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菡萏城内,国师的眼线恰好看到了他,便将此事回禀,而后……
国师亲自上门探查究竟,却发观了夜痕。
竟是因为夜痕漏了破绽。
二愣子和豆豆都乔装易容了,箫倾尘却唯独漏了一个夜痕!
当初在凌家主宅,国师是见过隐身状态时的夜痕的。
如此说来,知道他箫倾尘便是萧家子嗣的人,除了凌霄之外,又多了一个眼前立场不明的国师……
至于其他人,箫倾尘倒是不太担心,顶多便是以后不再外人面前轻易现身罢了。
“萧公子若是无心于萧家……”
“国师多虑了。”
不等对方说完,箫倾尘微笑着说道。
他对萧家的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即便有关,也只跟翼空相关罢了。
但翼空,在c国过的很好,他唯一惦记的人,也不是萧家的人,所以——
不如让那一切随风消散。
国师静静地注视了箫倾尘片刻之后,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倾尘……”
夜痕神色担忧地上前,这会倒是忘了顾虑什么,直接握紧对方的手心,柔声唤道。
箫倾尘抿着嘴,望着国师消失的地方,眼底迅速闪过一丝精光。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复杂了些。
扪心自问,他竟一点也不担心萧家的人找上门来。
四大家族数百年来,一脉单传。
萧家现任家主是圆是扁,箫倾尘都没兴趣。
而且,他从不认为那“能干”的萧家主母会在得知自己儿子突然多了位劲敌之后,不采取什么措施……
所谓的措施,也不外于暗杀之类的手段吧。
且不说有夜痕和二愣子在,即便是他单独面对杀手,此时此刻,也无所畏惧,相反,该害怕的应该是对方!
箫倾尘唯一顾虑的,还是凌霄……
这个从一见面,便对他的身世有所怀疑,又城府极深,不怀好意,偏偏让他感触复杂至深的男人。
当凌霄从苍穹口中,得知翼空的身份时,相比还抱有一丝怀疑。
但在凌七将情报汇报后,大抵是已经确信了箫倾尘的身世。
可是凌霄却迟迟不见行动。
是为了顾玖月的任务不打草惊蛇,还是……他在谋划一桩更大的阴谋?
莫怪箫倾尘将凌霄想得这般不堪,事实上,曾几何时的他,也是这类人,而凌霄,又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初的箫倾尘,尚且对自由,对爱情抱着一丝向往,而今的凌霄,竟看不出一丝破绽!
当夜在洛华殿,凌霄能眼睁睁地看着苍穹和凌邵送死,也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过冷血,无情。
任何人爱上凌霄,都将……万劫不复。
毕竟,凌霄不再是玄烨。
箫倾尘幽幽地吐了口气,不动声色地重新坐回桌边,径自埋头,沉思。
半响,他才意识到,夜痕由于担心他,竟然一直握着他的手没放开……
箫倾尘不由得轻笑,牵着男人的手心,轻轻地晃了晃,道:“不如下十月,我们去北区交易会?”
“倾尘说去哪就去哪。”
夜痕满目温柔地点点头,心知对方是有意要避开萧家,也不点破。
白帝国北区十二城,由四大家族中最神秘最低调的墨家管理,也是鹭华池禁地所在的方位。
既已决定要避开凌家,箫倾尘便有了在北区游山玩水的打算,顺便寻找一下五行异能者。
第008章
菡萏葛城西街一百二十四号,原本是一家药铺,但掌柜的年事已高,逐渐无心经营,便将商铺委托给中介,转让了出去。
这一日,正是九月二十八,云淡,风轻,天蔚蓝。
箫倾尘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决定十月初一,随商队一起出发,前往北区交易会场。
数日来,二愣子日以继夜,奔赴在厨房、卧室之间,累得差点眼冒金星,满脑子都是八大菜系的菜谱……
偏偏还有人闲他不够乱,老是一脸无辜地说来帮忙,结果越帮越忙,闹得整个厨房跟车祸现场一般狼藉!
对此,箫倾尘竟一点也不急,一如既住地抱着刚到手的书籍,饶有兴致地翻阅着。
直至今日,隔壁商铺新来了主人,动静闹得蛮大的,这一大早地,夜来香还没开门迎客,对方便先敲响了门。
光头青年顶着一堆黑眼圈,一路快步奔跑,一边穿衣服,行到院门前,瞌睡已经去了大半。
吱嘎——
雕花木门打开之后,二愣子眯眼一看,吓得立刻清醒了过来,乖乖!居然是……凌霄!
这人好好的凌霄大家主不做,竟然跑来菡萏城开药材铺,不会是脑子进水了吧?
光头青年愣愣地张着嘴,眼珠子直转悠,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
关门!
凌霄是何许人也?岂会看不出对方那点小心思!
金发青年只手一抬,中指轻轻搁在门面上,然后……
二愣子僵住了,他用上五成力道,居然还挡不住对方的一指!?
