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慢慢的摸过照片,显然想起了从前的回忆。
杜逸坐到旁边问道:“你知道吗,这个小狗是你从你师父的书里剪下来的,我管他借了书没得还,还要去道歉。”
听到这话杜威嘿嘿的笑起来,笑完眼底又有些悲伤。
“你知道吗,在那个年纪,方羽跟我说过一句话……”杜逸眼神虚幻的看着空气:“他说他喜欢我。”
二萌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杜逸苦笑:“我当然拒绝了他,可是我未预料到他始终未变,直到看到你给我那块手表,我才明白他是有多倔强……那是我送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从来也没有想过师父是个同性恋,更不会想到他心里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
方羽在生活中很沉着、很理性,又富有责任感。
谁会晓得他也拥有那么细腻的内心世界?
杜威再回忆起昨日种种,才察觉自己竟从未懂得师父。
“我曾觉得他的感情是种错误,我的拒绝让我认为自己在彼此的关系中是优越的强大的,可现在我却意识到,他坚持了自己想要的人生,他善待了自己的感情,他比很多人都有勇气,他没有伤害别人,也没有自欺欺人。”杜逸弯了弯嘴角:“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我也有我的软弱,可是在第一次面对你和郑洛莱的事情时,我却又武断的替你下了决定……”
杜威讪笑:“嗨,没啥,我明白你们为啥接受不了。”
曾经和哥哥的暧昧与隔阂,他已不会再想。
这辈子做兄弟,就是不能改变的铁一般的事实。
杜逸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手表,他已经擦净了上面的血痕,却擦不去方羽的温度:“和妈妈一样,我既不会支持,也不会反对,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是你想要的生活,用方羽这样的勇气面对郑洛莱和你自己的未来。”
他很温柔的捏了捏杜威的脸,给他把手表带上:“能在一起已经不容易,干吗为了捕风捉影的事和他吵?”
杜威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杜逸又道:“至于爸那里,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不要恨他,也不要着急。”
杜威又点点头。
杜逸笑:“已经是大人了,真不敢相信你已经二十三岁了,时间太快。”
——
被哥哥安慰到,又吃了嫂子煮的面。
待到中午杜威再晃晃悠悠的出来时,已经是心里暖肚子也暖了。
他漫不经心的坐进车里,用自己并不娴熟的技术将它开上路,打算去找郑洛莱好好谈谈。
没想到刚拐到大路上,就猛地被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皇冠猛地擦上。
杜威狠撞到方向盘,虽未受伤,也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自己可是开着流氓最喜欢的跑车出来的,要是弄回去一具车子的尸体,想和好可就任重道远了。
定了定神,他满脸不满的出去喊道:“喂,你出来,你怎么开的啊?”
皇冠里很快出来两个高个子男人。
杜威谁也不服的劲儿又上来了:“等警察来吧,就这样还往路上跑呢?”
他未料到他们根本不理他,而是果决又狠毒的出手,一个手刀就猛敲到他的脖子上。
杜威这出乎意料的打击弄得晕眩,趔趄出去后口鼻又被湿湿的布捂住。
黑暗很快降临眼前。
Chapter 29
“你没事了吧?”郑洛莱无奈地站在病床前,看着虚弱的白彦。
没想到这人平时一副智商超群、胸有成竹的得瑟相,关键时刻竟然会晕血。
白彦恩了声,痛苦的摸着自己可怜的鼻子。
郑洛莱哼道:“和杜威耍心眼是最没用的,你倒是把他气到了,怎么样,自己也不好受吧?”
“你真没有同情心。”白彦眯着眼睛说:“我昨晚可是好意,要真想拆散你们俩,你现在早躲起来哭了。”
郑洛莱瞅他半晌,笑了:“怎么拆散?”
话毕便俯身将手支在他的脸边,轻声道:“和我上床?”
白彦笑容依然很好看:“那你可要对我负责哦,不然绝对要你好看。”
他笃定郑洛莱会对杜威一心一意,不料眼前那张精致的脸却忽然放大。
在马上就要吻到的距离,白彦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
郑洛莱叹了口气:“你不喜欢男人吧?”
白彦狡猾的动了下眉毛:“哎哟,真是个资深的同志。”
郑洛莱直起身子:“我不仅有的男人比你多,有过的女人也比你多,你还真敢在我面前装。”
白彦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谁让郑老先生答应要是让你俩分手,就多给我一倍报酬呢?但我多善良,什么坏事都没做。”
“歇着吧你,我走了。”郑洛莱把病历扔在他身上,而后便拿起外套离开了病房。
爷爷,公司,纠纷,谎言,钱财势力。
怎么这些事情忽然间变得在心里没有半点重量?
