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王 下——柒钥

霍雷修的泪悄然滑落，他的手抚在爱人金色的发间，呢喃道：“我的爱，跟他是一样的，我爱你，米迦勒！”

那手滑落了，感受到那无力，米迦勒失声痛哭。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让他无法呼吸。

怀中冰凉的身躯渐渐散发出细小的光球，米迦勒的泪眼抬起，霍雷修的身体随着那些细小光球在分解，那张脸，渐渐模糊。

“霍雷修——霍雷修——”米迦勒伸出的双手拼命的想挽留下爱人的那张容颜，可是，手中碎裂的，是无数光球，那个人，连一丝一毫都无法留下。

望着满天漂浮的光球，米迦勒扑倒在地。

那黑暗如此深，让人跌落深渊。

路西斐尔的双眼睁开了。

他感到一股力量冲入了自己的胸口，那力量如此之强，令他痛苦万分。

那是，曾经从自己身体被剥离的黑暗之力。

头脑中，闪现的是什么？那么多的片段，有快乐，有悲伤，有幸福，也有痛苦。

他的双手紧紧抱住身体跪在了地上，那些冲击而来的，是轮回之身短暂的一生。那些记忆冲入自己的脑海，那些，是对一个人深深的思念与爱。

霍雷修的记忆融入了路西斐尔的脑海。

那曾经快乐的童年，青梅竹马的同伴，慈爱的父母，那改变他一生的屠杀。

那是与米迦勒的相遇！两人面对兽人的战斗，米迦勒不顾一切挡下的那一斧，那为逃避米迦勒而离去的悲伤，与米迦勒十指紧扣的双手，随米迦勒扑向万丈悬崖，为了米迦勒被卷入无底深渊，那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的刻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那流泪的双眼在脑海中浮现！

那血泪，令人心痛。

不要哭，米迦勒，霍雷修在这里，他在我的身体里。

路西斐尔的发随着那冲击而来的力量化为了银色，那，是霍雷修的颜色。

路西斐尔的红瞳望向了远方。

米迦勒，等我，等我！

寂火深渊中传来一声轻叹，一个颀长的身子慢慢从黑暗中走出，伸出的指尖轻触在透明的结界上，“啪——”随着一丝轻响，结界化为碎片。

多少光年过去了？太久了，久得已经无法去记忆。禁锢的牢笼碎裂了，自己的脚步为何反而迟疑了。自由，那是自己活下去唯一的支撑，现在，自由得到了，那么，自己现在还要什么？

“我想见你！”

那火红的发随着那如光般掠去的身影飘散，寂火深渊的寂静随着红龙的那一声咆哮而被撕裂。

路西斐尔的身子在追逐那道火红的身影。红龙从身后直冲而来，路西斐尔的身子快速闪开。那身影一跃冲到红龙的头顶，高高站立。

“路西斐尔，不要阻挡我。”

“你最终还是挣脱了那囚笼，然而，就算你的身体自由了，你的思想却依然被囚禁在那份不甘中。”

“是，我要见到他，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挡这一切。”

“见到又如何？”

见到又如何？！那双灰眸带着无尽的落寞望向了天空，见到又如何，再一次的离弃？那无情离去的脚步声仿佛还在耳边，那种独自在黑暗中tian舐伤口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又如何，让我们一起等待。”那身子瞬间散发出无限的黑暗气息，整个世界顿时风起云涌，红龙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冲跃而去，那片火红转瞬即逝。

“那是谁？”身后站立的几人怔怔的望着那离去的身影。

“他的模样，为何，为何？”拉斐尔吃惊的指向那已消失无踪的身影，那人的模样，为何与神一模一样？！

第一百五十四章：生死不换

天空下起大雨，雨点打落地面，渐渐浸湿了纤瘦的身躯。那片冰凉令那双眼睁开了。

不，不想醒过来。米迦勒的双眼再次闭上了，雨水打在他白皙的脸庞，颊边的血迹渐渐淡去。

为何闭上双眼，那令人心痛的记忆依然萦绕心头无法抹去。霍雷修！那名字让自己心如刀割！

蒂亚斯站立在米迦勒身旁，它的头温柔的抵在了主人那寂寞的颊边。米迦勒睁开眼，伸出手，紧紧拥抱了那唯一还留在身边的同伴。没有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自己，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吗？

迪欧里斯，那是自己无法去回应的爱，路西斐尔，我也无法再回到你的身边，你为我受尽折磨，我却无情的爱上了别人，现在霍雷修消失了，这个世间，我已经一无所有，那么，我还留恋这个世界做什么呢？

米迦勒站起身，摩挲着蒂亚斯的马背，心中空荡荡。耳中只有细细的雨声，过于安静的天空让那心更加冰冷。

“蒂亚斯，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年，我现在放你自由，以后只剩下你，一定要自由自在的生活。”

大雨滂沱！

米迦勒静静的拿下马鞍，拉开缰绳：“现在走吧，无论去哪，我会想你。”

