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是出事一个月后被捞出来的,具体花了多少钱我不清楚,不过肯定是一笔足够银子妈妈心疼好久的钱,因为小舅出来后到我家来的时候,银子妈妈破天荒的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之所以又想起小舅,是因为今天妮子姐姐、小狼崽子和我拿着雪球围攻渣爹的时候,他突然来了,来送姥姥蒸的大馒头,于是妮子姐姐、小狼崽子和我手里的雪球不约而同的砸向了小舅舅,因此杯具的我被金子渣爹的雪球砸中,雪水顺着脖子流进棉袄里,冰冰凉凉的,然而我的心却是暖的。
金子渣爹陪我们打了一小时的雪仗【其实是被我们围攻了一小时】,又在门口堆了四个大小不一的雪人,收到隔壁王小东羡慕的目光,小狼崽子得意的扬着下巴对他龇龇牙,做了个鬼脸。
不得不说,打雪仗真是发泄怨气的好办法,我已经开始考虑以后每年都拉着金子渣爹一起打次雪仗了。
疯玩之后,我们满身的雪和灰尘,只得由小叔叔开着皮卡车载着金子渣爹,银子妈妈,妮子姐姐,小狼崽子和我一起去镇上浴池里洗了个澡。
皮卡车是五座的,所以小狼崽子只能坐在其他人腿上,开始是我,后来我腿麻了就到了妮子姐姐身上,再后来又到了银子妈妈怀里。
这是银子妈妈和妮子姐姐第一次在可以不抱的情况下主动抱小狼崽子,即便是因为她们心疼我,但是当我看到小狼崽子兴奋的目光,和银子妈妈、妮子姐姐不如以前那么深厚的厌恶之后,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开端,希望生活能沿着良好的轨迹发展下去,宿命大神不要跳出来出什么幺蛾子。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的感觉,极其不希望以后有太多的变故。
所以,我大概应该把神仙妖怪菩萨什么的都拜拜,阿门。
18、辞旧迎新又一年
1997年2月6日,夏建辉重生后的第七个除夕,他已经从一个胖乎乎的五岁小包子变成了偏瘦的十二岁半大少年,眉宇间的稚气逐渐离他而去,柔和秀气的面部线条不再是原有的雌雄莫辨,逐渐呈现出男孩子该有的英气。
天刚蒙蒙亮,时针指向六点,分针秒针同时指向十二,银子妈妈的嫁妆——古老的小闹钟中间的小锤准时开始摆动,有力的敲击着貌似两只耳朵似的“铁碗”,发出一阵悦耳的“叮铃铃”声。
睫毛微微颤动,夏建辉闭着眼,从温暖的被窝中抽出左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闹钟,寻找着闹钟屁股后边的开关,反复几次终于成功的把开关拨到了另一边,他却完全没有了睡意。
双人床空了半边,身边的被子平平的铺在他的右侧,而他的怀里多了肉呼呼的一团,被闹钟吵着美梦的小包子拱着刺猬头在他胸前蹭来蹭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小狼崽子钻他的被窝,抱着他的腰睡觉,防范与抵触一天弱过一天。
“唉。”轻叹了口气,夏建辉提着小狼崽子的后领往上一拽,将顶着刺猬头的小包子的脑袋从被窝里露了出来,小包子顺势搂住夏建辉的脖子,在他肩上蹭了蹭红扑扑的脸蛋。
“松手。”夏建辉眉头微皱,声音微冷,这个动作太容易让他想起前世的种种。
小包子依旧搂着夏建辉的脖子,闭着眼,眼珠转来转去表示他只是在装睡。
