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可归——阿戏君

“我们的一切，在八年前，以谎言开始，又以谎言结束。”

“呵，当年你一句说在一起就在一起，你以为八年之后的今天，就凭一句喜欢我，我们就能重新开始了？郑恒，你为什么这么天真？”

谢尔东嘴角翘起一个残忍的弧度，“郑恒，你凭什么坚信我到现在还放不下你？八年，像之前那个男孩一样的床伴，我少说也有几十个，如果你愿意做其中一个的话，当然我也不介意……”

不等谢尔东把话说完，郑恒便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谢尔东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过了许久，才把手拿下来，看到后视镜里红红的眼睛，骂了一句，“没出息！”

打开家门，照例只有冷冰冰的家具等着自己。

谢尔东打开卧室的空调，准备先去洗个热水澡。

钻进冰冷的被窝，谢尔东还是被冻得一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将温度又调高了几度。谢尔东老老实实窝着，姿势都不敢换一个，迷迷糊糊还是觉得冷，所以啊，他才讨厌Z市。

第二天来到事务所，刚从电梯里出来，谢尔东就听到了里面的喧闹声。

谢尔东加快脚步走进事务所，看到里面犹如台风过境般的混乱情景还是一愣。几个助理正在收拾，韩薇薇看到谢尔东进来，苦着脸走过来，“学长……”

“这是怎么回事？”书架全被推倒，资料散的满地都是，甚至外面的几台计算机的显示屏都被砸了个窟窿。

还未等韩薇薇回答，跟谢尔东合租的另一个律师就走了过来，一脸气急败坏，“谢律师，我不知道你这次又得罪了谁，可是你能不能顾忌一下作为合租者的我？每次都被你这样连累我以后还怎么安心在这里做事？！”

“对不起韩律师，你的损失我全部赔偿的，实在是对不起。”

韩律师哼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心急火燎地回去整理下午上庭需要的资料了。

“是因为那个强暴案？”

韩薇薇点点头。

谢尔东最近接了个案子，一个初中男生告白被女生拒绝之后心怀不甘，居然听信哥们的建议，强暴了她。也许是药下的猛了，事后过了很久那女生都没有醒过来，男生害怕就叫来了救护车，女孩的家人报了警，事情就此闹大。谢尔东见到那个女生的时候，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身边的人跟她说话她都好像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反应。只有当谢尔东说他会帮她，要把那个男的送进牢里的时候，她才突然醒过来般，扑进谢尔东的怀里嚎啕大哭，当下谢尔东就决定，他决定不可能放过那个男生。无知，所谓爱，并不是伤害另一个人的理由！

可是谁知那男生是z市地头蛇的独苗，听说儿子出了事，地头蛇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道歉，而是威胁。那女生的家人一开始不同意，被逼的狠了，举家跑到了外地躲避骚扰，并将案件全权委托给谢尔东处理。这下子，地头蛇的矛头全指向谢尔东了。

过去几天来，谢尔东每天都能收到威胁信，内容不外乎要他不要再多管闲事，再附赠个血淋淋的骷髅之类的。当律师这么几年，谢尔东对这些伎俩见怪不怪，也没放在心上，哪知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

“学长，我看要不我们就算了吧，那些个流氓，我们惹不起的……”

“不可能！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担心什么，不过是吓唬吓唬人罢了。”谢尔东放下公事包，脱掉大衣，挽起袖子蹲到地上开始捡散落的纸，“好了，快点收拾好，快点开始干活吧我的小学妹。”

韩薇薇见劝不了谢尔东，只好也蹲下来帮他一起捡。

“呃……谢律师，你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谢尔东正跟大家劳动的热火朝天呢，抬头一看，新亚公司总经理助理正一脸郁闷的站在门口。

“哦，哦，没事没事。”谢尔东连忙起身，并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恢复专业律师的风采，“王助理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郑总说，我们的案子要撤销告诉，我们要解除代理关系，如果有什么费用需要支付的，也一并处理了。只是……你们这是？”

“没什么，只是些跳梁小丑的小小闹剧而已。”

王助理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

处理好案子的事，谢尔东思虑再三，叫住正欲转身离开的王助理，“王助理，介不介意我问个问题？”话一出口，他又有些懊恼，与自己再无相关的人，问这些做什么？

王助理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我想请问一下为什么郑恒只是你们公司的总经理？据我所知，他根本不需要在新亚这种小公司里任职，而新亚公司总裁丁珏，却从来没有出面过。”谢尔东早就好奇了，从一开始接案子的时候，拿到的资料上总裁是丁珏，他才没有多想就接了下来，哪知道出现的是郑恒，还只是个总经理。以郑家的实力，郑恒实在无需窝在一间小小的游戏公司。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进公司两年来，一次都没有见过总裁，开会什么的，都是郑总主持的，甚至年终大会总裁都没有出现过，好像只是个挂名司令。”

“哦，谢谢。”

