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铮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魅惑人心的磁性,明明是一些称得上告诫的话语,却莫名的让楚云墨有丝悲哀的感觉,他想说什么,可是嘴唇张了张却有种无话可说的无措感。
他的确是隐瞒了一些事,虽然不是想害对方,可是的确是没有说出来。
“楚云墨,你千万记得,不要有一丝的对我的不忠,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后悔。”
楚云铮幽冷的话语让楚云墨打了个冷颤,就在楚云铮话语刚落的时候,马车缓慢的停了下来。
“大公子,王府到了。”一个声音在车外轻声说。
第五十五章
刚下了马车,楚云墨就看到楚云曦正一脸焦急的站在候府门前。
看到楚云墨的身影,楚云曦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的跑了过来。
“哥哥,哥哥,你……呜……你去……哪儿了?”
楚云曦呜咽着扑了上来,眼睛里的泪水止不住的滴落,一双手紧紧的拉扯着楚云墨的衣服就往门口拽。
“快……快点!”
“怎么了云曦?”
楚云墨有点反应不过来,不明白楚云曦到底怎么了。
“娘……娘吐了好多血……呜……呜……请御医……来看……说不行了……呜……我到处找你可都找不见……”
楚云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的话语几乎有些模糊不清,手指用力的攥紧了楚云墨的衣服,脸颊因为用力的用袖子擦眼泪而变得通红一片。
听清楚了楚云曦的话,楚云墨脸上一片苍白,再顾不得其他,一把甩开了楚云曦的拖拽直向门口飞冲了过去。
楚云曦被甩得一个趔趄,倒退了两步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再抬头时楚云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里。
撇撇嘴,楚云曦委屈的直想哭,因为哥哥从没这样对待过他,可是身后的强烈的存在感让他转过了头。
“大……大哥!”
泪意立刻被楚云曦硬逼了回去,眼中的惧意隐现。
“御医怎么说的?”
楚云铮并没有低头看像个小白兔一样的楚云曦,眼睛一直盯着楚云墨消失的方向。
“御医……御医说,嗯,娘是郁结在心,阻滞肝……肝经,已经难以……呃,难以……”
楚云曦努力的回想着那个老头说过的话。
“嗯,是难以救治,恕难有回天之力。”
楚云铮闻言眉头慢慢的收敛,眼神中有一丝疑惑与冷意。
怎么会如此?明明把寒玉果交过去服用了,要知道,即使是病入膏肓的人,在服用了寒玉果后也会挺个三年五载的,为什么二夫人才短短的时日居然已经回天乏术?这未免太不正常了!郁结在心?什么事情让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如此的想不开?
难道……
“大哥……”楚云曦嚅嚅的看着楚云铮想说要回馨园,偏偏对着楚云铮越来越冷凝的神色没有胆子开口。
“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楚云铮不经意的挥挥手,楚云曦如获大赦似的马上一溜烟的跑进了大门,就好似后面有千军万马在追赶他似的。
楚云铮低头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
“暗九,去看看。”
“是。”
暗九应了一声,随即身形已消失在府门。
楚云墨几乎是踉跄着向馨园狂奔的,脸上因为跑步而憋的通红得发紫。
为什么?为什么娘会又不成了?她不是恢复得很好吗?
楚云墨深深后悔为什么没有在自己闲遐时多多陪伴着母亲,也许那样子自己会早点知道她的状况,也就不会让她受到这么多病痛的折磨。他为什么就是把这个生他养他的女人忽略的这样彻底?
刚跑进了馨园,就看到奶娘端着脸盆从小楼中走出来。
“五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夫人找你找了好多次了,她,她一直在等着你呢,你去看看吧!”
说着,奶娘用手帕擦去眼中的泪水,一双秀丽的眼眸因为哭泣而通红泛肿。
“奶娘,娘她……”
楚云墨嘴唇发着颤,不敢相信云曦说的是真的,也许是云曦年幼听错了也不定。
“御医说,不成了,你快去吧,她,她一直坚持着挺到现在,就……就想等你回来!”说完奶娘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楚云墨茫然的进入小楼,上到二楼那个熟悉的房间。
房门开着,一股熟悉的药味扑鼻而来,二夫人的房间内,自从生下了楚云曦后药味就没有断过。
一进房,楚云墨就看到了楚尔擎正坐在床前一手拿着巾帕正在给二夫人擦汗。
“娘……”
楚云墨快步的走到床前,脸色苍白的二夫人,正是眼神迷茫的弥留之际。
听到了楚云墨的呼唤,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她突然的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神色逐渐的由迷茫转为清醒。
“墨儿,是你吗?”
二夫人眼前模糊的想看清楚云墨的样子,努力的张大眼睛。
第五十六章
“娘,我在这里!”
