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贴也不要——夜澪

当然，蔡嘉驰很快在心里把“写情书”这项可笑的如同中学生初恋似的方法判了死刑，不过他同时觉得吃饭和看电影也许可行，把它们列入到了可执行计划当中，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翻来覆去都没想出更好的追求办法，蔡嘉驰倒是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班后，蔡嘉驰又急匆匆开车赶去了昨天遇到董镇的警卫室，只为早一点见到对方，生怕晚一些董镇就会又不见了似的。

太好了，还在！蔡嘉驰停好车直奔董镇那里，还没进厂区大门就见到高大的身影笔笔直地站在保安亭外。

一下车董镇就冲着他看，蔡嘉驰兴冲冲走到他的身边，以一句大众化招呼作为开场白：“晚饭吃了么？”第一步，邀请董镇共进晚餐。

“吃了，你要是没吃就先去吃吧。”董镇冷酷地照实回答。

蔡嘉驰的计划粉碎，他垂头丧气地回车上取他做第二手准备的面包啃。

可他才刚把面包叼在嘴里，准备锁上车门坐到保安室里啃时，副驾驶的门突然打开来，紧接着董镇就坐到了车上：“吃饭去吧，我陪你。”

虽然不明白董镇这突然的转变是怎么回事，可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蔡嘉驰高兴坏了，他连忙坐进车里，兴奋地把面包扔到后座上，发动车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笨拙地问道：“那个……你上班不要紧么？”

董镇好笑地看着他，回答：“你现在才想起来问？刚才找我吃饭的时候不就该想到么？保安又不是我的本职工作。”

“喔，对……”蔡嘉驰觉得自己越是紧张，就越是犯傻。

“好了开车吧，别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了，我最怕的就是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样。”董镇解释说。

这句话蔡嘉驰默默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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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饭店，蔡嘉驰边吃饭一边还不忘打听董镇的兴趣爱好、喜欢的类型、这一年半以来的生活、接下去的工作安排之类的事，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他是不是还会待在本市，会在这里待多久这个当下最主要的问题上。

“这里的事我已经解决完了，明天就能离开这里。”董镇说。

工厂接的委托任务确实已经完成，可是他却不像他说的那样会立刻离开，昨天在蔡嘉驰走后感受到的妖力波动让他很在意，尽管之后那股波动很快就消失殆尽了，董镇却还会在这里多调查一阵子，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让蔡嘉驰知道，一来不希望自己一再对这个人层层退让、心软下去，给对方太多不切实际的希望，二来也以免牵连到他，反而节外生枝。

他与猫妖相处了两年时间，以董镇对它的了解，如果它出现在了附近，不掀起一些风浪，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它究竟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董镇现在还是弄不明白。

“走到哪里？”蔡嘉驰一听到他要离开，立刻激动地站起来，就像要阻拦董镇的行动一样拦到他的座位边，随后见其他桌的客人像是围观打架似的几乎齐刷刷盯着他们这边瞧，他才尴尬地坐回原位，“不要走行吗？能不能留下来？”

董镇别开眼去，蔡嘉驰惊慌无措的动作和快要哭出来一样的眼神让他很不习惯，那样他都下不了狠心去拒绝，只能错开视线。

“留下来做什么呢？一个城市不可能每天都有生意送上门。”

蔡嘉驰愣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留住人，对他来说，他不可能离开这座城市，他的工作生活都在这里，但他同样也不能阻止董镇的工作，可是……

“我只是想求你给我一次机会……”他的声音上都带上了颤抖，一想到自己又会像一年半以前那样阻止不了董镇的离开，他的心就乱作一团，“我，我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最后只停留在一夜情的性关系对象上，我想重新追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可怜的哀求让董镇心里防线崩溃了一些，态度傲慢的蔡嘉驰让他可以轻易说出绝情狠心的话，可是面对楚楚可怜的蔡嘉驰，他却连一个“不”字都很难说出口，更何况对方竟然还等了他一年半。

但是一想到生死未卜的前情人可能会带来的危险因素，董镇还是在心底筑起了一道高墙，不让自己因蔡嘉驰的一席话而轻易动摇。

“我凭什么信你所说的感情？”他故作不屑地说。

蔡嘉驰分明感到了董镇的犹豫，想不到他开口竟然是这样一句。

“我会证明给你看，只要给我时间。”

“我不相信爱情。”

“在认识你之前我也不相信，以前也曾经很荒唐，你都知道的，我以前的表现就像是得不到玩具的小鬼，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但是以后肯定不会了！”蔡嘉驰焦急万分地说，“从你离开到回到这里有一年半，这些时间足够我认清自己的感情了，比以前成熟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你肯定也看得到……我只要一次机会，一次都不行么？”

第25节

“你现在条件那么好，何必死心眼认准我一个人？”董镇自己心里清楚一年半的时间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多执着，蔡嘉驰那么真挚的眼神、恳切的语气，如果不是刻意回避，董镇根本很难铁下心去拒绝他，可是他从不认为自己有值得一个人喜欢那么久的价值。

