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重门——霜里蛋

大概不出几个月就都哀怨而死了。”

我心里却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湖面，我笑笑道：“现代的男子汉都要多愁善感一些才更受欢迎啊，朱大侠，学着点。

”

朱祁面部痉挛一下，飞快地跃走了。蓝色的花海慢慢出现在了眼前，又来到了这里，琼霜苑。

琴乐正演奏到高潮，空气一下一下地颤动，越发激昂哀愁的琴声激荡得人心里像豆腐一样越来越碎。

微风吹拂着蓝色的花园，承载着过去的湖水荡漾着湛蓝色的微波，巨大的蓝色树叶哗哗直响。

树下，花前。琴声的源头，如同葱根一般的修长手指，没有了蓝光的暗淡琴弦，微颤的空气。

男子端坐在树下，没有束起的乌黑长发微微飘动，便衣随意地穿着，领口歪斜。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但没有人说话，直到琴弦被最后一次剧烈地挑动，琴音戛然而止。

衣冠不整的慕堇缓缓抬起了头，眼睛目不旁视地柔柔地看向我，他轻声道：“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没有人看向我，所有人都被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即使慕堇失去了所有武功，即使他此时衣冠不整，即使他此时在笑

着……但是还是会给人巨大的压迫感。

我还来不及对他说什么，南庄韦已经大声喊道：“大魔头慕堇！今日吾等受天命来为民除害，你还不引颈受戮？”

慕堇缓缓站起身，一手顶着鼻尖轻笑起来，慢慢地踱着步子。四位护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却均是垂着手站立，

表情纠结。紫荆眼睛红红的，不停地瞅着我。

慕堇轻笑道：“受天命么？既然如此，那本宫也顺应天意罢。”

慕堇摊开双手，闭上了眼睛。

一干人疑惑不已，互相看着，没有人向前一步。

朱宕喊道：“慕堇，你又有什么诡计？！”

慕堇睁开星辰一般的漆黑眸子，眼神比冰块还寒冷，语气却带有笑意，“朱掌门，本宫修行不够，学不来你们那一

套。如你所散播的消息一样，本宫武功尽失，诸位看着办。”

还是没有人动，我看向顾祗墨，他表情平静地站着，好像只是在看一场不温不火的戏。

楼行道大声道：“慕堇，你的项上人头，老夫收下了！”说着，他腾跃而起，向慕堇冲去，他手下的弟子也纷纷受

到激励，嘶吼着随着楼行道冲过去。

慕堇恬静地轻笑，背着手悠闲地站立。

我一手拍上隔壁一名弟子的肩膀，比从前高强十倍有余的轻功使我比他们所有人都更快来到慕堇身前，我大喊道：

“都给我站住！”

楼行道和弟子们冲得太猛，一时间刹不住脚，还向着我们冲来，我搂住慕堇向旁边翻了个身，躲过了他们。

我低下头去看靠在我怀中的人，漆黑的、冰冷的眼看进我的眼中，把无尽的寒冷也带给了我。

慕堇道：“宇文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我道：“堇，我错了，我……”

慕堇一把推开我，使我没说完的一句话噎在了喉咙里。

慕堇冷冷地道：“宇文公子，已经晚了，所以请不要再说了，以免有遗憾。”

他看向楼行道，道：“楼掌门，你的兄长是个很优秀的将军，夫人也是贤惠善良，只可惜……”慕堇笑了笑，继续

说道，“落在我手里，连尸体都没了。”

楼行道眼睛立刻红了，脑门上青筋暴起，大吼着又向慕堇攻来。我快步上前，快速把住楼行道的手腕，将他的身子

扭了过来，手肘用力将他抡翻在地。

我气急败坏道：“慕堇，你胡说什么！这明明不是……”

慕堇不拿正眼看我，继续对其他人道：“哦，蜀山的掌门，你的前妻真是绝世美娇娥，膝下三名儿女还不到腰高吧

？……南庄主，你那位挚友，临死前还惦记着你呢，真是不得不交的好友。对了，宇文公子，你的家也是被我烧掉

的呢，杀死你父亲的那把剑，现在还在忘川宫里放着……”他说着，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所有人都不敢乱动。

我走到慕堇跟前，扳过他的身体，狠狠给了他一个巴掌，对他怒吼道：“慕堇你个混蛋！”

我听见一片吸气的声音，看见慕堇嘴角渗出一丝鲜红，心里立刻后悔起来。

我这笨蛋，装装样子得了，这么大力气干嘛！？

但是嘴上还是不停地继续说道：“你以为你很伟大么？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你以为你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么？你以

为就凭你能消灭所有罪孽么？算盘打得真响啊，放你妈的狗屁！”

慕堇呆愣地看我，突然回手挥了我一巴掌，眼神复杂，也歇斯底里起来，“宇文轩，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

谁？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怒极，一时头脑发热一把搂住他，狠狠地咬上他的嘴唇，在他的唇瓣上用力咬出了血腥味，才慢慢松开他，望着

