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谨的父亲能够这样子奢侈无度地风流,而且还有人买他的账,自然不只是因为他是关家的长子,说起来,自从他不顾妻儿在外乱来开始,关家老爷子就断了他的开销了,之后他的开销全是他自己支持的,他和朋友合伙有娱乐公司,还有某一线奢侈品品牌的股份,他自己早年还做过模特,不过,他现在人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虽然他不服老,但毕竟还是老人了,即使现今和嫩模们传绯闻,似乎也有些不合时宜,他是老牛吃嫩草了,总是惹人诟病的,于是更惹得家里老爷子对他恼恨不已,只差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要不是他还有妻子和儿子是老爷子的心头爱,他早就被逐出家门了。
而虽然他和关谨母亲一直是夫妻,但估计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过实质关系了,就一直这样畸形地维持着夫妻关系。
关谨从小就觉得父亲非常丢人,所以和顾禾在一起这么多年,他居然从来没有和顾禾说过他的父亲,即使顾禾问起,他也不回答。
他不乐意顾禾看到自己任何不好看的一面,什么都要强撑着,却偏偏不知道,爱人之间根本不需要那样强撑。
关谨一直把顾禾带了出去,脚步才放缓一些,放缓了脚步之后,他就又侧头看跟在他身后的顾禾,他的脸色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变好,盯着顾禾道,“你别在乎刚才那个人的话,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当今天没有遇到他。”
顾禾些微担忧地看着关谨,道,“我没什么的,倒是你,你没事吧。他不是你的父亲吗?那样说,好吗?”
顾禾的父亲是一个很有父亲威严的人,他还在世的时候,在家里,虽然有时候为逗他母亲开心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对他这个儿子的时候,却是非常严格的,顾禾一向觉得是父亲就该是那种威严的样子,他也从来不会明目张胆地去挑衅父亲的权威,一直到他去世都是这样。
但是没想到,关谨却这样对他父亲说话,冷漠而且刻薄。
顾禾甚至没有听过关谨和任何别人用过这样的口气,他即使发脾气发得最大的时候,也不会用这种刻薄的语气,但他现在却对他父亲这样说。
顾禾觉得,自己对于关谨的了解,也实在是不够的。
关谨皱着眉看着顾禾,道,“我有这样的父亲,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禾被他问得愣住了,然后才明白过来什么,将关谨的手臂紧紧挽住了,道,“你在说什么呢?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即使你父亲认为我不怎么样,难道你认为我会因此在你面前妄自菲薄吗?”
关谨目光闪了一下,其实,他不是这个意思,他以为顾禾会因为自己的父亲是那样一个轻薄的人而看不上自己,没想到顾禾却这样回答他。
他松了口气,挽着顾禾的手下船,道,“嗯,他说的话完全可以当放屁,不要去管。”
顾禾因此笑了,关谨看他笑,问道,“你笑什么?”
顾禾目光盈盈地望着他道,“没想到你在外面也随意说脏话啊,‘放屁’这种词,关大公子也要用吗?”
关谨被他说得故作恼羞成怒,伸手在他的下巴上拧了一把,道,“难道我不是肉体凡胎吗?别人能说能做的,我便不能了。”
顾禾被他说得又笑了,道,“好吧,这是消化通畅的表现,你想说就说吧。”
两人下船,本是决定要在海边散散步的,但是因为晚风太大,关谨担心顾禾吹风过多会生病,所以就取消了。
司机开了车过来迎接,两人上车后,关谨就对顾禾说起浑话来,道,“说起来,我刚认识你那会儿的时候,我觉得你漂亮得不是肉体凡胎,像是写意画里走出来的,我还想你是不是不会做凡人做的事呢?例如上洗手间这些事……”
顾禾被他说得一愣,然后就打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还说这个问题。”
关谨认真地端坐着,动作优雅,神态柔和,说出的话却是,“我当时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就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而已。”
顾禾很是羞愤,只得道,“那你是不是还认为我餐风饮露,不食五谷?”
关谨笑一声,将顾禾搂到怀里,道,“这个我倒不会这样认为,因为你每次和我一起吃饭,总是像被饿了几天一样,下筷子可快了,我还没吃几口,你就让老板添第二碗了,我本来没有什么胃口,看到你吃得这么香,也有了胃口了。”这倒是老实话,他要不是为了追求顾禾,他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去吃学校周围小食店里的东西,而去吃也是吃不下的,只是因为看顾禾秀色可餐,所以下饭下菜吃了一些。
顾禾听他这样说,居然害起羞来了,倒不是觉得自己饿狼转世吃相凶猛不好意思,而是突然被关谨说到当年的事情,那时候,两人还是好朋友,一切都好,好得恍如隔世一般。而关谨总说他好看,当年是看上了他的容貌,他至今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成立的,他从不觉得自己长相过人,甚至觉得随意一个好看的人都比自己好看。
于是,他认为这又是关谨在故意调戏他,就不理睬他的那话。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都非常欢喜,顾禾靠在关谨怀里仰头看他,他想,关谨的父亲那样,关谨才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说起他吧,这时候,他对关谨生起了一种非常柔软的怜惜的感情——原来,关谨也不是铜墙铁壁一般的心,他也只是一介凡人的身心罢了,自己也该站在他的角度想想,不是吗?
