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颜乱（穿越）下——月菲帆

他认得，这是清儿的东西。

“国君，是否要将人带来？”秋正中跪在地上问道，他也很惊讶，因为这包毒药是从皇后的寝宫里搜出来的。

当他们找到这包东西时，皇后的脸都白了，一个劲的尖叫道她是被人陷害的。陷害不陷害秋正中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得把东西带到国君面前并据实禀报。

可以想象当时郭晓婉惊慌害怕的表情，她甚至跪在地上求秋正中，让他别把东西带去，可怜一位貌美皇后此时竟哭得梨花带雨，仪态尽失。

秋正中哪里会听她的，他要是敢包庇她，他也不用活了。

让人将皇后扶起来，并且让侍卫将这里守住，秋正中才带着东西回去复命。

“真的是她？”卓熙似有些不信的自言自语道，然后看向一直在把玩镯子的照尘，看他神色平静，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尘儿，你说呢？”照尘这样让他有些担心，他要像昨日一样哭闹还好，偏偏就这样坐着才最让人忧心。

“杀了她！”像是有人在指示一样，他那么轻易地就吐出了这三个字，冰冷刻薄，让跪在下边的秋正中没来由的惊心。

照尘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诱惑他，那声音很好听，细细的，柔柔的。那声音说：“她害死了你最好的朋友，所以她该死，杀了她。”

“没错，杀了她。”照尘重复一遍，无情无心。

这一次，就连卓熙都有些疑惑起来，照尘从没这样说过话。杀人，也对，他是飞花宫的杀手，或许早就杀人无数了。一想到这里，卓熙忽然心疼起来，不知他从小吃了多少苦……

“可她毕竟是国母……”卓熙有些为难，虽然他不忌惮郭丞相，但就这样处死皇后确实不太妥当。

“怎么，你觉得她不该死吗？她杀了清儿和言兄，难道她不该偿命吗？”照尘睁大眼晴气愤的质问他，脸上有一些委屈，卓熙当场就投降了。

“先将皇后押入死牢，择日行刑。”卓熙看向照尘问道：“这样可还满意？”

“你说了算。”照尘朝他笑了一下，然后拿着镯子出去了。

卓熙总觉得那个笑容怪怪的，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原来那里面有一种叫诱惑的东西，尘儿在诱惑他！

皇后连杀两位后妃男宠的消息一传出，立刻引起了轰动，不光是后宫朝堂，连普通百姓都竞相谈论，惶恐不敢置信。

两日后，东方城一行人终于赶了回来，可是一进城就听说自己儿子被人杀了的消息，怀着满腔欢喜的东方城立刻呆住了，没想到儿子的临别祝福竟成了最后的谶语。

来不及回家，东方城立刻进了宫，他想见儿子最后一面，希望还来得及。人到中年经历丧子之痛，自古最悲的事莫过于此。

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来就是最苦最悲之事，更不用说儿子是被人害死的，东方城伤心的全身颤栗，差点摔倒。

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卓熙觉得他仿佛老去了很多，临行前还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回来后竟变成这副模样，看了就让人心伤。

示意刘公公扶他起来，并且命人赐座，等他情绪稳定了之后卓熙才让人带他去见东方言。

如果不是为了让东方城见东方言一面，卓熙早就命人将二人葬了，毕竟将死人置于宫中是十分晦气的。幸亏东方城按时回来了，否则就算再顾及他也不可能一直放在宫中不埋。

“谢国君恩典，老臣能再见犬子一面足矣。”东方城感激流涕，心中悲恸万分。

看着儿子惨白的脸，他只觉心如刀绞，恨不得替儿子去死。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有哪位父亲是不爱儿女的。

卓熙点点头道：“还望大人节哀，至于凶手，寡人已命人打入死牢，择日问罪。”

“国君可知皇后为何害我孩儿？”东方城忽然问道。他与郭丞相素来交好，皇后从哪方面说都没有害东方言的道理。

“寡人不知，不过毒药是从她那里搜出来的不假。”

“国君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卓熙面色平静，眼睛里却有一团火在烧。皇后或许是无辜的，但是现在必须有人做出牺牲在可以挽回民心。

所以，皇后必须死，至于这件事，他会继续追查下去。

赐死郭晓婉的那日，照尘也去了。关进牢里才几日，郭晓婉却已经形容枯槁。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今日竟落到这般田地，不得不说老天是相当残忍的。

所谓由奢入俭难，像她这样直接被关进死牢的人更是悲惨。内心的恐慌与不甘，外界的肮脏混杂，轻易就摧毁了她的心理防线，她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国君，臣妾是冤枉的，臣妾什么都没有做过啊……”看见卓熙，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哭了起来，干瘦的手指紧紧抓住卓熙衣服下摆，整个人憔悴的像个幽灵。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卓熙只是感叹了一句，人人都以为他是在说秦清二人的是，可郭晓婉却知道他说的是她曾经揭露他们兄弟乱伦的事，于是疯癫的笑了起来。

