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间的第一次——冰岛小狐仙

作者:冰岛小狐仙  录入:05-27

叔叔震惊地看着我,边上的陌生医生也怔愣地看着我,谁都没有想到事情会那么巧。

「拓也,你对相沢君……」叔叔呢喃着想问什么,却似乎有些说不出口。

我直直看着他,点了点头,就算不被谅解,我也不能忽视自己的感情。

十八年来,第一次如此执着地想守护一个人,我不能不做任何尝试地就让他离开我的世界。

不能,也不可以,如果就此放弃,我就不是赤阪拓也了。

第三十三章

叔叔最终拗不过我,让我接受了检查。

但是他同时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父母,不管检查结果如何,我还未满18岁,如果要进行活体捐献器官,就必须得到监护人的同意。

那天晚上我回了家,走进去便看到一家人正围在桌子边等我,表情严肃的爷爷和父亲,还有满脸担忧的母亲。

母亲一看到我,就示意我过去。

我安静地走到她身边,坐下。

「拓也,那个叫相沢秀一的孩子,是你的同学么?」

父亲开门见山,看样子并不打算拖延时间。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桌上调料盒里的芥末上,相沢他,似乎很喜欢吃芥末的吧。

「拓也,同学之间友爱互相帮助是好事,但是这样的帮助,实在是……你叔叔说了,就算你们配型成功,手术的成功率也只有20%都不到,这样实在……」

母亲转头看着我,双眉紧皱。

我不接话,脸上也没有表情,爷爷便也开了口:「我们不是不让你捐肾脏给相沢君,只是,20%的手术成功率根本就等于0,如果有50%以上,才有尝试的必要。」

很无奈的口气,仿佛我是要去做什么不值得的事。

我在心里苦笑,终于抬起头直视他们,爷爷、父亲、母亲,他们都是我最亲的人,此刻却也是最不了解我的人。

我从小循规蹈矩长大,但并不表明我就会对他们的任何要求妥协,我的人生我要自己掌握,即便他们无法认同。

出生以来第一次,我坚决地要与家人唱反调,并且义无反顾。

「今天如果换了我躺在那里,相沢也会救我。」

我站起了身,表情一定很严肃很冷漠,因为我在母亲的脸上看到一脸的不可思议。

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不听话的我,爷爷和父亲甚至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再开口:「如果配型成功,请让我试着救他,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想事到如今,我再也不需要隐瞒什么,只有让他们知道相沢对我的重要性,才能说服他们在日后可能会出现的同意书上签字。

而我也确实肯定,如果情况交换,他也会为我这么做。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医院,叔叔就告诉了我配型成功的消息。

但是同时他也告诉我,因为我们的血型只是相容却不相同,所以手术的成功率还不足20%,不到万不得以的话,他不会选择走这条险路。

我点了点头,至少我现在已经握有了20%的希望,即使它微不足道,仍然是这条路上硕果仅存的一点希望。

我去了相沢的病房,今天里面只有相沢的姐姐在。

这才知道他的母亲昨晚因为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现在已经被他的父亲带回去休息了。

俊二回了学校,不管相沢怎么样,俊二现在是高三考生这一点并不会被改变。

如果相沢无法活下去,那么俊二就必须代替他的哥哥,把相沢家撑起来。

这样沉重的担子突然之间有落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我不知道俊二心里会怎么想。

我把检查的结果和决定告诉了相沢的姐姐,她听后瞪大了眼睛,张了几次口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看着她美丽的眼睛里很快蓄满泪水,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想说谢谢,却只能哽咽。

我们一起坐在相沢的床边,她哭了好久才冷静下来,她说相沢除了昨晚醒过一次始终在昏睡,她甚至害怕他再也不会醒过来。

我说不会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我坚信他对我的想念不会让他不再看我一眼地就离开,我也坚信他的毅力会帮助他度过这次难关。

但是那天之后,相沢秀一却再也没有醒。

他的家人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躁,每次叔叔来检查他们都会焦急地问相沢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叔叔的脸色也日益沉重,几次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带着迟疑。

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相沢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下去,器官库依然没有任何回应,我们却不能再一味地等下去。

因为我们等走的是相沢的生命。

一周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冲进了叔叔的办公室,我不要再继续等下去了,我生怕等到有肾脏时他已经永远不能做手术了。

「拓也,这件事相沢君的父母同意了么?这不是你一个人光急就有用的,20%不到在医学上几乎是可以忽略的成功率,他的父母愿意现在就尝试吗?」

叔叔一看到我进去,根本不用问就知道我要干什么。

「现在去问他们。」我一把拉起叔叔的手就往外走。

我不敢说他们同意,如果等下去,能有和相沢完全合适的肾脏,那么手术的成功率会大很多。

相沢的父母愿不愿意现在就去动那个成功率不到20%的手术,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问一下,任何可以抓住生命的可能性我都不想放走。

