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很快就掉开了视线。我想,我们也许有共同的疑问。
菲欧娜紧紧地靠在我怀里,娇小柔弱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
“我可怜的菲欧娜,别怕,忘记这场噩梦吧。”我亲吻她的额头,就像是施魔法一样,这样往往能使她感到安心。
“你们真幸福。”对面的安妮·普罗科特像是羡慕地发出一声赞叹。
我用微笑回应她,沉默地看向了窗外。窗外地一切都在往后倒退着,仿佛只有我们在前进。
上帝,但愿,一切都能圆满落幕。
我做了无声的祷告。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似乎渐渐能从窗口瞧见塞拉布鲁斯庄园的轮廓。那是一幢在迷蒙月光下的城堡——也许
可以这么称呼她,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这是她给我的第一个感觉。
不只是我,其他人也发出了低不可闻的惊叹。
这是一幢老旧的神秘建筑,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围栏缠满了带刺的荆棘,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那宏伟而庄严的气息。
白色的花岗岩上有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往前走近,还能看见大门前的那一座石雕——我想,这是足以让诗人争相
疯狂赞颂,那是座天使的雕像,她双手合十,微垂着眼,在月光的洗涤下显得柔和而慈爱。
塞拉布鲁斯庄园,这经历了几世纪的古老处所,她的美丽使人肃然起敬。
在门口那里站了一个人,他的模样平凡,并不老迈,却有一头的银丝。他从我们到来便不发一语,冷冰冰地怵立在
那里。
“各位,晚上好。”他灰色的眼珠子一直看着前方,动作僵硬地对我们行礼,操着一把同样冰冷嘶哑的嗓子说:“
我是塞勒斯汀爵爷的仆人雷欧·布莱德,奉命来这里迎接诸位的到来。”
奥利克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毫不掩饰地发出笑声。事实上,我也认为这位雷欧先生说话古怪,他的语句和用法,让
人仿佛还置身在中世纪。
雷欧并不以为然,他亲自为我们推开了宏伟的大门,并且让我们把行李搁在原处,说是会在待会儿送到我们各自的
卧房。
奥利克对这里充满了惊奇,他早我们一步走上去,企图和雷欧先生攀谈。不过事实是很让人泄气的,因为这位忠心
的仆人是个比银行家还要古板的人物。他完全无视了奥利克,笔直地站立,向前迈步。
这建筑里头更是充满了历史性,一根根的立柱都刻着古老的花纹。
菲欧娜几乎要整个人和我黏在一块儿了,我发现她不断地哆嗦。“亲爱的?”我关怀地搂紧她。
“艾尔……”她的眼珠不断地向旁边溜转,然后发出了恐惧的鸣咽,“艾尔,这里使我不舒服。”
我为她感到难过,希望上帝能让我分担她的痛苦。
这一段时间来,她吃了太多的苦头了。
雷欧引领我们越过了中庭,把我们带到了广阔的餐厅。那长型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富的食物,贴切的庄园主人还为
每个人准备了一杯红色液体——我从为看过颜色如此鲜艳的红酒,它的味道闻起来十分香醇。
但是,其他人似乎不太欣赏它,除了我之外,每个人在闻到了酒香之后,都微微地拧了眉头。
不过他们并没有指出什么不妥,菲欧娜则是掩着嘴,咬了几口面包之后,就再也吃不下。我让她喝了一些酒,幸好
她并没有对这股香味感到反胃。
餐厅的壁炉生着火,使人从头到脚都暖和起来。
“布莱德先生。”威廉抹了抹嘴,对着一旁静默站着的雷欧先生发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与你的主人见面?”
所有人都放下了餐具,看着那如同木偶的雷欧·布莱德先生。
这位仆人并没有及时回答我们的问题,他如同中世纪封建主义下的奴仆,先弯下腰,才给予回复:“爵爷会在满月
的夜晚接见各位。”
满月的夜晚?
我们疑惑地面面相觑,萝芙小姐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奥利克更是凑到我耳边窃窃私语,“难道这位爵爷是个狼人?”
我被他新奇的想法逗笑了,威廉低咳了一声,像个大家长一样地开口问:“那请问大约是什么时候呢?”
