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要求,我都觉得理所当然,他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我好。直到今天,我仍然无法忘掉他的亲吻在年少的我身体上留下的酥麻感觉。
没有人能代替他。纵然有更温柔的情人出现,我已经是欲爱不能。谢以文,他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又将我丢弃在冰河中,任凭我哭了又哭,求了又求,在他眼里,都只是一个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失败者应有的下场。
手指从那张弓形的柔软嘴唇上轻轻掠过。斐陀,你凭什麽认为你能够将我拉出深渊?已经燃烧成灰烬的心,又怎麽可能重新跳动?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拉了我的手跑到路边,那辆银色奔驰正等在路边。
〃齐生,你自己打车回去吧。别告诉简先生。〃
穿著比纳粹还神气的制服的司机怀疑地看著戴上墨镜也遮掩不住脸上伤痕的陀陀和满身乖戾之气的我,好半天,终於放弃了好奇心,接过陀陀给他的小费走了。
〃你还敢开车?〃
他连忙摇头:〃你可以开啊!〃
我大喝一声:〃什麽!你连我会不会开车都不知道就把司机给打发走?〃
他一点也没受我态度的影响:〃你不会吗?不会我可以教你!〃
〃疯子啊!你真的是个疯子啊!〃
他听得嘻嘻笑起来,倒好象我在表扬他。
〃天哪,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下了车,我环顾四周,居然是个建筑垃圾都没清理干净的特大号体育公园!一大群爱好文艺的夕阳红正在一个露天的舞台上表演扇子舞!早就知道他不会带我来什麽象样地方!这家夥才到S市几天?他懂什麽啊!我可是E一代耶,这种老头老太才看的玩意怎麽能指望我会喜欢?
被我的飞车技术给吓得脸色煞白的陀陀软著腿从另一侧车门下来,勉强笑著:〃耐心一点嘛,马上开始了。〃
20〃在这儿等著我。〃他微微侧身弯腰,我的唇上有个温软如丝的东西一触而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快步跑向舞台。
舞台上,一个满口ZS不分的主持人声若洪锺地宣布:〃下面丝(是)大家惹(乐)丝(时)间,特(台)下的胖(朋)友们有蛇(谁)想表烟(演)姐(节)目,就举休(手)!〃他环视一周,当然啦,站在一堆夕阳红和家庭妇女中间鹤立鸡群又戴了墨镜冒充盲人的陀陀被点上了,〃请则(这)位胖(朋)友散(上)来!〃
我的天啦,怎麽没个地洞让我好钻进去!该死的陀陀,要出洋相自己出去,干嘛还扯上我!
满场的欢声雷动中,他一路跑著上了台。很显然,在场的人没一个能认出他。别说这些人大多没什麽机会也没什麽兴趣去听那种所谓的高雅音乐会,就算听过的人也不敢相信驰名国际的青年钢琴家会出现在这种下里巴人的场合。
所以,大家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音乐爱好者,趁这个机会来过K歌瘾的。
麦克风的位置太低,他微微躬下身:〃这首歌,是我自己写的,献给我最爱的人,歌名叫做——<深爱著你>.〃
那柔和低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诱惑力也被放大了十倍。我清楚地听见身旁的师奶们吸凉气的声音,好象她们患了集体牙疼。
