮自己，为的是在火把节上大放光彩，借以吸引自己情郎的目光。可以看出来，今天的阿苏也将自己好好的修饰了一番，细长的脖颈上佩戴着繁复精美的挂饰，小巧的唇瓣上也涂抹了朱红鲜艳的唇彩，然而与此不相应的却是她眼角含着的泪珠，一粒一粒粘在又长又卷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对于这样一个年轻、纯洁、天真而又脆弱的女孩，杜雅文根本无法拒绝，所以当阿苏将他当做垃圾桶，把所有的心事合盘托出的时候，杜雅文表现出了卓越的耐性，而没有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其实阿苏的故事很简单，阿苏从小就与邻村的一个男孩定下了娃娃亲，约定今年火把节以后就嫁过去，只不过阿苏并不喜欢那个男孩，而与自己的表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眼看着火把节一天一天临近，而自己却要远走他乡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男人，阿苏就觉得很难过，于是就躲到这里偷偷哭泣，没想到还让杜雅文给撞见了。

听完阿苏的故事，说实在的，杜雅文并没有过多的感触，因为他从小就生长在现代感十足的大都会城市里，所以像娃娃亲这样的旧式婚俗习惯于他而言十分的遥远和陌生。

不过见阿苏哭的伤心，杜雅文也就只好搜肠刮肚的找出一些温和的词句来安抚一下这个伤心的小姑娘：“呃，或许，我是说，其实情况也不是那么糟糕，搞不好你那个娃娃亲对象长的比你表哥还帅，比你表哥更有钱呢。”

阿苏一听，立刻不依了，圆溜溜的双眼瞪过来：“怎么可能？我表哥就是最好的，哪个男人能比得过他？”

杜雅文摸摸鼻子：“其实天下好男人多的去了，你又何必非要吊死在你表哥这棵树上呢……”

阿苏似乎被杜雅文气的够呛，飞速的擦掉眼角的泪水，气势汹汹的和他理论起来：“你胡说，天下的好男人就只有我表哥一个，其他的人都差劲透了，又抽烟又赌钱还不帮家里种庄稼，我表哥就不一样，他什么苦活累活都肯干，赚来的钱还会留下来给我买首饰！”

杜雅文其实很想提醒一下眼前这位愤怒的小姐，自己也是男人，她所谓的“差劲透了”也有自己的一份，不过见阿苏因为愤怒反倒忘记了之前的悲伤，杜雅文也就释然了。他摆摆手笑道：“好吧好吧，你表哥是最好的男人，可是阿苏，你过两天就要嫁给你的娃娃亲对象了，你打算怎么办？私奔吗？”

说到这个，阿苏便又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我不能私奔，如果我和表哥逃走了，我的家人就会永远成为村里人的笑话……我不想让阿妈阿爹难过……可是我真的好喜欢表哥，一想到他以后会娶别的女人，我就想哭！呜呜呜……”

23.阿苏（下）

见阿苏哭的伤心，杜雅文心下恻然，于是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在阿苏背上拍了拍，柔声道：“好了，不哭了，哭了妆就化了，妆化了可就变丑姑娘咯。”

阿苏迅速伸手在杜雅文肩上捶了一记，然后又抱着膝盖痛哭。

杜雅文苦笑着抚摩疼的厉害的肩膀，心中感叹山里的姑娘就是力气大，嘴上却还是继续说着安慰的话：“其实我说的话你也该听听，虽然你表哥是很不错，但也不见得别人就不好，你现在还小，不一定清楚一个合格的丈夫应该是怎样的，说到底，像外貌、金钱这些东西还是身外之物，长的再怎么帅，家里再怎么有钱，最后也抵不过他是否能一辈子真心待你。”

“表哥他一定会一辈子真心待我的！”

“哦，这么肯定？”

“嗯，一定会的！”

阿苏的目光很自信，也很肯定，仿佛认定了她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就是唯一值得她相伴一生的人。

见到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神情，杜雅文忽然淡淡的笑了，只因眼前的阿苏分明就和多年之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眼中只容得下一个人，全身心的只爱着这一个人，自以为离开了这个人自己就活不下去……

然而事实却是，这人也许是完美的，但却不一定属于你，你以为离开了他就不能活，结果却反而过的更好——早知如此，当时就该早早放手才是，也不至于像后来那样弄的这般难看——不过这世上又有哪个人能事事早知道呢，就好像阿苏，她又哪里能真的肯定她的表哥会一辈子对她好……