可惜凌霄根本不给他一丝后悔的机会,下一瞬,白影一闪,男人便施施然的窜入了院子……
见状,二愣子连忙回神,这会再追上去,将凌霄扭住扔出门外……大概是不可能了!
所以——
他必须赶紧去通知师父!
这么想着,光头青年立刻关上院门,抄近路跑向箫倾尘的卧房。
所谓的近路,其实也没近多少,不过是一路飞檐走壁,所幸,二愣子终于赶在了凌霄前头,推开了箫倾尘的房门……
光头青年暗自庆幸着,却忽略了身后不远处金发青年了然的笑容。
事实上——
这琉璃阁说小也不算小,纵然连凌家主宅内一角的荆湘苑都比不上,但对于初次踏入的凌霄来说,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目标人物,还得有个引路的家伙……
这一点,二愣子没想到,箫倾尘却明白的很。
于是乎,当二愣子急急忙忙地报告了“军情”之后,就被夜痕三招之内,扔出了院子!
箫倾尘不紧不慢地穿上外袍,云缕金丝火红长衫,村得他整个人愈发慵懒而性感,长发未梳,随意地从肩头滑落,抬眼间,眼底波光流转。
视线正好对上徒然出现在房门前的凌霄。
箫倾尘微微扯了扯嘴角,起身,走到对方面前。
夜痕迟疑了下,没有任何动作,只身停在原地。
“你来找我?”
箫倾尘不咸不淡地问道,目光直视着金发青年,国师先前提醒过他身份暴露了,所以凌霄早已知晓了他的身份,这并不算太意外。
加上几日过去之后,箫倾尘当时的震惊,如今也已经烟清云散。
只是面对凌霄的时候,他依旧会有些莫名的不自在罢了。
“恰巧路过,所以来看看你。”
金发青年淡淡地说道,深邃的湛蓝眼眸一片沉寂,辨不出喜怒。
纵然他早已从凌七的情报中得到确切答案,似然他见过萧家家主数次,但真正面对这一刻的箫倾尘时,凌霄的心,不由自主地漏了两拍。
凌霄从不信这些无谓的情爱,作为凌家的继承人,他该做的,不过是将家族的利益最大化,将来要迎娶的也该是一个能帮助凌家的女人。
正如曾经,他目睹谢魁对凌邵的“爱”,只觉得讽刺,最后亲眼看着两个人“殉情”,心底虽然有过一刹那的松动,却丝毫影响不了他一贯的认知和信念。
物尽甚用,这就是凌家教诲他的根本。
顾玖月也罢,箫倾尘也好,都不过是一颗棋子。
只是初见箫倾尘时,凌霄的第一直觉便是:这人有些不寻常。
即便是一颗棋子,也未必能被他所用,所以最初,他不愿去招惹箫倾尘。
但世事无常,箫倾尘竟然主动出现在凌家主宅,这是否意味着……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呢?
帮他做一个先前无法决断的主意?
凌霄先前是见过翼空的,那性格温和甚至怯懦的青年,着上去并不像三十而立的年纪,更像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内向,羞怯,有点小聪明,但十分依赖身边的人(指的是白杨),不足以成大器。这便是凌霄对翼空的看法。
说穿了,当初的翼空,根本就入不了凌霄的法眼。
凌霄最初看中的,不过是顾玖月的潜力,以及……对方的满腹仇恨。
顾玖月对鲁家的恨,足以使他万劫不复,凌霄不过是稍加利诱,对方便上当了。
但是凌霄不会轻信任何人,于是他派了凌七监视顾玖月,又发观了翼空对顾玖月的那点小心思。
凌七顺手牵羊,将翼空送给顾玖月的如意锁“拿”了回去……
不得不说,凌七此人,有些直觉,竟是出乎寻常的精难。
那如意锁果然藏着个大秘密。
天山剑门各代铸剑师名录,四大家族皆有一份,凌霄联合名录以及如意锁上的生辰八字,很快联想到一件萧家旧事……
简单地说,早在一年前,凌霄就已径隐约怀疑翼空是萧家的人。
一个从出生便被遗弃的男婴,一个没有记录在萧家族谱上的名字,一个和萧家大小姐箫心然同一天生辰的孤儿……
这件事,凌霄当时并非用心去查,毕竟当时最至关重要的事情,还是吟龙剑!
直至一年后,凌霄初遇箫倾尘。
那一瞬间,凌霄有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人,不是翼空。
但他很明智地保持着缄默,什么也没说,权当自己没有一丝异端。
一直到机会再次出现,他终于拿着那只尘封了一年的如意锁,找到了箫倾尘。
不着痕迹地试探对方,漏出明显的破绽,箫倾尘的反应,也终于肯定了他的猜测。
凌霄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依旧不说破。
他欣赏箫倾尘的才华,喜欢这人淡然的处事风格,随时保持着冷静和理智……
然而,终究只是欣赏罢了。
再后来,便是洛华殿事发。
萧倾尘连夜出逃……
凌霄的直觉异常敏锐,早在凌七将“隐身异能者”的事情回禀于他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这周围似乎隐藏着什么人,时而让人锋芒在背的犀利感……
箫倾尘逃了,凌霄其实一点也不急,因为这人,他势在必得!