楚尔擎从床上起身,给这对母子话别的机会。
二夫人辛苦的侧侧脸,凝视着楚云墨清秀而还有一丝淡淡的稚气的脸颊。
“墨儿,你……回来了,娘还以……为,咳,再也见不到你了。”
伸出手掌,二夫人想摸摸儿子的脸,却发现手掌怎么努力也抬不到那高度。
一把把二夫人的手抓在手中,楚云墨把自己的脸递到二夫人的手心,那手掌绵软纤细却冰凉得骇人,似乎没有一丝温度。
“一转眼,墨儿……你已经长成大人了。你,真的是个,咳,好孩子。”
二夫人喃喃的说着,眼神中平静以外却有着说不出的一丝酸涩。
“娘,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曦儿,都没有,好好的教养你们两个。”
“娘,你不要这样说……”楚云墨也不知道,自己脸上已经有了奔涌而出的液体,他只是觉得很凉,脸上的手掌凉,湿忽忽的液体也凉,那种温度似乎正在慢慢的浸透他,一直浸到他心底最柔软最柔嫩的地方。
“有些话,让娘说完吧,不然娘,咳,会走也不安心啊。”
二夫人微微停顿了一下,辛苦的喘了喘。
“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偏偏还是个好强倔强的性子,这样,咳,这样的你,注定了会吃很多的苦头。娘,对你没有别的希望,只想你,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咳,不要,不要,不要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二夫人的话,那咳嗽声仿佛震动了楚云墨最深层的内心,他慌张的轻抚轻拍二夫人的前胸,想让她剧烈的咳嗽缓解或是减弱些,却有丝透不过气一样的挣扎溢上心头。
“咳,没,没关系的,墨儿。”
伸手把楚云墨紧张拍抚的手掌拉住,二夫人终于止住了咳嗽,可是却止不住有一丝丝血迹顺着嘴角慢慢流下。
“墨儿,曦儿,云曦他并不是你的,咳,你的责任,你不要,咳,总是考虑些为他怎么样,咳,你要知道,你,你要幸福,那,才是娘最大的企盼。你不要,让他,阻碍你的脚步,咳,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走的。”
二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楚云墨的心也被这些话语刺得既痛楚又鲜血淋漓,他不明白,明明从前说过的想他一直照顾云曦,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如此?
猛得,一把紧紧的把楚云墨的手抓住,二夫人的嘴唇张合着似乎还有话要说,楚云墨连忙俯下身把耳朵靠近二夫人的嘴唇,才勉强的听清二夫人的话。
“墨儿,是,是娘的错,娘太笨,咳,墨儿,你,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你,你一定要记得,你要,要爱自己,你,你永远,咳,是娘心中最珍贵的,的宝物……”
二夫人的声音逐渐的微不可闻,最终终于停止了那近似呢喃的低语,紧紧抓握的手掌慢慢的松开,终至不再动作。
楚云墨一直维持着趴附在二夫人身上的动作,一直一直都没有起身。
在二夫人的身前,楚云墨深埋进床上被子上,已经是一片湿渍……
那个女人终究还是离开了,就这样放开了他的手,放开了弟弟云曦的手。
原来这样轻轻的放手,就可以尘归尘,土归土。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一个生他的女人真心疼爱过他的女人,就这样轻易的离开了他,这样的事实让他悲怆哀伤而肝肠雨断……
只是。
楚云墨不知道,当有一天他发现他为了这个女人付出的一切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场场声嘶力竭的黯然心碎,他不知道他的付出到头来只是一纸笑谈,他不知道太多太多,这一切,都像是一团紧紧缠绕的线,解开的线头很多,有一个已经随着这个女人的消失而吹散在了这飘忽尘世。
如果他能够早点回来,如果他能够多点时间和这个女人相处,也许,他不会绕了那么多弯路遭遇那么多的不堪……
第五十七章
二夫人玉馨的离去,就像她的存在感那般,平淡渺小。
楚云墨几乎是异常的冷静的操办着二夫人的丧事。
不同与楚云曦哭得肝肠雨断,楚云墨的脸上几乎看不到什么泪痕,自从见了二夫人的最后一面,他就再没有流过一滴泪水。
冷静的布置灵堂,找风水先生挑选好陵寝,采买一切丧事用品,楚云墨神色如常的开始指挥着下人管家做这些事情,而这些下人原本是不太听从指挥的,可是最近的日子显然二房有翻身的迹象,这让这些下人们对于楚云墨的吩咐倒是功夫做了个十足十的。
楚云墨在灵堂里跪守了一夜,楚云曦原本是要陪他的,却让他喝止逼着去休息,其间除了奶娘没有人陪伴他,楚尔擎倒是来了几趟,楚云墨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似的,从二夫人离世开始,在楚云墨的心里,那个男人似乎和他已经再没有半点的关系了。
原本,按照着凤国的规矩,二夫人玉馨是不可以从正门出殡的,毕竟是个小妾的身份。可是大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在接到了下人的通报后说身为堂堂逸闲候的如夫人,怎么可以草草安葬,定然是应该风光大葬的。
说着话,就命人把楚云墨请到了主楼中,说是要商量丧典的一切事宜。
接到下人的禀告,楚云墨只是觉得可笑,她活着的时候,鲜少有人正眼看她,如今人不在了,倒成了大家的心头宝一样,让人看了只是觉得心寒。
楚云墨默默的随着下人来到了主楼。
自出生,他鲜少会踏足这里。
每年都是过岁节或是家中有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他才“有幸”被允许进入这里,他庶子的身份似乎注定了他只能走一些旁门左道,就如同他的事业,也是一样见不得光。
走进了主楼,大夫人正坐在大厅的正位上,脸上依然如往冷淡而漠然,皮肤如少女般温润,和二夫人常年卧病而略微发黄的肤色截然不同。
想到二夫人,楚云墨心中一痛,但是转瞬就把那痛苦的感觉压仰了下去,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悲伤,但是他知道有一些人,他是绝对不会在他们面前表达自己的真实的情绪的。
“你只一天,怎么就瘦很多的样子?听说你前段日子中了毒,身体怎么样?”
