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命令,”唐大队说:“别跟我贫啊,我没空,”说完这话,唐大队闪人了。
秦晓慧只得拿着调令,去这个区派出所报道。
“晓慧这是要去哪里啊?”看着秦晓慧蔫头搭脑地走路,一个热心肠的警妈停下脚步问道。
“我要去派出所了,”秦晓慧说。
“晓慧要走了?”警妈叫了起来。
还没等秦晓慧回过神来,他的身边已经又围上了一堵墙,大部分都是警花和警妈们。
“是正常调动,还是晓慧你又犯了什么错?”有警妈问。
秦晓慧回想,他最近好像也没犯什么大错,按理说不应该享受流放的待遇。
“晓慧这一走,岳大夫是不是就不来了啊?”有小警花问。
再往下的讨论就与秦晓慧无关了,小警花们为欣赏不到岳酝而犯愁了。人生阅历要更为丰富的警妈们就猜,秦晓慧被下放到派出所,是不是骆事儿妈的险恶用心,她们早就看出来,骆事儿妈对岳大帅哥的看不顺眼了。
秦晓慧低着头走出了围着他的人墙,看来岳酝是比他受欢迎啊,为毛呢?
“晓慧,有空的时候叫你家岳大夫回来看看我们!”有警妈在秦晓慧身后喊。
秦晓慧落荒而逃,这年头腐祸成灾了!
9、
B区派出所的辖区里主要是居民小区,外加一个工业园区,向来是个很太平的派出所。
这天秦晓慧刚迈进派出所大门,就看见五六个警官向他这里跑来,看这架式绝不是来欢迎他的。
“你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警官在秦晓慧面前停下来问。
“我是秦晓慧,是来报道的,”秦晓慧说。
“你就是晓慧啊,我是胡得才,这里的所长,”胡所长抓过秦晓慧的手就握了一下,然后说:“你来的正好,跟我们一起出警。”
秦晓慧稀里糊涂地就跟着胡所长上了一辆警车。
“化肥厂工人闹事,我们去看一下,”胡所长坐在车里跟秦晓慧说。
秦晓慧说:“这事常有吗?”
胡所长把头一摇,“五年来这是第一次。”
秦晓慧心里泪流,这他娘的什么命,他一来工人就闹事?
“其实那厂是国营的,”可能是看秦晓慧的脸色不好看,胡所长便又说道:“厂里有保卫科,有厂警,我们就是去看看,别紧张,没事的。”
秦晓慧说:“就是说我们是去看热闹的?”
一车子警官也不恼,反而觉得可乐,都哈哈大笑起来。
胡所长大力拍拍秦晓慧的肩膀,说:“跟你们唐大队混不开心吧?”
秦晓慧点头,跟着唐大队,他天天就是挨骂去的。
胡所长笑的一脸褶子,“晓慧,你应该来派出所干的。”
秦晓慧也有这种感觉,他跟这帮派出所的警官混在一起,有到家的感觉,这胡得才所长看着,就比唐文武可亲。
警车直接开进了这家化肥厂的厂区。
“工人们都在办公楼,”两个保安跑了过来说。
胡所长说:“你们厂长呢?”
保安说:“被工人打了,送医院了。”
胡所长就说:“你们厂改个制,怎么动静越闹越大呢?”
秦晓慧顿觉胡所长不是凡人,连人家化肥厂改制他都知道。
胡所长对保安说:“你带路吧,我们去看看。”
秦晓慧记得曾经在中国大地流传过一首歌,其中一句歌词,就是我们工人有力量。看着把办公楼围得水泄不通的工人大哥,大姐们,秦晓慧又想起这首歌来了。
“他们还真报警了!”一个工人大哥看到警察们出现了,马上就大喊了一声:“还是要打!”
一时间现场群情激愤。
胡所长跑上前去喊话了。
秦晓慧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拉着领路的小保安问:“怎么就闹起来了呢?”
“日他娘的,”小保安是个河南人,一口河南腔,对秦晓慧道:“厂子要卖给私人老板了,所有人都要下岗,真他妈的当我们是泥捏的!”
秦晓慧说:“下岗不是能拿补助吗?”
小保安说:“几千块钱,够活几天的?有钱人就是心黑!全被狗啃过的!”
秦晓慧看看身后的五层办公楼,觉得这种不顾底下人死活,卖厂求荣的厂长,活该被人拍花了脑袋。
“你们警察能为我们做主?”胡所长在台阶上喊了半天的话,结果底下有个穿工作服的大妈问了一句。
“阿英,你不要挑头闹事!”胡所长旁边的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指着这大妈就喊了起来。
“没的种的东西!”阿英大妈骂起街来。
“那是我们保卫科长,”小保安告诉秦晓慧。
台阶上的保卫科长,冲阿英大妈喊:“你是外聘人员,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打他!”保卫科长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人喊。
“快,晓慧!”旁边的警官们见工人都往台阶上冲了,忙就往胡所长那里跑。
秦晓慧迟了一步,结果他就成了直接面对工人们的第一道防线了。
“让开!”一个工人师傅揪着秦晓慧的警服领子说:“这事与你们无关,别多管闲事!”
