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一声说视力还有恢复的可能,程添一下子瘫坐在程昔的床边,他对程昔说:“小昔,你一定会好。”
程昔果真是个十分坚强的人,他只觉得自己能够看到的东西越来越少,但是他反过来安慰程添,“爸,你别瞎操心了,医生都这么说,就肯定会好,就可惜了你儿子我这张帅气的脸,你给我看看,是不是都变丑了,眉骨骨折……是不是塌了一块儿?”
程添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虽然还是愁眉不展,但情绪比适才稳定许多,他整理好情绪立马就给程添联系各大医院和权威的专科医生咨询情况。
程昔闭着眼,百合花的清香钻进他的鼻腔中,他问程添:“爸,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其他人呢?”
程添恶声恶气地说:“我真恨不得死掉的是许根那个小混账。”
“有人死了?谁?”知道许根安然无恙程昔也算是松了口气,不过看样子也是伤的不轻。
“谭卫强。”程添顿了一下,“你是他给救回来的,真没想到,他在渣土车撞过来的时候把你压在了身子下面,他自己是被玻璃碎片刺中肺叶死的。”
程昔才不相信谭卫强会有这样的好心,他这是死了都不肯放过他和许根啊,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死亡来阴程昔一把,他这是拿自己比那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赌的就是活人争不过死人,就算是死了,能让许根永远记住他也不枉此行。
爱情这种东西就如逆风执炬,稍有不慎就要引火烧身,谭卫强不想想,他活的时候斗不过程昔,难道变成鬼就可以了?
只是程昔心中难免郁闷——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真是一点都不讲科学!
第三十二章:让你乱摸!
程昔闭着眼休息,忽然,学校里面几个同学来看他,他们带了点水果和祝福的卡片,为首的是他们班班长。
班长放下东西,“程昔听说你出车祸其实学校里面有很多人关心你,怕打扰你休息,就我们几个把祝福都来带了。”
程昔眼前模糊不清,他整个人缩在白色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他微微翘着嘴角,“你们不是来看我笑话的?”
“别这么跟你同学讲话,人家是好心。”程添轻轻拍了一下他。
程昔侧身没再搭理,班长有些尴尬,他说:“程昔很抱歉,在你收到质疑和舆论攻击的时候没能站出来说一句我们相信你,现在来可能有点迟了,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我们的道歉。真的,真的觉得没能在你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时候挺你,感到特别的惭愧。”
程昔也没道理跟一群高中生置气,班长都发话了,他也没那么大气性,只是说原谅不原谅的,不至于,本来大家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各有各的人生。其实对待身边发生的一切事情的态度端看你的选择,对于那些沉默不语的人来说,不就一句话——关你屁事,关我屁事。
程昔对人性没那么多期待,也没那么多蛋疼的要求,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脑袋一时之间装不下那么多东西,就像是一个被柴米油盐困扰的人是不会去关心伊朗叙利亚巴基斯坦的战争与和平的。
班长很受伤,他把东西给程昔放在地上,然后给他高度概括了一下现在学校里面的状况,基本上流言都得到了控制,大家也知道是因为谭卫强出于嫉妒做出了这种手段低劣的污蔑之事,连图片都是给P出来的。
大家还知道了,因为程昔和谭卫强在谈判的路上出了车祸,谭卫强不幸身亡,一切蜚语流言也都跟着新的热点和高潮化成了无声的硝烟。
现在都知道了谭卫强令人作呕的真面目,要求去探望程昔,给程昔道歉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程昔听了这些也只是一笑而过,人生就是这样,处处充满意外。
不过可惜了,人们知道的也不是真相的全部,谭卫强的死转移了舆论热点,但是高中生的想象力还没有冲出地球奔向宇宙,相信程昔搅基被人压的围观群众毕竟还是少数,即使有那么一点不和谐的声音,也立马被程昔家的公关水军给压了下去。
学生党怎么可能斗得过有组织有纪律的策划?很快就作鸟兽散,一败涂地。
程昔忽然觉得可惜,可惜谭卫强就这样背了黑锅,但是这个黑锅,舍他其谁?
程添替程昔送走了班长一行人,程添看到同学们也是一腔热血,稍微一煽动就是排山倒海的呐喊,于是他把一打卡片一个个都打开了给程昔看。
程昔眼睛不好使,他就挑有趣的念。
结果打开一张非常精美的自制粉色卡片的时候他愣住了,贺卡上面洒满了亮粉,拿在手里就觉得一定出自一个心灵手巧的人,结果打开一看程添直接傻了,里面画了副漫画,漫画里面的卡通人物本来应该是个非常可爱的长耳兔,但是被一把餐刀直接捅穿了左脑,脑浆鲜血迸溅,上面写了两个大字——“骗子”。
程添手一抖,把这张卡片略过……
如果程昔能看得见他一定能够瞬间领悟这种充满了攻击性的卡片的精髓,那就是所谓的血腥残暴就是把美丽的东西用最残忍的手段毁给你看!具体可参考后世红遍网络,凶名远播的下水道的美人鱼和快乐树的朋友们系列。
程昔的眼睛不好使,但是而耳朵却更加的敏感,他非常敏锐的察觉出程添的情绪变化,他追问:“爸,怎么了,给我看看?”