“表哥，呜呜，表哥……”阿苏忽然又埋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呜呜咽咽的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呜呜，让我死去算了！”

杜雅文想了想，忽然开口：“阿苏。”

“嗯？”

“要不要陪我玩个游戏啊？我保证一定很好玩。”狡黠一笑。

“什么游戏啊？”

杜雅文摇摇头：“现在不告诉你……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阿苏似乎被这个游戏勾起了无穷的好奇心，连自家表哥的事都忘了，凑到杜雅文身旁一个劲的追问游戏的事，而令她气的咬牙切齿的是，无论她怎样逼问，杜雅文连一句话都不肯透露，只是淡笑着摇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阿苏两手攀住杜雅文的一条胳膊，轻轻的晃晃，接着嘟起嘴巴柔声细气的撒娇：“大叔，求求你告诉我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杜雅文正想继续逗逗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谁知从门外却忽然传来了钱涛涛的大嗓门：“大叔大叔你跑到哪里去啦，我回来啦~！”

见那声音越来越近，不知为何，杜雅文下意识的就想把手臂给抽回来，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行动，钱涛涛就已经看到了他：“大叔！我回来——啊！！！大叔你在做什么？！”

杜雅文干笑着继续抽自己的胳膊：“没做什么呀，我和阿苏只是在聊天而已，其他什么都没干……”说完，杜雅文就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像被捉奸在床之后的疑似辩解的话呢，真是越来越脑残了，一定是近墨者黑的缘故！

“还说什么都没做！你，你和她……”钱涛涛气的脸都红了，又别扭又委屈的冲杜雅文大吼，“大叔你为老不尊，你这个老不休！”

……为老不尊？老不休？

杜雅文都快被这金毛小狮子气笑了，自己可真是什么事都没干啊，怎么竟然反倒被他骂的狗血淋头？不过当他低头一看自己与阿苏的姿势时就大概晓得这笨蛋在想什么了，哎，不就是阿苏环抱着自己的胳膊么，不就是两人贴的近一些么，有必要这么大呼小叫么……

不归虽然这么想，为了安抚对面那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杜雅文还是轻咳两声，不动声色的在阿苏耳边小声说：“阿苏，快放开我的手。”

阿苏原本已经被钱涛涛的怒吼给吓懵，经杜雅文这么一提醒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太过不妥，立刻便羞红了一张俏脸，她慌乱的将杜雅文的胳膊甩开：“我，我，我……”

我不是故意的——听的着急的杜雅文在心中暗暗替阿苏接上，可谁知这小姑娘我了半天却冒出来一句：“我不喜欢你！”

杜雅文瞬间默了，这下可更解释不清了，然而当事人已经提着裙摆跑远，自己只好留下来一个人面对盛怒状的钱涛涛。

“涛涛，”杜雅文咽下一口唾沫，“你听我说……”

“哼，臭大叔，城里的女孩子看不上你就跑来乡下地方来勾搭小姑娘，你以为这里的小姑娘眼界就低了么？”

“我其实……”

“你又丑又老又穷，才没有人会喜欢你！”

“……”杜雅文摸摸鼻子，“那好吧，既然我又丑又老又穷又没人喜欢，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钱涛涛想要理直气壮的反驳过去，却忽然没词了，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生气的理由，于是只好别别扭扭的说道，“我是气人家阿苏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竟然不幸被你看中了……”

“哦，这样说来如果我不喜欢阿苏的话你就不气了？”杜雅文笑着从台阶上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后走到钱涛涛身边，“好了啦，跟小孩一样莫名其妙生闷气，真是受不了你。你不是来喊我吃午饭的吗，这么久都不过去，你家小怡一定已经望眼欲穿了。”

“什，什么望眼欲穿啦，你乱说什么，”这下磕磕巴巴的换成了钱涛涛，“我和小怡没什么的，大叔你不要乱想！”

“我没有乱想啊，我只是在想，小怡小怡，叫的好亲热喔……”

“什么啦，我们社里人都这么叫她啊，我只是随大流而已……”

“你真的对她没意思？我看她倒是很中意你喔。”

“我花见花开人见人爱，中意我的小姑娘可以从中山公园排队到东方明珠，不过我对小怡真的没感觉啦。”

“哦？既然你这样说的话，孙小怡倒也是一个不错的追求对象，人长的漂亮，学历又高，工资又优渥……”

“什么？！大叔你想都不要想！”

“哎呦呦，还说没有感觉，暴露了吧？”

“我不是——我只是——哎呀，我到底该说什么！！！”