秦晓慧说着好话:“冷静,咱们都冷静一下,好不好?动手动不出结果来啊!”
“你们连警察也敢打?!”躲在胡所长背后的保卫科长还在火上浇油。
不知是谁塞了根电工带子到这师傅手上,说了句:“照脸抽那个孙子,抽死拉倒。”
“这不行,”虽然秦晓慧也很想抽死那个资本主义的走狗,可他这会儿是警察,不能起哄架秧子,忙拉着这师傅说:“冷静,打人不行啊!”
“有种你过来!”保卫科长仗着警察在,有持无恐。
“你丫闭嘴!”秦晓慧回头喊了,这人是欠抽,他是真想抽死这人了!
底下的工人们这时更是来劲了,“弄死他!个孙子不得好死!”一帮子工人喊口号一样喊,一起出力往前推送,这位手持电工带的师傅上战场。
一队保安从办公楼里冲了出来。
眼看着一场“大战”就要开始。
秦晓慧一紧张,拉着工人师傅的手就是一松,回头去看胡所长,等候指示。
这位孔武有力的工人师傅,手一得自由,手里的电工带立马就挥舞了起来。
“都住手!”胡所长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就差掏那把并不存在的枪了。
可惜胡所长长得就不具备威慑力,对于一帮子已经豁出去的工人师傅而言,胡所长就是真掏一把枪出来,他们还得往前冲。
“警察不敢打人!”有工人喊了一声。
场面接着暴动。
秦晓慧只觉得有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脑袋上,然后这暴动场面就安静下来了。秦晓慧摸摸头,摸了一手还带着热气的血,他这颗多灾多难的脑袋又一次负伤了。
这时办公楼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队穿黑西装,打黑白花纹领带的保镖来。这帮人中间走着一位穿立领休闲服的男子,带着个大墨镜,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大老板出来了,”有人喊。
秦晓慧捂着自己的脑袋,这奸商装死到现在才出来,真不是东西!
也许是打伤了警察,让这帮本性善良的工人们没了底气,这大老板出来,他们竟然自动分开了一条路给这奸商走。
只是,在奸商的大奔面前,一位穿着脏不啦叽的深蓝工作衣的老师傅,在专心致志地擦着他的二八自行车。
“你想干什么?!”狗腿的保卫科长指着这位的鼻子问。
老师傅看都不看这人,说:“我这车擦得有档次吧?像不像新的?”
保护科长说:“老冯,你不要倚老卖老!”
姓冯的这位老师傅慢吞吞地说:“把你老婆喊来,我也能把她擦得跟新的一样。”
所有的工人都狂笑。
保卫科长终于当着即将成为他老板的人的面,暴了粗口,“我擦你老婆!擦你老婆!”
工人们笑得更开心了。
秦晓慧要不是脑袋还在血流不止,这会儿一定也跟着笑。这老师傅是个天才,牛B,不动声色就让这狗腿丢尽了脸面。
老师傅起身,推着自行车走了两步,然后骑着车就走了,至始至终没看保卫科长一眼。
“我要去医院,”秦晓慧走到胡所长跟前说。
“呀,”胡所长像是才知道自己这里多了一个伤员一样,忙对开车的警官说:“小刘,赶紧送晓慧去医院。”
小刘说:“我去把警车开过来,”说着就跑了。
秦晓慧站在台阶上,疼得直抽冷气。
保镖替奸商打开了车门,这奸商却转过身来看向了秦晓慧。
秦晓慧一脸的血,如同一个革命烈士一样,奸商脸上的墨镜太大,这两人对看之下,都没能看出对方的长相来。只是,秦晓慧觉得这奸商好像是个熟人,而奸商则是看了秦晓慧半天。
小刘开着警车,拉着警笛来了。
闹事的工人们,一哄而散,生怕警察找他们的麻烦。
“不错,”胡所长对秦晓慧说:“牺牲了你自己,平息了这场乱子。”
秦晓慧问:“那有奖励吗?”
胡所长说:“知道是谁打的你吗?”
秦晓慧说:“不知道啊。”
胡所长说:“噢,那缝针的钱,所里报销。”
“没啦?”
“没了。要是抓到行凶者,还能为你要点营养费来。”
秦晓慧捂着脑袋坐在警车里,看来不管是几世为人,他都是一个苦逼的命,苦逼中的苦逼!
10、
秦小刘开着车就问秦晓慧:“咱们是去大医院还是小医院?”
秦晓慧说:“哪家大医院啊?”
小刘说:“这里最近的大医院是军区总院。”
秦晓慧可不想让岳酝看到自己脑袋又被人开了瓤的样子,说:“能去别家吗?人民医院?”