“狼终归是狼,即便是养成了兔子,骨子里还是奸猾的。”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冀晴有意无意对他说过的话,加上刚刚被小包子勾起的不美好回忆,夏建辉心里噌的窜起一股邪火,不由分说的拎着小包子的后领将他扔出了被窝。
小包子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可怜巴巴的看着夏建辉:“哥。”
夏建辉瞥了小包子一眼,平静的道:“起床。”
小包子看出夏建辉的情绪不佳,扁扁嘴,开始穿衣服。
夏建辉平复了下心情,翻身下床,也开始穿衣服。
邪火来的快,去的也快,等穿好衣服,叠好被子,夏建辉再跟小狼崽子说话时的语气已经从刚才的冰冷转为平时的清冷。
除夕,是全家团圆的日子。
前世的他在长大后面对着空荡荡的公寓,曾经无数次怀念小时候的新年。
到东厢房找出金子爸爸买回来的鞭炮,挑了一挂最小的小鞭,拆了一把装进小狼崽子上衣口袋里,又点了一节香递给小狼崽子:“今年的鞭你放。”
“真的?”小狼崽子说不出的兴奋,夏建辉扬着嘴角点了点头,并在他和小狼崽子房间的凳子上放了一枚小鞭,示意小狼崽子点引信。
小狼崽子点着,快速后移靠在夏建辉腿上,夏建辉伸手捂住了小狼崽子的耳朵。
“嘭!”一声脆响,地上散落了几许红色的碎纸,预示着开始辞去了旧岁。
夏建辉牵着小狼崽子的手,进了夏来金和银子妈妈的屋,同样在凳子上放了一枚小鞭,不过凳子被夏建辉刻意放在了金子渣爹的头顶。
“嘭”的一声响,金子渣爹翻身伸手拍了倚在炕沿上的夏建辉后脑勺一巴掌:“你个混蛋儿子!”
夏建辉转身,露出微笑:“爸,过年好!”
“金子老爸,过年好,银子妈妈,过年好!”小狼崽子放完鞭,笑眯眯的对仍在被窝里的夏来金两口子问好。
夏来金从枕头下拿出两个厚厚实实的红包:“喏,压岁钱。”说完,挑着细长的眸子斜睨银子妈妈。
银子妈妈也从枕头下摸出两个红包,笑着分给了夏建辉和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捏捏红包,然后习惯性的递给夏建辉。
“小煌,你就这么把钱给小辉了?”夏来金点着根烟,吐着烟圈逗弄小狼崽子,“就不怕他把你压岁钱都贪污了?”
小狼崽子奇怪的瞥了一眼夏来金:“我的就是小灰的,怕什么?”
“等你想花钱的时候找不着钱可别哭鼻子啊?”
小狼崽子瞪着眼看着夏来金,鄙视道:“爸,我花钱的话你不给我么?”
“滚蛋!滚出去放爆竹去!”夏来金炸毛,银子妈妈心情颇好的看着夏建辉把四个红包揣进口袋里。
夏建辉和小狼崽子在堂屋又放了个小鞭,这才转战院子里,看着小狼崽子放光了口袋里的小鞭后,夏建辉找了挂两百响的鞭炮用竹竿挑了插在已经成了古董的压水井上,点了引信,带着小狼崽子捂着耳朵躲出老远。
“噼噼啪啪”的炮竹声响过,酷爱睡懒觉、起床气甚重的夏丽妮终于从从她的屋子里晃悠了出来,夏建辉和小狼崽子赶在她发飙之前,齐齐喊了声:“姐,过年好。”
夏丽妮这才吞回了到了嘴边的话,冲进东屋给金子渣爹和银子妈妈问好,当然更重要的是压岁钱。
银子妈妈起床开始生炉子做早饭,金子渣爹也晃悠到院子里跟两个儿子一起放炮竹。
刷牙、洗脸、吃饭、藏压岁钱。
金子渣爹的红包是一封一千,银子妈妈的是五百,四个红包三千块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夏建辉随手将红包扔进抽屉里,小狼崽子蹭在他身边眯着眼往抽屉里瞄:“小灰,我想要那串项链……”
“不行。”夏建辉微微皱了下眉,拨开小狼崽子的狼爪子,重新将抽屉锁好。
小狼崽子眯着眼,咕哝着:“难道真是跟组织联络的信物?”
