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夜之华——柳绿桃桃

“醒了就快点起来吃饭，明天就要出发去天界。”洛斯提转过头来，侧身看向红莲，语调还是一贯的骄傲，不过后

面拖了一句话，“你的时间也不多了，得抓紧。”

恶魔第一次用太过生硬的话语来表达他的关心，不管洛斯提有没有意识到，他心里其实并不恼怒，嘴里的话也只是

佯装吓唬红莲的。见红莲的脸上反应仿佛猛然惊醒一般，乐得嘴角弧度上扬，那一瞬的怒意也没来得及佯装太久。

“我、我现在就吃。”红莲才刚清醒，抬眼就见到一脸铁青的洛斯提，听他的话中意思，赶紧快些爬起来。他是天

天算着日子，自己能有的时间不多，召唤出来了恶魔，那就一定要把愿望实现。

坐在床头，红莲很是受宠若惊的接过洛斯提端过来的小碗，是一碗青菜粥，就着汤勺吃了几口，红莲缓过来进来，

迟疑着说出刚才的疑问。“洛斯提大人，明天就要去天界吗？第二把钥匙还没有找到……”声音越说越小，红莲见

洛斯提突然间一抬眼，明显是在瞪着自己，手中的动作也跟着嘴巴一起停了。

洛斯提的眸子闪了闪，视线分明是落在红莲的项颈处，他在此处停留片刻，回道：“第二把钥匙拿到了，你自己看

一下项链。”

红莲顺着洛斯提的视线往下望，取出了项链，看见吊坠成了两个，随即脸上一红，明显认错的表现，顿了顿继续喝

粥。

“吃完就早些睡觉，明天早起。”洛斯提绕过红莲，翻身进了床的内侧，盖了被子就闭眼睡觉，口齿不清的时候说

了句，“明天还有话要问你。”

洛斯提在睡着之前说的话，让红莲胆战心惊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双熊猫眼，扯了扯头发，凌乱的

发丝一直盖过肩头，卷曲的长发很容易打结，红莲烦恼着缠在一起的头发。真是太过运气不好了，红莲奋力的与打

结的头发战斗，扯了半天掉了不少头发，剩下最后的发尾的头发了，用力扯了一下，带出了一段银灰色的发缕，然

后抬眸就对上了睡梦惺忪的洛斯提。

洛斯提打了个大大哈欠，他不习惯过分耀眼的光线，伸脚踢在红莲的臀部，点了点，命令道：“快去把窗帘拉上，

我还要再睡一会儿。”

“哦。”红莲揉揉被踢疼的臀部，嘟了嘟嘴，昨天不是说第二天要早起的嘛，怎么又要再睡一会儿。

噗通。

红莲摔了一跤，脚底打滑，人朝前扑，还好是双膝着地，减缓了冲击力度。他一手揉着膝盖，一手拉着头发，刚才

头皮被扯了一下好疼。

“红！莲！”

身后的拉扯力突然消失了，红莲的眨了眨眼睛，眼角都是泪水，他见到洛斯提站在自己的面前，手上捏着一缕亚麻

色的头发，十分恼火的朝自己吼。

“洛、洛斯提大人。”红莲很委屈，他不是故意的，看着那一缕长长的亚麻色卷发，忽然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疑

惑的问道，“您确定这是我的头发吗？”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吗？”洛斯提觉得眼前的人类出息了，知道反驳了，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抬高扬了

扬，“你那一头亚麻色的卷发，长的都铺满地板了，难道不是你的？”

洛斯提忽然也发觉了什么不对，一张嘴变成了O型，很不可思议的喃喃道：“你的头发怎么突然间长了那么长？”