只是,关谨父亲那一句,关谨为了自己和他家里闹得厉害,这不得不让他非常在意和关切起来,但是又不好直接向关谨询问。
第十四章:关谨的世界(三)
顾禾犹豫着怎样来侧面向关谨了解,关谨家里对两人婚事的态度,要说,之前,他对于要和关谨结婚并不那么期待欢喜,但是到如今,他虽然依然对此没有特别期待欢喜,觉得即使和关谨结婚,之后的生活和现在的应该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差别,但他却也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反省思考,觉得这也是自己的一种责任了,他不能把这个责任让关谨一个人来背负,所以,听到关谨的父亲说关谨为了他和家里闹了矛盾,他是非常关心的。
虽然想了解,但无论怎么思索,他都没有找到好的问得出口的突破口。
他知道关谨不想让自己担心,如果他直接问出来,关谨不仅不会说实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之后,还会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所以,他思来想去地一直没法问。
关谨也看出来了顾禾的心不在焉,本在翻看文件的他放下文件问顾禾,“在想什么,一直愁眉不展。”
“呃?没什么,……就是……现在还早,也许还可以在城里看看再回去……”顾禾说完,关谨就笑了笑,道,“这的确是我没想周全,好吧,想到哪里去,我们一起去。”
顾禾摇头,“我对这里又不熟悉。”
关谨想了想,“要不,去酒吧里坐坐。”
关谨从小就家教严格,长大之后又忙于事业,玩乐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少,所以,现在要想一个带顾禾去玩的地方,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到,最后只想到去酒吧里坐坐。
他给出了这个提议,顾禾就笑道,“好啊。去酒吧吧,虽然我不大会喝酒,去看看,应该没什么问题,是不是。”
关谨看他笑容柔美,似乎挺高兴,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地甜,道,“我知道你不大会喝酒,去了喝果汁就好了。”
顾禾道,“那就好。上一次去酒吧,还是在YU城,我们研究室里和另外李老的研究室联谊,那边有两个单身女孩子,我还想我们研究室里的单身汉好好表现,可以让女孩子另眼相看,然后能凑成对,没想到那女孩子太厉害了,我们这边全不是对手,李老也是一个劲敬我酒,我最后是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了,据傅管家说,是他亲自把我扶出酒吧的。之后,你还打电话骂我了,让我以后再不准喝酒。我就是那时候知道傅管家把我的什么事情都要向你说一遍。”
顾禾这样说,关谨神色微变了变,道,“在心里骂我把你管得太紧了是不是?”
顾禾拿眼横着他,却是带着笑意的,道,“当然,我之后都再没有去过酒吧喝酒了,以至于至今酒量都没一点长进。每次和你喝红酒,我也只有一杯的量。喝了还要被你占便宜。”
关谨伸手搂上顾禾的腰摸他,道,“你不喝酒,我也占你的便宜,你待怎么样?”
顾禾将他的手抓住了,道,“我没喝酒,难道我不知道反抗吗?”
关谨要亲他,而且笑道,“那你反抗吧。”
顾禾哭笑不得地推开他道,“弄得像个流氓头子一样,不和你说这些没营养的话了,你不是在看文件,怎么不看了?”
关谨道,“陪你说话,我还看什么文件。”
关谨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他比较熟悉的一家酒吧去,说是酒吧,顾禾去了之后,才发现是一个高级会员制俱乐部的所在,他们也没有坐在大厅里,而是到了搂上一间布置清雅的包厢里,俊美的服务员递上来单子,关谨和顾禾低声细语,为他介绍酒,顾禾看到有名为“伊红”“梦蝶”的名字,就道,“他们这里的名还真是奇怪,这是什么,可以点来看看吗?”
单子设计得非常清雅,上面却只有最简单的名词,没有价格,也没有任何描述,更没有图片,顾禾看起来觉得非常奇怪,不过,看关谨这么了解上面的酒,显然是常来这里的了。
关谨看到上面的名字,就凑到顾禾的耳边说道,“真要点来看看?”
顾禾斜睨了他一眼,“怎么,点不得?”
关谨一笑,没有说什么,让服务员给上了顾禾要的东西,自己又点了几样酒,鲜果汁等。
包厢里空间宽敞,落地窗台延伸出去,下面就是楼下的大厅,翠绿的窗纱垂地,顾禾听到楼下有乐音传上来,就到窗口去看,原来是已经有歌手站在了台上,开始唱歌。
顾禾回到关谨的身边去坐下,关谨亲自剥了石榴送到他的嘴边,顾禾别扭地接着吃了,道,“你是这里的常客?”