“你果然是在意的，臣妾还是那句话，你们会遭报应的。”他死盯着照尘，露出个讽刺的笑容。

照尘被她看的很不舒服，脑子里又有个声音诱惑道：“还等什么，还不快杀了她？”

“你去死吧！”照尘毫不犹豫地瞪了回来，恶狠狠地说道。

“哈哈哈哈……”郭晓婉大笑起来，濯洗给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上前按住了郭晓婉，一人手里端着一碗药汁给她灌了下去。

“唔唔……”郭晓婉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卓熙，她跟在他身边十一年，爱了他十一年，最后竟落得这个下场，她不甘心。

突然，她伸手抓住卓熙的手，任卓熙怎么挣都挣不开，郭晓婉绝望的看着他，脸上慢慢露出个笑容，碗里的药汁喝进了一少半，更多的则滴落到她衣服上。

不过只要有一口气就行了，一口就能让她沉睡一辈子。

“国君……”她嘴角有血溢出，抓住她的两个侍卫也渐渐松了手，“臣妾没有……做过……”眼角滑出了泪珠，竟无比晶莹剔透。

再也支撑不住，郭晓婉缓缓倒了下去。卓熙心里一动上前一步抱住她，郭晓婉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

“臣妾一直都……”更多的血流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服，她努力让自己不要闭上眼睛，因为有一句话她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臣妾一直都……爱你……”看着卓熙有些不忍的面容，郭晓婉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他的愧疚与记忆，那就值了。

都说人在死前会想到最快乐的记忆，郭晓婉忽然就觉得自己回到了五岁刚进宫的时候。

那时她很害怕，身边只有一直照顾她的奶娘，别人都告诉她从今往后她就是一国之母，不能有任何有失礼仪的行为，讲话要深思熟虑，别人给的东西不能吃……总之要记住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觉得好累。

直到那天一个身穿黑色龙袍的小男孩来到她的寝宫，她认得他，他就是刚登基的国君。她觉得国君长得真好看，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而且听说国君的爹娘都不在了，所以她觉得国君更可怜。

她虽然见不到爹娘，但只要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不要害怕，小婉会一直陪着你的。”她大胆的拉起国君的手，她觉得国君似乎僵了一下，然后就看到那张好看的脸笑了出来。

她记得国君反握住她的手，然后拉着她出了寝宫，来到后院的秋千旁。

“坐上去，我来推。”这是国君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她觉得那声音真好听，比最美的乐曲还要好听。

在国君的注视下她坐到了秋千上，国君就在后面亲自推她，她飞得越来越高，快乐得像鸟儿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最后，她似乎真的飞了起来，回望来处，哪里还有什么国君？只不过是内心深处的回忆。

第四十六章：新旧丞相

郭晓婉被赐死后，后宫众人都开始打起了皇后这一位置的主意，郭晓婉做皇后十一年，没能为国君生下一子半女，因此谁现在要是登上后位并生下皇子，那将来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后宫猛然死去三人，有的人在担忧下一个轮到谁时更多的人则在额手称庆，死的人越多表示他们出头的机会越大，他们巴不得对手全都死去呢。

郭晓婉既以谋杀后妃为名被赐死，因此没有葬入皇陵的资格，卓熙下旨将她与秦清、东方言二人一同葬在皇陵边上，也算是格外开恩了。

下葬那日，东方城与郭重语都去了，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埋入那冰冷黑暗的地底，他们都心酸不已。孩子没了他们还会来送一送，来年他们没了的时候不知何人会来看一眼？

接过瑶琴手里的酒壶，照尘先喝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尽数倒在东方言墓前。

“言兄，今生没能与你一醉方休，希望来世能得偿夙愿。这是你最爱的桂花酿，愿你饮过之后投得个好人家。”

酒洒在墓前，香飘四溢，仿佛有朵朵桂花怒放眼前，引人沉醉。

“侍君，别忘了这个。”瑶琴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照尘，照尘点点头，将那只碧绿剔透的镯子埋在了秦清墓前。这只镯子只有清儿有资格佩戴，就像她的人一样，都是纯净的毫无杂质。

天空突然飘起了雨，细细地，正好将热度降了下去。

“尘儿，回去吧。”卓熙举着伞走到他面前，照尘倒是全都遮了起来，他自己却被淋湿了大半。

“我想再陪他们一会儿。”

“好，我陪你。”卓熙宠溺的揽住他，陪他一起站在雨中。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无比的和谐，东方城忍不住落下泪来，言儿要是知道有人为他做到如此程度，只是也会瞑目了吧。

当日柳蕙兰被撵出宫，柳尚书随后也告老归田，当时郭重语还对他的做法嗤之以鼻呢。哪里就能为了这么些小事离开朝堂呢？可是今日眼看女儿被赐死，而且连皇陵都不许葬入，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气愤的。