“我不知道。”红莲左右摇头，他只记得昨晚睡得不很踏实，短暂的浅眠也只是梦见一些景物，什么茂盛的深林，

什么汩汩流淌的泉水，还有某人的微笑，还有和煦的阳光。那个微笑着的人在说话，风突然变大了，听不清，越想

要看清面前的人，却越是记不清，模糊到想要伸手抓住却猛然惊醒。

红莲的思绪莫名的又被带到梦中的场景，风更加大了，带起一头的青丝，那亚麻色的卷发被阳光照得金光闪闪，自

己被风卷走，努力睁大眼睛，看见说话的那人依旧面带微笑站在原地。不知怎么的，内心翻涌出的哀伤，一下子从

眼眶里涌出的泪水，红莲茫然的四下环顾，眼神没有焦点，突然在看见洛斯提的那一刹那，停顿了下来。

“洛斯提——”这一声的呼唤，语调不同与以往，哽咽着，拼命想要扬起嘴角，胡乱的擦着眼角的泪水，不知为何

觉得异常的怀念。红莲就这样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洛斯提，然后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吧嗒。一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如同解开魔法，那一刹那定格的红莲，眨了下眼。他低下头，茫然的不知为

何自己会流泪，接着抬起头，看见洛斯提愣在了原地。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如同梦中的景物一般，越发的模

糊。

“快、快点起床，要出发了。”洛斯提的舌头打结了，他咋呼着甩掉了手里的头发，用魔法替自己洁身，还换了套

衣服，不过白色太过晃眼，不知道去了天界是不是更加容易被发现。

红莲从地上爬起，他把一头长发理了理，倒是顺畅了许多，仍旧不明白为何会一夜长成长发，他在房间里四处翻了

翻，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剪刀。“洛斯提大人。”红莲小心翼翼唤了一声，看着对方的脸庞，小声问道，“能不能，

请大人帮我剪一下头发。这个……头发突然间长了那么长，很不方便……也都打结了。”

以为恶魔的脾性很难捉摸，深怕自己说了什么，又惹怒到洛斯提，红莲问的小心翼翼，可这一头长至腰间的头发给

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定睛看着洛斯提好久，见他走了过来，红莲一下赶紧闭上了眼，只觉手中的剪刀被拿走了，

然后听见“咔嚓”几声，耳边响起洛斯提的声音，“好了。”

“谢谢。”红莲是个有教养的孩子，他即使对恶魔惧怕、抵触，也还是会很有礼貌的道谢，这是个很平常的行为。

洛斯提听见红莲的道谢有些不自在，脸颊闪过一朵红晕，他轻咳一声，幻化出一面水镜，道：“你长头的样子挺好

看的，我就把下面的打结的部分剪掉了。这样的长度，我觉得不错。”

水镜随着洛斯提的手指划过带起一圈圈波纹，红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过腰的长发被洛斯提修剪到腰

部以上，随着头的左右摆动，轻盈了不少。他的脸颊微红，映在镜中的影像也跟着脸红了其他，眸子转动，眼波流

转，那么短短一瞬，瞳仁处的颜色变成紫罗兰的颜色，有着紫水晶那般的通透。

“谢谢。”不知道该说什么，红莲只会这一句了，接过洛斯提递来的发带，随意把散开的头发绑起来，抬头望见镜

中的洛斯提同样把长发束起。洛斯提很漂亮，只是那么一瞥，红莲只觉耳边一下子嗡嗡作响，他心虚的低下头，有

些羞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如此强大的恶魔，无论身高还是外貌都比自己要硬朗了许多，即便如此，红莲不得不承

认，恶魔是美丽的，洛斯提的魅力无形的吸引着他。

这样的想法让红莲大吃一惊，他不敢看着镜中的洛斯提，更加不敢看着本人，好像是从那一缕纠缠的头发开始，红

莲觉得心“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僵硬地扭动脖子，红莲垂眼朝旁边走了几步，这些细微动作，他做的小心翼翼，

等到抬起头的时候，故作自然的扯嘴微笑。

洛斯提微愣，他看了看红莲，转头看了看水镜，然后手臂一挥，收起了水镜。不知为何，红莲像是刻意与自己保持

距离，洛斯提一旦有了这个认知，就觉得胸口闷闷的，不是很开心。

这种感觉让洛斯提不是很舒服，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看着眼前的少年，发带束发别有韵味，这亚麻色的卷发，如果

