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 上——香皂

“不吃饭跟来干什么？”

“一个人吃饭不会觉得孤单吗？”

“不会。”易海尘向后靠，才发现后面没有靠背，只能又趴在桌子上。

蓝苍冥撇撇嘴，没有再说话，只从面前的落地玻璃看着灯火阑珊的街道，偶尔有个行人走过去。店里隐隐约约有钢琴曲的声音传来，混着暗黄的灯光，让人昏昏欲睡却又不想错过这美好的夜晚而提起精神。

“要吃吗？”易海尘看着独自喝咖啡的人。

“不了。”

“你这个人越来越奇怪。”

“还好吧，没那么奇怪。”

“……”易海尘侧头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酒足饭饱后人就是容易犯懒，易海尘单手支着脑袋，目光有些呆滞的往外看。直到店员忍不住过来收拾盘子，易海尘知道这代表店员开始轰人了，于是识相的离开。

“你真的是同性恋吗？”走在路上，易海尘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他看着蓝苍冥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好奇。

“你说呢？”

“我讨厌别人反问我。”

“和我接吻讨厌吗？”

“……”易海尘看着蓝苍冥一成不变的笑容，想把胳膊抡圆了打他的脑袋。这句话又让他想起了火车上那个吻，诡异又不可理解。

看着易海尘略带鄙视的眼光，蓝苍冥笑了笑靠近易海尘的耳朵，轻声说道：“其实……那天我很想做……”

“做？”易海尘挑挑眉毛，无奈的转了一下头又直视蓝苍冥的眼睛，“好啊，我可以做。”

看着回答这么随便的人，蓝苍冥有些犹豫，他一直看着易海尘的眼睛，寻求他最想要的答案。夜光下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然后轻轻拉起易海尘的手，道：“别后悔哦。”

后悔？易海尘不知道后悔这两个字怎么写，至少他认为人生是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后悔的。

很多年以后想起今天的决定，易海尘依然不后悔，只是有些遗憾，遗憾的是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平行对碰，制造了交点。

Episode 11

在一家快打烊的便利店里，两个男人挑选着性？爱用品，引来几个店员的窃窃私语。两个人若无其事的用手指触摸着包装盒，或许选择权应该换个人。

“选哪个？”蓝苍冥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两个人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对看了一下，然后易海尘伸手随便拿了一个朝收款台走去。蓝苍冥看了看易海尘的背影，他真是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了，到了这个时候还那么淡定。从货架上拎了瓶润滑剂，追着易海尘走过去。

在所有店员的注视下走出来的两个人表情淡然的很，易海尘回过头看了看蓝苍冥，被便利店的光晃得看不清他的脸。

“你家？我家？”

“随便。”

“且……”

蓝苍冥带着易海尘去的是一家酒店，不是五星级也便宜不了，虽然易海尘对这些不大上心，但是从装饰排场上也能看出来，大堂的水晶大吊灯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大理石的地面折射着灯光如镜子一般干净，大堂中间有一个喷水池，前台服务的小姐热情面带笑容。

1433号房。易海尘拿着房间钥匙卡看向蓝苍冥。

“要换一间？”

“不用了。”易海尘摇摇头，把钥匙又放回蓝苍冥手里，跟着他上了电梯。

都知道一般的酒店是不设置十三层的，因为不吉利。有些资产富裕的酒店会把十三层隔过去，楼梯和电梯都不设置在十三层停，但事实上十三层是存在的。易海尘看着电梯指示的变化，从十二层到十四层的时间和其他层是一样的。

打开电梯门，走廊里毛绒地毯映不出脚步声，哥特式的门，很古典的壁纸。易海尘伸手摸了摸，布局真是讲究。

门把手下方的提示灯闪了几下，房门打开了。

“你这样弄的我很尴尬。”蓝苍冥无奈的笑了笑，对于易海尘的无所谓表示些许的不满。

“十四层，1433号房，真是很不吉利。”

“算了，我去洗澡。”蓝苍冥觉得易海尘是一个很没有气氛的人，鉴定完毕。

蓝苍冥打开水龙头，调好合适的水温开始往浴缸里放水。刚脱了上衣，门就被打开了。易海尘站在门口，浴室昏黄的灯光映着他柔柔的笑容。

“要一起洗吗？”

“一个人在屋子里害怕？”

易海尘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确实是有些害怕，那么暗的灯光，那么大的落地窗户，那么黑的夜。

蓝苍冥抱起双臂看着易海尘在他面前脱光衣服，自顾自的爬进浴缸里坐着。难道他不知道这不像兄弟间的玩笑吗？这样不拘谨想必也不是第一次，何况他亲口承认过，他也是个同性恋。在这个社会中他们算是“稀有动物”，生活在不被承认的黑暗角落，所以私生活也都不怎么检点。

“你这样挑·逗我，会让我想的。”

“人呢，控制自己是用脑子，控制不了就说明脑子不好使。”易海尘拍了些水在脸上，看着面对他而坐的人，还好这水上浮着厚厚的泡沫，不然就很诡异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