女儿是怎样的人他很清楚，别说不会无缘无故杀两个后妃男宠，就是真的杀了他们也不会笨到把赃物藏在自己寝宫。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但是他有八成把握女儿是被冤枉的。

他相信以国君的智慧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可令人恼怒的是国君明明也认为不是皇后所为却还是赐死了她。

郭重语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当年他将女儿送入宫中确实存有私心，那时国君年少，他以为可以凭借这一点将小卓熙控制在手里，可是后来慢慢发现那人根本就不受任何人控制。

他虽然封了郭晓婉做皇后，可从来没临幸过她，因此郭晓婉没有孩子就很正常了。

看着卓熙慢慢长大，慢慢成熟起来，他那些小心思也就收了起来，他明白那人是不可能控制得了的，正因如此，他也就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一心一意辅佐起卓熙来。

可是这些年的尽心尽力换来的就是女儿被赐死，他偏偏还找不出证据女儿是被冤枉的，郭重语觉得自己不管做丞相还是父亲都很失败，与其这样，他为何还要留在朝堂呢？

“国君，老臣去意已绝，望国君恩准。”郭重语跪在大殿上良久，卓熙都不开口回答。

他不是不知道郭重语的想法，可是如果真的放郭重语离开，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如果大臣都走了，那他是谁的国君？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一股寒气冒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似乎掉入了陷进，似乎有人在故意破坏他的朝堂，似乎……是从柳尚书开始的。

卓熙不愿放郭重语离开，郭重语这次却倔强的像头牛，任别人怎么劝诫也不松口。他已经没了激情，朝堂少了也他不会损失什么。

“让他离开吧，强扭的瓜不甜。”照尘幽幽的说道。

“寡人不会放他离开的，他是朝廷的支柱，没了他，你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吗？”郭重语的重要性不仅因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更因为他门下弟子无数，就连朝廷要员都有很多是他的门生。

“是因为我的关系吗？如果我当初不让你杀了郭晓婉，你现在就不会这么为难了。”照尘落寞的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难过。

不知为何，卓熙觉得这次尘儿回来之后似乎变了许多，以前他从不会这样说话的。

而且，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真的不会劝他杀了郭晓婉，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呢？卓熙想不明白，随后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不怪你，如果寡人不答应，你就是再怎么劝都没用，不过郭重语寡人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卓熙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照尘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嘲笑的光，不放他走？只怕是害了他。

“老师，如果你要走学生一定跟你一起走。”郭重语的学生之一王全激昂的说道，他与另外几名同窗劝了郭重语许久都没结果，因此一气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

“笨孩子，老师是因为年老所以才离开，你们年纪轻轻怎可说出这样的话？离了老师难道就什么都干不成了？”郭重语语重心长的反问，令几人一阵面红耳赤。

几人嘀嘀咕咕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他们看来，郭重语不仅是老师，更是将他们带入仕途的大恩人。

“记住老师的话，就算有一天老师不在了，你们也要好好辅佐国君，国君是个明君，你们一定要尽力帮他，只有君臣一条心，国家才能昌盛。”郭重语严肃的说道，他想离开并不代表他不爱昌黎，他恼怒国君并不代表有人可以违背国君的话。

几人点点头，齐声说道：“学生记下了。”

说郭重语不是个好丞相其实是不正确的，他虽然早期有野心，但后面却渐渐收敛了，他是一心一意想要昌黎更繁盛。他教出来的学生也都继承了他的思想，忠君爱国、不慕权贵。

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被人记恨了，要让卓熙彻底无还手之力，只有先从他的臣子下手，特别是那些有能力又忠于他的臣子。

先是柳尚书，现在轮到郭重语，一个一个，最后将他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

这就是花弄影的目的。

黎耀天欠他的，他要在他儿子身上收回来。

卓熙不放郭重语离开确实是害了他，第三日就有人禀报丞相死于家中，胸口插了一把刀，血流了满地。

听到这个消息后卓熙有一刹那的失神，随即而来的是愤怒与不安，他的臣子，正在一个一个被人残害，他却不知该如何才能保住他们。

一种无力感遍布全身，国君又怎样？还是有很多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厚葬丞相，封郭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赐黄金百两，府邸一座以颐养天年。”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卓熙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他就那么无能？

什么神童？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厉害怎么能让人逼到这副田地？其实他就是一傻子，而且是天下最大的傻子，明知其不可为却偏偏为之，也许这些都是对他们兄弟的惩罚，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总得失去些什么。

“是不是后悔了？”照尘问道，他其实也很难过，看着卓熙这样，他也在考虑他们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

卓熙摇摇头，这些与照尘比起来都不算什么，就算拿天下来换他也愿意，只不过看着自己的臣子遭人毒手，他再怎么坚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丞相一职不能空悬，不过由何人来做丞相却成了一个问题，朝中能担此重任的人寥寥无几，一是他们资质不够，二来他们没有让众人信奉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