台上,那个引起牙病爆发的人走到乐队的琴手身边,微笑著示意,对方马上乖乖地让了位。
在那架廉价的电子琴旁坐下,他习惯性地双手合十,祈祷般地沈思了片刻。然後,修长洁白的手指展开,象鸟的羽翅一般,轻轻落在琴键上。
〃我已经看见这故事的结局
却不愿相信
相信你会真的离开
因为深爱著你
即使命运注定要留我独自哭泣
我也不会放弃
永远不会放弃
因为深爱著你
你阳光般的笑容穿透我的心灵
为了你的天空不再有阴霾
我愿意付出所有
因为深爱著你——〃
那旋律初听上去平淡,却是极容易上口,到了副歌部分,台下竟有一多半的人跟著哼唱起来。
一曲终了,他照老样子起身微微一躬,一甩头就下了台,台下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对他全无影响。
走回到我身边,他托起我的下巴:〃哎,你哭过了?〃
〃瞎说!〃我狠狠瞪他,〃谁哭了?〃
他笑笑:〃哦,知道了,是风吹的,你的眼睛才这麽红。〃扶著我肩膀慢慢从人群边缘走开。我想了想,没有动手,由著他引我回到车旁。
〃去哪儿?〃坐在车上,我踩住离合器问他。
他将点火器关了,低声说:〃送我个生日礼物吧。〃
〃什麽?〃
他整个人压了过来,我听见车门上锁的声音。
他的嘴里,是我已经开始习惯的淡淡甜香,有点象茉莉和橙子混合的味道,隐隐地掺杂一丝血的咸腥。不知道是一贯如此,还是被我揍成这样的。
dudebunny 2006-06-21 23:31
21
感觉到温热的手指探进了衬衣的第二和第三颗扣子之间,我用力推开他:〃不行!不能在这里!〃
〃为什麽?〃
车窗玻璃上贴的是雷朋单面可视膜,我不能说是怕被人看见。
〃不舒服。〃我硬梆梆扔出三个字,绷起脸作生气状,好叫他不敢再问下去。
他叹了口气:〃好吧。〃探身打著了火,车身有规律地抖动起来。
我看著那张俊脸上泛起的红晕,知道他已是欲火中烧。同样身为男人,我明白那份煎熬可不好受。
冰凉的手指拂过他滚烫的颊唇间,我柔声说:〃找个地方坐坐吧。〃
上一次来这家酒吧还是两年前。我放弃了被中国第一名校B大录取的机会,选择在F大就读,只为了离谢以文近一些。
可是当我满怀欣喜告诉他我已经接到F大的录取通知时,他却兜头泼了我一盆冷水:他说他要结婚了,跟一个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的女人。
所有双宿双飞的美梦瞬间破灭,失去理智的我竭斯底里地大闹了一场。
自始至终,谢以文的态度冷静得让我害怕,似乎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我的失态。
酒吧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从那个胖胖的大胡子酒保到蓝白格子的桌布。
我的目光从墙上那已开始锈蚀的铁丝蜘蛛上收回,心底痛得沥血,却对著陀陀温柔一笑。
若被甘子期知道,定又要骂我〃自虐狂〃。
象是为了回应我心里的想法,在两个座位之外,我看见了一张意外的脸——甘溯源。
他在这里做什麽?来这里的人都心照不宣,就算有不明底细的圈外人贸然闯入,也会象一只掉进蜂巢的蝴蝶一样不自在,要不了十分锺就自动退出去。
这家夥——以甘子期的年龄,他少说也有四十几岁了吧?而现在隔著酒吧朦胧的光线,那张远比他儿子清秀的脸看上去最多三十。
忧伤啊!他哪来的这麽多忧伤?整个人象在忧伤的陈酒里浸泡了多年,落寞的气息辐射散发到他周围方圆五米的范围内。
〃怎麽啦?〃
陀陀顺著我的视线乱看,被我〃啪〃的一下打了回来。
甘溯源竟然随著这一声转过脸来,直勾勾地看著我。
脊背上冷汗直冒。我想起来了,这家夥好象神经不太正常!