只不过,表面上,他依旧得装装样子,应付一下凌家的长老们。
从凌七传回消息,得知箫倾尘已经回到菡萏,至今为止,凌霄也曾犹豫了几次,自己是否该前往菡萏城?
是的,犹豫。
这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形容词,竟不止一次地出来干扰他。
直至顾玖月从千红柳绿飞鸽传书回来,半月之期已至,而凌霄要找之人,依旧下落不明。
直到这一刻,凌霄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正确的抉择。
“即日起,你便留在菡萏城内。”
他给了顾玖月短暂的自由,让对方成为一名菡萏城的商人,以铸剑师的身份为掩护,守株待兔。
然而凑巧的是,凌霄随意选择的商铺,恰好在夜来香隔壁……
于是——
他来了。
叩响了琉璃阁的院门,凌霄到这一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
是兴师问罪?还是将对方捆回无双城?
他扪心自问,可惜找不到答案。
这分明荒唐的举止,在那一群深深地信任着他,敬仰着他的影卫看来,甚至于顾玖月都误会了,误以为他是另有目的,早就胸有成竹……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就在凌霄恍然失神之际,箫倾尘也是心下忐忑。
所幸夜痕习惯了平日里隐身,方才将二愣子送出房门时,应该也没被凌霄察觉到异状。
而此时,夜痕更是百般理智地静候在一旁……
第009章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
凌霄与箫倾尘面对面站着,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内。
另一个嘛……
开始还能保持着冷静,这会却是近乎哀怨地盯着箫倾尘瞧了。
许是夜痕的“怨念”太强,箫倾尘竟有种锋芒在背的错觉。
“师父——”
所幸这时,先前被夜痕扔出去的光头青年已经凭着一股顽强的毅力,又跑回来了……
二愣子远远地喊道,身形有些狼狈。
实在是夜痕刚才那一脚,踹得一丝也不留情!
只差半寸!他就要断子绝孙了!
这一大清早的,就那么大动静,即便是头猪,也该醒了。
所以,当二愣子赶到房门外时,隔壁房间的门也恰好打开……
钱钱今个儿还是借用了二愣子的衣服,倒是换了一身白色简装,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看上去颇为滑稽的样子。
箫倾尘先前倒是给了钱钱一些绿水晶币,叮嘱对方去布衣坊买几件合体的衣服来,可惜这财迷的家伙居然一手接过钱袋,随手塞进怀中,一点反应也没!
钱钱是个财迷,差不多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宁可省吃俭用,也绝不“浪费”一个白水晶币!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钱钱不断“攒”下来的钱,到底藏到了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私底下,二愣子和豆豆不止一次地探讨过,但没一个能得出一个靠谱的结论来!
钱钱这会正抱着豆豆,有些睡眼朦胧地转身,嘭地一声,直接撞到了凌霄身上……
刹那间,箫倾尘敏锐地察觉到一丝杀气,正是从凌霄身上散发出来的!
但仅仅只是转瞬的工夫,又消散无踪了。
钱钱递迷迷糊糊地抬头,与此同时,凌霄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跟对方拉开距离。
这一份戒备,在箫倾尘看来,完全是合乎常理的,凌霄此人警惕性极高,旁人若想不动声色地靠近他都难!
“哥哥,这黄毛是谁啊?”
“噗……”
就在钱钱一一脸单纯地发问之际,豆豆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而凌霄,面上十分平静,依旧辨不出喜怒。
箫倾尘担心这单蠢的家伙将凌霄得罪了,以后会惹上麻烦,便立刻对二愣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倒是算聪慧,旋即明白了自家师父的暗示,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钱钱和豆豆一并拖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场小小的风波之后,凌霄终于冷静了下来。
一时冲动的产物,他就连自己想做什么都没弄清楚,便来到了琉璃阁,实在是失策!
如何弥补过失?
这个问题,似于有些难。
借口这东西,倒是随手一大把,但他这会偏偏不想用。
金发青年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抿着嘴,外人看来,只道这人不知又是谋划些什么阴谋诡计了,至少在箫倾尘看来,确实如此,却不知他只是……
迷惑了,甚至于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凌霄一贯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尤其是箫倾尘的心,即便对方坦言:这一回,他真的是什么目的都没有。
箫倾尘也未必会信。
就好比一个惯偷突然开始做好事帮人抓贼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凌霄大概也明白眼下的状况,所以他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箫倾尘的卧房。
这一扫,却让箫倾尘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薄唇紧抿,开始准备撵人了。
箫倾尘不想让夜痕和凌霄恢复记忆,更是不愿让这两人正面碰上……
而凌霄,是否会识破夜痕的隐身术,这个问题,箫倾尘以前是从不担心,而今却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