他的眼睛道：“我怎么就没关系了？”我举起右手，给他看上面蓝色的印记，大声道：“我们已经被红线牵在一起

了，我和你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慕堇茫然的眼里荡漾起一层复杂的情绪，他喃喃道：“为什么要说这些，我明明已经下好了决心的，太晚了，只有

这样才能打断这个圆，但是我！……都怪你……”

我道：“慕堇！你不能做这件事，你给我冷静一点！”

慕堇咬着牙奋力挣脱我，竭力道：“不行！我答应了爹会结束这一切，我不能……”

我用力抱住他，道：“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了！”

慕堇癫狂了一般，咬上我的肩膀，努力地推着我，我大声道：“慕堇！即使你死了，什么都不会结束的！因为……

因为还有人会为了你复仇！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会让这个武林安宁的！”

爹，娘，对不起了，这个时侯我只能拿这个威胁他了，您二老别怪我啊……

慕堇果然安静下来，不敢置信地看向我，我柔情脉脉地看着他，道：“堇，如果你死了，我会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然后和你一起死。”

南庄韦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怒喊道：“两个大男人像什么样子！别怕他们！慕堇一心求死，宇文轩只是半桶水！我

们一起上，铲平他们！”

一阵清风般的笑声传来，顾祗墨跳到我们身边。慕堇看向他，轻蔑道：“顾公子，你为何事来此？”我听着画外音

是，顾祗墨，你还有脸来这里？

顾祗墨柔和地笑笑，道：“我是六王爷顾天悠的大公子，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第三十七章 狐狸

慕堇别有深意地扬眉笑，道：“哦？你也是来找我报仇的？”

顾祗墨也笑起来，道：“你抢走我的小轩的仇我晚些再报，今天我是来做必须做的事。”

紫荆在后面小声嘟囔着说：“哼，自己明明还两次从宫主手里抢人呢。”

顾祗墨面向不明所以的众人，扬声道：“诸位，本人顾天悠之子顾祗墨，今日作为罪人来向诸位赔罪，尤其是向这

位慕宫主。”

哗声一片，南庄韦暴怒的声音响起，“祗墨！你在做什么！赶紧把那大魔头杀了！”

顾祗墨看向气得眉毛扬地老高的南庄韦，厉色道：“诸位，请相信我这个罪人的话，此前江湖上发生的所有、一切

灭门案件，全都与慕堇无关，而是家父所为。慕宫主所做的仅仅是除掉了家父而已，实际上只能算是为民除害了，

嗜血什么的完全是空穴来风。”他无奈地笑笑。

超长的静默之后，南庄韦颤巍巍的声音首先响起，“祗墨，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不要怕，无论那大魔头对

你做了什么，老夫都为你撑腰……”

顾祗墨正色道：“南庄主，徒儿所说千真万确，无一字作假。”

楼行道半信半疑地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耐烦地说：“意思是慕堇是前无古人的无敌大好人，忘川宫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白教，你们才是被狠狠忽

悠了的大傻瓜。”

楼行道被噎得脸色发红，但又无话可说，憋了憋没憋出一个字。朱宕这时白着脸冲出人群大喊起来，“你们怎么能

相信他们的话？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这个妖人……怎么可以放过他！？”

我气极，血气全涌上脑袋，头顶都快气冒烟了，瞬间转移到朱宕老头身边，抬手对着那颗爬满白丝的头便扇上去。

“死老头，我们家慕堇怎么你了？你怎么就整天和他过不去？！”

朱宕激动过度，以为脑袋是沙袋，硬着脖子就把脑袋往我手掌上顶，结果就是自己被扇出几米远跌倒在地。

老头子身子晃了晃坐了起来，老眼咕噜噜转了转还是定在了慕堇身上。“妖人……你笑什么！我不准……不要看你

再这样笑！我要看你痛苦欲绝的样子，看你哭着求我放过你的样子……我……”我用力一弹指，隔空点了朱宕的哑

穴，他张张嘴，只发出了嘶嘶的气流声。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以我认为最性感的声音道：“老变态，本来想暴打你一顿的，但是看你老得那个都缩成毛毛

虫了，就放过你一次，但是你要是以后再敢意淫我老婆，我让你重新变回虫卵。”

我冷眼扫过其他人，看见紫荆对上我的眼神时痉挛地缩了一缩。

朱宕呆愣地盯了我许久，连小手指都没动一下，我深觉不对，伸手碰了碰他的肩，“喂，死老头你做什么……”手

指刚碰到他，朱宕的身子便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晕了。

喂喂，我的魅力呈指数增长嘛，老头子都能被我迷晕了。

其余几位长老看势头不对，脸色比女人的心还多变，盟主南庄韦咳了咳，道：“既然祗墨这样说，那么就都是误会

一场了，慕宫主，今日打扰了，十分抱歉，来日老夫再来赔礼。”说毕，抱了抱拳便率先拂袖而去了。

其余的帮派见大势已去，都悻悻地告辞了。最后，偌大的琼霜苑里只剩下乱成一盘的武当弟子和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的朱老头。