“是信物,不过不是跟组织联络用的,是跟你未来嫂子联络用的。”夏建辉扬眉开了个玩笑,牵着小狼崽子的手往外走,“快走吧,该去爷爷家了。”
小狼崽子跟在身后,五官不满的皱到一起,活像个包子。
每年除夕中午都要在夏老爷子家聚餐,银子妈妈掌勺,夏建辉的二婶、三婶、四婶打下手。四个女人在堂屋里择菜洗菜,夏来金兄弟四个在里屋陪着夏老爷子天南地北的胡侃,夏奶奶在炕上逗弄四叔夏来宝家的小儿子。
因为过年,又都是自家孩子,夏奶奶难得大方的摆出了夏来金从城里捎回来的金丝猴奶糖,二叔夏来银家的堂哥夏建武两把抓走半碟揣进口袋里乐滋滋的跑了,三叔夏来财家的堂妹夏丽萍又抓走剩下的大半也笑眯眯的晃悠走了。
夏丽妮看着盘子里可怜的三块奶糖,扒了一块塞进夏建辉嘴里:“正好咱们一人一块。”
本来装没看见的夏奶奶只好慢吞吞的又抓出两把奶糖放进了盘子里:“先吃,吃完还有。”
“哦。”夏建辉笑笑,夏丽妮低着头没吭声,只有小狼崽子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
午饭照例分了两桌,炕上是夏家的女人和小崽子们。地上是夏家的男人们,炕上挤得荒,所以夏建辉和夏建武两个很荣幸的被弄到了地上那桌。小狼崽子破天荒的没粘着夏建辉,乖巧的坐在夏丽妮旁边闷头吃饭。
炕上喝的是香槟和葡萄酒,地上的男人们喝的是老白干儿。
老白干儿向来是夏老爷子的最爱,觥筹交错,几杯酒下肚兄弟几个说话就更没了遮拦。
“大哥,来年我也想跟你去干活。”夏来银满脸通红,倒不是羞的也不是醉的,只是喝酒上脸,哪怕是只喝一口啤酒也会这样。
“好啊,去吧。”夏来金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夏建辉低头慢慢嚼着花菜,心里泛起一股浓浓的厌恶感,他是真的很不喜欢这个二叔,看来厂子里难得的平衡又要被打破了。
想着心事,夏建辉随意的将筷子伸向附近盘子里的最后一片火腿肠,在筷子碰到火腿肠的瞬间却突然被另一双筷子抢走了。
顺着筷子看过去,正好看见夏建武得意洋洋的一张胖脸。
夏建辉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改夹麻酱拌黄瓜丝。
“真香啊!”夏建武故意往夏建辉身边靠了靠,得意的小声炫耀。
夏建辉低着头貌似专心致志的消灭着渣爹刚才夹到他碗里的鸡翅膀,平静的低声陈述:“听说吃什么补什么,难怪大哥长得越来越像火腿了。”
夏建武握紧筷子,低声放狠话:“你,哼!傻小子走着瞧。”
夏建辉这次干脆充耳不闻,直接无视了被气得磨牙的夏建武。
酒足饭饱,就是大人们喝着茶水说着笑话看小崽子们给夏老爷子和夏奶奶磕头拜年。从夏建武开始,四个孙子磕完了,才轮到夏丽妮和夏丽萍。
夏老爷子给的压岁钱是一人十块,夏奶奶今年涨了,从一人两块涨到了一人五块。
说说笑笑到了下午三点,夏老爷子和夏奶奶就开始赶人,成家单过的都回自己家包饺子,夏来宝家还没跟夏老爷子分家,于是省了这个步骤。
每年除夕包饺子银子妈妈从来都不让夏丽妮和夏建辉插手,生怕煮破了饺子,来年一年家里都争吵不断没个消停。
即便是无数个年头证明,就算饺子不煮漏了该吵还是会吵,银子妈妈依然固执而又迷信的坚持着。
因此,夏建辉、夏丽妮姐弟三个能帮上忙的不过是择择韭菜。
银子妈妈把小炕桌放在东屋地上,上边放了面板和和好的三鲜饺子馅,打算跟夏建辉他们一起边看《正大综艺》边包饺子。
金子渣爹破天荒的从炕头上下去,洗了手,给银子妈妈擀饺子皮。
“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不用啊?”
