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从开始心怀肖策和关谨的事情,他就开始忧愁了。
有一句话叫做三十岁前睡不够,三十岁后睡不着。他觉得自己果真是已经三十岁后了,这句话实在精当。
关谨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有女佣人丽莎进来为他整理物品,顾禾这时候有些醒了,但他不想动,也不想管,所以把被子拉得更高一些,继续睡过去。
关谨洗完澡有坐到床沿来看他,还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但顾禾没有动,关谨只是摸了摸就放过他了,出了门,他应该是下楼用餐去了吧。
他在饮食上是很挑剔的,在飞机上大约不愿意用餐,或者,他是希望能够回来顾禾陪他一起吃些东西,但是顾禾睡着了,他也不好把他叫起来。
关谨是临近午夜了才进卧室来,这时候,顾禾是真睡沉过去了。
但关谨上床之后伸手搂过顾禾,因为用力过大,顾禾甚至感受到了疼痛,所以就醒了过来。
顾禾睡眼朦胧地看向关谨,声音含含糊糊,“你回来了?”
关谨哼了一声,“我早回来了,知道我会早回来,你就不能等我么,那么早就上床睡觉,平常也没见你睡得这么早。怎么,是不想看到我么?”
顾禾被他这带着怒气的话给彻底刺激醒了,睁大眼望向他,有种无力的难过在,但还是低声解释道,“身体不舒服,就早些睡了。我又不是故意。”
关谨的大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又抚上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不过,听他说他不舒服,他还是很关心的,声音也不由变软了一些,“今天寒潮下来,下午突然降温还下雨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顾禾摇了摇头,将脸埋到关谨的肩膀处,又伸手环过他的胸膛,声音很低,弱弱的很无力,“没有感冒,只是太累了而已。而且昨晚上的酸痛现在都还没好,像是每根骨头都在发酸发软。”
他这样说,关谨才彻底消了气,伸手为他揉捏腰肢,道,“我昨天的确是没控制住,让你难受了。”
顾禾含糊地低低发出了一声鼻音,关谨低头看他,呼吸呼在他的头发上,暖暖的气息,让他觉得有点痒,他甚至这一瞬觉得是肖策在亲吻他的发丝,于是他身体不自主地僵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来抚摸自己的发丝。
关谨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好了,睡吧,我也累了。”
关谨的确是累,身累心累,暗中保护顾禾的人的确是没能跟着顾禾进瓷器展览馆,但是,他们一直守在展览馆外面,却守到了肖策从里面出来上车离开。
于是,这给了关谨非常大的想象空间,他觉得顾禾是故意的,故意不陪他去开会,故意甩掉暗中保护他的保镖,就为了在展览馆里和肖策相见。
他甚至有些怀疑顾禾最近和他这样好,只是因为顾禾暗中在和肖策好,所以觉得对不起自己,以至于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变得非常顺从。
他在别的事情上,从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因为他的选择很多,太多的人才等着忠心为他做事,但是顾禾不是的,顾禾是唯一的,只有这一个。于是,他几乎将他所有的疑心都放到顾禾身上来了。
特别是顾禾和肖策扯上关系之后。
他是无法忍受的,肖策要来抢走他的顾禾。
关谨虽然累,但是却睡不着,他在房间里幽幽的黯淡的光线里盯着顾禾的脸颊看。
有时候,他的确是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爱顾禾,爱到只能是他一个人。
他有不少朋友,都是世家子弟,他也定期和他们聚会,这种私人聚会,没有谁是会带家中妻子的,都是带情人,他见他们次次带的几乎都不一样,很少有两次带同一个的,他们虽然并不明说关谨从不带人不好,但是却开他的玩笑,说他是不是有隐疾,但关谨从来笑而并不辩解,说来参加这种聚会就是想和朋友们在一起好好放松一下,自然是怎么放松怎么来,对于他,不带人来就是最放松的时候,自然就这样来了。
其实,他有时候也想把顾禾带在身边的,但是总觉得别人都是的带情人,他带顾禾,是对顾禾不尊重,所以从没有带过。
他不能理解朋友们快速换情人的行为,他的朋友们也不理解他十几年守着一个人的行为。
他看着顾禾,他觉得,他对顾禾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爱情了,顾禾就像是已经融进了他的生命他的血脉里。
他记得第一次见顾禾的时候,顾禾才刚十六岁,就像是一朵鲜嫩含水的菡萏,他守着他,闲暇的时光都用来想他,照顾他的生活,看着他一点点地长大,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任何别的人,都不能让他花费如此多的心力去爱去守护,他已经习惯了,顾禾要陪他到死。
他不知道,要是顾禾不在他的身边了,他会怎么样。
所以,他也无法想象,不是顾禾,而是换成一个另外的人,他要怎么样。
无法想象的事,他怎么会去做。
他的一生就只能这样和顾禾绑在一起了。
顾禾关注了新闻,他不知道,肖策居然会这么快速地去做这件事。
是在第三天,就有了新闻,关家和肖家会联姻,但是,娶肖家小姐的不是关谨,而是关谨的一位堂弟。
顾禾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愣了好一阵,然后紧紧握住了手。
他的心里并没有预想的会有的高兴,也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
关谨这一天晚上回来,顾禾正在室内泳池里游泳。
关谨似乎挺高兴的,他坐在岸边看着顾禾,顾禾慢慢游了一圈,就对他招手,“你也要下来游一游么?”