这时候一个他熟悉又期待的声音传来,“你眼睛不好就不要看这些小东西,万一变成瞎子怎么办,我来看看。”许根自己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不利索,但是还是跑来串门,他趁机把卡片从程添手中抽走,看都没看就随手撕掉扔进垃圾桶。
“许根!”程昔又被他点燃了。
许根瘸着个腿一摇三晃地在床边上坐下,双手插在口袋里,他对待别人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有股驱散不去的戾气,总感觉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尤其是不说话面无表情的时候阴恻恻的有点吓人,但是只有在和程昔说话的时候软软的像个很欠抽的臭小子……
他说:“是封文笔很烂的情书,不看也罢。”
程添看到许根来了,就跟许根说:“你在这里照顾小昔,我去看看你们赵叔叔。”
许根看到程昔把脸埋在被子里面的时候瞬间感觉——艹,万箭穿心心如刀割心痛不已穿肠烂肚啊!(ㄒoㄒ)~~
为什么存活的代价要是这样的惨重,他真想直接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给程昔。
许根坐在程昔的身边,很难得地,一言不发,就是听着两人平缓的呼吸,就有一种恍如隔世再世为人的满足感,许根现在在惊觉,什么都是虚的,好好活着,活的好好的,才是一切根本。命都没了,难道抱着棺材爱一辈子?扯淡。
他给程昔缓缓地叙述这短短几天中发生的事情。
“渣土车撞过来的时候死机往相反的方向大了方向盘,所以我伤得不如你们这样严重。”
“没想到谭卫强会死。”
“学校的事情我有一直在帮你盯着,你放心,现在都过去了。”
“还有你之前去拍戏的村子,当时我们商量针对村长开始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他果然不仅是贩卖人口,而且收了钱只要弄死或者弄残你,总之让你困在村里子回不去就行。证据我已经在整理,程家的手脚做的太干净,暂时没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是干掉一个村长还是绰绰有余。”
“对了,因为这件事那个村支书来找我和银行牵线搭桥,希望可以贷款投资道路建设,当然,投资少不了你我一份。”
程昔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全神贯注,许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笑,“你看现在可满意?”
程昔睁着他那双跟摆设没多大区别的眼睛,伸出手来要摸许根的脸。
许根躲过去,“别乱摸。”
程昔撇嘴,“我就看看你是不是车祸换了个壳子,怎么今天这话听起来都不像是许少爷说的。”
擦,许根难得这么温柔又有耐心,居然还被鄙视了。
许根为了配合程昔躺在床上不方便动作,他蹲在一边,捉住程昔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摸摸看,是不是换了个人。”
程昔的手掌覆盖在许根脸颊上的时候忽然被吓了一跳,因为他摸到许根的侧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已经结痂了,没有再用纱布包裹,只是摸起来手感还是那么骇人,他瞪大眼凑近了想要仔细看看,被许根松开了手。
他只好无奈地说:“原来你是破相了,小心没人要。”
许根立马不服气,“这才是真男人。”
“是是是,伤疤就是真汉子的光荣榜,每一道伤痕都是人民英雄永垂不朽的纪念。”
许根,“……”
这么剽悍有精神的瞎子,见过吗?
许根轻轻敲了一下程昔的额头,“我们一个瞎子一个瘸子,岂非绝配?”
程昔扭头,“谁跟你配。”
许根握住程昔的手郑重承诺,“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保证。”
程昔心里头还一直压着一句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许根讲了,他说:“谭卫强死的窝囊,给他厚葬吧。”
其实这个问题许根也考虑过,虽然说谭卫强干过许多让他们措手不及的破事,但总归是人死如灯灭,谭卫强从小父母双亡,就剩下一个叔叔是亲戚,家底子薄得很。
毕竟他也是为了程昔挂掉的,好歹要给他照几张许根像样一点的照片在底下给他烧过去啊!
程昔很久以后才知道许根的这个想法……他让许根安心,“你冷静,我觉得谭卫强下辈子也不会想要再见到你这张脸的。”
没一会儿赵敏述程添带着几个专家过来给程昔的眼睛研究治疗方案,最佳的手术时间是在伤后的七天以内,这段时间要看程昔其他的伤处恢复的情况和眼睛的恶化程度,许根肯定是支持尽快给程昔完成手术,越快越要,因为时间拖得越久也就意味着风险越大。
程昔的病房是个单人房,许根舍不下他,他自己本身伤得不重,除了腿脚不利索,已经可以出院不需要住院观察。
说起来,程昔的养父程添也不比年轻人,熬夜照料太过辛苦,许根就主动承担了夜间陪房的任务。这人有三急,吃喝拉撒,擦洗身子杂事的肯定总是难免,找护理来许根和程昔两个人心里总归都是不舒服,护理送来稍好的热水许根亲自捋了袖子上阵。
程昔略恐慌,“许根你行吗,你要是把一盆热水都洒到床上我跟你没完!”