送走王助理，谢尔东专心投入到工作中。

忙了一上午，才算粗略整理好重要的资料，直到韩薇薇提醒，谢尔东才想起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说吧，想吃什么，中午我请。”

“对面新开了一家自助餐厅，听说味道还不错，老板我们去那里吃吧。”

“大中午的吃自助餐？韩薇薇，小心胖死你家龚磊不要你了。”

“才不会呢，辛辛苦苦一个上午，老板你连一顿自助餐也不请也太小气了吧。”

“好了好了，知道了，走吧。”

第二十二章

“砰！”病房大门被人大力推开，郑永冲了进来，肖平两手操在白大褂口袋里，悠闲地跟在他后面进来。

郑永大步走到病床前，凑上去看郑恒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臂。

“怎么回事？伤的重不重？疼么？谁干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我他妈……”

郑恒狠狠瞪了告密的肖平一眼，打断郑永的话，“没什么事，就点皮外伤。”

接到肖平电话的时候真把郑永吓了一跳，能伤到郑恒的人真不多，还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急急忙忙赶过来，现在见并不严重才松了口气。

谢尔东一开始见郑永进来就让到一边站着，到这时也没说话，只盯着郑恒受伤的地方看，白花花的绷带晃得他眼睛生疼，可是他还是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盯着。

倒是郑永看到谢尔东站着，火蹭就上来了，上前左手一把拽起他的领子，右手握拳不声不响就要揍下去，郑恒见了差点从床上窜起来，大吼，“郑永！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郑永看了郑恒一眼，放下拳头，左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咬牙切齿，“又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你害他一次还不够吗？你，你……”

罗淼这时才赶过来，跑得急了，喘着气去拉郑永，其实郑永本就不是什么逞凶斗狠之辈，刚才那是急了，郑永回头见罗淼跑的脸都红了，大冷天的额头上居然微微渗出了汗，也就依他顺势松了手。

中午的时候，谢尔东带着韩薇薇刚走出公司大门，说说笑笑地走着，谁知刺斜里钻出一人，提着把刀子就往谢尔东身上招呼，谢尔东余光扫到，只来得及往旁边一躲，慌乱间左脚绊着右脚摔了一跤，他用手去撑，地上的石子划破了手掌上的皮肉，疼的他一个抽气，他却无暇看伤口一眼。

这边韩薇薇吓得只会尖叫了，那边持刀人扑上来就要扎下刀子，躲无可躲的谢尔东甚至准备闭上眼睛挨上这么一下了，不料郑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上前一手抓住那人手腕，一个反扭，那人受疼，刀一下子就扔了，接着一个侧踢踹在那人肋上，谢尔东清晰地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嗷”的一声惨叫，捂着伤口靠在墙上呻吟。

郑恒却还不准备放过他，捡起那人掉在地上的刀子，冲上去将刀子抵在那人脖子上。

从谢尔东的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郑恒的表情。他翘着嘴角，眼睛微眯，墨黑的眼珠里全是怒火，还夹杂着嗜血的疯狂，刀子稳稳地被他反手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还恶趣味地狠狠地按压了下那人的肋部，在听到那人的惨叫的时候，郑恒的笑容诡异地扩大。谢尔东觉得，下一秒，郑恒会毫不犹豫地割断那人的脖子。

谢尔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扬声唤他，“郑恒！”

连喊了好几声郑恒才回过神来，他瞬间收敛了脸上可怖的表情，慌慌地放开那人，扔开刀子，跑过来将谢尔东扶起来，叠声问道，“受伤了没？受伤了？哪里痛？”郑恒见谢尔东都不知道回答，只愣愣地盯着他看，也不再问，自己动手在他身上摸着，看有没有伤口。

郑恒碰到了谢尔东手上的伤口，他疼得一缩，郑恒举起他的手拿到眼前看，并不是很严重，只是磕破了点皮，不过郑恒还是认真地清理着手沾上的灰尘与小石子。

“你……怎么会在这？”事情的发生到结束似乎只在一瞬间，谢尔东到现在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听说你被人找麻烦了，就，就过来看看。”不用说，肯定是那个助理大嘴巴了。

谢尔东正欲再说什么，却听见一旁的韩薇薇大叫，“小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郑恒推到身后护着。

那个袭击者不知什么时候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不甘心就这么被人打到，操起刀子就往郑恒身上扎。原本郑恒是可以躲开的，可是一想到身后的谢尔东，便咬咬牙，抬起左手硬生生接了这一刀，同时抬起腿又踹了那人一脚。那人被踹飞，，这下他趴在地上一时是起不来了。

郑恒疼的龇牙咧嘴，用手捂着伤口，血还是从指缝间留了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谢尔东脱下西装，在郑恒手臂上绕了几圈包好，帮助他止血。

郑恒故意哎呀哎呀地叫疼，见谢尔东愈发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的得意是怎么也止不住。谢尔东抬头见郑恒扯着因失血而苍白的嘴笑，胸口一闷，这下，他再也掩饰不了眼里的心疼，“太乱来了……”

