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 下——香皂

“……”

“他希望我们分开。”

“所以呢？”

“嗯？”易海尘抬起头，对蓝苍冥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

“他希望我们分开，我们就要分开吗？”蓝苍冥笑着说的这句话，然后他又继续吃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本以为饭后蓝苍冥就会回去，毕竟他的女儿还未到满月，谁知道收拾完东西的人自己抓了毛巾就去洗澡了，易海尘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播电视，很久没有开过的电视根本没有几个台，来回来去不知道播了多少次，浴室的水声才停下来。

想婉言拒绝蓝苍冥留宿，但是他还未开口，蓝苍冥就已经走到他身边，把他从沙发上拦腰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我先去洗澡吧，你自己待会儿。”易海尘的身体一着床，就立刻开口。

“不必。”

蓝苍冥的胸口凉凉的，还有未干的水珠挂在上面，他垂头吻住易海尘的唇，慢慢的深入，很缠绵很温柔，近乎忘我。吻到一半，易海尘突然挣脱开，大口的喘气，他的眼底已经湿润，却依然说：“回家去吧。”

“不想吗？”蓝苍冥还是那么温柔。

“……”易海尘没说话，只是移开了视线，避免与蓝苍冥那么近的对视。

“那好，我们睡吧。”说完，蓝苍冥支起身子，躺在易海尘身边。

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他闭着眼睛，每一根睫毛都看的很分明，有多久没有这么近的在一起了，怎么都不想着去珍惜了呢。

易海尘弯了一下嘴角，转了个身躺好。

不知道为什么，易海尘此时的心境很平静，一点波澜都没有，所以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很快也犯起困来，在他就要睡着的时候，身边的人动了一下，然后他就被这个人抱进了怀里，他的背贴着这个人的胸膛，却不像以往那样可以感受他的心跳。

“海尘，我退让了一千步一万步，只为了可以和你在一起，所以求求你，不要动摇。”蓝苍冥闭着眼睛，即使这样也仿佛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哀伤，“现在除了你，我什么也没有了，也许以后我离开我的公寓需要走着来你这里，也许我以后不能给你买很多你喜欢的东西，也许以后你遇到困难我再也掏不出钱来，也许我连买菜的钱都掏不起……”

“蓝苍冥……”

“不要说话。”蓝苍冥收紧手臂，好像要把易海尘揉进骨血，“在我身边就好，拜托你。”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蓝苍冥仿佛已经入睡，可易海尘还睁着眼睛，他明白蓝苍冥那些话的意思，也许他面对他的父亲负隅顽抗，也许他用蓝家和唐家的利用关系，来维护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可能蓝苍冥只是用离婚这一点便威胁到了他的父亲，但是这样，他们的爱情就又多了一条罪孽。

Episode 122

“在我身边就好。”易海尘不知道蓝苍冥说了多少次这句话，他每一次都答应了，默认了，从来不曾反悔。再委屈，再不甘，一想到和蓝苍冥的点点滴滴，一种难以割舍的心情就翻涌而出，他就是舍不得蓝苍冥，他们都付出了全部，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不是太可惜了么？

但是易海尘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样去争取了，他回过一次家，父亲都没有让他进家门，他就在家门口坐了一天一夜，无奈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城里。

蓝苍冥还是每周都会抽时间跑过来，两个人一起过上平淡的一天。在蓝苍冥去收拾屋子的时候，易海尘就趴在床上发呆，突然电话响起来，吓了他一跳。

“海尘。”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格外疲惫。

“妈！”易海尘明显很兴奋，要知道这么久以来母亲第一次给他打了电话。

“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您呢？”

“你过的好妈就放心了，别委屈了自己，要注意身体，知道吗？”

“嗯……”听到母亲的关心，莫名的就鼻头发酸。

“你爸脾气犟，很多话虽然说的重，但是也是为了你好，别跟他置气，亲父子哪有真生的气。”

“爸……他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每天为你的事儿发脾气，妈也是偷着打个电话给你，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气了，妈先挂了，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

易海尘抓着听筒说不出话来，电话却已经挂断了。枕头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易海尘侧头看向蓝苍冥的手机，手机屏幕是他和他女儿的合照。挂下电话，拿起蓝苍冥的手机，照片上蓝苍冥笑的很幸福，他的女儿很像他，鼻子眼睛都很好看，可看着看着就掉了眼泪。

“怎么了？”蓝苍冥回到卧室，看着易海尘抱着腿，把脸埋在胳膊里，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没什么。”易海尘摇摇头，声音闷闷的。

蓝苍冥看着他手里拿的手机，就知道他一定是生气了，赶快接过来，又说道：“这是那天唐语弄的。”

“……”