“易海尘理论字典。”

“……”蓝苍冥笑了笑，点了些泡沫在易海尘鼻子上，看着易海尘吹掉。

“帮你擦背？”易海尘从水里捞来毛巾，边拧边说。

“好啊。”蓝苍冥点点头，转过身来。

映入易海尘眼帘的是蓝苍冥背部一个黑色的纹身，舒展的翅膀以脊柱为中心向两边展开，每一根羽毛都刻画的栩栩如生，翅膀下方一排细小的文字，华丽的英文字体让易海尘看不出内容。

“你的纹身……”

“哦，我和朋友有一个纹身室，他的技术很不错，想纹身我介绍给你。”

“算了，我最讨厌这种自虐方法，还有穿耳洞什么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去做。”

“你是怕疼吧？”蓝苍冥略微回过头，好笑的说。

“你才怕疼！”易海尘用手边的杯子盛了水，倒在蓝苍冥脑袋上。

“我不怕疼，所以我纹身了。”

“流氓一样。”易海尘嗤之以鼻，手上搓的更是用力，有一种想把这黑乎乎却很美丽的图画搓掉的愿望，也不管蓝苍冥坐在浴缸里哇哇大叫。

Episode 12

从浴室出来，蓝苍冥随手关掉了冷气，打开了一旁的音乐盒，滴滴答答的声音倾泄整个屋子。打开冰箱取了一瓶红酒，只给自己倒了一杯就坐到床上。易海尘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大床上惬意喝酒的人，皱了皱眉头，关掉这种讨厌的八音盒的声音。

“怎么了？”

“我讨厌这种声音。”易海尘边擦边往蓝苍冥身边走，也在床上坐下来。

“喝酒吗？”

“刚刚没喝够吗？还喝？”

“红酒是调情用的，鸡尾酒是勾引用的，啤酒则是灌酒用的，不懂吗？”

“不懂。”易海尘转头看向蓝苍冥，他的意思就是要用红酒调情咯？

蓝苍冥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慢慢靠近易海尘的脸。易海尘看着蓝苍冥的靠近，眼皮随着他的接近慢慢的下垂，注视着他还沾有酒渍的唇瓣，轻轻贴在唇上。甘甜的红酒随着蓝苍冥舌头的伸入滑进易海尘的嘴中，温热的，酸酸的。

天空泛起鱼肚白，十三层的高度，窗外被雾气遮住视线。湿冷的风从窗口吹进，被纱帘挡住削弱了力度，吹在人身上温和而凉爽。

易海尘睁开酸涩的眼睛，旁边的身体是温热的，蓝苍冥的呼吸声很均匀，易海尘侧头看了看还在睡的人，好像有感应一般，蓝苍冥伸手环过他的身体。

“不要压着我。”易海尘呼了一口气，他确定蓝苍冥已经醒了。

“抱着你的感觉很好。”蓝苍冥轻笑一声，睁开眼睛。

“可是我感觉不怎么好。”易海尘翻了个白眼，然后又闭上。

“很痛吗？”

“有机会，我会让你知道的。”易海尘转头看着蓝苍冥睡眼惺忪的眼睛，突然笑了，他侧过身体，靠近蓝苍冥的脸，轻声说：“昨天……是第一次……”

“……”蓝苍冥愣了愣，看着易海尘有些诱惑的眼神，但是又不像在骗人。

“放心，我不是女人，不会让你负责。”易海尘推开蓝苍冥的胳膊，起身去抓衣服。

“喂。”蓝苍冥拉住要下床的人。

“干嘛？”

“真的？”

“你在说什么是真的？第一次还是负责？”看着蓝苍冥只是愣愣的抓着他的胳膊，易海尘又坐下来，“两个都是真的。”

“其实我喜欢你。”

“……”

“不如交往看看怎么样？”

“上过床就一定要交往吗？”易海尘侧过头，初升的太阳淡淡的光，易海尘的侧脸弧度很漂亮。“那你追追我吧。”

看着易海尘笑着起来穿衣服，蓝苍冥也笑了，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对着易海尘的背影说道：“好啊，我追你。”

那天易海尘回头看蓝苍冥的表情格外的温柔，阳光照在他蓬乱的头发上，好像刚刚睡醒的爱人，温暖的问候。易海尘笑了笑，穿好衣服离开了那间屋子。

没有名分的混在一起，易海尘几乎天天都会和蓝苍冥在Tattoo喝酒，挖苦他两句，但是再也没有和蓝苍冥发生过关系。同样的蓝苍冥也再也没提出过要求，但是态度显然的温柔很多，虽然易海尘承认自打认识蓝苍冥，他一直这样温柔，可是感觉是不一样的。

易海尘也算是Tattoo有名的人士，他总是独自一个人，总是不屑任何人的邀请。让人心生好奇的想靠近，想进入。不知何时与另外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高兴。