人一辈子能执着多少人多少事,每一次放过,都将是一种终生遗憾。

第三十四章

我们走进相沢的病房,他的父母今天都在。

他母亲的身体状况其实也不好,但是仍然不愿意回去多休息,叔叔深吸了口气,终究是把问题问了出来。

其实我和相沢配型成功,之前相沢的姐姐已经告诉过他们了,但是那毕竟只有不到20%的希望,他们除了感谢我,却也仍然是一脸沉重。

一时之间,病房里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各怀心事。

只有我脑海中一片空明,要做什么,怎么做都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捐献出肾脏之后,对赤阪君的身体有伤害吗?」许久之后,相沢的父亲看着叔叔问了一句,很认真的神色,我心里震了一下。

我知道叔叔如果现在说有,他们一定不会答应动手术。

不能因为相沢影响到我以后的生活,这句话在当初知道配型成功的时候他们就对我说过。

「没有大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顶多体质稍微变差一点。」斟酌了会,叔叔如实回答了。

相沢的父亲转头看向我,自相沢生病以来一直勉强维持着的坚强如今已经脆弱地不能碰触。

他朝我鞠了90度的躬,大声说:「赤阪君,秀一就拜托你了。」

我看到他置于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握得那么紧,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我觉得鼻腔发酸,却终究把涌上来的泪水忍了下去,哭泣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我不愿意让我的眼泪增加这室内已经很深的绝望。

隔天,双方的家长签定同意书后,移植手术正式开始准备。

我的身体检查下来没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手术,相沢的身体却过于虚弱,叔叔给他开了一周调理的药,手术就定在了一周后。

我向学校请了两周的病假,松田和小林得知我要给相沢捐肾后都惊呆了。

即便他们也急切地希望相沢能好起来,我的行为对他们来说,仍然过于疯狂了吧。

但是想到也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一个人疯狂,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把我包围起来,挣不开也甩不掉,一直跟到梦里,醒着睡着都能感受到。

因为要动手术,两家的父母和叔叔都不让我太累,我被要求每天准时回家休息,还要吃一些进补的食物。

和相沢呆在一起的时间缩短了不少,即便那只是我一个人的感觉。

相沢依旧没有醒,但好在身体的各项指标在仪器上看来还是有所回升。

叔叔说可能一直到手术当天他都不会醒过来,病情恶化的程度居然比他想像得还要快。

他瘦了太多,双颊开始凹陷,灰败得没有血色,过去骨头隆起的迷人角度如今成了变相的讽刺,无比刺眼。

就好像是恶作剧一般,死神执着镰刀每日每日站在他的床前,用居高临下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几次伸出手,却终究手下留情。

叔叔说如果不是我当机立断下了决心,再拖个一周,就也许连那20%不到的希望也丧失了。

我只是冷笑,在心里,我没有别人那么多杂念,我只是要救他,那么重要的理由,足够我鼓起勇气和信念对抗死神。

然而令我们都没想到的是,手术前一天,他却突然醒了。

那天我已经提前住进了病房,因为只是为了术后休息,所以并不像相沢那样在单独的病房里。

相沢的姐姐冲进来叫我时,护士刚刚为我测量好体温。

「等一下,我换衣服。」

我叫住了转身准备带我过去的相沢的姐姐,我想我总不能穿着病服去见他,那会让他担心。

如果他知道我要在不到20%成功率的情况下给他捐肾,他一定不会答应。

我们可以为了对方付出一切,却不愿意对方为了自己付出牺牲。

相沢的姐姐也明白我的顾虑,点了头去门口等我。

我飞快地换了衣服,生怕动作慢一点,赶过去的时候他又开始昏睡。

走近病房,阳光泻了一室,相沢正靠坐在床上,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的手原本很好看,手指白皙修长,阳光下会泛出润玉一般的光芒,现在却因为消瘦的关系,每一段指节都变得很分明,也不再有那种好看的颜色了。

我站在门口,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样冷静的他,心里其实是翻江倒海地难过着的。

「赤阪君,你来了,秀一醒过来就要见你。」相沢的母亲看到我,小声地说了一句,我点点头,朝病床走过去。

相沢抬头看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应该没有人告诉他明天的手术到底是谁捐的器官,但是为什么从他的表情上我觉得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用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看着我,深黑色的眼睛里带着冷然和超脱一切的淡漠。

那目光让我无所遁形,似乎所有的遮掩和抵抗都是徒劳无功的。

我不知道,相沢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而物件居然是我。

他就这样看着我,一句话不说,房间里静得只听得到大家的呼吸声,兴许是因为这异样的安静,相沢的家人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秀一,你怎么了?」相沢的姐姐走到我身边,伸手去抚相沢秀一的额头,却被他一偏头避开了。