“别生气，我换回来了，你看。”蓝苍冥把手机屏幕重新换回来，照片上的易海尘睡的很香甜。

又过了好一会儿，易海尘才抬起头，眼睛红的吓人，袖子上也湿了一大片，这让蓝苍冥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他把易海尘抱进怀里，却什么也没说。

夜很黑，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蓝苍冥握着易海尘的手，都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月亮的光偶尔从云里洒出来，在墙上画出一片光影，然后又悄悄隐去。

“呐，蓝苍冥。”

“嗯？”蓝苍冥转过头看着易海尘。

“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

“蓝艾泽。”

“蓝艾泽。”易海尘轻轻念着，依然只看天花板，“你起的名字吗？”

“嗯。”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蓝苍冥不回答，易海尘才侧过头，他与蓝苍冥对视，等待他的回答。

“我说了，你不能生气。”

“好，你说。”易海尘弯起嘴角。

“我希望……她是上天美好的恩泽。”

“嗯。”易海尘的声音拉的很长，又直直的看向天花板，“你有了女儿，还会最喜欢我，最爱我么？”

“那是不一样的喜欢。”

“也对。”易海尘看着蓝苍冥笑了笑，觉得自己问了很无聊的问题，看着蓝苍冥露出笑脸，又转回头闭上眼睛，“睡吧，困了。”

“嗯，晚安。”蓝苍冥靠近易海尘，吻了一下他的脸。

“晚安。”易海尘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

其实，无论是哪种喜欢，哪种爱，我都希望我是你的最喜欢和最爱……

在你面前我变得很自私，自私的想独占你，自私的不想失去你……

我再也做不了从前的我，我再也忘不了你，更不想忘记……

Episode 123

不知不觉中蓝艾泽已经过了满月，满月酒那天易海尘没有去，他在家吃了自己做的面条，然后睡觉，第二天早上给蓝苍冥打了电话，便买了回家的车票。

回家的长途车上，易海尘一直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偶尔转头可以看到他旁边坐着的女孩，女孩梳着双马尾，稚气的脸上带着回家的喜悦与期待，曾几何时易海尘也这样憧憬回家的日子，每到学校放假的时候，他一定冲到长途汽车站去买票，想赶快回家，吃母亲做的饭，和父亲谈天说地。

舒了一口气，易海尘换了个姿势，把头靠在椅子背上，闭上了眼睛。

颠簸的旅途也没有影响易海尘的睡眠，他睡的很香，只是醒过来后脖子有些痛，下了长途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刚刚做的梦，不过可惜只是个梦。

这次回家待了很久，父亲依然执拗，但母亲还是让他进了门。隔三差五的就会接到蓝苍冥的电话，坐在院子里看着湛蓝的天空，和蓝苍冥说些甜言蜜语，偶尔微笑，偶尔无奈，虽然这种幸福很淡，可他真的想好好珍惜。

离开家的时候，易海尘到父亲的房间坐了很久，跟父亲说了很多话，虽然没有回答，但易海尘依旧微笑，他提起行李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背对着父亲说：“爸，儿子真的懂事了。”

易海尘没有看到他背后的父亲无奈的叹息，也不知道他离开后，父亲哭了。

回到城市的第三天，蓝苍冥就跑到了易海尘家，看着进门的人，易海尘突然觉得特别熟悉，因为自从蓝苍冥做了老板，多少都有些变了，让他有些许的生疏感，但是今天不一样。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蓝苍冥今天没有西装革履，而是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穿的那样随意，一件日常的T恤衫，一条牛仔裤，直挺的鼻梁上架着黑色镜框的平光镜，那双眼睛带着笑意，很温柔。

易海尘叹了口气，重新抱起身边的靠垫，继续播电视。

“回去那么久，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呢。”蓝苍冥坐到易海尘身边。

“如果你不催我，我是打算再住些日子。”易海尘的下巴放在靠垫上，脸颊鼓鼓的。

“真不乖，一点都不想我。”蓝苍冥揉乱易海尘的头发，笑笑的说。

“多大的人了，这么没正行的。”易海尘皱皱眉头，缕了缕他被弄乱的头发。

“嘿，多大该没正行也要没正行啊。”

看着蓝苍冥欠打的笑容，易海尘都怀疑他今天出门是不是忘了吃药了。

“走吧，我们去吃饭。”

“你还有钱出去吃吗？”

“当然。”蓝苍冥点头，把易海尘从沙发上拉起来，顺手关掉电视，两个人就出门去了。

知道蓝苍冥不会带他去什么豪华餐厅，也没想到蓝苍冥拉着他去了路边摊，本就刮着寒风，易海尘坐在路边冻得鼻头红红的，连个避风的挡板都没有。他不是不喜欢吃这里的东西，也不是嫌弃这里的环境，只是这里太冷了，所以蓝苍冥端着两碗热乎乎的面条回来时，易海尘摆了一张很臭的脸给他看。