配上紫瞳的话会更加迷人。这个是突然间的念头，洛斯提抬手抚上红莲的发，一股怀念的感觉遍布全身。不经意间

，洛斯提轻轻唤了一个名字，那个并不知道的名字。

“希尔芙……你的头发摸起来很柔软。”

章25

洛斯提的动作温柔，神态也很是温和，嘴角的笑意更是带了暖意，红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还是在下一刻侧头看

向洛斯提，声音从嘴角溢出：“……呃？”

“衣服换好就走吧。”洛斯提甩了甩头，刚才自己突然犯迷糊，居然伸手摸了红莲的头发，他迅速收回了手，还一

脸嫌弃的往床单上擦了擦手。

“哦……好的。”洛斯提刚才的动作，红莲看在眼里，心情突然间低落下来，低着头应了一句，与他保持一步的距

离离开房间。

下楼至前台，洛斯提把钥匙交与前台，付了一夜的房费。

红莲站在一旁，发现总有人盯着自己看，抬眼的时候就见前台的戴兔耳朵的女子朝自己微笑，有些不好意思，他也

回以微笑。那名女子的笑得更开怀了，甚至张嘴与红莲攀谈了起来，“哇……你很可爱。昨天你哥哥抱着你进来，

可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是喝醉了。小弟弟，以后酒量不好就少喝点。”

红莲不知道那名女子话说完了，为什么还对着自己笑，戴在头上的兔耳朵居然还动了动，他有些无措，腼腆的笑着

回道：“我以后会注意。”

“你哥哥真的好体贴，抱着你进来，还吩咐了煮醒酒汤。对了，那个抱法是公主式的抱法，好罗曼蒂克哦！”说着

说着，兔耳朵又动了动，那名女子还做出一脸羡慕的样子，频频在红莲与洛斯提之间来回看。

洛斯提收了找零，转头就见到红莲红着张脸站的像根木头，服务台里的兔耳朵女子频繁眨眼，好像是眼睛里进了什

么东西。他走过去拍了一下红莲，随口问道：“她怎么了？”

“可、可能……眼睛里进灰了。”红莲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想到刚才被说成是公主式的抱法，脸都红到脖

子根了，他转身拔腿就朝外面走，简直是飞奔而出波洛米尼客栈。

跑过两条街，红莲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转头一看，洛斯提不在，左右也不是熟悉的街道，他赶紧用密语呼叫洛斯

提，心里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见到洛斯提跑着过来的时候，红莲害怕极了，怕见到那尖锐的獠牙，还有他一脸的傲

慢，人总是有自尊心的，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顶撞，起码现在不行，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洛斯提的发带因为奔跑而松了，一头的长发自肩头散开，红莲有些吃惊，没有被责骂，而是被他抱在怀里，听着那

一声又一声的沉重呼吸。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洛斯提的呼吸均匀了，红莲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

“红莲，抓紧我，别松手。我会用瞬间移动直接前往天堂，着落的地点不明，万一你掉了，将会永远在黑洞里徘徊

，谁也救不了你……知道吗？”

以为红莲又因为惧怕自己而不敢吭声，洛斯提故意在最后问他，硬是得到了一句轻声的回答。随即洛斯提带着红莲

躲进一处小巷尽头，展开骨翼，念动咒文，随着吟唱，黑色的光芒包裹了洛斯提与红莲，然后是突然的一簇亮光迸

射出来，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只留下向四周散开的光芒。

洛斯提用的法术是中级的，虽然他特意在周身施了结界，不过这足以让迪拜城的魔法师们注意到不同寻常的波动，

还有……在迪拜城里乔装寻找红莲的死神们，同样嗅到了特别的味道，恶魔的味道。

一处街角，伊比利斯推了推遮去大半脸庞的帽檐，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狰狞的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声音如同来自