许根一边给他小心翼翼的掀开上衣,一边给他仔细擦拭,事实证明,许少爷绝非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草包,伺候起程昔来也是很有一套,心甘情愿。
晚上熄灯之后,两人分别躺在床上,就连最后微弱的光线都消失了,医院里面又是那么的安静,就像个巨大的神秘空间,有一个难以捉摸的黑洞正在接近要逐渐把程昔吞噬。
程昔心头这才感到一阵慌乱,在床上辗转的动静被许根给听见了,他连忙拧开一盏台灯,连外逃都来不及披就单脚跳到程昔跟前,只看到程昔睁着一双失焦的眼满头大汗,张着嘴连连喘气。
许根长这么大几乎就没有哭过,但是他看见程昔这样躺在床上,但自己除了和他说说话,什么都做不了,他第一次有一种想要通过眼泪这种看起来软弱又无能的方式来宣泄的冲动。
程昔换过劲来的时候自嘲,“这回真是废了。”
“我不允许,你敢。”许根凑过嘴唇就堵住程昔的丧气话。
结果就是导致程昔喘息声更重……果然,亲吻是一点就燃的两个爷们睡前绝不能做的接触。
第三十三章:手术治疗
“许根,你告诉我具体的手术情况是什么。”
程昔也不是十项全能,他对医学这方面的知识十分贫乏,他对眼部手术的成功率以及流程一无所知。但他问许根的时候也没想到许根真的对此十分了解。
没想到许根给程昔来了彻头彻尾的科普,他之前应该是做了很多的咨询,根据他的本人说法是因为和他熟悉的医生非常详细的沟通过程昔的病情和治疗方案,而且他光是跑图书馆找眼部手术的相关专业书就跑了好几趟。
把那些大部头的书都给啃下来,对于许少爷来说大概是短短的一两天就把十几年来的阅读量都给轻松超越,这也是让程昔觉得最窝心的地方。
自从程昔视力急剧退化之后,许根强烈的存在感让他的心理压力小了不少。
一个健健康康的人,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还做了个睁眼瞎,这种心情绝壁是好不了的,别说是程昔这种大灾大难了,就算是普通人伤筋动骨的,被引爆的燃点也要比平时低上一大截。
这一点在程昔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许根时不时的要给他念念杂志和报纸,说说新闻和笑话什么……还有那些他经常编了一半忽然不知道怎么继续,干脆问程昔,要不他直接告诉结局,中间过程麻烦程昔自己脑补的各种坑爹故事……
但是程昔这人有个好处,他气急了,不折腾别人,他的劲头全用来折腾自己了,要么就是别过脸去忽然不说话自己生闷气,要么就是另外一只可以活动的手遭殃,在他泄愤肆意挥舞的时候打到病床栏杆上,搞得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
许根都快被他整哭了,“程昔,我叫你爷了,求求你别苦着自己了,你要是实在心里面堵得慌你就打我吧。”
许根这绝对是真心话,程昔要是打了他左脸,他一定还要把右脸凑上去……你说这是什么犯贱的尿性,连许少爷也不能幸免于难。
终于等程昔情绪平稳了,许根开始给他说手术的问题,“你这个手术医生给我说过了,风险并不大,有很多成功的案例。”
为了让程昔放心,避免他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如权威,许根还特意找来了医生做更加详细和进一步的说明。
专业问题专业解说,医生就在旁边不停地蹦专业术语……以及不忘记自我标榜。
第一,以前医疗的技术比较保守陈旧,通常采用的办法是药物治疗,多使用皮质类激素、血脉扩张和维生素B族等药物来减轻神经压迫,然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再进行开颅手术;第二,现在的技术先进了,可以不适用开颅手术这种损伤较大的方法,推荐进行鼻内镜显微技术和视神经减压手术;第三,作为主治医生……此人的技术绝对过硬,请患者放轻松配合治疗,早发现早治疗疗,早干预早痊愈。
终于,许根在程昔亲自请医生出去之前,把医生送走了。
然后他才跟程昔讲:“你就是担心的太多,我保证过你不会有事,这些医生都给你会诊过,你赵叔叔给你从国外请的专家,正好我这里也有认识的权威,你害怕治不好你这么点毛病吗。”
程昔的眼睛现在只能看见一点模模糊糊的虚影,连一米以内的东西想要看清都成问题,他摸索着抓住许根的手,紧握。
许根在那一瞬间就觉得其实他们的心跳和脉搏早已相连,就算是灾难和磨难要将他们分开,但是他们任何一个离了谁都无法独活,就像是最原始的动物,它们会对自己的伴侣不离不弃,摒弃一切世俗和价值的衡量,剩下的只是一腔深情。
他不怕这种一往情深会把自己淹没毁灭,他只怕爱的不够汹涌不够强烈。
程昔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许根就一直在手术室外头等着。
程添和赵敏述也在,许根再横,至少在三个人面前他是绝不敢造次的,那就是程昔家的一家三口……能够镇压住许根的都是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