关谨说道,“这么大晚上游泳对身体并不好,不是说过你好几次了吗?”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还是去换了泳裤下水。
顾禾在水里仰泳,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因为泳池不是很大,游了一截,他就不得不换方向了,关谨游过来,跟在他的身边,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顾禾“嗯”了一声,停了下来,慢慢踩水,“什么好消息?”
其实他这两天趁着空闲去了RS大学里见了他要去的学院的院长和几个负责人,对于顾禾,他们都是很欢迎的,他以为关谨说的好消息,是与他去RS大学的事情有关,没想到关谨却说道,“明天,我带你回去见我爷爷。”
顾禾愣了一下,“见你爷爷?”
关谨伸手将他拉住,往岸边游去,“看你这是什么表情。这难道不是一个好消息吗?我爷爷他对我们的婚事松动了,说想见你。”
顾禾只在新闻上见过关家的老爷子,说实在的,他觉得关家的相貌基因真是太强大了,关谨长得和他父亲很像,和他爷爷也很像,也就是说,关谨这一支的男性都长得像,不过,长相虽然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同。
关老爷子给人很严谨沉默的感觉,即使只是在新闻里,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关家已经有两百年左右的历史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可以积累多少财富,顾禾也不好想象,不过,据他所知,关家也发生过危机,之后是关老爷子通过发展生物制药将危机度过了,而且让关家到了新的高度。
关家的家史恐怕是一部非常长非常长跌宕起伏的电视剧题材,而且关家也的确是出过几本人物传记,但是,顾禾从没有去了解过,他对关家的了解,就是关谨。
顾禾生出了点惴惴的感觉,问关谨道,“明天就去吗?我都没什么准备。”
关谨已经带着他游到了泳池边上,他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不需要什么准备,你和我回去就行了。我爷爷他既然松动了,那么,就不会故意刁难你,他不是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的人。”
顾禾“哦”了一声,然后笑了笑,一把推开关谨,深吸了口气,就又蹿入了水里,而且潜到水下面去,他在水里憋了很长时间,这才浮上来,然后仰浮在水面,望着头顶高高的天花板上的灯,绚烂的灯光,让他有种灵魂也迷离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和关谨的婚事越确定,他感觉越迷茫。
他是很喜欢游泳的,也许是他觉得人类最开始是来自水里,回到水里,就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一样,高兴的时候,难受的时候,都想泡在水里。
关谨对于顾禾没有因此而非常高兴有点不满,之后两人上岸洗澡的时候,他就不高兴地对顾禾道,“我怎么觉得你不是非常高兴。”
顾禾睁大眼睛看他,在水雾里,他的脸颊红润,眼睛也是湿漉漉的,那样盯着关谨的时候,让关谨心软。
他说道,“我很高兴,但是,越高兴的时候越要沉着,这不是你对我说的吗?”
关谨的手指划过顾禾的脸颊,道,“你现在倒把我说的这句话反过来教育我了。”
顾禾扑进他的怀里,“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算是表现得高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已经三十多岁了,似乎做什么情态出来都有些不合时宜了。哎,也许我们更早一点的时候做出什么私奔的事情,那倒是一种青春的表现。”
关谨因他这话笑了出来,道,“什么三十多岁,你才三十一岁。”
其实,对于顾禾说出“私奔”来,他就有点顾忌了,因为,只有一个人去想了私奔这种事情,才会随口说出私奔这个词来,“即使三十多岁,私奔的人也并不少?”
顾禾惊讶道,“是么?我原来以为只有十几岁的年轻人才会这么做。”
关谨道,“哪里会是,我有一位姑姑,她就是有了两个孩子了,还和情人私奔了,我爷爷被气得病发了,派人去把她抓回来,但是她却和她情人开车坠崖殉情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我爷爷之后就不怎么管我的父亲的事了,在他认为,活着的和情人私奔的女儿,也要比死了要好得多吧。”
顾禾更加惊讶,“没想到你们家里也会发生这种事。”
关谨笑道,“我家里难道不也是最平常的人家吗,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组成的而已,别人家里是怎么样的,我家里也就是那样。你觉得我家里该是什么样的?”
顾禾道,“能够教育出你这样的人的,我想,该是一个天才家族,精英培育基地吧。”
关谨在顾禾唇上亲了一口,“你这是变相在夸我吗?”
顾禾笑而不语,变得这样多话,其实是他对要去见关谨的爷爷紧张。
关谨看他只是笑,便又道,“没想到你最近这么幽默了。”
顾禾一愣,才恍然明白,其实不是肖策总是这样和他说话,所以,他也受了影响了。
不由不自在地道,“很不好吗?”