此时此刻流氓大人只想找到杜威,抹平他晨间禁皱的眉头,哄他开心,然后告诉他自己潜藏的心情。
——。
“杜威?没回来啊,你没给他打电话?”白霞被问的有点一头雾水,站在家门口这样讲道。
郑洛莱递过特意买的礼物,诚心说:“阿姨,我们俩有点误会,是我的错,对不起。”
白霞侧身让他进来:“进来吧外面冷,他真没回家,你们怎么了?”
郑洛莱没自找麻烦,只是说:“他手机关了,也没回我那里,我想他应该是回家了,所以来问问,既然这样那我去别处找他吧。”
“兴许是在他哥那儿。”白霞给他端来水果,又转身给杜逸拨出电话问了一会儿才道:“杜逸说他中午就走了,可能去哪儿玩了。”
郑洛莱点头,尴尬的笑笑。
白霞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旁敲侧击的说:“杜威这孩子实心眼,脑子也不会拐弯,你多让着点他。”
郑洛莱点头,正要迎合几句,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他本不欲接起,却见是郑佳维,只好拿起来说:“你还要干什么,适可而止吧。”
郑佳维冷笑:“你带爸爸来见我,立刻。”
郑洛莱问:“你疯了吗?这是不可能的。”
郑佳维说:“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再说可能不可能。”
“我……”郑洛莱话未说完,脸便一僵:“杜威在你那儿?”
郑佳维轻蔑的哼了声。
郑洛莱皱起眉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敢动他?”
郑佳维根本就没有回答,便猛地挂断了电话。
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女人,她所做过的恶事足以让任何人叹为观止。
白霞在旁边听得很紧张:“杜威怎么了?”
郑洛莱看着她充满关怀的眼睛,有些讲不出话来。
——。
黑乎乎的小屋子,空气里充满了尘土的味道。
杜威难过的呻吟了下,好不容易才扶着昏沉沉的脑袋睁开了眼睛,很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他虽不解状况,也晓得这不是什么好运气,待到回神之后立刻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使了劲儿才发觉自己手脚都被绑得紧紧的。
“喂!你们要干什么!”二萌又气愤又恐惧的大喊了几声,可是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厚厚的窗帘被拉了起来,房间里暗无天日。
杜威在地上犹如死鱼一般挣扎了半天,最后又颓然倒在那里大叫:“有没有人啊!放开我!人呢?!”
依旧毫无响应。
他飞快的想了想自己最近又惹了什么麻烦,答案是没有。
亦或者是因为爸爸、哥哥、还是郑洛莱?
只可惜思绪万千,却无人来告诉他答案。
杜威歇了会儿,又咬紧牙,开始努力弯着自己的胳膊去揪绳子。
他并不是遇到危险就会哭哭啼啼的性格。
——。
待到郑洛莱驱车赶到郑佳维的别墅时,冬日的夜晚已经早早的降临京城了。
爷爷卧病在床,蒋雨裳怀有身孕,白彦又躺在医院输液。
这个偌大的家竟然没有可以帮他的人。
徘徊在院子里的保镖看到他,立刻往楼上打了个电话,而后假模假式的恭敬鞠躬。
郑洛莱快步走进去,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
郑佳维正在看书。
她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顺手放下眼镜,露出了冷漠的笑容。
郑洛莱没心情兜圈子:“你想怎么样?”
郑佳维回答:“我说了,我要见爸爸。”
老头子的身体正如蒋雨裳所言,在这寒冷的季节忽然便垮了下去。
他在病床上越来越虚弱,却只让郑洛莱知道了这个事实。
“爷爷不想见你,你不要做让他更失望的事,杜威在哪儿?”郑洛莱低声问道。
郑佳维忽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还怎么失望?!他无缘无故就拿走了我的一切!”
郑洛莱沉默以对。
“最近爸爸谁也没见,只有你去看了他,我猜想……”郑佳维淡笑:“他的身体不行了吧?”
郑洛莱回答:“爷爷很好。”
郑佳维从抽屉里拿出个合同:“无论如何,今晚你要让他签下这份遗嘱,如果天亮时没有好结果,你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小男孩儿了。”
郑洛莱心里一沉,垂眸看了几眼又道:“我怎么可能左右爷爷的想法,他现在也不过在利用我罢了。”
郑佳维眯起凤眼:“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少跟我废话,我只要我想要的结果。”
Chapter 30
“我操……累死我了……”
杜威也不知道自己折腾了多久,总之最后颓然咒骂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
他的手腕已经被绳子勒出血,绳子却仍旧没有松动的迹象。
在根本就没有暖气的寒冷暗室里,竟也急的一头汗水。
杜威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周围,嘟囔道:“妈的,一定是今年没烧香拜佛,这么倒霉……要是早上不吵架就好了……”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分外想念郑洛莱。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有些担心。
其实应该有话好好说的,费了这么大劲儿在一起了,竟然又开始吃这种飞醋。
如果他还是见一个爱一个,又怎么会回北京来找自己?
