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钰胸前的血迹染红了整个衣襟,他双眼模糊地看着那不断在向自己爬来的身影,缓缓地勾起嘴角。“成儿……我在这里……”我一直都没走,一直在原地等你,我甚至在不断找你,但我不敢走远,害怕走远了你会找不到回来的路……原谅我一次次将你抛开,我以为可以做到父皇一样无心无情,可似乎命运总是捉弄,连父皇都为情所困,更何况我呢?
身体里的力气在慢慢散尽,莫钰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然而他不敢,不敢在此刻停止自己的呼吸,他只怕,不能再感受到成儿的体温,他拖着身子爬了一路,血迹在宫门前的地板上撒了一路。
“莫钰!”罗成摸到了莫钰的手,紧紧地,紧紧地抓住,再也不想放开。“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莫钰!”
“成儿……对不起……”原谅我的迟到,原谅我的失约,原谅我……迟来的醒悟。
“我爱……你……”艰难地说完这三个字,一直仰着的头狠狠地垂下,重重地落在地板上。罗成悲痛地大吼一声爬过来,他心中意气风发的男子已没了呼吸。
“莫钰……”眼睛已经被风吹干了,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却低下头,亲吻在已没了呼吸的男子的嘴角,然后她胸口的拔出箭头……
“成儿!!”
在罗大人的惊呼声中,将箭头送入自己的胸前,对准了,狠狠的。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丢下……我……了……”
183.肃杀
飘渺的云雾中,几个人影在皇家墓地迎着冬日刺骨的寒风站立着,站在两座紧紧相连的墓前,白衣红裙的少女倒在身旁白衣青年男子的怀中泣不成声,而另一边,站着的则是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男子,一个白衣火热,一个黑衣冷酷,白衣火热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黑红色的婴儿襁褓,正是叶怀、魏青云,和听闻消息从王府赶回来的莫芙和云王爷……
云王爷温润的脸上闪过一丝痛心,搂着怀中少女叹息了一声道,“他们生前遭受各种阻拦未在一起,死后能葬在一起也算是了结了心愿。”生不同寝死同穴的誓言,也总算在他们这里得以实现,紧了紧搂着少女腰间的手臂,云王低声道,“还好,他们能在死后,不受各种流言蜚语和权利形势的而在一起,我们应该祝福他们。”
“二皇兄……”莫芙哭得小脸都花了,哭得发不出声音地只得依靠着云王才能站得住。小时候那些相处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自己眼前,他仿佛看见了十岁的二皇兄将自己背在背上满御花园的跑,看见了十二岁的二皇兄因为四皇兄赢得自己的目光而发怒得一头小狮子,看见了十三岁的二皇兄因为自己逃学被夫子打而生气,看见了十五岁的二皇兄撺掇母后让自己嫁给殷雷王子,看见了十六岁的二皇兄促使自己与他最爱的男子的婚事……
二皇兄,对不起……我总是叛逆你,辜负你!
天空中零零星星的小雨落下来,落在两个人的墓碑上,打湿了坟头上的枯草,站在墓前的几个人眼睛闪了闪,他们仿佛看见那些坟头上争相着往上冒的枯草……
“回去吧!”云王侧脸看了一眼两座墓旁边修得精致庞大贵气的皇陵,他们的母妃,胡贵妃的墓也葬在里面,是莫钰死后,他的属下们从无袖宫挖出来的棺材,里面,正是已经腐烂的胡贵妃的尸体……
“回去看看你四皇兄醒了没。”云王一脸担忧,他们出宫的时候,皇兄还沉着脸守在涟漪宫,茶饭不思。
小雨越来越大了起来,等在远处的魏府家奴赶紧撑着伞跑过来,为几人撑在头顶上,挡住了飘落而下的雨丝,叶怀紧紧搂在怀中的襁褓蓦地一动,怀中婴儿突然开口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吼声,任由叶怀怎么哄也停不下来,莫芙转身看了身后皇兄和罗成的墓,眼泪哗哗流下……皇兄,焱儿也在为你们哭泣呢……
直到马车外雨停下,怀中的婴儿哭声才渐渐停歇……
紫风国天牢,越往里走,潮湿的味道就越浓重,只要是进了这个地方,几乎是很难再出去,但是,有人已经进来过了两次……犯人们的低吟声和叫喊声充斥着耳膜烦不胜烦,一股股刺鼻的异味窜入鼻中,总是让人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天牢的最里面,白衣胜雪的男子靠坐在墙头,俊美的脸上表情一派淡然,似乎脏乱刺鼻的天牢并不能影响他淡漠的心绪,直到门边发出一声轻响,他才缓缓地转头,见到来人,眼中一闪,苦笑道,“外公,对不起。”
“臭小子!对不起什么!”相辅大人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岁,脸上的皱纹也在一夜之间变得深刻的许多,满头银丝显得苍老不堪,倒是一身的威严气质不改,一脸严肃地瞪着顺着墙壁而坐在潮湿地板上的莫年,“别以为老夫会为了这种事而贬损自己的孙子!”他的孙子是什么品德什么才能,他最清楚,斗不过那男人并不是因为才能平庸,而是那个男人太过强大。
白发苍苍的相辅大人在家奴的扶持下一步步缓缓地走近木栅栏门口,低声叹息,“放心,老夫就算是跪着爬到涟漪宫门前,也要求陛下放过你这条小命!你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了!”
