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演讲台下喧闹不堪,大家交头接耳,东倒西歪,但是一看到出来的人是程昔,大家瞬间安静了一秒钟……然后掌声哗哗地就整齐的响起来。
程昔站在话筒前微笑,不过不要误会程昔出现反响如此热烈绝不是他的成绩或者是他的风度折服了大家这种玄幻的理由,而是他曾经做过两场演讲……他就是那种一句话总结然后大家散会的那种奇葩!
所以同学们已经准备好使劲鼓掌尖叫然后散会各回各家的准备,每当这时候,困倦横扫,同学们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要太精神,瞬间就开始发光。
太子党成员又开始对程昔横挑鼻子竖挑眼,碍于自家老大的面子,他们偷偷私下交流:“小白脸又来。”
“不知道他都给老师灌了什么迷魂汤,宠他宠的不得了。”
“你看今天卫强哥怎么这么淡定?”
“估计卫强哥是有备而来。”
“怎么讲?”
“看下去就知道了,保证有惊喜。”
程昔落落大方,手上什么稿子也没拿,身后的屏幕上反复翻滚着红字宣传字,但这次他出乎意料地多说了两句,立马听众们情绪就冷淡了,没办法,这么重要的场合总不能甩了校领导的面子,该说的废话得说,该喊的口号得喊。
比如说要深入——要展望——要探索,进入——还要持久彻底。
但是,程昔万万没有想到,这场子还是被人给砸了,还是以他做梦都没有想过的方式。
他正说到高考备考问题的时候,忽然学生们一阵哗然,敲桌子砸板凳地就统统站起来了。他们看着程昔背后的眼神就跟见鬼一样,瞪大眼,一个个瞠目结舌,突出的眼球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来。
就连老师都坐不住了,冲到摄像机前面就连忙让摄像师别再拍,女老师的脸色更是登时就一直红到脖子根。
学生群里有人尖叫,有人吃惊的说不出话,有人大笑,有人高喊:“程昔,看你后面!”。
还有人——就像谭卫强一样,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
程昔一个人在聚光灯下,看见这样慌乱的突发状况,他忽然感到手脚一阵发凉,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要成真了,他忽然不敢回头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目光迅速在台下搜寻,终于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许根的身影,许根像个巨人一样站在座位前紧紧握住双手,程昔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但是无奈实在隔得太远。
模模糊糊的,程昔猜想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点点悲伤和不知所措。
于是他缓缓的在尖叫声中转过头去,只看见大屏幕上原本滚动的宣传口号变成了一张照片,没错,照片只有一张,但是足以像是在平静的校园中投入一颗炸弹一样轰然爆炸,把所有人都炸的体无完肤,影响力之强几乎没有人幸免。
程昔的脸色非常难看,因为照片里面的人是他——还是他的艳照。那是他被许根压在阳台上的时候场景,许根埋着头所以他很安全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他一个人直面镜头。照片中能够明确的只有两点,第一,照片里面的人是程昔,第二,程昔被男人操了。
所谓品学兼优的程昔其实只是个私生活糜烂的同性恋,这样的认识迅速地以比病毒传播还要疯狂的速度席卷整个校园。
程昔的脑中轰然炸开,然后脑中一遍遍回闪许根茫然又悲伤的脸,他忽然感到无比的愤怒,艹,老子都没哭呢,许根你难受什么!
程昔甚至来不及为自己感到悲伤,他必须坚强,他冷笑转头,凌厉的眼神扫过所有群魔乱舞的人,然后走到屏幕下方毫不犹豫地拔掉了电源,刺眼的屏幕瞬间变得一片漆黑,微弱的静电和不易察觉的温度提醒着程昔它给他带来了多么可怕的噩梦。
程昔背对着所有人闭眼,深呼吸,然后转身。
他说:“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能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的人,看来人品也不怎么高尚,有关这张照片我不想多说什么,有关照片真伪欢迎同学们会后找时间来与我求证。”
——程昔的意思就是说这张照片根本就是假的,一个不惜做假照片来玷污程昔的幕后主使,自然就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小人。
程昔满眼都是攒动的人头,黑压压的一片,然后,他看到了唯一还稳如泰山坐在座位上的谭卫强,程昔都快要被自己的坚强感动。
没有人能想到谭卫强会使出这样毫无技术含量,但是杀伤力无穷大的招数,毁人不利己,简直就是要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谭卫强疯了,这是所有知情人的第一反应。
程昔对着他的方向狠狠竖了一个中指:谭卫强既然你宣战,我就接招,你有种就来,看谁搞死谁。
看到程昔的动作,学生们的尖叫几乎要掀翻礼堂的棚顶,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带头,翻过礼堂的长桌就冲向程昔。
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们巨大的好奇心和不断滋长的八卦欲望,真相是什么?他们想要知道真相。
无论是程昔被人陷害,还是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都阻止不了学生对这件事疯狂的关注,人们心中总有一种见不得光的阴暗面,就是无论有仇没仇,见到别人比自己好就是内心不平衡,如果能把程昔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下神坛,踩在脚底,那是不是内心会是一阵暗爽?