杜威正暗自懊恼着,忽然听到了点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打开个寒战,吃惊的看着窗帘被人从外面掀开,而后露出了个有着长长黑发的脑袋。
——
现在报警,如果警察没有办法立刻找到杜威,那结果肯定是个悲剧。
如若真的去找爷爷,不管他会不会签这种遗嘱,就算签了,拿到继承权的姑姑也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
除非……
郑洛莱慢慢的瞅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老女人,目光诡异。
郑佳维傲慢的问:“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吃定了他放不下杜威,却忘记了他们两人流着相似的血。
猛然狠狠地一拳打在郑佳维的头上,她惊慌的跌倒在地,转而就被郑洛莱掐住脖子。
“我既不想失去杜威,也不想为难爷爷,对不起,这次是你在逼我。”郑洛莱左手捂住她的嘴,右手渐渐用力。
郑佳维很想全力反抗,但她如何打得过一个青年男人。
惊慌、恐惧、绝望……
这些灰暗的情绪如同潮涌般从姑姑的脸上流露出来,郑洛莱在大脑空白间感受到了种强烈的罪恶感。
他很害怕。
——
“你……怎么在这儿?”杜威瞅着冻得哆哆嗦嗦的张薏仁,非常讶异。
张薏仁嘘了下,而后过来用颤抖的手替他解绳子:“那俩人睡着了,我们快走。”
时刻紧急,杜威也没再多问。
四肢得到自由之后,他便努力揉了揉发麻的肌肉,一瘸一拐的跟着她来到窗口。
“你先出去,快跑。”张薏仁显然吓坏了,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杜威拉开窗帘,一阵冷风袭来。
外面是荒芜的郊区。
正在此时,一直紧锁的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张薏仁害怕的说:“你快走,快走,他们又不认识我,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说着便使劲推杜威。
可是杜威却在瞬间改变了主意,转身拿起地上破旧的凳子,在门打开的瞬间就用力砸了下去。
陌生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大力击倒,紧随其后的男人却警惕的扑了过来,将他按倒在地。
张薏仁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相互厮打,鼓足勇气上去帮忙,却被男人一拳打开,头撞到冰冷的墙壁,很快渗出鲜血。
她咬住嘴唇从地上爬起,猛然从棉服里拿出水果刀,照着他的后背闭着眼睛扎了下去。
杜威顺势狠揍了男人几拳,鼻青脸肿的站起来拉她:“走!”
张薏仁松开溅上血的手,磕磕绊绊的跟着他冲了出去。
劫持杜威的正是白日里开皇冠的那两个人,这小屋是郊区林地的管理员室,大概荒废多年,周围枯草从生。
仗着身体好腿又长,二萌拽着这姑娘狂奔了好远,才喘息着问:“带电话了吗?”
张薏仁根本上不来气,哆哆嗦嗦的点头,把手机拿出来给他。
杜威毫不犹豫的就拨出了号码。
——
手里姑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郑洛莱的脸色比她好不了多少。
可是放过她,二萌怎么办?
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兜里的手机响出了音乐。
这似乎是上帝在提示他回头是岸。
郑洛莱条件反射似的松了手,看着奄奄一息的郑佳维犹豫两秒,而后瘫坐在地毯上接起了电话。
他不想杀人,他不想再犯错。
他有在乎的生活,他不再敢拿一切冒险。
“你在……在哪儿呢?快来……救我,操……累死了!”杜威的声音非常意外的传了过来。
郑洛莱睁大眼睛,猛然站起来问:“你在哪儿,我马上到!”
平日里优哉游哉的语调竟然有些发抖。
人的求生意志是非常可怕的。
脸都憋青了的郑佳维趁着这个机会,非常狼狈的爬到办公椅上按下了警铃。
郑洛莱心里一沉,只怕自己被她控制住而耽误了杜威。
书房的门在几秒之后就被推开了。
可是进来的却不是保镖,而是拄着拐杖的郑松晏,和搀扶着他的白彦。
郑佳维嗓子沙哑至极:“爸爸……”
——
得知自己已经安全了的杜威带着张薏仁在荒草地里疲惫的坐下,而后摸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腕说:“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不是跟踪我很久了?”
张薏仁惊魂未定,她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我……我看到你被那两个人带走,就打了车跟到这里,等他们在外面犯困,才敢靠近……”
“你想干什么?替欧捷报仇?”杜威瞪着她,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张薏仁沉默了更久,而后小声道:“我知道欧捷犯了罪,我知道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可是他其实是个好人,只是一时糊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着话,这姑娘便哽咽了:“我们俩一起在福利院长大,只有他对我好,我们约好了要一起考大学,一起实现自己的梦想……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离开了大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你做这样的事……我去探监,他从来不肯见我,他现在一定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