雷欧·布莱德先生却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这让奥利克感到很得意,因为他看到威廉的脸上露出了愠怒的表情。
用了餐后,我们被带到各自的房间——事实上,那位尽责的仆人只是告诉我们房间的所在位置。
然而,雷欧·布莱德先生在听说我与我的妻子一间房的时候,似乎进入了一瞬间的呆滞。他这样的反应让我回想起
了贝卡默,那个喜欢花言巧语的有趣律师。
“行的,先生。”他对我弯下了腰:“如果这是您的意愿。”
这里的房间宽阔温暖,我安抚着菲欧娜,看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我抚摸着她的金发,并把手按在她的腹部。也许
这么做,能让我感受到孩子的心跳声。
对于能否得到遗产,我并没有什么主意——这位庄园主人或许是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也可能是个严肃的长辈。
我挨着菲欧娜闭上了眼睛,带着各种奇妙的揣测入眠。
就在那个时候,我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我看向了菲欧娜,她睡得很沉,我必须小心地起身才能不打扰到她。我支起身坐起来,像是受到了指引一样,往窗
口走去。
外头依旧是一片漆黑,当我抬头仰望的时候,乌黑的云慢慢地拨开。那一刻,我看见了——
红色的满月。
我忽然睁开眼。
“这究竟是……”
我有些糊涂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看向了菲欧娜——她正睡得香甜。
我赤脚踩在暗红色的地毯上,如同梦里一样。站在窗边的那一刻,我迅速地抬起双手把窗帷拉开。
金黄色的晨晖流泻而进,就在同时,菲欧娜发出了一声呻吟。
我回过头去,她却已经醒过来了,像是觉得刺眼地用手遮住眼睛,说:“亲爱的……把帘子拉上好么?”
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痛苦,我连忙把帘子重新拉上,将晨光阻隔在外头。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接着就是雷欧·布莱德空洞的声音。
“请问您醒来了么?”
“是的。”我扬声回应。
他冰冷的声音似乎能穿透大门:“请在两小时内梳洗,塞勒斯汀公爵大人将会在两小时后与诸位会面。”
第三回
每一次的聚会,我总是姗姗来迟。
但是这一次我是有理由的,菲欧娜今天十分疲倦,我第一次瞧见她如此地抗拒温暖的日光。我只好守着她喝完早餐
的奶酪,并且用了一点腌肉,但是她一直都缺少食欲。
虽然这样对那位塞勒斯汀公爵有些失礼,不过孕妇是应该得到体贴和谅解的。
我亲吻菲欧娜的额头,用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腹部。菲欧娜的笑容迷人而虚弱,她看起来比过去更加苍白了。
与菲欧娜吻别之后,我按照先前雷欧·布莱德的指示,独自前往这幢神秘建筑的议事厅。我从窗口看出去,早晨的
塞拉布鲁斯庄园拥有与夜晚截然不同的景象,蔓藤爬满了粗砺的外墙,昂立宏伟的四座古楼透着一股令人叹息的古
老沧桑。
她仿佛在白天进入了沉睡,直到夜晚,在月光下散发着不可侵犯的权威庄严。
我边走着边打量眼前的一切,这里的装潢处处可见中世纪的旧影,墙上的装饰画皆是灰暗严肃的色调。
在我推开侧门的时候,无意外地瞧见另外四个人。
“噢,艾尔。”奥利克·杰森今天依旧打扮得时髦漂亮,并且在胸前别上了一个醒目的宝石胸针,微笑地对我挤眉
弄眼,像个热情的花花公子。
威廉·科威特也向我点头示好,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金色怀表,我相信他的眉头从昨晚开始必定都是现在这副模样—
—拧成了一条短线。
“我想我应该没有迟到吧,安妮小姐。”我在安妮·普罗科特身旁的空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温柔的姑娘浅浅地微笑
,说:“是的,艾维斯摩尔先生,你就和过去一样守时。昨晚睡得还好么?”
安妮在对我开了一个小玩笑,她看了看我的身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谢谢,非常好。”我解释说:“我的妻子非常虚弱,她需要静养。”
“噢,愿上帝怜悯她。”
我环视着这小房间,这里就像是个等候室一样的小地方。
奥利克凑到我的耳边悄悄说:“艾尔,威廉是个急性鬼,他一大早就赶过来了。”他带着讥讽的语气说:“也许他
觉得这么做,能让那位神秘的爵爷对他产生好印象。”
好印象?噢,也许我们都必须这么做,看在两百万法郎的份上。
多亏奥利克提点我,使我意识到今天各位在穿着上都十分盛重。尤其是我对面的美丽姑娘,萝芙·史德佩拉看过去
非常华丽。她披着羊绒毛披肩,戴着一顶宽边帽子,上面是七彩的鲜艳羽毛。在发现我盯着她看的时候,萝芙小姐
傲慢地拿起丝绸折扇轻轻摇晃。
安妮·普罗科特也做了简单的打扮,崭新的棕色裙子,还戴了一对镶着水蓝钻石的耳坠,透着低调的高贵。
威廉·科威特依旧带着那柄黑色手杖,但是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并没有在装扮上多下工夫。故此,他看着我的时
候,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不过却在瞧见奥利克和我窃窃私语的时候,再次板起了脸。
“看,他又摆出修道士的嘴脸了,真无趣。”奥利克故意抬高了声音,他还在记恨昨晚的事情。
银行家先生听到了他无礼的措辞,严肃地看向我,认真地说:“艾维斯摩尔,你作为柏金家的贵公子,应该慎选交
往的对象。”
“彼此彼此,破产的银行家!” 奥利克不甘示弱的应了回去,他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威廉·科威特。