24.吃醋

在钱涛涛恼怒的将自己的金发揉成一团乱的时候，他和杜雅文也已经走到阿苏家的主屋里，而王欣安他们三人早已坐在餐桌旁等候。

一见这两人进来，孙小怡顿时叫了起来：“涛涛，你的头发怎么了，是不是打架了？”说罢，还恶狠狠的瞪了杜雅文一眼。

杜雅文无辜的摸摸鼻子，无奈的在唯二之一的座位上坐好，也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自顾自的就提起筷子吃起饭来了。

碰了这么一个软绵绵的钉子，孙小怡再怎么瞧杜雅文不顺眼却也发作不下去了，更何况剩下唯一一个空座就在自己身边，有钱涛涛坐在一旁，自己还花费功夫去对付那个老男人做什么？

钱涛涛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生什么闷气，总而言之就是不高兴！他闷闷不乐的坐到座位上，一下一下戳着饭，却竟然没有胃口。

孙小怡见了，立刻夹了一大块新煮的砣砣肉放到钱涛涛碗里：“这两天的工作很辛苦，你要多吃些补身才是。”

钱涛涛没有去碰那肉，眼睛却下意识的抬头往杜雅文那瞄了过去，正好撞见对方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慌乱的将那肉拨出碗去：“我，我才不要吃肉，你不要再给我夹了！”

这一声钱涛涛喊得颇响，几乎在座的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各色目光顿时聚焦到了孙小怡身上，令她倍感尴尬——一个女孩子家倒追男生就已经很稀奇了，如今百般体贴照顾却还遭拒，实在是件非常丢面子的事。

只见孙小怡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涛涛，你在说什么？”

“我，我是说，我自己会吃饭夹菜，用不着别人帮忙，”钱涛涛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角瞥着杜雅文的神情，“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不习惯这样……”

“没有关系的，慢慢就会习惯了。”

“我不要啦……”

然而无论钱涛涛怎样百般推拒，孙小怡却仿佛铁了心似的粘在他身旁，甚至连为他舀汤布菜都变得更加殷勤，实在令钱涛涛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无力感。

再往杜雅文那边看的时候，大叔已经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埋头吃饭了，然而不知为何钱涛涛竟能隐隐觉察到一丝怒气，他不禁暗叹一声糟糕，莫非大叔是在埋怨自己对孙小怡口气不善？

难道大叔真的喜欢上孙小怡了？

那自己拒绝小怡的话，岂不是把她往大叔怀里送？

——绝对不可以！！！

只要一联想到自家大叔一脸温柔的将孙小怡搂在怀中，幸福甜蜜的对自己说：涛涛，小怡已经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钱涛涛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掉了，胸口就好像被人挖了一个大洞一样难受！

为了杜绝杜雅文对这个女人的任何遐想，钱涛涛将孙小怡夹给自己的菜蔬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好不容易将那些菜通通吞咽下去以后再去看杜雅文，果然发现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钱涛涛的心底不由有些小得意——看来自己果然做的不错，哈哈，这下大叔总该对孙小怡死心了吧？

坐在杜雅文身侧的唐糖将两人之间的互动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这时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钱涛涛这个笨蛋！

人家大叔在乎的是你好不好，你竟然以为是那个花枝招展的孙小怡？！孙小怡有什么好的啦，长的那么丑，学历那么低，还是倒贴上来的货色，有什么值得大叔留恋的啦？！更何况这两人从上次在KTV见面开始就不对盘了，钱涛涛你竟然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发现吗？笨蛋，笨蛋，笨死了！……

唐糖气哼哼的鄙视了钱涛涛一眼，一转头脸上便挂起了如沐春风的笑容，为杜雅文舀了一碗彝族风味的酸菜汤并温柔细心的送到他手中：“大叔，喝点汤解渴啊~”

杜雅文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汤碗，冲唐糖莞尔一笑道：“谢谢。”

——于是，唐糖的脸蛋“唰”的就红透了……

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大叔的眼睛竟然这么好看，水水的，剔透的，还有唇线也很优美，微笑的时候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

不行，唐糖，你一定要镇定，就算眼前坐着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叔美受，你现在看的也应该是钱涛涛——果然，当唐糖带着胜利的神情冲钱涛涛嘻嘻一笑的时候，对面的小狮子立刻就像领地被人侵略一样再次炸开了毛，他恶狠狠的瞪一眼唐糖，接着又可怜巴巴的去看杜雅文，只不过前者笑的更加欢快，而后者则根本不肯跟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