蒂亚斯低鸣着，用头轻蹭着米迦勒，不愿离去。米迦勒充满悲伤的双眼抬起，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他的手猛的拍在了蒂亚斯的身体。蒂亚斯一声长鸣，向前跨越而去。米迦勒的身子没有丝毫停顿，向着反向掠去。他知道蒂亚斯会回来，果然，蒂亚斯的身子马上转回，向着主人奔来。

米迦勒靠在树后，马虽有灵性，却无法追踪主人的气息。

蒂亚斯渐行渐远，米迦勒愣愣的靠着树干，任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然后，他走出来，慢慢的，向着那狂风呼啸之地而去。

神，你给予我的十世轮回，结束吧！从今开始，我抛却我的一切情感，让我的无情，解脱路西斐尔的痛苦。

那脚步向着万丈悬崖而去，这痛苦，让人无法忍受。就让所有一切，随着这一跃化为虚无。

“米迦勒！”

身后突兀而来的一声轻呼将那已经踏向悬崖边缘的脚步拉住了。米迦勒的身子呆立，他没有回头，无法回头。

那叫声，让自己落泪。

“你要离开我吗？”那带着颤抖的声音让那决绝而去的心瞬间瓦解。米迦勒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泪水，一声不吭的站立雨中。

“我等你的这无数个轮回，一直在想，是否因为我，才让你陷入这种无尽的痛苦。我以为将你留在光明之中是对的，可是乌利尔说得对，我没有顾忌你的想法，如果你痛苦是因为要将我从你的记忆中抹去，那么，让你陷入这痛苦的，恰恰是我自己。”路西斐尔的脚步轻轻走向了那悬崖边缘的爱人。

“我们太傻了，总是将想法埋藏在心里，默默做着自认为对对方好的事情，却没有顾忌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我要跟你说出我的想法，米迦勒，我要你呆在我的身边，跟你的分离，让我生不如死，我要你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来，无论将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

米迦勒的泪终于还是落下了，他轻摇着头，凄然笑道：“可是，我却背弃了我们的感情，我居然爱上了你之外的人，那个人为了我曾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那份爱让我无法去忽视，路西斐尔，他已经逝去了，就在我的这双手中，连一丝一毫都没有留下。”米迦勒那痛苦的哭泣令路西斐尔的泪落下了。

“那个人，在这里，米迦勒，霍雷修在这里。”听到从路西斐尔口中说出的那个名字，米迦勒的眼眸抬起了，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你没有背弃我，正是因为他是霍雷修，所以，你才会爱上他。他也没有消失，他在我的心里，他的记忆，埋在我的脑海里，因为他便是我，我便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米迦勒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曾问我，如果，我们能找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我最想得到什么！我说，如果，能有这个如果的话，我希望，有这么一个你，一直陪在我身旁。一直。”

“在苍之神殿的忘川之河，你说你答应过我，要跟我一起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所以，你还不能死。我说，无论这世界会变得怎样，就让我们任性一回，抛开一切，只为我们自己而活一次。”

“当我离去，你对我说：我等着你，等你来带我离开这一切，到一个自由的国度去，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不要再舍我而去，答应我，这承诺，永不背弃。”

“我说：我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等着我！”

那曾经与霍雷修说过的话，缓缓从路西斐尔的口中说出，米迦勒再也无法抑制那哭泣，曾以为自己背叛了那份感情，那让自己无法去面对路西斐尔，可原来，爱上的，是同一个人，因为他们散发的气息那么相似，让自己那么安心，所以情不自禁的去靠近，去珍惜。

“傻瓜，居然想用这种方式去逃离我，如果你离开了，我怎样活下去。”那伸出的双手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米迦勒的手伸出去，紧紧抓住了那双手，身子被渴望的人所怀抱，米迦勒在那个怀抱中失声痛哭。所有的痛苦与不安都因那坚实有力的拥抱而远去。那被命运阻隔了亿万年的两人终于抛开顾忌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路西斐尔轻轻捧起了米迦勒的脸，那眼中落下的，不再是殷红的鲜血，而是晶莹的泪珠。米迦勒的身子，也没有随着这种拥抱而散发生命流逝的光球。

这命运已经偏离，在大家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向着未知的方向滚滚而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寂静的深渊

夜，好沉！

暴雨后的天空寂静无比。

路西斐尔的身子动了动，怀中那个人儿依然在酣睡之中，这种安心的睡意，已经多久没有过了？那眉，那眼，永远看不够，路西斐尔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美丽的脸庞，轻柔的触摸令米迦勒惊醒了，他的手瞬间抓住了那抚在颊边的手，那种紧握，令路西斐尔心生疼痛。

“我在，米迦勒，我在。”

米迦勒安心的吁了一口气，金色的眼眸睁开了。他没有动，头枕在路西斐尔的臂间，双眼就那么望着路西斐尔，许久，他轻叹一声：“路西斐尔，你老了，你都活了那么那么多光年了，我怎能跟得上你。”路西斐尔的嘴角勾起了笑意，无论怎样轮回，米迦勒依旧是米迦勒，从来未曾改变。“可是，我的轮回如此之多，现在，我的脑海中，能够清晰的记得每一个轮回，每一次与你的相遇，每一次的别离，那记忆如此之多，多得快溢出来了。”米迦勒的双眼调皮的眨了眨，路西斐尔依旧是微笑，米迦勒的嘴抿起，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总是这样，听我说话，从不反驳，以前在天空之城，我做错了事，你就揽在自己身上，站在神的面前，一声不吭，让他头疼。”那脱口而出的人令米迦勒的心头一惊，双手不自觉的紧抓了路西斐尔。感受到米迦勒那突如其来的不安，路西斐尔怜惜的将怀抱环绕。