“尝尝吧，偶然吃到的，非常好吃。”

易海尘怀疑的看了蓝苍冥一眼，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本来很冷的身体，因为有热乎乎的食物摄入而感到温暖，他看了一眼蓝苍冥，放下了筷子。

“怎么了？不好吃？”

“我不喜欢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蓝苍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似乎看到易海尘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但他的本能让他忽略了这点，因为他可以包容易海尘的一切。

“那我们带回家去。”

“不了，你吃吧。”易海尘从兜里掏出手机，就独自低下头玩起来。

没过五分钟，椅子拖地的声音响起来，易海尘刚抬起头就被蓝苍冥从椅子上拉起来。

“干什么？”易海尘被蓝苍冥拉出摊位外，引来很多人的注目，这让他很不爽。

“不想吃就不吃了。”蓝苍冥笑了笑，握紧易海尘的手，放进兜里拉着他走。

日进初冬，街道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只有他们两个人像走在早春的小路里。步伐越来越慢，身体也越来越僵硬，可是被蓝苍冥握住的手已经出汗了。易海尘有些墙硬的挣脱蓝苍冥的手，放回自己的衣兜里。

“海尘，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日子。”蓝苍冥淡淡的开口，他依旧往前走，没有发现易海尘已经停下了脚步。“不会很久，大概一周左右……”

易海尘已经听不清蓝苍冥在说什么，因为他们相隔的距离已经很远。

当蓝苍冥停下脚步的时候，易海尘已经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他微微皱眉，并没有往回走，只是隔着穿梭的人群看着易海尘的脸，他觉得他越来越不了解这个人，不知道他的想法。

等易海尘走到蓝苍冥身边时，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又重新并肩而行。

那个夜晚很漫长，易海尘躺在床上回想他和蓝苍冥的点点滴滴，直到今天蓝苍冥说要离开一些日子。

他想，也许蓝苍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让他笑的很幸福，哭的最痛心的人。

他想，曾经深深的爱过蓝苍冥，一切都值得。

他想，未来的每一天也一定会想念他。

Episode 124

蓝苍冥临走前给易海尘拨了一通电话，他说也许要比一周的时间更多一点，但是每天都会在晚上九点准时打电话给他，所以每天晚上九点要在家老老实实的等电话，易海尘笑了笑，答应了。

每天晚上九点，易海尘的电话都会响起来，这一个电话就是一个小时，有时候笑的很开心，有时候只是静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让他感到这个人就在他的身边。

“海尘。”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柔。

“嗯。”易海尘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安静的世界里，回荡着蓝苍冥的声音。

“这边的事情马上就解决了，过几天我就回去。”

“好。”

“你怎么都不关心我在做什么啊？”

“那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呢？”

“……”易海尘没有回答，电话这边的轻笑却被蓝苍冥清晰的听到了。

“说啊，什么才重要？嗯？”

“我也不知道。”

“告诉我吧。”

“你不用忙吗？一直打电话。”易海尘试图转开话题。

“忙啊，不过在等你的回答。”

“那你去忙吧，我挂了。”

“海尘。”

“嗯？”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

两个人都沉默着，房间里似乎充满了蓝苍冥的呼吸声，易海尘的眼前依旧漆黑，好像有灼热的液体滑落脸颊，沾在嘴唇上，有咸涩的味道在嘴中扩散着。

“海尘，我爱你”

“……”

“睡吧，时间不早了，晚安。”

“蓝苍冥。”易海尘提高了声音，好像怕蓝苍冥挂下电话一样，然而叫住了这个人又沉默了，过了很久才开口说话，他说：“我也爱你……再见……”然后挂下了电话。

第二天，蓝苍冥拿着电话，电波声一直在缓慢而有节奏的响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却没有传过来，他想也许易海尘今天有什么事情，没来得及接，或者他马虎的性格又忘了带手机出门，蓝苍冥挂下电话，笑的有些欣慰。

易海尘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退掉住了很久的房子，回到家乡，卖掉了家中的房子，用这些钱带着父母离开了他们生长的地方，去了陌生的城市生活。

他就这样从蓝苍冥的生命中消失无踪，他不知道蓝苍冥疯狂的找过他，他也不知道蓝苍冥在他家乡的老房前呆呆的站了好几天。

在异乡的生活过的很平淡，他开了一家小小的照相馆，又用剩下的钱给父母开了一家小杂货店，一家三口的收入可以维持生计，每个月还都有结余。这些钱易海尘都会存到一个特定的账户里，他想未来的某一天，当他存的钱足够多了，就去找蓝苍冥，把欠他的钱还给他。

感情，他还不起了，但是钱，还是可以还的。他只是不想欠蓝苍冥太多，虽然不知道若干年后他们是否还能见面，亦或者再见面的时候，他们是否还能一眼就认出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