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的背后+前传——芸鸟

接到去司令部报道的命令的那天，格里佩特还以为军队要让自己回北方，走进办公室，却感觉到一种十分不友好的气氛。

“听说你对国都的居民很关心？”坐在桌后的高级军官不客气的问。

“这是我的工作，有什么不对？”听到这样的问话，格里佩特心里不高兴了，用生硬的语气回答。

“他们是皇帝养活的，不把他们和王族一起抓进监狱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你这样维护他们，未免不妥当。”对方也不遮掩，直接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你是说我这样做不好？”

“也不是不好，只是希望你不要对他们这么热情，太过热情，别人未免说闲话，这是我好心提醒。”

“所谓闲话是指什么？”

“谋反。”

听到这两个字，格里佩特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要冲上去掀翻桌子。

“我谋反？他们只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想过的好一点而已，我不安排他们的生活，难道要天天和你们混在一起吵着分皇帝的遗产才算忠诚？”

“混是什么意思？”对方的脸色也变了。

“我是抱着让缇桑变成一个和平繁荣的国家，才来军队里，可是你们赢了以后只知道为自己的城市捞钱，开战前的保证全是假的？”

“格里佩特上校，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皇帝的财产分割是工作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况且我们夺回自己过去被抢走的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对。”

“那如果坐地分赃就是你们所谓的工作，我的忠诚，不要也行！”格里佩特并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报酬，却更没想到自己的努力竟受到质疑。

也不管对方说了些什么，他转身就走，一路冲出这幢黑暗的建筑。

利益的冲突在和平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罗兰的话他现在是明白了。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过往的行人频频向他微笑致意，这个总脱不去孩子气的人，是唯一一个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的敌人。

居民们并不全明白发生过的事情，只希望自己能过的安稳。

而在格里佩特看来，这些所谓的“皇帝养活的人”，比他那些道貌岸然的战友要可爱的多。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第二天，格里佩特就接到了撤职的通知，理由则是“工作不力，没有达成预期计划”。

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一时的口快，结果是无法继续工作了。

不过也无所谓，城市的重建已经基本完成，即使他不在也没有关系。跟这群军人在一起也呆的腻了，撤职刚好能回故乡，去见罗兰。

14.

被撤职以后没有事情做，格里佩特只能四处闲逛，偶尔去囚禁战俘的监狱逛逛，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们如今沦为阶下囚，看见格里佩特，都恶狠狠的盯着他，却又露出恐惧。

这其中不乏有才华的人，却因为没有一个优秀的领导者，而失去了很多机会。

格里佩特在心里笑自己，居然无聊到管起敌人的事来。

赫琪也经常在那里，他管理囚犯的伙食，几乎把每一个人的喜好和脾气都拿准了。格里佩特觉得很奇怪，每次跟赫琪聊起来，他总会提到囚犯的事，特别提起有些人的才华。

而且总提醒格里佩特，要好好考虑以后的事。

“除了退役回北方，我还能干什么？”格里佩特不明白。

“你就是没有心思防别人，军队里很多人都看你不顺眼。”

“嫉妒我升得太快？我知道，可是没本领的人嫉妒又有什么用？再说战争都结束了。”

“嫉妒你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地位在你之上的人，觉得你很危险，这和战争结束无关。”

“你想的太多了，没这样的事。”

“格里佩特，你又不和军队的人打交道，怎么知道没这样的事？如果这次你能安全回北方，随便你怎么样。”赫琪严肃道。

“我不和人打赌。”格里佩特笑。

“我不和你赌，我说的是事实，你总不会认为，自己被撤职真的只是因为他们嫌你做的太多的原因吧？”

“赫琪……别说了……”

“看，你自己也明白了吧？他们是怕你做出什么事来，比如……”赫琪没有再说下去，走廊两边铁栅栏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个。

“忠诚不忠诚用行动来表现就可以，时间久了他们就不会再无聊的怀疑我，”格里佩特说完想了想，又拍拍赫琪的肩膀，“你真的想的太多了。”

“如果他们刁难你，我随时都站在你这一边。”赫琪突然靠过来，低声对他说，神情严肃的几乎有种陌生的感觉，格里佩特一直以为脾气温和的赫琪，绝对不会有这种表情。

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有预料到，格里佩特那天晚上已经睡下了，却被敲门声吵了起来，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群士兵就闯进门来，把他拖出屋子。

“你们是什么人？半夜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格里佩特一路上都耐着性子问，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满头雾水，只能拼命忍耐，之前已经冒犯过上司，不能再犯一次错误被他们抓住什么把柄。

最终的目的地是司令的办公室，深夜的建筑里依然弥漫着令人不敢松懈的严肃气氛。

“格里佩特，我们本来以为撤职能让你清醒一些，看来太过仁慈了。”还是上次那个人，那个房间。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聚集皇帝剩余的手下意图谋反，这几次城里的暴动都是你策划的吧？”