“他怎么样?”莫年却没有回答相辅大人的话题,而是问了一个匪夷所思,让相辅大人顿时满脸怒气的问题,莫年淡淡地坐着,只有在问到‘他,时,垂下的眸中才闪过一丝彩色的光亮。他动了动嘴唇,“醒过来了么?”
“你这个臭小子,现在是想别人的时候吗?你还是想想你这条小命吧!”相辅大人气急败坏地低喝一声,年老的,满是皱纹的手拽得紧紧的,恨不得一拳揍在这小子的脑袋上,看看他得了什么病!相辅大人气不过,愤愤地哼了一声,“反正你就在这等着吧,老夫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莫年淡淡地,气质是淡淡的,俊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只有那双眸子,充斥着冰冷而刺骨的痛。听说……他的毒性已经攻心,沐承风说最多活不过两个月,而在没有找到解药的情况下根本不能施展任何行动……听说……他已经断断续续昏迷又醒来连续半个月了,不知道现在醒来了么……
君御天一脸疲色的坐在软榻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睡得不甚安稳的莫邪,莫邪额头上不断冒着冷汗,口中还在不停地低声呓语,没有人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从他痛苦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正被噩梦折磨着……
“陛下,清妃娘娘到了。”小安子压低了自己声音在君御天耳边道。
本想一口回绝的君御天想了想,道,“让她进来。”女人,该是有一个了断的时候了!
柳清清缓缓地走进来,尽力压抑着脸上的‘幸福高兴,几个明显的字,佯装心痛的样子,一步步走向君御天身边。
一只柔媚的手缓缓抚上君御天的太阳穴两角,轻柔的按压着,“陛下不必太过忧心,四殿下很快就会好的!”她一边低声一边帮着君御天缓解着身边的压力,一阵阵清凉的感觉任由太阳穴缓缓进入大脑内部。
“一日没有解药,你要朕怎么相信朕的宝贝会好起来?”君御天一把甩下柳清清的手,冷笑,“你不是要一个帝后婚礼,行,朕就给你一个!但是别忘记了,你给朕的承诺!”解药!
柳清清笑意一敛,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冷意,随即笑道,“陛下别急,臣妾怎么会忘了要给陛下的承诺呢!这个后位真正属于臣妾那一天,就是四殿下服下解药的那一天!”她的一双桃花眼睨了一眼躺在软榻上气息微弱的莫邪,笑得一脸深意,这个病怏怏的家伙,就算服下解药,也难以将体内的毒素清除。
且……她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成为自己的威胁,君莫邪,等着吧!
正在此时,不知是受到来自柳清清的威胁,还是沐承风的回转丹起到了作用,总之靠近软榻的两个人听到了来自软榻上少年的轻微的低吟,君御天蓦地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俊秀苍白的脸,就连柳清清,一双眼睛也一眨不眨,生怕软榻上的少年真的睁开了双眼……
看见少年果真幽幽转醒的一瞬间,柳清清温婉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的恨意。
“莫邪!”君御天心口一阵酸痛,喊莫邪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弧度,他温柔似水地看着睁开眼睛有一瞬间茫然的莫邪,声音温柔地道,“宝贝,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他忽然觉得眼睛一酸,是那种守候了好久好久终于见得天日等待到了接过的激动的心情。
“御……天。”
“陛下,臣妾先告退!”柳清清转身的一霎,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君莫邪,你以为本宫会让你这么如愿么?!她转身走出涟漪宫,不再看那两个开始温存的男子,心里的恨,已经满满的超过了一切良知……
“春儿!”一回到清仪殿,柳清清就大喊,待小春站在自己面前,她笑得恶毒地低声道,“本宫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宫门外,好不容易再次醒过来的莫邪,终于在瑟瑟的冬日中走出了涟漪宫,在小安子的陪同下,他从御花园一直开始,后来到了君易殿,只是一切不再,就连君易殿,如今也只剩下一堆大火过后的灰烬。
“四殿下,您在这坐会儿,奴才回去给您拿一件貂裘大衣来御寒!”小安子跟在莫邪身后又回到御花园的凉亭中,见莫邪还没有疲累的表情,便自告奋勇地为莫邪拿大衣,见四殿下点了点头,他一个转身,小跑着跑向涟漪宫方向而去。
莫邪坐在一簇花丛后的石凳上,闭目养神地等待小安子的到来,太监和宫女匆忙从花丛后走过,都没看见莫邪的身影,也许,是花丛太过茂盛的缘故。太监和宫女手中端着大大小小的包裹,虽然看不见包裹里的东西,却能看见装点着喜庆颜色的包裹,莫邪看着那些十足喜庆的颜色,却在心里无论如何也不是滋味起来,而且……那些宫女太监的神情着实让人觉得可疑。
“诶诶正在莫邪要走上前询问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小太监忽然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小宫女,“陛下不会真的要娶贵妃娘娘吧?而且还这么着急地,定在十日后大婚!?”