这当间,甘溯源似乎想起了什麽,冷笑了一声,掏出手机按了一下,搁在耳旁。
刚才的两杯酒喝得太急,受到刺激的胃又乱动了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匆匆搁下一句话,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对著洗手池撕心裂肺地呕了足足五分锺,才勉强抬得起头来,就著一直大开著的水喉揩干净手和脸。
红酒甜!!的香味和著胃液的酸腐之气弥漫在整个空间。我忍了又忍,才算把又想开始造反的胃给镇压下去。
直到这时,我才看见站在身後的甘溯源。
镜子里,他的目光纠缠著我的,语气不胜幽怨:〃思安,你又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我很想告诉他我不是什麽思安,也不是在折磨自己,舌头却已被吓得不受控制。
他的黑色西服下,是健硕不下於甘子期的巨型身材。我记得甘哥哥说过,他的技击训练是由他老爸启蒙的。
见我没反应,甘溯源走了过来。
我的眼睛开始在狭小的空间里寻找逃离的路径,却失望地发现只有一个地方可供离开——甘溯源的背後。
〃思安,你是思安对不对?你曾经跟我说过会回来找我的。现在,该是你报仇的时候了!〃
恐惧在他的一句句话中一点点增长。这个人,他在对著一个幽灵说话,却把我当成了那个鬼!
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大松一口气,这时候进来方便的,实在是大好人!
22
进来的大好人竟是陀陀!
〃怎麽这麽久?明知道我在等你。〃
我已经没力气骂他又不自量力多管闲事了。再说,他不出现,还不定甘溯源会干出什麽来呢。
正想迎上去借机脱身,甘溯源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别走,思安!〃
我猛地一甩,竟然没甩掉:〃我不是思安!〃
〃不,思安,你不要走!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可是你不能就这样离开我!〃
我和陀陀交换了一下目光,得出结论:这个人疯了!
陀陀不顾一切地冲到我和甘溯源之间,试图将我们分开。
甘溯源低吼一声,攥紧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拉,痛得我差点掉下眼泪。
陀陀一见急了:〃你放开他!〃猛推之下,竟然真的把那疯子给推到了一边!
甘溯源苦笑一声:〃思安,这是你的新情人吗?他一定比我更好吧?〃
我甩著疼得火烧火燎的手腕,吸著凉气回答:〃他当然比你这个疯子好!〃
〃思安的新情人——〃甘溯源象鉴赏文物一般盯住陀陀的脸看,其实真没什麽可看的,光是墨镜就遮去了半个脸了!
在我觉得不对头出声警告之前,甘溯源已经动手了。
〃啪〃的一声,陀陀这一晚已经饱受创伤的身躯轰然倒地。
墨镜被摔到一边,露出青紫的眼眶。蝶翼般悠长的睫毛紧紧覆盖在眼窝上。
这小子,居然在这关键时刻给我掉线!
〃喂,你醒醒——啊!〃
甘溯源那疯子揪住了我的衣领,将我从陀陀身上拉了起来:〃思安,你怎麽能这样对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结婚,是有苦衷的!〃
这话听上去何其耳熟!我看著离我鼻尖不到两公分的那张脸,大笑起来:〃苦衷?你以为这就是被原谅的理由吗?凭什麽?凭什麽我就该死守著贞节牌坊在这里等著,等你这个有苦衷的人回头赏我一夕之欢?〃
〃小维!〃
有人在低声吼叫,声音里充满无奈和愤怒。
我仔细辨认,发现那声音不是甘溯源发出的,不由大吃一惊,转头望去。
门口,站著一个高个子红头发的男人,穿一身黑色皮衣,标准的MB打扮。
不认识。
刚才情绪那麽激动,也没听出声音来。
男人反手关上洗手间的门,走上前一步,说了跟陀陀一样的一句话。
〃你放开他。〃
甘溯源冷笑一声,似乎是想说不放又怎样,却被那男人手里的一样东西给镇住了。不知不觉,他放开了卡在我领子上的手。
我退後一步,靠在潮湿的墙上大口喘气。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乌黑的枪口直指著甘溯源的眉心。〃你不是知道的吗?发现我在跟踪你,你不是还打电话叫保镖来了吗?〃枪管一捅,〃说!你为什麽要纠缠他?〃
不愧是老江湖,在这种情况下,甘溯源居然还笑得出来:〃这跟你有什麽相干?〃
〃当然相干,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甘溯源转头看向我,目光幽怨:〃思安,你到底有几个新相好的?〃
我摇著头,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不晕倒。〃我,我不是——〃话还没说完,甘溯源已经被枪柄猛击一下後脑,倒在了地上。
〃快走,马上会有人来!〃