关谨道,“不算,有朋友喜欢在这里聚会,我也只在那时候来。”
顾禾“哦”了一声,又感叹道,“这里的服务生真是百里挑一的俊男美女,而且环境也太安静,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酒吧。”
关谨道,“那要是喜欢,以后常来也没关系,这里是很安全的。只是,你不要看别人看花了眼。”
顾禾反驳道,“你才会看花眼。”
两人笑说了两句,门就被敲响了,关谨应了一声,就见门开,两位高挑美艳的女人穿着修身而短的旗袍走了进来,两人手里都端着放酒的托盘,盈盈走到两人身边来,将酒放下了。
其中一位显然是认识关谨的,道,“关先生,您今天又点了我的酒,真是荣幸之至。”
关谨却笑道,“不用客气,是我爱人想见一见你,所以才点了你,请坐吧。”
顾禾这下才明白过来,那个单子上的,难道是女人,只是,只凭一个名字点一个女人,是不是太瞎摸瞎撞了。
女人朝顾禾看过来,对他微笑,道,“谢谢先生的照顾。”
顾禾很随和地道,“不用客气。”又问,“不知小姐芳名?”
女人笑得眉眼都弯了,“叫我梦蝶就行了。”她说着,为顾禾斟酒,关谨则道,“他不喝酒,等给他的果汁吧。我知道你这酒烈,他恐怕是一喝就醉了,真真要睡过去庄周梦蝶。”
顾禾看着关谨笑,关谨被他笑得心里一紧,心想顾禾不会误会自己和这里的工作人员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吧。
他正要和顾禾小声解释,门就又被打开了,这次走进来的却是一个高高挑挑长相风流的男人,此男人还穿着一身白西服,进来就道,“我进来来凯文就说你带了个朋友来了,我还不信,你居然会主动来这里,没想到是真的呢。”
他说着,就看向顾禾,道,“这位小弟弟是谁,以前没有见过。我听说你要和肖家的一位女人联姻,难道你现在是在进行最后的狂欢,把以前没有玩过的都要补起来,我就说,玩乐要趁早,你却到要结婚了才来做这事?”
他自顾自说了一大堆,一走过去,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关谨和顾禾沙发的对面梦蝶的身边,胳膊一伸,就把梦蝶揽在了身边。
而另外一位小姐则笑盈盈地半跪在顾禾的旁边,给酒杯斟酒,关谨听严安西这么一说,就知道这个大嘴巴一来就坏了事,他一边转头去看顾禾的脸色,一边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我没有要和肖家小姐联姻的意思。”
他说着,就看到了半跪在顾禾身边的女郎那分得过高的旗袍开叉几乎把臀部都露了一大半,他一把拉过顾禾往自己这边坐一些不让他看到了,心里则是后悔不已自己刚才为了逗一逗顾禾而点了陪酒小姐。
严安西已经拿过了一杯酒,先递给梦蝶,自己再拿了一杯,道,“是谣言吗?我怎么听说是定下来的事了……”说到这里,他才再度打量起顾禾来,感受到关谨那非常不快又阴沉的气息,于是心里一惊,心想,莫非这位就是让关谨守身的那一位。
他原来以为该是一位善妒又妖精一般勾人的男人,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平平常常的一个人。
倒也不能说平常,只是,看起来的确不是狐狸精,而且也不是那种很勾人的样子,清清冷冷,倒是淡墨勾勒出来的一副远山图一样的感觉,反正是距离他之前想过的样子太远了,以至于——刚才说错了话。
他依然装作不知地对关谨和顾禾笑,心里却是心虚了,将手里的酒也先递给顾禾,道,“既然是关谨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来,有美酒,又有美人,那就不要客气。我叫严安西,和关谨是很多年的哥们了,你呢?”
顾禾接过那杯酒,又被关谨拿过去了,关谨代替他说道,“嗯,他就是我以前向你们提过的顾禾。”说着,又对顾禾解释道,“他一向是话多,你别把他的每句话都往心里去。”
严安西讪笑道,“唉,原来是嫂子,我刚才的确是胡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要说关谨,他对你的心可真是真得不能再真了。我的话你大约不相信,来,梦蝶,伊红,你们来说,关谨是对嫂子一往情深吧。”
两位小姐看严安西又在逗乐子,就笑,道,“的确是的。”
顾禾对着严安西这样子能说会道的人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于是只是看了关谨一眼,道,“清者自清,要是他真怎么着,我也不能让他跪键盘不是,我不心疼他,我还心疼我的键盘呢。”
关谨听他这样讲,知道他这是没怪自己,就接着道,“我不会让你的键盘被跪的,我知道你心疼你的键盘。”
关谨一向是个极少苟言笑的人,他居然这样说笑,倒让严安西更是诧异了,心想,这个顾禾还真是非常不一般呐,看来以前关谨说家里有人了,倒不是托词,还是真的?
第十五章:表白
本来关谨只是带着顾禾在这里来坐坐就离开的,没想到之后又有几个朋友过来了,于是,一坐就坐了两三个小时,因为关谨从来就不是特别随和的人,而且大家也看得出来他对顾禾非常在乎,所以,一干朋友对待顾禾的时候也就特别郑重,并不敢怎么开他玩笑。
甚至平常玩得放浪形骸的人也不得不在两人在的时候收敛收敛,顾禾尝了几口酒,他尝不出酒的好坏和滋味来,但是喝了几口就有些要醉的迹象了,之后便没什么精神,靠在沙发里简直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