或者说……如果能够撕下程昔好学生的面具,那么这些被轻易煽动起情绪的少年们是不是自信心会忽然的膨胀?这种想象中巨大的满足和快感不断刺激着他们脆弱又敏感的神经,几乎所有人都丧失了理智,只剩下的疯狂。
程昔真心冤枉,他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他向来随心所欲,甚至和亲近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跟年轻的下一代一样,出口成脏。就这样,他们还是喜欢把各种光环加在他的身上,很多时候听人描述的时候,程昔都觉得他们说的其实不是自己,而是想象中的某一个人物。
但是他也有错,因为当他被校园里的学生们追捧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他没有拒绝这样虚假又浮躁的赞誉,所以他的报应来了,而且又快又准。
一刀子就捅进他的心窝,正中死穴,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他不畏惧任何人的挑战,但是说实话,现在孤零零站在演讲台上的他,除了矢口否认一切,以及强装镇定地说着“无可奉告”的万能用语,他想不出任何办法来破解这个死局。
他不禁要笑,看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成就一个人很难,毁掉一个人却很简单。
许根看到这样面无表情的程昔,他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学生很快就冲上演讲台,眼看就要把程昔包围。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许根跑过去就护着程昔冲出包围圈,他拉着程昔再拽上校长几人就逃进了校长办公室,剩下老师和班主任留下来控制学生激动的情绪。
第二十九章:放手一搏
校长室里面装饰十分简洁,办公桌上堆了一叠没有看完的文件,案头摆着青松盆景,墨绿色的窗帘被拉开,但因为不时刻意路过往里探看的学生,以人到中年的校长直接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校长让他们两个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的茶杯里兑了点水,猛得灌了一口之后才跟许根说:“你们两个孩子倒点水,压压惊。”
校长在教育界这么多年也是第一见到这么生猛的事情,明显他也需要压压惊,现在学生真是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
校长属于那种典型的知识分子,还是那种高情商的。他看问题肯定跟教导主任或者是普通刚毕业的大学生老师不同,他首先看的是这两个学生的背景都是不简单的,而且暴艳照这种下作的手段一看就是出于私人恩怨,也就是说这件事属于他们小团体的矛盾。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么他首先做的不是问责或者是提供解决方案,而是要看看眼前这位当事人有什么打算。
校长的手指扣了扣木质的桌面,然后推了一下镜框,“你们两个,谁来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虽然他问话的对象是两个人,但其实校长还是盯着程昔说的。
程昔的目光落在盆景上不说话,盆景十分精巧,泥土上覆盖着青苔,可是他再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他的身子陷在沙发里面,刚刚在台上面对人潮和谭卫强的气势似乎随着时间流失殆尽,浑身的力气像是都被抽干了。
许根主动和校长交涉,他转动了一下身子,这样一来他就把程昔挡在了背后,阻隔了校长的视线,程昔的压力也缓解许多,他说:“校长,很抱歉这件事可能会给学校带来不好的影响,但现在我想也不是什么谈这件事的好时机。这件事你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一定给你给全校一个交代,你看今天不如就先到这里。”
校长瞬间就震了,听听看这是什么口气,几个小鬼自己能行吗。
但他说话还算是客气的,“这件事我可以让你们放手去做,但是咱们现在必须说好,这件事是有时间限制的,必须要快,这种爆炸性丑闻若是传出去了,不用我讲你们也知道对于学校的名誉来说是怎么样不可挽回的致命伤,对程昔个人更是咱们不提了。
学校这里面我先帮你们压着,其他的办法我们也会想,最重要的是你们先澄清一下整件事情,到时候咱们再看如何处理。
其次,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问照片是真的假的,也不问照片里面的人是谁,更不关心你们的私人生活,说这些都没有用,都是废话。
只说一点,解决不了很简单,希望当事人可以主动退学,到时候你们的家长是将军是总统也救不了你们。”
许根皱了一下眉头,如果走到最后最最不得已的那一步,程昔以后的人生要怎么办?就这么毁了?
在人们的鄙视和唾骂声中被毁掉,没错他可以出国,也可以去哪一个小县城混个高中文凭,他可以逃离这个让他跌倒了又爬不起来的地方,但是这将会是他人生永远的污点。
他会背着这个包袱背一辈子。
许根不是什么懵懂不知世事的少年,他太明白这件事情对于一个人,一个高中生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些时不时从楼上跳下来的学生都是开玩笑的吗?