大夫人对于楚云墨的不见礼似乎并没有见怪,可是她身边却有人看不惯了。
“五公子,大夫人在名义上才是您的娘亲,您怎么一声称呼也没有甚至连礼数都没了?”
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显得很是不满。
“不碍的,他心情一定很是郁虑的,失礼什么的就算了吧。”
相对于那位下人,显然大夫人的做法比之以往是十分的宽容的。
“禀大夫人,我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楚云墨低头欠身微微行礼,可是却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一天?大夫人昨天有看到他?在哪儿?
“你……你娘走了你也要注意着身体,更要注意着言行举止,毕竟还是逸闲候的子孙,即使伤心悲痛也要顾忌下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捏到错处,知道吗?”
大夫人一如既往的说话时根根带刺,楚云墨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却还是点头应是没有反驳。
“我想奏请皇兄,给你娘个封号让她风光大葬吧,毕竟也是逸闲候的如夫人,怎么样也不可以被人家看轻了去,再说,如果没有封号,按例她是入不了楚家的祖陵的。”
大夫人难得的善行让楚云墨心里更是觉得讽刺。
看轻?活着的时候谁重视她了?入楚家的祖陵?连心都不在她身上的人,要个祖陵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楚云墨不由得轻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大夫人勃然变色。
“没什么。”楚云墨淡然的说。“娘她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如何受得起如此抬爱,好意云墨代娘心领了,其他的,就不必了!”
“五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她也是好意,看你娘走后却连楚家祖陵都进不去,这才心怀善念想着让她死后有个安息之处,五公子这样断然拒绝不觉得有些过份吗?”
大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愤然不已,似乎楚云墨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楚云墨的嘴唇微抿,如果是以往,他也许会忍了,可是今天他怎么也觉得自己忍耐不下去,刚想出言反讥,却被大夫人抢先了一步。
“奶娘,我的事情我自会处置,不用你来多管。”
陈嬷嬷看看大夫人坚决微带怒意的脸,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好点点头,应了声是后就回站到了大夫人的身边。
奶娘?楚云墨依稀记得似乎出生时有听到过这个奶娘的话,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个老呃,陈嬷嬷。
“既然你不想,那就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还有得忙吧,去吧。”
大夫人平静的挥挥手,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楚云墨点头施了一礼,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大夫人让他来只是为了说这几句话吗?为什么被拒绝后也没有他想像中的恼羞成怒的反应?还是说是他把人想的太坏?
带着深深的疑惑,楚云墨回到馨园继续着忙碌的各个事宜。
“大夫人,你,你何苦这样子委屈,明明你这样做对于那个女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陈嬷嬷忍了又忍,终还是忍耐不住。
“而且你看看,那五公子对您的态度,就算是很少见面就算是很少关心也不至于像是对待仇人一样啊,而且您还是纯粹是为那个女人好才……”
“别说了!”
陈嬷嬷的话被大夫人猛得打断,那一直冷淡的脸上竟然有着一丝说不出的痛苦。
“是我欠她们的不是吗?说是恩典,这种恩典如果给我,我也不屑要。”
“可是……”
“算了……”大夫人摆摆手,“这事就此作罢,你去派人到宫里告诉皇兄,说我之前说的事情就算了,我累了,回房休息。”
说着大夫人慢慢起身向楼上走去,那身影竟有一种说出出的孤寂的味道。
看着大夫人走上楼的身影,陈嬷嬷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径自去了。
两日后,二夫人玉馨出殡,同行者只有楚云墨楚云曦两兄弟,寥寥的几个下人的身影陪同着。当二夫人的薄棺终于入土后,楚云墨的眼中痛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