“我只喜欢你，只想喜欢你一个……你就那么讨厌我么……？”蔡嘉驰声音很低，特别是在说到“讨厌”两个字时，几乎是故意用了最轻的音量，仿佛只是说出这两个字来就让他难以忍受一般。

董镇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抽痛了一下，他甚至情不自禁想去摸蔡嘉驰的脸，告诉他不要难过，我早就不讨厌你了，只是不想你在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之后后悔，不希望把你牵扯到危险的环境当中去，可是董镇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把他和猫妖之间曾经的恩怨纠葛，用平静得甚至有些残酷的语调缓缓道来。

尽管董镇说的很简洁，可是蔡嘉驰却从其中听出了深深的自责。

“我是一个会对自己的爱人动手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不能从那件事里走出来，即使有了新的恋人，那件事也会在心里挥之不去，我没有资格有爱人。而且你怎么才能证明你是真爱我而不是因为以前的事情报复我呢？”董镇最后说。

蔡嘉驰很难受，既为董镇以前的事，也为可悲的自己。

虽然他打心底认为董镇做的并没错，如果换作是他，他也许同样会用激烈的办法报复背叛者，何苦为了那样一个恋人折磨自己，可是他不敢说，生怕因为自己这样一句话再给董镇留下更深的卑劣印象，他在董镇心里已经够糟糕的了，一片真心被当作欺骗，他甚至不知道怎样为自己辩解，证明自己和他的旧情人不同。

都怨我以前太愚蠢，如果在一年半之前我没有做那么多蠢事该多好……蔡嘉驰满心的绝望，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怨以前的自己，怨自己做过的那些蠢事。

他不禁在心里做“如果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他会不会没有那么多防备，会不会接受我”的假设，可是蔡嘉驰清楚地知道，事情都已经发生，再回过头来问这样的问题毫无意义，他只能把这些话憋在心里，默默低头咀嚼眼前的这些一开始很美味、越是吃到后来越是像嚼蜡一样的食物。

董镇看着蔡嘉驰伤心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正想着怎样开口对他说“明天不要再来找我了”的话题时，突然又是一阵极其微弱的妖力波动，几乎立刻把董镇的注意力移到了那边。

“你在这里等我！”考虑到上次的妖力稍纵即逝，董镇撂下这样一句话，还不等蔡嘉驰回过神来，人很快就没了影子。

什么事情都和我昨天的预想不一样……蔡嘉驰难过地叹了口气，一手支着头，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

他这么着急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还会回来么？董镇即将离开的事给蔡嘉驰的打击很大，如果不是对方刚才留下一句“在这里等我”，他可能会以为董镇认为自己找不出信任的理由，失去与自己交谈下去的耐心而离开的，可是即使是有这样一句话，蔡嘉驰也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能真的回来。

对着窗玻璃想得出神，他仿佛能预见自己明天又回归到一年半前董镇刚离开时的那个样子，右肩突然沉了一下，蔡嘉驰茫然地回过头去。

董镇带着些凉意的手掌顺着颈部抚上他的脸颊，手指似乎是无意地，在他的眼角擦过。

“我暂时不走。”他说。

如果不是蔡嘉驰自作多情的话，他似乎在对方的忧郁的黑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怜惜……？

董镇把他暂住的酒店地址也一并告诉了蔡嘉驰，接下去的一段时间，蔡嘉驰几乎每天不加班就到董镇那里报到，今天喝咖啡，明天喝茶，后天约吃饭，如果遇上双休日的日子，则约他去听音乐会、看电影、逛公园。

让蔡嘉驰喜出望外的是，除了偶然的几次，董镇竟然很少拒绝他的邀请！

尽管对他的态度始终比较冷淡，让蔡嘉驰屡屡遭受挫折，可是一想到这是董镇给自己的一次机会，挫折之类的经历就瞬间化作了他成功道路上的动力，让蔡嘉驰勇往直前、越挫越勇下去。

其实说起来，董镇也并非他表面表现得那样冷淡，他每天都会送给蔡嘉驰一些“回礼”。

“回礼”都是一些除妖的符咒、驱邪的药粉、帮助镇定的自制烟卷之类的东西，董镇每次送这些的时候，都会叮嘱他一定要带在身边，尽管这些东西普遍意义上来说根本不能算是礼物，但是受宠若惊的蔡嘉驰把这理解为“董镇式的奇怪心意”，即使都带在身边有些古怪，他也甘之若饴。

这样的相处模式维持了有半个多月，天气逐渐转入夏季，随着穿着的愈渐单薄，蔡嘉驰憋了一年半的下半身也变得愈发蠢蠢欲动起来，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邀请董镇一起去游泳泡澡什么的，以增进一下关于身体方面的友情，反正董镇一般都不会拒绝他，不是吗？

这个星期天，心怀不轨的蔡嘉驰手上捏着两张一早准备好的高档休闲会所的招待券，喜滋滋地开车赶往董镇住的酒店。

一路上他不禁边开车边在脑中幻想董镇那强而有力的结实身材，以及做爱时那性感的声线，不禁有些飘飘然。

车行至半路，距离酒店大概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时，蔡嘉驰突然见到董镇以极快的速度追在一个事来岁的少年后面，往他来时的方向跑过去。