嗡地一声,他脑子里犹如万千只蜜蜂和蚂蚁飞过怕过,吵得他脑袋生疼。偏偏那两人的对话还在连续不断地传来
“当然是真的!没看见我们大家都在为十日后的大婚做准备吗!这些枣子桂圆等等,是要拿去给新娘新郎的时候用的!你没看见清妃娘娘的清仪殿大殿里,堆着的喜饼和金银珠宝,可不仅仅是这些,差不多都堆满了整个大殿……哎……陛下真是太宠爱清妃娘娘了!”
“嗤!瞧你那是什么眼神,警告你!麻雀就是麻雀,可不要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一股股冰冷的气流涌上心口,然后是一股股热浪袭来……冰冷交替间,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喉头间,传来一片腥甜。
“四殿下!四殿下……”小安子拿来貂皮大衣,披在莫邪的肩上,“还好还好,这件大衣差点就被陛下烧了!殿下,现在您要回去么?殿下!!”小安子惊呼了一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您怎么了殿下?”
四殿下脸色一片惨白,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而四殿下的表情,十分痛苦,就连眉头,也紧紧地揪在一起,他全身微微地颤着,若不细看之下,绝对发现不了。大婚……喜事……枣子桂圆……凤冠霞帔……
坐在石凳上的身子突然一个剧烈的颤抖,那颗高贵骄傲的头颅高高地扬起噗……鲜血从眼前,从天而降,撒了一地。
“四殿下!”小安子惊呼一声,“来人呐快来人哪!殿下……您怎么样,你不要吓奴才!”小安子堪堪地接住倒下的单薄身子,喊声震天……
涟漪宫里,挺拔的身影不耐烦地走来走去,口中不停地嚷着,最后终究不耐烦地大吼,“怎么样!他到底怎么样!”他额头上的青筋爆出,现实此人心情十分恶劣,而无论他怎么喊,床上的少年始终紧紧地闭着眼睛。
“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沐承风一脸愤怒地从内殿飞奔出来,一拳瞬间打在君御天脸上,“本少爷不是说过,在没有解药之前,不要让他受到任何刺激!你是怎么保护他的!”说罢,扬起手中注满了真气的拳头。“他现在已经处在最危急的关头了!”
“承风!”沐倾窈从中一挡,“不要冲动,你没看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他猛然转头,锐利的眸子盯着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安子,“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公子,奴才……奴才陪着四殿下在宫中走走……”小安子一边说,一边止不住泪流满面,“到了御花园,奴才见风大……就回来……回来拿一件大衣给四殿下捂身子……谁知回去的时候……就见到……见到四殿下魂不守舍,口中还不停地念叨着……大婚……回去……四殿下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就昏倒了……”
“又是那该死的女人!又是她!”君御天低吼一声转身就奔出了涟漪宫,如出水的蛟龙,挡不住一身煞气。
“你们好好看着莫邪,我去追他!”最好不要做出什么傻事让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御天!”沐倾窈跟在君御天的后面紧追不舍,飞奔而上的身影身轻如燕,一手挡在君御天面前“你不能去!现在去只能让之前的一切功亏一篑,你难道要让莫邪没救么!冷静一点!”
“朕已经很冷静了……”可现在只想杀了那女人!
“只有柳清清身上有解药!”沐倾窈一声低喝,君御天整个身子一僵!“而且,只有尽快完成大婚,我们才能救莫邪!”
“该死!”君御天低啐一声,放缓了脚步,方向却不变,“该死的女人,就让你得意一时!”
“娘娘,陛下驾到!”小春一脸兴冲冲地跑进清仪殿内殿,柳清清闻罢,立即站起身整了整衣衫,窈窕着身子往殿外走去。“陛下!”
“不必多礼!”君御天一脸似笑非笑的笑意,看不出任何心绪,“再过几日就是婚礼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柳清清娇羞地低下头,“臣妾就是有些紧张。”她看着君御天俊美无俦的脸庞,早已忘却了和这个男人的交易一事,完全¢地沉浸在自己虚幻的幸福中。
“不必紧张,朕会一直在。”君御天脸上是笑着,眼中却冰冷得陆续闪过一丝丝杀意。“朕就是来看看,你好好准备,也该去看看太后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