夏天的悄然离去，也预示着易海尘的休假到此结束。还在学做饭的人接到了公司的电话，秋季服装周就要开始了，下周回公司。易海尘放下手里的菜刀，把电话扔到一边，很久没碰过相机的人几乎都忘记了如何开关了。

好不容易想学学做饭，这回又要搁置了，这一搁置估计就又没影了。

Episode 13

秋天应该是个悲伤的季节，可是易海尘偏偏喜欢这红黄交错的日子。马路边堆起来的落叶枯黄而美丽，易海尘沿着落叶堆一直走着，直到进了公司的大门，看着公司大厅里挂起的主打款，不知道又要用高科技给予它多少美丽。

进了主管办公室，易海尘懒懒的往沙发上一靠，端着主管递来的咖啡看着宣传册，这一季又没有他喜欢的衣服，太繁琐，他喜欢简单的。

“易海尘啊，这次还是要拜托你啊。”

“客气什么。”易海尘放下册子，喝了口咖啡。

“秋季要办发表会，衣服要模特穿在身上照。”

“哦……”易海尘本来出神，想了想才明白，这么说就是要给模特照相了？他最讨厌照人，一来不能让他充分发挥审美观点去布置格局，二来他讨厌模特的笑容。

“可以吗？”

“可以。”易海尘点点头，毕竟是给他工资的地方，给钱就是老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太好了。”主管松了口气，接着说：“发布会的时候，大布景需要秋日的风景，那个……”

“需要照片么？”

“是。”

“这个难办了。”易海尘摸摸下巴，他刚刚才从野外回来，让他再去不是要他的命么。

“经理还是很看好这次发布会的……”

“好了，我知道了，我想办法。”易海尘制止主管的滔滔不尽，索性不让他继续说。

离开了公司，易海尘考虑着该到哪里去寻找秋季大自然的风景，逛了逛摄影室也没有找到他比较喜欢的景色，至少和公司秋季时装搭配的一张都没有。

步伐开始疲惫的时候又经过了Tattoo的门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坐坐，但是实在有些累所以还是决定回家去歇息。

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夜幕中的霓虹点亮了他的脸庞，温柔而英俊。

“怎么不进去？”蓝苍冥走近两步。

“累了，想回家去休息。”

“要不要送你？”

“不用了，先走了。”易海尘拍拍蓝苍冥的肩膀，与他擦身而过，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依然站在原地的人，“你是画家对不对？”

这是易海尘第一次进蓝苍冥的家，在一个商务楼的一层。本应该是租赁给商人开店铺的房子，蓝苍冥就花高价买了下来，只是想有个宽敞的地方让他工作。

“有什么事要拜托我？”蓝苍冥从冰箱里拿来水，递给正环顾四周的人。

“想看看你的画。”

“看画？要买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

蓝苍冥笑了笑，取下鼻梁上黑色的镜框，走向一个紧闭的门。易海尘也放下水跟了过去。

打开门，房间里面到处都是被搓成团的纸，还有白色的纸到处飞散着，地面上染满了各色的水彩，墙壁却出奇的白。

“还蛮有艺术家的特质嘛。”易海尘欣赏似的看了看蓝苍冥，总觉得他不带眼镜的时候多了份乖巧。他记得第一次见蓝苍冥没戴眼镜是火车上那个晚上。

“谢谢。”蓝苍冥笑着从画架上取下一张纸，是一张还未画完的作品。

易海尘接过来看了看，好像这种画风还可以，只不过没有画完，看不出什么内涵。可能是身为摄影师的缘故，他总觉得蓝苍冥的画，好像就是他从那个四方格子中看到的世界。

“帮个忙怎么样？”易海尘抬头看向蓝苍冥。

“什么？”

“帮我画一幅画，秋季的孤单美。”

“嗯？”

“公司的新装发表会需要用来做背景，怎么样？”

“那要付我多少酬劳？”

“要钱我是办不到，这属于无偿劳动。”

“这是剥削劳动力，不如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到时候再说，现在没想好。”

“好。”易海尘点点头，总之他是把工作的事情解决了，了结了一件烦心事。

Episode 14

易海尘的提议主管格外的赞赏，用一幅整体的画来做背景，还是公司从未有过的尝试，不过主管提出了疑问，这个画家要找谁来。易海尘喝完杯中的茶，把腿一伸，开口道：“我找到了。”

主管又是一阵赞赏之后，易海尘离开了办公室。

拍完一部分纯衣物的照片，易海尘缩到一旁去休息，接下来一套照片应该会有模特出镜吧。他无聊的翻着手机，打开游戏来玩，然后被敌人的炮火毫不留情的炸死，最后直接关掉了游戏。

抬头看着一群模特在面前走来走去，总觉得这些男人穿着衣服的样子有些滑稽。继续无聊的翻手机，心血来潮的拨通了蓝苍冥的电话。

“喂，在干嘛？”

“今天声音听起来蛮高兴的嘛？”电话那边蓝苍冥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嘴里叼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