“怎么不用,不用白不用。”
“那就闭嘴,赶紧包你的饺子。”
夏建辉与夏丽妮相视一笑,小狼崽子则跟看新奇动物似的对着金子渣爹不停地瞄来瞄去。
除夕要守夜,不过滦北市倒也不像东北那样要守到午夜才吃饺子,因此,春节晚会开始的时候,小炕桌已经摆在炕上,上边摆满了饺子和几碟凉菜。
为了将就不喜欢吃肉馅饺子的夏建辉,饺子馅是三鲜的:鲜虾,鸡蛋,木耳,韭菜和少量的肉馅。
饺子里包了几枚钢镚儿,被小狼崽吃到了两个,夏建辉吃到了一个,夏丽妮吃到了一个,夏来金吃到了三个,乐得夏来金合不拢嘴:“银子,看来你最有福气,以后就等我们几个赚钱给你花就好了。”
“那敢情好……”
饺子吃了一个小时,随后就是一家五口挤在一个炕上嗑着瓜子,含着思考其糖块和金丝猴奶糖,吃着芦柑,啃着富士看春节晚会,守夜。
大些的还好,四口子可以打扑克提神,小狼崽子熬到了十一点就靠着夏建辉踹着金子渣爹的大腿打起了小呼噜。
午夜十二点,春节晚会上开始迎接辞旧迎新的钟声,村子里开始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五颜六色的烟花,当然,大多数还是二踢脚,彩弹、闪雷和钻天猴。
金子渣爹在院子里放的两个礼花照亮了整个院子,一挂四百头的鞭炮格外响亮。
被炮竹声惊醒的小狼崽子揉揉眼,趴在窗台上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半空中的烟花,对着院子里的金子渣爹大呼小叫。
夏建辉感受着浓浓的年味,心底无端涌出莫名的感动。
辞旧迎新,辞旧岁,迎新春。
19、小狼崽子的秘密
年后,从初一到十五,半个正月都在拜年。
姥姥姥爷、姨姥姥姨姥爷、舅爷舅奶、亲舅、表舅、亲叔、表叔、堂叔、干叔叔等一圈亲戚走下来,不管夏来金和银子妈妈发出去多少压岁钱,三个小的的口袋都变得鼓鼓的,仔细一算每个人都有965块。
之所以会出现65的零头,是因为还有几个人跟夏老爷子一样没给压岁钱涨价。
正月,免不了吃席。
在姥姥家住了三天,早中晚轮着吃,吃了八个席面。回了家之后,又到自家叔叔、堂叔家里吃,好不容易初五、十五没有席面,破五又要吃饺子,正月十五又要吃元宵。
吃完所有席面,小狼崽子都胖出了双下巴,就是向来偏瘦的夏建辉,脸上也多了点肉。
去冀二叔家拜年的时候,小狼崽子跟冀扬扎在一个屋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私房话”。结果从冀二叔家回来的当天晚上,小狼崽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缠着夏建辉给他补课,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开学也没见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哥,我现在可以直接上二年级么?”上学的路上,小狼崽子在夏建辉的防寒服口袋里摇晃着夏建辉的大拇指满含期冀的问。
冷风灌进口袋里,夏建辉皱了下眉,把肉乎乎的小手完全包在手心里,阻止他乱动:“不行,你现在才学完一年级的课程,到了二年级跟不上。”
小狼崽子低头踢石头,闷闷的道:“冀扬比我学的快。”
“那天你跟冀扬扎在一块儿就是比谁学的更快?”
“嗯,我输了。”小狼崽子情绪更加低落。
“他学到哪儿了?”
“去他家拜年的时候,他都学完一年级的课了……”小狼崽子张张嘴,又抿起来,脸上一副我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夏建辉余光撇着小狼崽子的脸,等他纠结的差不多了,才淡淡的道:“有话就说。”
“哥,是不是你教的没有小晴姐教的好……”小狼崽子声音越来越小,夏建辉似笑非笑的盯着小狼崽子,“要不让她教你?”
小狼崽子猛摇头,狗腿的道:“不,我就喜欢哥教我。”
“哼。”夏建辉轻哼一声,松开小狼崽子的手,“自己去班上上课。”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五年级的教室走去。
小狼崽子望着夏建辉的背景,像模像样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唉,小扬说的没错,就算是小灰教的不好我也不能说呀!下次我还是跟小灰说是因为小扬比我聪明好了。”
脆脆的童音随着西北风飘进夏建辉耳朵里,夏建辉撇撇嘴,忍不住又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