地狱一般的呼喊，咯咯的笑声更像是雷雨交加的夜晚的狂风，“啧啧，终于让我找到了。洛斯提，那个人类可藏不

住咯，瞧这多大的香味，顺着九天湖向上，尽头就是你们的目的地吧。”

红莲紧紧环着洛斯提的脖子，他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打了个喷嚏，抬头见到上空有一个亮点，感觉自己越来越接

近，那个亮点渐渐变大，成为一个足以容纳两个人的出口。飞出黑洞的那一刹那，眼前豁然开朗，入眼的是一片光

亮的景象，鸟鸣花香，让红莲忍不住睁大了眼睛。这里很漂亮，比以往所见到的景物都要漂亮，红莲的心情变得愉

悦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那个只有在圣经中才能偷窥的圣地。

“这里只是人界的尽头，还没有到天堂。”洛斯提抱着红莲从空中慢慢降落，他读出红莲刚才的欢悦，冷不丁的插

了一句话。

红莲的眼神闪烁，他的耳根渐红，害羞的不敢再睁开眼看那些美丽的景物，羞于自己的孤陋寡闻，或是自己的肤浅

认知。闭上眼睛的红莲只觉得人在空中旋转，然后双脚落地，环在腰侧的温度消失了，忍不住偷偷睁开了一条眼缝

，他望向那一望无际的景色，迷人的让他转不开眼。

洛斯提深呼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浊气，感受着空气的细微流动，他敏锐的找到了这风景如画中的不和谐处，于是

拉着红莲朝前走了几步，眼前的景色忽然变了样，脚下出现了一座石桥。

“过了这座石桥，尽头便是天堂，九天湖的上游连着天堂，那里的景色会让你目瞪口呆。”洛斯提见红莲吃惊的张

大了嘴，伸手指了指近在眼前的石桥，桥下是清澈的潺潺湖水，途径石桥的时候泛出奇异的光泽。

红莲顺着洛斯提的手指望去，咽了一下口水，把刚才的羞愧抛之脑后，附和着刚才洛斯提的话，不住的点头。这里

的风景真好，若不是洛斯提带着自己朝前多走了几步，估计还会以为眼前没有了路，穿过雾气后竟然是这番景象。

“洛斯提大人。”红莲唤了身后的恶魔一声，他的脸上扬起少年该有的青涩笑容，朝前跑了几步，欢快的伸展四肢

深呼吸，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眨着眼睛偏头看向洛斯提。红莲的眸子一闪一闪，他不由地感叹了一句，

“这里摆了魔法阵吧，如果不是大人带我过来，估计绕上几十圈都不可能走到这里。九天湖的尽头很漂亮，当然，

那一片的曼珠沙华同样美丽，真想让父亲和母亲也看到这些景色。”

“如果他们上天堂，自然会经过这里。下地狱的话，必然会坐舟，两岸旁随处可见曼珠沙华。”洛斯提看多了这些

，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美丽，当人类能看到它们的时候，生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红莲一个人在空旷的草地上转圈欢舞，听见洛斯提的话，有些不解。他停了下来，看着洛斯提他取出空瓶，念动咒

文，空瓶自石桥下掠过，盛了满满一瓶九天湖水。洛斯提收了瓶子进手镯，抬头与红莲的视线撞上。红莲移开了眼

，靴子随意在地上蹭了蹭，他抿嘴笑了笑，有些憨笑的感觉，继续了刚才洛斯提的话题，“我只是想让他们能看看

，如果只有生命逝去的时候才能见到的话，那我情愿他们永远没有看过。”

“人类的生命不过百年。”洛斯提特意纠正了红莲的用句，他转眸见石桥上的雾气淡了许多，提醒道：“我要过桥

，你别落下了。”

“哦，请等我一下。”红莲朝着洛斯提的方向奔去，虽然露出一脸的新奇，他仍旧紧跟着前头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