“唉？怎么回事！？”蔡嘉驰没有迟疑，赶紧也调头追上去。

两人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古怪，少年跑得极为惊慌，而董镇却一脸的愤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路小心翼翼跟到了一家公园，蔡嘉驰下车徒步跟进。

虽然停车时弄丢了董镇的所在，可凭着一股子直觉和毅力，在公园里摸索了一阵，他竟然找出了两人的所在。

见他们在对峙，蔡嘉驰不敢吱声，怕打扰到董镇做正事，只悄悄找了个灌木丛，岣着背躲了进去，打算等董镇解决完了再出去。

躲在他这个角度，几乎听不清董镇低沉的声音，少年的声线略显尖细，而且音量也高，离他的位置也更近些，因此声音勉强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你为什……跟着我！？”少年吊着眉毛说，“我们无冤无仇，……坏我好事？”

董镇的嘴动了动，似乎只说了一句话，但对方听到后立刻大怒，他一甩袖子，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阴冷了几分：“……我自己找来的……关你什么事！？”说完主动和董镇打起来。

他们俩的动作实在太快，蔡嘉驰根本看不清，尽管董镇看上去占尽了优势，少年在一张张符咒药粉和董镇的拳脚夹攻之下左闪右避，被董镇打得不停尖叫，可蔡嘉驰的心里却总是担心不已，担心董镇被这个古怪的少年所伤，担心他出事，还担心这里的动静被公园的管理者发现。

少年被董镇逼得节节败退，嘴边甚至溢出了鲜红的血液来，蔡嘉驰见到董镇这样大的优势却愈发紧张起来，他们俩越打越过来了！

蔡嘉驰关键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无处可躲！可是败退中的少年却已经逼至身前！

董镇把少年逼进灌木丛中的死角，一脚踢在他的腹部，趁着对手捂着肚子蹲下去时，迅速从怀里捞出一张血红的符纸，对着他淌下鲜血的额头，一掌拍下。

谁知少年竟然只是假装无力，在董镇一张符拍下来之际，他居然猛地一闪身，飞快地躲开，董镇的手一下子没收住势头，一掌拍在了躲在灌木丛中的蔡嘉驰肩上！

蔡嘉驰只觉得从肩膀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接着火烧般的刺痛以肩膀为中心，开始向全身发散开来，整个人的骨骼像是要从皮肉当中生生抽离一样，把蔡嘉驰疼得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顿时疼得晕了过去。

第26节

蔡嘉驰再次醒来时，是躺在酒店的床上。

意识一旦恢复，全身上下的疼同时也被同时唤醒过来，倒也不是像最初时那样让人恨不得立刻死过去一样激烈疼痛，蔡嘉驰现在骨头已经不怎么疼了，可之前的灼伤感还是一阵一阵地像是针刺一样扎着他的皮肤，手脚酸软无力，意识仿佛半脱离了身体一样，控制手指动一动都有些小困难。

蔡嘉驰勉强转动脖子，想看看董镇是不是在身边。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安静的屋里传来董镇的声音，他走了过去摸了摸蔡嘉驰的额头，竟然一反常态地把手掌摸上他的脸颊，语气显得非常自责，“抱歉，我不知道你在那里，现在还疼么？”

虽然身体上下无处不在刺痛，虽然皮肤上的触感很奇怪，让他脸上的皮肤和董镇的手之间像是隔着一层蜡一样，但是有董镇的这些话，还看得到他这样关怀自己的样子，蔡嘉驰觉得再痛都值了！

“是我自己不好，跟着你……”他也赶紧承认自己的错误，尽管他此刻意识并不算太清楚，即使花力气说话也有些困难，但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温情时刻，不好好把握时机的话，时不再来，“现在还有一些刺痛，不过比起一开始已经好多了……”蔡嘉驰喘着气说，“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活活疼死了，还没追到你的人，反倒死在你手里的话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这些话，董镇的脸上露出了怜惜又内疚的复杂表情，蔡嘉驰再接再厉道：“你要是能亲我一下，就不疼了……”说完他努力扭过脸，一脸期待地看着董镇。

后者闻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但收回了刚才摸在他脸颊上的手掌，还恐怖地一言不发，把蔡嘉驰盯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怕是这句话惹得董镇不高兴了，只好干笑两声，支支吾吾地收回前言，说：“我……我只是开玩笑的，你别生气……”

说完这些，董镇才算有了反应，他应了一声，又替蔡嘉驰掖好了被子：“继续睡吧，明天早上醒过来就好了。”

身体虚弱无力，蔡嘉驰确实也累得很，本来就支持不了多久，听到董镇的这句话，他很快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时，身体感觉果然又好了许多，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醒来时那么刺痛了，触觉也恢复了不少，只是手脚还是有些无力而已。

睁了眼才知道，原来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我居然睡了一整天……”蔡嘉驰不可思议道，他原本出门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多，被董镇误伤时最多也不过十一点，现在外面夜色深沉，也不知他这样具体昏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