银行家先生腾地站了起来,涨红着脸准备反唇相讥的时候,洪亮的钟声却适时地响了起来,并且成功地制止了这场
灾难。
钟声响了九下之后,左边的侧门准时地打开来。
苍白的雷欧·布莱德从里面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他冰冷的面孔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先生们、女士们,”他空洞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请跟我来,爵爷已经在等候诸位的觐见。”
“上帝,这是在上演老先生的歌舞剧么?”我听见奥利克小声的嘀咕。
雷欧·布莱德并没有给我们抱怨的机会,他转过身,四肢僵硬地走在前方。威廉·科威特作为冲锋骑士,向来勇敢
地站在第一位。我们在后方跟随,走进了那光线不足的廊道。
我想我们这是要前往神秘庄园的核心,因为这一条廊道十分地与众不同。它广阔而暗淡,一扇透光的窗户也没有,
立柱上豪气地架着泛着剔透光芒的硕大珍珠——我再次证实了这位塞勒斯汀爵爷的财力,这只有在过去繁华的凡尔
赛宫才能窥探得到的奢华。
廊道上的原石墙壁上挂着一幅幅拥有浓郁色彩的油画,不过此刻的我们无心欣赏。安妮小姐不安地靠向我,小声地
说:“这里真冷。”
我搀扶着女士的手,安慰她说:“希望这样能让你安心一些。”安妮小姐是个羞涩的女孩儿,她点了点头,把手搭
在我的掌心里。
这条廊道看起来拥有更远久的年代,似乎是路易十三世时期的产物——噢,那真是太久远了,柏金老祖先也许才刚
出生。
我们走了一小段的路,最后停在一个足有两层楼高的大门前。
那里的光线更加阴暗,仿佛置身在夜晚之中。雷欧·布莱德贴切地扭开了煤油灯,照亮了那一扇宏伟的大门。
“噢,天哪。”我听见身边的安妮小姐发出一声惊呼。
我也同样看着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金色大门,眼前的景象使我认真地思考——也许雷欧·布莱德不应该扭开煤油灯
——这一扇大门雕刻着让人不舒服的壁画,可怕的三头地狱犬使人毛骨悚然,那用红宝石点缀的双眼就像是在凶恶
地盯着我们。
难道这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这样的说法实在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各位请进。”雷欧·布莱德为脸色难看的我们推开了大门。
大门后是中世纪的华丽领主议事厅,暗红色的窗帷全被拉了起来,一盏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带来了辉煌的光明。我能
清晰地看见灰色原石堆成的墙上的精致浮雕,带刺的灰色荆棘形成了错乱的花纹,渐渐凝聚成了中世纪的古老家族
纹章——蓝色玫瑰。
大门合上的那一刻,我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移向了正中间的红色主座上。
直到今天早上之前,我一直在猜测那位赛勒斯汀公爵是为如何古怪的老先生,然而在眼前的这一位爵爷完完全全地
颠覆了我的揣测。
上帝作证,我看见了伟大的拉法埃诺画作中的人物。
这并不是夸张的说辞,其他人也有与我相同的想法。虔诚的安妮·普罗科特也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惊叹——老天
。
在我们眼前是一位极少见银发大贵族,他犹如教堂中的银器一样耀眼光滑的直发安静地梳在身后。他身后的仆人为
他拿着金银色的家族权杖,并且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戴上镶着漆黑宝石的戒指。
白色蜡烛散发的零星光明使我看清了他的模样,那是比他身上的精致服饰更让人惊叹的杰作。他的肤色犹如白瓷,
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是一片深沉的汪洋,散发着与这庄园相比肩的庄严沧桑。
还有一点,我必须说——这位富有的公爵,非常地年轻,看过去不足四十岁。
尽管如此,塞勒斯汀公爵看起来并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他使我感受到了不亚于皇室的倨傲,优雅中带着冰冷,好
在他并不吝于对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报以微笑。
他像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用宽容的语气对待我们,“请入座。诸位,欢迎你们来到塞拉布鲁斯庄园。”
爵爷说话的时候犹如在朗诵诗文,使平凡的话语听起来曼妙而悦耳,那是我听过最纯正的法语。
我们并没有机会像先前那样用眼神交流。就像是操纵师手里的木偶,我们僵硬笨拙地走到了各自的座位入座。
也许是面对着这样一位尊贵的大人,在他面前,我们的任何动作看起来都非常不自然。
在气氛诡异的寂静之中,萝芙·史德佩拉小姐强作镇定地站了起来,步伐优雅缓慢地走向前,尽管那颤抖的手使她
露了馅。
“塞勒斯汀公爵。”她富有教养地轻轻拉起裙子,姿态优美地弯下细腰,说:“很荣幸能够拜访您,我尊贵的大人
。我是萝芙·史德佩拉·特维瓦诺。您也许不知道,柏金夫人是我最亲密的亲人,这些年来我都和她一起生活。”
萝芙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儿,且有几分姿色。爵爷似乎满意她的礼数,并且姿态优美的伸出了右手。
这使萝芙感到十分雀跃,她脸上藏不住喜色,像只彩蝶一样地前进几步,两手捧着塞勒斯汀公爵的右手,小心得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