“恩？”郑恒没听清，又凑近了些。

谢尔东却闭了嘴，不愿意再说什么了。

到了医院，郑恒一见医生是肖平就知道要遭，别看这人一脸波澜不惊，仗着跟郑永有点交情，小报告打的比谁都勤。果不其然，伤口包扎好肖平也不让他走，单独安排了间病房让他呆着。

郑恒伤的是手可不是脚，按说可以跑啊，可是谢尔东被那个无良医生一忽悠，傻乎乎的就把他押到了病房，郑恒也只能无力叹气。

这不，刚在床上没躺几分钟呢，郑永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肖医生，我这小伤，用不着住院吧，什么时候能走？”郑恒问。

肖平点点头，反正我在郑永赶来之前看好了你，达到目的了，白占着个病房也没什么意义，“恩，这瓶吊完就能走了。”郑恒舒口气，医院的味道真难闻。

肖平转身对着谢尔东说，“跟我来，你的手要处理一下。”说完，对着郑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率先走出病房。

谢尔东觉得自己这点小伤不打紧，再说又放心不下郑恒这边，正犹豫间，郑恒说话了，“快跟上啊，愣着干什么。”

等谢尔东走了，郑永才问道：“阿恒，到底怎么回事？”

郑恒将事情大略地说给郑永听，末了，郑永说：“伤了你的人，我定不会放过。可是那个谢尔东，这么一次又一次，值得么？”

“哥……最后一次了，我保证。”郑恒低声说，“说我死心眼也好，卑鄙也好，我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要是他还铁石心肠，我就死心了。”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泛上来的泪意逼下去，委屈的又加了一句：“流血，好疼的。”

谢尔东处理好伤口出来，却见门口等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罗淼说：“有兴趣去楼下走走么？”说完也不管谢尔东愿不愿意，抬脚走往电梯那走。

谢尔东想了想，跟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医院的楼下是个自建的小花园，冬日午后的阳光很舒服，有不少穿着病人由家属陪着在晒太阳。

罗淼跟谢尔东坐在木椅上，看着不远处草地上的一对母女。小女孩内里穿着病服，外面罩着羽绒服，手套、围巾、帽子全副武装，坐在草地上跟她母亲嬉笑。想来是在病房里闷久了，一到了外面就开心的不得了。

不知她母亲说了什么，女孩站了起来，用稚嫩的童音缓缓唱着：“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播种一个/一个就够了/会结出许多的许多的太阳/一个送给/送给南极/一个送给/送给北冰洋 一个挂在/挂在冬天/一个挂在/挂在晚上……”她妈妈笑眯眯地在一旁给她打着拍子。

罗淼突然出声，“你以前知道阿恒最想要做的是什么么？”

谢尔东一愣，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一番思索，试探性地回答道：“唱歌？”

“恩，”罗淼看谢尔东一眼，“成为歌手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甚至偷偷给唱片公司寄过录音带。可是他哥百般阻挠，即使唱的再好又怎样，只要他还是郑永的弟弟，就没有一家公司敢签他，后来阿恒也明白了，只去自家开的酒吧唱唱。有自己人看着，郑永也没再说些什么，由着他闹。”

“郑永他……为什么不同意？有他护着，难道还有人敢动郑恒不成？”

“因为他们的母亲，就是个舞厅歌女。”

这是谢尔东没有想到的，他以为，郑恒只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二世祖。分开以后，谢尔东总是下意识的回避郑家这个话题，对于豪门秘史，他知道的太少。

对于郑家兄弟的身世，罗淼不便多说， “其实，你第一次遇到阿恒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那天我们吵架了，他跑了出来，我就跟着，直到你们进到那间屋子里。”

“我明白阿恒只是想要做给我看，他干过不少次这种蠢事，可是每次都是半途收手的。我以为那次也是，所以没等他出来就走了，哪知道……”

“郑永知道了那事之后发了好大的火，嚷嚷着要废了你，阿恒就跟他吵，说他非要你不可了，我们都没当回事，以为他只是在耍脾气。”

“直到那天晚上，阿恒从酒吧回来就一直很开心。我随口问了一句，他说：‘那小子太有趣了，他竟然捏着拳头想要把我护在身后，那架势，啧啧啧，你是没看到，就像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的老母鸡~哈哈哈……’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在他心里是不一样了。”

“当时我就舒了一口气，我心想，有另一个引起他兴趣的人出现了，他应该就不会缠着我了吧。”

“看吧，我就是这么个自私的人。”

“阿恒总是说他喜欢我喜欢我，其实不是的，他只是找到一个相似的人，就一头栽了进去，什么都看不清了。我心里很明白，他只是太孤独了，撑得太累了。幸好，你出现了。”

“对了，你伤养了多久？”

谢尔东不懂罗淼为何突然转换话题，老老实实回道：“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