我一闪,躲开他来拉我的手:〃我不想跟你走,可以吗?〃
〃小维,现在不是发小孩子脾气的时候!〃他不由分说攥住我的肩臂,试图拉我入怀。
我用尽全身力气挣开那个怀抱,大叫:〃我不想跟你走,谢以文!求你别再来烦我!〃
小维!“他摇著头,越靠越近,鼻尖已离我的脸不到两公分。我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那个小小的我。
这样的修眉入鬓、凤眼飞斜,再加上修长而健美的身材,如果他真的是MB,应该是那种一流的货色,价钱低不了。
痴想中,他已经将双唇贴了上来。冰凉的鼻唇,他应该是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著冬夜的寒气。
舌尖倒是很暖,细细地舔著我的齿缝和唇瓣,直到我忍耐不住张开了口,任他的舌长驱直入。
将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去,拥抱住那个坚实的宽阔臂膀,我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开始跳动。冤孽、冤孽!
“走吧。”
当他再一次要求,我没有马上反对,只是看了看还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甘溯源的保镖马上就到,他们肯定会报警,我不能暴露身份。”
“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扔下陀陀不管。
一丝苦涩的笑意掠过他的唇角:“你的朋友——他不会有事的,甘溯源虽然涉嫌走私,倒还没听说跟黑帮有牵扯。”
出门前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陀陀的长睫毛似乎闪动了一下。
也许是我的错觉。
到了外面,上了谢队长的桑塔纳3000,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需要跟他走,而是完全可以留在原地等陀陀醒来,甘溯源的保镖要报警就报好了,关我什麽事啊!谢以文不想暴露身份,那他自己走好了,关我什麽事啊!
可我竟然就为了这麽个站不住脚的理由,抛下陀陀跟了他走!
由此可以证明,在我心中,谢以文比陀陀重要得多。
得出这个重大结论,我看了他一眼:“你是在查甘溯源还是我?”
他一手扶著方向盘,一手拍拍我的大腿:“都算是吧。你最近交往的人很奇怪啊!”
我卷起双腿避到一旁,生硬地回答:“以前我真不知道你们海关稽私队还管大学生的私生活。”
他淡然一笑:“小维,我知道你为了我结婚的事还在恨我。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也不想多说。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斐陀是公众人物,你跟他在一起很容易被媒体暴光,到时不但学业要受影响,而且会牵连到老爸。”
“谢你关心,我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自己明白。”
他侧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我看著车窗外面流萤般飞舞的霓虹灯光:“他对我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他静默了几秒锺,然後平静地说:“是这样。那很好啊。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一点,毕竟这个社会还不能完全接受同性恋。”
我看著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心里想著:这就是你要结婚的理由吧?你不想让性向不正常的流言影响到自己的升迁,所以才匆匆找个女人结婚,全然不顾我是否受得了这一切。
“你往哪儿开?”
他听了我的问话,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恐慌:“怎麽啦?你不是要回家吗?”
我轻蔑地笑笑:“又想故伎重演和我挤一张床?送我回学校!”
头不争气地又痛了起来。我强忍著没拿手去按太阳穴,心里祈祷著快点到学校,在我支撑不住之前。
余下的路途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他不时小心翼翼地偷瞄我一眼,我可是头疼得连骂他的力气也没了。
终於到了校门口,我的手刚挨上车门把手,就被他一把按住了:“小维,今天的事,你不可以跟任何人说,尤其是你那个姓甘的同学,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