这份宁静，不会太久，因为那黑暗已经来袭。

“路西斐尔，这一次，你不会再放开我的手了，是吗？”就算是此刻，就算是在这怀抱，心中却依然如此不安，害怕，害怕这种相拥，不久便不复存在。

“是，我发誓，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就算是万丈深渊，只要你愿意，我们都要在一起。”

米迦勒的手中，那块金色的小石头散发着流光溢彩的流波。路西斐尔从怀中拿出了另一块，这两块小石头，伴随了那无数的甜蜜与痛苦，鉴证了如此多的生生轮回。

“这石头，存在了数不清的光年还依然如昔，你我今日之誓言，亦然如此。”

门被用力撞开，一个身影如影而来。

“啪——”的一声，四仰八叉的扑在了两人身上。

米迦勒被压得一哽，那熟悉的气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们的话究竟要说到什么时候，我太久没看见米迦勒了，实在等不下去了。”拉斐尔的双臂将米迦勒紧紧搂住，将他强行从路西斐尔怀中拉出，还一副无赖的模样得意洋洋的冲路西斐尔做着鬼脸，那情形，一如当年的天空之城。

“路西斐尔，把你儿子拉下来，我快要透不过气了，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皮。”米迦勒无奈的大叫着。

“呯——”的一声，两人从床上跌了下去，如此狼狈的米迦勒，令得站在门外的众人都笑了起来。拉斐尔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趴在米迦勒胸口，那总是洋溢着快乐的脸上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真好，你们都在身边，跟以前一样。”那话令还在笑着的众人心头俱是一酸，米迦勒的手抚在了拉斐尔的头顶，是啊，这情景让自己何其向往，那美好的时光，曾一度被自己遗忘。路西斐尔走到两人身边，蹲下，拉斐尔被拎了起来，那拎提令他很是不满：“路西斐尔，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要总这么拎着我。”

“对我来说，你永远是那个调皮的孩子。”

“路西斐尔。”拉斐尔的话突然顿住了。

路西斐尔轻叹一声，将米迦勒拉起：“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为何寂火深渊中禁锢的那个人，会有着与神一模一样的容颜。为何就算我毁灭，也不愿去收回结界中的力量，因为如同我堕落之后，我的名字是天空之城的禁忌一样，那个人，在我之前，便已经存在，他的名字，同样是个禁忌，那是神绝对禁止的名字，因为他的名字，会让另一个人的心里泣血。”

自己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的事？那永远寂寞的寂火深渊哪！当神巡游四地，在回到天空之城之前，都会来到那个地方，只是远远的站立，不说话，也不说为什么。他那寂寥的眼神，让自己的心中充满了不安，他在想什么？在看着什么？那个地方，有什么值得他去关注的东西？

不停不停的看着那里，让路西斐尔的心忍受不了那折磨，一次在神离去后，他偷偷来到了自己看了无数年的地方。

那是一种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那种寂静让自己连呼吸都觉粗重。

路西斐尔的步子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这样的黑暗中，有什么让神如此凝视。当黑暗中那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吓了一跳。

那人感到很意外，他那么安静的站立，仿佛他天生便是那黑暗的一部分。

“孩子，你从哪来？”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深渊之中回荡。

路西斐尔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踏入了那黑暗的范围，这里面，居然有一个人，那么，神所看的，是否便是他？

“为何不回答？”那声音依然回荡。

“我从天空之城来。”路西斐尔看见那身子颤抖了一下，那人沉默了，许久，他长叹了一声，问道：“雅威可好？”那长叹，带着些许落寞，些许怨怼。

路西斐尔的眉头轻锁，他不解的望向那人，那人回过头，细细的看着他，浅笑道：“或者，我该问，耶和华，你们的神，可好。”路西斐尔的心头一顿，这人，果然便是神所凝望的人，可是，他为何要在这黑暗之中？那脚步渐渐靠近，出现在面前的脸让自己何其震撼，那容颜，自己熟悉无比，可是那眼眸，那长长的火红的发，又是多么陌生。

“你是谁？”路西斐尔那仍然稚嫩的脸上带着疑惑不解，那人蹲下身子，伸手抚向了他的额头：“我们会再见的，到那时，你会知道我是谁！”

第一百五十六章：沉沦之海

路西斐尔的脚步踏入神殿，静静等待的那个人令他一惊。

“他好吗？”神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路西斐尔的脚步顿住了，神所问的，是黑暗之中的那人吗？

神走到路西斐尔的面前，蹲下身，伸手抚摸着他的额头，那动作何其相似，那张脸，令自己不自觉的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