武当弟子们大多都知道掌门所做的变态行径，此时大眼瞪小眼，人人的脸都紫的像熟透的茄子。

慕堇也板着一张脸，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含情脉脉地看向他，准备索取一个精神安慰吻，慕堇却先阴测测地

开了口，“宇文轩……你怎么负责……”

我大为疑惑，摸着头道：“负责？负责什么？难道说……！？”我连忙将耳朵贴到慕堇的肚子上，认真地听着，一

边说道：“难道你也被雪山媚狐咬了？你怀上了？是我的么？是我的吧？哎？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难道不是我的

！！？”

慕堇一个手肘顶在我背上，嗔怒道：“不是！”

我大惊失色，“不是！？不是我的？那是谁的！？我找他去！”

慕堇黑亮的眼中似乎出现了一丝杀气，他阴森森地说：“我是说……我答应爹的事情没有办好，你怎么负责！”

我恍然大悟，慈母般地摸摸慕堇的头，柔声道：“傻孩子，怎么没有办好？这个结果不是很好么？大家都知道公共

仇人其实是顾天悠，现在顾天悠已经死了，那复仇自然就结束了嘛，这不是完成得很好么。”

慕堇不自然地抖了抖，随即露出一副狡黠的笑容，小声道：“你想当娘想疯了吧，明天送你一只雪山媚狐，想生多

少生多少。”

我想了想，又露出严父的表情，继续摸着慕堇的头，道：“我当爹好不好？”

慕堇严肃地板起脸，还没说话，就听见有人清嗓子的声音。

一名畏畏缩缩的武当弟子怀抱着缩成了豆腐干的掌门，像犯了错的学童一样站着，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慕宫

主、宇文公子，我们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道歉……”

慕堇像看阴沟老鼠一样冷眼看了豆腐干一眼，就厌恶地别过脸去了，我忙道：“快走吧快走吧，这里太漂亮，总觉

得有点不协调。”

那个小弟子听了，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地转身走了，浩浩荡荡的穿着黑白道袍的队伍慢

慢从视野里渐走渐远，脚步声人声都听不清了。

从他们离开的方向飘来一大块黑云，不一会就压到了我们的头顶上，一阵猛烈的大风随之而来，我朝渐渐露出惧怕

表情的慕堇笑了笑，想叫他不要害怕。但当第一片雨点落到我的鼻头上时，一阵揪心的恐惧将我笼罩，我似乎连呼

吸都被禁止了。

我急忙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慕堇，正好看见从武当弟子离开的方向飞来的一抹银光。

锋利得划破空气而没有一丝声音的刀刃，以及擦身而过的冰冷感觉。

我听见体内传来的大口吸气的声音，但却觉得我即将窒息而死。

刀影如雪花，血影如残阳。

温热的液体哗啦一声溅在我的脸上，接着是从天而降的冰冷的水珠，像头顶泼下的一盆冷水，冲淡了脸上带有淡淡

花香的血腥味。

“宫主！！”“慕堇！”几位护法和顾祗墨以及韩萱竺都惊叫一声跑来，慕堇被刀的冲击力撞得退后几步，脚下一

软跌倒在地。

我呆呆地慢慢转头，看见远处站着一名憔悴了许多的年轻人，他慢慢收回投出武器的手，并不着急离开。

“殷采！——”紫荆大喊一声，紫色的影子从眼前掠过，便飞到殷采面前去了，紫荆发起狠来，招招不留余地地出

全力，并且都是对着要害攻击，而殷采只守不攻，连连败退。

“殷采！你这个屎壳郎养的鳖孙！你干了什么！？”

殷采面色沉重，身形不稳，彻底处于劣势，但他依然口硬道：“掌门他没有错……掌门会变成这样，都是……都是

这个妖人的错！”

紫荆怒极，大喝一声，她指尖发出一抹紫色的光圈，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殷采，殷采脚步趔趄一下，被

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胸膛。

殷采顿时两行热泪淌下来，“掌门，我最崇拜的完美的掌门……都是因为妖人……妖人慕堇才变得不完美了……还

给我，完美的……”殷采话声淡了，随即轰然倒地，没了声音。

我像看戏一样看完这一幕，愣怔地低头看向呼吸变得艰难的慕堇，和旁边乱成一团的几人。

朱祁看我傻站着，气急败坏地拉着我的衣袖让我蹲下来，在我耳边嚷嚷道：“你发什么傻！？你还想不想让宫主活

了！？”

我缓缓地点头，“想。”

雨水在慕堇的脸上击出一个个水点，像白玉上晶莹的露珠，间着些许嫣红的颜色。

慕堇看向我，表情严肃，有些挣扎地开口，嘶哑的声音小声说：“不行！”

我凑到他身边，俯身看着他，声音柔得不像我，“现在是我说了算，你当娘，我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