小刘说:“人民医院不行,我们所里定点报销的医院就是军区总院,别的医院,就得自掏腰包了。”
秦晓慧说:“那去能报销的小医院吧。”
小刘说:“有家人在军区总院?”
秦晓慧点头。
小刘对秦晓慧表示了理解,“能瞒一时是一时吧,只要没有脑震荡,去社区医院看一样,当医生的都会缝针。”
秦晓慧说:“你咋知道我没脑震荡呢?”
小刘说:“你要是有脑震荡,还能跟我说这半天的话?”
秦晓慧一想也对,由着小刘把他送到了辖区内的社区医院。接诊的医生在秦晓慧的脑袋上缝了四针,又给开了一盒消炎药,一起不过二百人民币。
等秦晓慧和小刘回到所里,所里的人都来问候秦晓慧,包括先还在办公室里写报告的刘所长。
刘所长看看秦晓慧裹着纱布的脑袋,说:“晓慧人帅,脑袋上缠圈布还是帅。”
这种纯属扯淡的话,秦晓慧听都不要听,把医药发票往刘所长跟前一送,说:“刘所,这是发票。”
刘所长接过发票,“晓慧啊,我们所里都是月底结帐,你再等等啊。”
秦晓慧想跟刘所长瞪眼,他们队里都是随到随报,凭什么到了这里就得月底?
“所里跟你们队里不一样,”刘所长还解释给秦晓慧听:“我们这里经费有限啊!”
“化肥厂的人又来了,”小刘碰了碰刘所长的肩膀。
秦晓慧回头一看,这人他认识,就是跟他扯了几句闲话的那个小保安。
“秦警官,”小保安一看秦晓慧回过头来看他了,忙就跑到了秦晓慧的跟前。
秦晓慧马上就问:“工人师傅们又闹事了?!”
“没,没有,”小保安说着就把个红包放在秦晓慧的手里,说:“师傅们让秦警官受了伤,过意不去,所以让我来慰问下,你看,还有花篮。”
秦晓慧看看小保安从身后拿出来的小花篮,说:“这花篮不错,要再贴两幅字就更好了。”
小保安说:“加什么字啊?”
秦晓慧说:“就写秦晓慧同志永垂不朽,为人民服务什么。”
小保安变了脸,说:“花店老板说这花篮也能送病人的啊!那女人欺负俺们乡下人?!”
“找她去!”这种奸商,秦晓慧是再也不能放过了,哪怕你插几朵玫瑰,也比插几朵菊花好吧?有这么忽悠农民兄弟的吗?
有警官捂着肚子走开了。
“晓慧,”刘所长把秦晓慧一拉,说:“这事我们来处理,你今天就回家去休息一天吧。”
秦晓慧说:“我要去看看这个奸商长什么样子!”
“红包,红包,”刘所长抓着秦晓慧不放,眼睛盯着秦晓慧手里的红包。
秦晓慧把红包又拍回到了小保安的手里,说:“我们有纪律,不收红包的。”
“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小保安又要把红包往秦晓慧手里塞。
“拿回去吧,”秦晓慧说:“告诉师傅们,这事就当没发生过。我要是真想要钱,我就跟你们厂的领导要去。”
“对的!”小保安一听秦晓慧这话,激动了,说:“你不能放过那帮王八蛋!就得闹得那帮王八蛋没得安生日子过!俺挺你!”
刘所长往外赶秦晓慧,说:“头不疼了?快回去休息。”
“那这花篮?”
“我们来处理,”刘所长说,往外推着秦晓慧走,他终于知道这位为什么能让唐文武这座冰山变火山了,秦晓慧警官的思维是不在人民警察的调调上。
“秦警官,俺挺你!”小保安站一边捧着花篮喊。
“走吧,有觉不睡那是傻子才干的事,”刘所长一路就把秦晓慧推了出去,“明天来上班,别迟到。”
“能多歇一天吗?”
“那奖金就没了,”刘所长很诚实地道。
秦晓慧站在路口,当警察的福利看来也是少的可怜,不过刘所长说的也对,有觉不睡是傻子。他准备拦辆出租车,回军区大院去,不能让岳酝看到他光荣负伤的样子,这娃现在伤不起了。老秦家人连他前任三年植物人都受下来了,他的这点伤应该扛得住。
“秦警官,”小保安却是不放过秦晓慧,又追了过来。
秦晓慧说:“我不会跟你们领导过不去的,我一个小警察,没这个本事。”
小保安凑到了秦晓慧的跟前,说:“我是想报案的!”
秦晓慧观察了一下这小保安,确定这人不是在耍他后,问:“你报什么案?”
小保安说:“我怀疑我们厂在制毒。”
看来这位还是在耍他,秦晓慧没好气道:“你看到的?”
“看到的,”小保安要跟秦晓慧耳语。
“正常说话,这里没人听墙角,”秦晓慧往后面一让。
“我真看到的!”小保安神经兮兮地四下看看,对秦晓慧说:“那个地下仓库在晚上才开工,做出来的都是白粉,不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