他不敢想象任何一种程昔要离开自己的可能性……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来谭卫强跟他说的话,他说:“老大其实你对程昔只是一种单纯的习惯,习惯了捆在身边,然后盲目的霸占,你不懂爱情。”
许根冷笑,难道像谭卫强这样就是明白爱情?恐怕他这样的下辈子也窥不到其中一二,他没有资格指手画脚。谭卫强这次真的是做错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他找不到任何一个正当的理由,去干涉别人的选择和人生。
现在许根就是一火山,一点就炸,像谭卫强这样的跟他谈爱情,爱情都要哭瞎了。
许根握紧双拳,这时候程昔忽然抓住他的手臂,他惊讶的转头,就看到程昔站起来直接对校长说:“好的,我知道了,给我一周时间,不行我就退学。”
许根当即就要拦住他的莽撞,程昔却很坚持。
校长摇头,“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多五天。”
程昔直接拍板,“好,没问题。”
校长点头,“遇到任何困难,可以来找我。”
许根坐不住了,他觉得屁股底下就跟塞了个炭火一样,烫得他就要皮开肉绽,他一早联系了司机来接他们,等人到了之后他们就悄悄离开。
程昔必须承认,他这是落荒而逃,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简直就是刷新了他两辈子对于人生低谷的认识。
一路上许根一直握着程昔的手,他对程昔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照片是假的。”程昔说的很肯定。
但是许根却有点不敢确定……因为他们的确曾经在阳台上面疯闹过。
他问程昔,“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车后座上,程昔的眼睛通红就跟两个血窟窿似的,他笑着回答说:“不知道,你说我现在拿把刀把谭卫强直接砍了行不行。”程昔笑着笑着就被自己呛到,一个劲的咳嗽,撕心裂肺。
“程昔!”许根扳过他的肩膀,“你什么都没想好你就答应校长,我们时间紧迫。”
程昔居然还真的是什么都没想好就敢满口答应,许根真是输给他了,不过,他必须叫好,这才是他喜欢的程昔,有骨气,有胆量。
程昔忽然安静下来,他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许根,他不住想,他好久都没有这样仔仔细细看过许根了,这样的年轻帅气,也成熟稳重不少,似乎和印象中的又不太一样,一个人成长起来真的很快。
车子在清冷的街上飞驰,早就过了早高峰的路两旁零零散散开着一些商店,路人来往,又很快被掠过,一切景象终成虚影。
程昔反问:“那怎么办,那你叫我怎么办?”
许根都要被他给气笑了,“你这人就是主意太大,你好歹跟我商量商量再答应。”
程昔的语气越发平静,就像是飓风之前的平静,透着危险和压抑,“商量不商量,结果都一样。”
“程昔……”许根再想要和程昔说点什么的时候,程昔已经转过身去,脑袋靠在车窗上,闭着眼假寐。“小昔,你不要急,有什么事大不了我扛。”
“谁要你扛了。”程昔回头瞪他,然后才说,“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说白了就是害怕,而且还是很迟钝的那种,什么都怕,怕黄粱一梦,怕飞蛾扑火,怕万劫不复。”
这时候许根反倒是冷静很多,“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好,有什么好怕的,还有我陪你一梦不醒!”
其实还有一件事许根没告诉程昔……他也不敢告诉程昔,那就是在开学前的一个晚上谭卫强叫了一帮子兄弟找他出去喝酒,几个人要了个包间就喝高了,抱着酒瓶吹,直接一箱一箱的往包间里面要酒。
后来觉得啤酒不过瘾,又叫了别的混喝,直接放倒一片。
灌了这么多液体下去自然要去解决生理问题,没想到谭卫强跟着许根跑到洗手间里面,恬不知耻地抱着他表白,在卫生间的隔间里面大叫,“许根,你为什么不肯看看我!你明白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什么兄弟。”
许根的酒量极好,几乎还保持着清醒,他直接给了醉成一滩烂泥的谭卫强一手肘,他冷眼瞧着说:“如果不是兄弟,你也不会是情人。”
谭卫强哭得像个孩子,“那我成全你好不好。”
“成全我什么?”
谭卫强发出诡异的笑声,“老大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等你酒醒了再来跟我讲话。”许根直接把他丢在洗手间地上转头走开。
现在回想起来,应该从那时候开始谭卫强就已经有了要动程昔的心思,许根的心脏像是被人重重捶了一拳,是他的失误让程昔承受了无妄之灾,所以……这一次也轮到他为程昔做点什么,如果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
许根把程昔送回家的时候,家里面没有人,程添和赵敏述都上班去了,许根给程昔倒了杯温水,他不敢把这种危险状态下的程昔一个人丢在家里,许根把窗子打开,给自己点了根烟。
许根的双手骨节突出,手指很长,夹着烟放在嘴边点燃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性感,程昔抹了一把脸,站到许根旁边,跟他学着倚着窗台,然后要了支烟,“我也来一根。”
许根把烟和打火机一起丢给他,程昔不怎么抽烟,重生之后更是连烟盒子都没摸过一下,刚吸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味道不好还是和糟糕的心情有关,觉得有点冲,程昔狠狠地呸了一声。
许根刚要夺走他手里的烟,就看他不声不响地又把烟凑到嘴巴边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