“……你在说什么？”格里佩特瞪大眼睛。

“不用隐瞒了，谁都知道你最近经常出入关押战俘的监狱，别以为我们都是瞎子。”

“我去哪里管你什么事？！”格里佩特在士兵手里挣扎了一下，却没有得到回答。

毫无头绪的询问之后，他被拉出了办公室，莫名其妙的被关进最底层的牢房里。

即使过了很多天，他都一点也不理解自己到底又做错了什么，错到被当作囚犯，直到赫琪来看他。

格里佩特大多时间都呆在自己住的地方，所以并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赫琪告诉他，城里接连发生好几起民众暴动，军队知道是皇帝的余党作怪，却调查不出主谋者。

“格里佩特，你还不明白吗？他们想借此机会把一切都归在你头上，除掉你。”

“他们又没有证据，能做什么？”

“你怎么这么傻？证据算什么？如果他们是认真的，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格里佩特低声叹气：“我只是想快点退役，回去和罗兰在一起，这也有错？”

“要说有错，就是错在你不和他们一样平庸，即使你这次能走运熬过去，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军队不能容忍像你这样危险的人，”赫琪顿了一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样连罗兰都会有危险的。”

“……”

“你不能再听军队的话，也不能再回北方和罗兰在一起了。”

格里佩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无声的笑起来。

“你现在说的话，我之前怎么都一点也没注意到？”

15.

“因为你只顾着做个好军人，从你第一次暗杀成功，你获得升职的时候就应该警惕起来的，我也有责任，没有早点提醒你。”

“我只是想为自己的国家做一点事情，难道就这么困难吗？”

“不困难的，如果没有那些嫉妒猜忌你的人在。”赫琪向两边张望，确定没有人过来，才继续开口。

“你知道我的意思……”

格里佩特伸手阻止他：“我明白，但是我向罗兰保证过绝对不会做那件事。”

“如果你不做，就只有死路一条。”

“或许还有转机，万一做了那件事，就没有回头的办法了，罗兰会恨我一辈子。”

“……我猜，军队接下来还会审判你，如果真的是最坏的结果，我会协助你越狱，然后就跟他们说的一样，你叛变吧。”

“不会的……”格里佩特喃喃自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切怎么就突然变了样。

而更可怕的是，赫琪所说的就如同预言般的准确，对于别人的想法，他有着非凡的洞察力。

对格里佩特的审判结果是无期徒刑，代表着他终生都再也见不到罗兰了。

离开国都之后的真相，罗兰并不知情，只从那里逃回来的人中才听说了一些传闻。

格里佩特违反军纪，被怀疑与皇帝余党勾结，之后不予军队合作，拒不接受审判。

判决生效当晚，全国都同时发生多起暴动，并发生大规模越狱，格里佩特在混乱中逃离。

暴动中驻留军队死伤惨重，格里佩特被怀疑蓄谋已久。

无论怎样往好处想，格里佩特都已经是军队的叛徒，整个北方的耻辱。

而在暴动中协助他的赫琪也同他一起不知去向。

接到消息的时候，罗兰正和往常一样，计划着格里佩特回来的时候，要如何欢迎他，如何挽回自己在国都给他带来的麻烦。

却没有想到那一次的分离居然就是诀别。

格里佩特要做皇帝了，他不会再回来了。罗兰最担心的，最害怕和憎恨的事，都成了现实。

消息来的太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就这么呆呆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谁也不见。

由于大部分军队都在那天的暴动和越狱中死亡，谁也不知道，格里佩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的。能够回北方的都只是一些不知情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关于格里佩特的故事成了传言，越传越夸张。

唯一不变的，是他杀死战友，自立为王，成为叛徒的“事实”。

珊绮也因为这次事件，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她之前是如此的爱戴自己的哥哥，如今却把他当作憎恨一辈子的敌人。过去那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女孩永远失去了往日的快乐，乱世里她都能保持自己的开朗乐观，却在和平到来之后，成了孤独的一个人。

格里佩特和赫琪只有背叛军队这一条路，否则他们都会死。

而罗兰和珊琦永远都无法知道这其中的真相了。

两个月后，格里佩特正式登基，重新建立王室，恢复多位贵族的身份，自从越狱之后他就没有退路，只能朝着王位前进。他的战友无法协助他实现繁荣祖国的愿望，因此他只能艰难到和过去的敌人一起奋斗。

要获得贵族的信任，取得他们的协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格里佩特都做到了──代价是失去了故乡的所有同伴。

谁都不理解他也没关系，只要罗兰能理解。格里佩特相信罗兰是他聪明的爱人，等一切都平定下来，一定会听他的解释。

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让自己的国家更加繁荣，他相信只要国家繁荣了，故乡同伴的猜疑，怨恨，都能逐渐化解，最终同意他保持帝制的决定没有错。

他是抱着如此乐观的想法，才能够一路的走下去。

那时他绝没有想到，北方会成立那样的反抗组织，想要击败他的统治，恢复原始的部落制度。

而组织的首领，正是罗兰。

前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