如此明显的忤逆动作彻底暴露了他现在心情不好的事实,相沢的姐姐微微瞪大了眼睛,悬在半空中的手一时之间不知是进是退。

「怎么了?」

我淡淡开了口,他偏头避开了姐姐的手,却没有转开和我对视的视线,深黑色的眸子里晃动着矛盾和挣扎。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却碍于现在尴尬的场面没法说出来。

「能不能去借一把轮椅来?我想带他下去晒晒太阳。」见他不回答,我转头对相沢的姐姐说了一句。

相沢的姐姐怔了怔后回过神,朝我感激地笑笑,转身出去了。

我回头朝相沢的父母微微欠身,他的母亲皱紧了眉担心地看着我,父亲则朝我点了点头。

第三十五章

轮椅很快被借了回来,相沢依旧不说话,我弯腰抱他,他没有反对。

他很轻,即便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仍然被手中的分量吓了一跳,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他居然已经瘦到这种地步了。

即使从露在衣服外的部位就知道他已经瘦骨嶙峋,这样的重量,仍然让我禁不住手脚发颤,生怕一个不小心,他就像玻璃制品般碎了。

这是我第一次抱他,之前想都没有想过,居然这么快就有能这样打横抱他的一天。

可是事实是,我宁愿慢慢延续时光,也不愿要这样残忍的惊喜。

我推着他去了庭院,一路上他都很安静,因为我在他背后,他不能再看着我,便低着头,又去看他的手。

我本以为我已经很懂他,但到了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他不说,如果他不微笑,我便也没有能力去摸透他的心思。

那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其实本来就应该是难以琢磨的,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把我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太近了。

我突然有点迷惑,相沢真的喜欢我么?即便从他的种种行为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意,但是这样太过自信的自以为是真的对么?

庭院里有不少病人,大多都有家属陪同,我推着相沢到了草坪上。

今天的太阳明媚而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却不会太热,是很适合晒的太阳。

草坪上坐着不少人,三三两两地晒着太阳聊着天,我站在相沢秀一身边,低头看他。

阳光为他晕开了一圈光晕,却苍白得仿佛就要消失,我忍不住蹲下身伸手捧起他的脸,「到底怎么了?」

我猜不透,就只能问,期望着他能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

他神色疲惫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目光哀伤地看向我。

有风吹起他细碎的额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很深很深的心痛,从那目光中传了过来。

我长久以来练就的坚强几乎在这样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赤阪,20%都不到,你怎么这么傻?救不了我又伤了你自己的话怎么办呢?」

他伸手抚我的脸颊,一点一点慢慢摩挲,全然的不舍,全然的哀伤,他冰凉的掌心贴在我的皮肤上,却深刻地仿佛是烙铁一般。

果然他知道了一切,我皱紧眉,知道所有的解释对他来说都是不该。

就像我舍不得他一般,他也舍不得我。

「其实我听得见,我的意识一直不清醒,但是隐约能听见你们说话,那天医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拼命地想睁开眼睛阻止,却什么都做不到。赤阪,我觉得心好痛,比做完透析的身体还要痛。我一点都不想你这样冒险救我,如果不成功我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他的眉轻拢着,努力睁大了眼睛却仍然因为酸涩的泪水而颤抖,咬着唇,就这么苍白地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眼泪一滴滴砸下来,有几滴砸在了我捧着他脸的手上。

那泪居然像熔岩般灼手,我觉得双眼干涩,这时候居然希望能有眼泪来冲刷它。

我伸手抱住了他,很紧很紧的拥抱,我想把这个人揉进身体里,融进血肉里,我想把自己的生命分给他,毫不犹豫。

想了这么久的拥抱,真正来临的时候,却沉重到让人不忍心。

我听到他的低泣声,压抑了太久,他已经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他伸手用力回抱我,抱得那么紧,几乎是用了整个生命的力气。

「相沢,手术会成功的,我的命分给你,你要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的。」

我俯在他耳边低声说着,这样抱着他,我还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声,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死神一定不忍心带他走。

他不再说话,只是一味地抱紧我。

许久之后,我听到他深深吸了口气,拉开我,直直看了我半天,又开口:「赤阪,如果手术没有成功,帮我照顾我的家人。」

「我会的。」

「赤阪,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突然就喜欢上一个人,还陷得这么深。」

他看着我低声说着,有些出神,声音吟唱一般地传过来,就好像是上古的颂歌萦绕在心头。

我点头,凑上去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相沢,活下来,我们要在一起。」

我知道他说的人是我,有些话不用讲得很明。

我也知道,现在的相沢,没有直接面对这份感情的勇气。

就算说明白了又怎么样,在明天的所有都未知之前,我们没有谈这份感情的资格。

「赤阪,抱我下去坐一会,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情绪稳定后,他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眯起眼睛笑弯了眉眼的样子,还是好看到让人不想移开视线。

我抱他坐到草坪上,自己在边上坐下,他靠在我肩上,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里竟然是隐隐带着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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