关谨笑着回答,“怎么不好,挺好。”
第二十五章:接见
去见关谨的爷爷,顾禾很忐忑,但是真正见到了这位叱咤一生的老人,似乎又是再平常不过,没有任何顾禾担心的事情发生。
关家的主宅在顾禾看来,就像是一座公园,一座座建筑被簇拥在葱茏的绿树和一片片繁花草地之中,车开进大铁门,在林间公路上开了几分钟,前面有一片活水,车从桥上开过,顾禾端坐在车座上,目光斜斜扫过在细雨里氤氲出一片水气的水面,问身边的关谨,“还有多久呢?”
关谨道,“我们是从正门走,大约十几分钟吧,就到了,别着急。”
顾禾心想我才没有着急,只是觉得这真的是家吗,而不是一个公园或者一个文化遗产基地什么的。
因为在下雨,天气也阴沉沉的,故而顾禾的心情也很沉重。
车在一座模仿古堡的建筑旁边停下来,已经有佣人举了伞前来迎接,顾禾下车后,关谨却没有让别人为他打伞,而是走到他的身边,自己接过佣人手上的伞,把他搂在身边,和他共用一把伞进了楼里去。
管家前来对关谨和顾禾行礼,说老爷子在二楼小厅里等着。
关谨点了点头,和他说了两句问候的话,然后就直接牵着顾禾上楼了。
从窗帘全部打开的巨大的落地窗,顾禾看到外面的在雨水滋润下的草地,草地泛着青翠欲滴的绿意,即使天空阴沉,也并不让它显得暗沉。
上楼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位高大俊美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西服,甚至还打着领结,顾禾见到他,不由愣怔了一下,主要是这个人实在是太俊美了,应该是混血儿,他知道关谨也有八分之一的日耳曼血统,但是,这个人应该是有更多的欧洲人血统的样子。
他见到关谨和顾禾,优雅地笑了,对关谨道,“大哥,爷爷正在等你。这位就是那个顾禾?”
关谨只是对他点了一下头,道,“嗯。”
对方则是笑着面对了顾禾,很是客气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关岭。正好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把我大哥的心给勾走了,娶肖家小姐的事情落不到我的头上。”
顾禾本已经被他握上了手,又因为他后面这一句话,不由得愣了愣。心想,他就是那个代替了关谨要和肖家联姻的关谨的堂弟吗,只是,这种大家族里的公子哥,他还真是不想去猜想他们话背后的意思,对上他的笑容,也看不出,他到底是真高兴,或者只是一种讽刺。
关谨只是淡淡看着关岭,道,“我和顾禾先上楼了。你这样是要出门吗,在下雨,天冷,带件外套才好。”
关岭一直是笑,道,“谢谢大哥的关心。”
最后,他还对顾禾眨了一下眼,道了别,这才下楼走了。
顾禾看着他的背影,被关谨拉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关谨看到顾禾神色沉重,就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了,肖家之后和我爷爷商量,觉得即使把女儿不是嫁给我也行,我爷爷看我一直不松口,所以就让关岭娶肖家的女儿了。不过,你不用觉得对不住关岭,他恐怕是求之不得。”
顾禾是早知道这事的,只是没有和关谨说。此时关谨这样说,他就只能假装之前不知道,于是点了点头,觉得作为这种大家族里的孩子,婚姻也只是家长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有种悲哀的感觉。
而想到以后自己要和关谨结婚,想必那时候需要面对的情景,恐怕不会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了,由此,又有些沉重。
到了关老爷子所在的小厅门口,关谨敲了门,一个老仆过来开了门,看到是两人,就躬身请两人进去。
厅里的设置,完全是西式的,关老先生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半躺着,而且闭着眼睛。
顾禾跟在关谨的身后走了过去,关谨并没有出声打搅老爷子的假寐,而是从一边的沙发上拿了放在那里的毯子,将毯子搭在老爷子的腿上。
老爷子这时候便睁开了眼,手摸了摸毯子,看向关谨,又看顾禾。
他神情平和而慈祥,只是做了一辈子的关家掌门,即使表现得平和慈爱,也有种威严的感觉。
关谨看老爷子醒了,声音也并不大,说道,“爷爷,我把顾禾带来了。”
顾禾适时地对老爷子问了好,态度恭顺柔和。
关老爷子并没有给顾禾难看,还回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沙发,让两人坐。
关谨带着顾禾在沙发上坐下了,老仆过来给两人斟了茶。
老爷子盯着顾禾打量,对于顾禾,他是很了解的,毕竟,关谨的母亲能够把他调查清楚,他也能够,而且也许比关谨的母亲了解得更早更清楚。
顾禾开始还有点忐忑,不知道老爷子要说些什么,之后才发现,老爷子是真没有一点难为他的意思,讨论的话题也是从他新得的一只象牙雕到他养的一盆兰花开了花,他说什么,也只是关谨在接话,顾禾只是默默地听着,之后老爷子也问他,他却说不出什么来,只道,“我对这些并不了解,很抱歉。”
老爷子只是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术业有专攻,我听阿谨说你忙于做研究,别的事情都不大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