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龙局+番外——飞檐走壁的奇迹

作者:飞檐走壁的奇迹  录入:03-04

再不及迟疑,萧陌深吸一口气,脚下真气一腾,右足踩踏左足,身子借力弹起,连带臂弯中的挚爱,箭一般射向飞

阁檐下。

三十

身形如飞燕,直往飞阁下。借着浓烟滚滚,楼宇巍巍,逃过众人眼界。将近飞阁之际,萧陌一剑砍断叶远兮身后长

藤,下一瞬已将锋芒刺入飞阁廊底,另一手始终紧紧扣着叶远兮腰畔。两个人就凭了他单臂握柄悬在半空。风声渐

厉,热浪冲天,烟雾封云,明月遁形。最要紧的是那飞阁本来木制,时候已长,多少腐朽了几成,恐怕固执不了多

久。萧陌插剑进去的时候已然察觉,但仍笑着对叶远兮耳语,告诉他飞阁上动静皆无想必杀手以为二人葬身火海,

均已远走,而自己即将发力,欲将他甩上飞阁,然后自己再上去。叶远兮道声好,却将自己腰间剩下的藤条解开,

一头递给萧陌,一头咬在口中。萧陌登时明白他的用意——如若他安然后,发现藤条彼端空空荡荡,势必会追随自

己。

心恸感激之余,目略氤氲。萧陌不敢再犹豫,只点了点头,算作应允。手臂一甩,借助风力将叶远兮摆向飞阁长廊

。冲力极大,使得叶远兮在廊上翻滚数圈才停下。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翻涌欲呕,但仍然强忍住,紧靠栏杆微

微喘息,心思全在廊下。

好像过了半世,好像半世也恍然,叶远兮方才听到有攀爬栏杆的声音,忙伸手探向烟雾深处,被那个人急急阻拦:

「不用,我上的去……你还有伤……」叶远兮听出他的疲惫,哪里还顾的了自己,一门心思的嘱咐:「抓住藤条那

头,我拉你。」

萧陌已是力竭,却仍不肯叫叶远兮使力,生怕他伤势加重。故听见他的嘱咐也当作没听见,拼尽全力继续攀爬。叶

远兮见他不肯答应,只好自己努力在蒙胧迷雾中寻查他的身影,搜索半晌才发现距离栏杆还有尺许距离的少年。当

下探出半个身子,伸手拽他。萧陌眼见叶远兮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举,心中饶是焦急,但不敢怠慢,随了他的力量

顺利上的长廊。

「你做什么?!」喘息不定,萧陌便恼问道。

叶远兮笑,一脸轻松。话语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半句了。萧陌到底心疼了,慢慢挪过来,问:「怎样了?还走的

动吗?我背你如何?」

叶远兮摇头,长吁了一口气才道:「还好……走吧。」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梁王烧完了萧家,一查没有两人,会

不会穷凶极恶连飞阁一并烧了。虽然他应该想不到萧陌能有这样本事,逃生至此。

萧陌会意,知道男人并非自尊而是疼惜自己才不肯让背。只好扶了他,慢慢起身,沿着长廊寻找当日叶远兮逃出的

密道。密道出口早已被前面埋伏的杀手临去时封了,可还是没逃过萧陌的眼睛。开门,顺手扯下两根栏杆。摸出火

石,点燃了,举过头顶,萧陌这才与叶远兮相互扶持着前行。

密道中,虽不闻嘈杂,但仍遗留脚印无数,当时埋伏之众,可见一斑。萧陌一手举了火把,一手扶着伤者,小心探

路;叶远兮则一边扶着墙壁,一边尽量使步子利落,尽量不拖累萧陌。因为不知晓密道中是否还有伏兵,二人只好

低声悄语,边走边商量如何对付此时未央宫里以逸待劳的梁王。萧陌猜无论有没有叶远兮的消息,梁王都会守住未

央宫,迫使两宫抑或擒拿叶远兮都较为主动。正交谈,冷不丁,叶远兮脚下一滑,手往墙上一抓,一旁的人赶快将

他欲跌倒的身形往怀里一拉,避免了一场惨剧。

打量叶远兮无事,萧陌便扶了他欲继续前行。叶远兮却一拽他,低语道:「墙上有字!」萧陌闻声探去,只见方才

叶远兮差点摔倒的地方墙皮被抓落了一大块,露出一行俊逸字迹。奇怪的是,并非日常所见的篆体。萧陌仔细辨认

了一番,忽然眼圈一热,挥出承影剑,劈落整面墙皮,大篇文字仿佛被挑落盖头的新娘,美仑美奂。叶远兮看不懂

,但见萧陌如此激动,便候一旁,等他看明白了说与自己。可见萧陌盯了那字好像见了亲故,便忍不住开口问他,

墙上写的什么?

萧陌稍稍收了心情,微微转向他,悄声答道:「墙上写的是我族文字。关于很久前我们族里那场灾祸的。」叶远兮

听与祖先有关,也迫切愿知,故催促他边看边译。萧陌应允。轻声念来:「吾,展心,汉将军,叶相属下。秦亡转

征西南,遇他。后不忍涂炭,被革职,囚于天牢,终老才知密道。欲出,往西南,寻他。若不成,愿来世约,借此

壁立誓。」

叶远兮在旁想了半晌也想不起曾经听过展心这个名讳,索性问萧陌,萧陌也摇头,说不知,而那个『他』更是无从

谈起。

无奈,只好继续看下去。

「聚首短,相思长,别离短,相忆长。

短长短,长短长,一短一长长又长。

经夕短,经年长,经世短,奈何长。

相思只叫相忆倍,相忆助长相思长。何人笑迷惘?

情累短,滋味长,轮回短,心动长。

长短短,短短长,无短无长无琼觞。

月圆短,月缺长,合则短,分则长。

天涯海角末路穷,情意更比前日长。来世望东方。

——长短歌」

似乎是个文武全才,既可带兵打仗,又能泼墨文章。叶远兮更惑:这等人物,为何不见史书记载?似乎连只言片语

都不曾留下。实在奇怪。萧陌那边继续念着:「来世以此歌邀,望相知如昔。展心手上。」不等叶远兮听完,萧陌

忽然一拍他肩膀,悟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远兮,我可曾对你提起过,大约五十年前我们族内曾有一位族长名叫东方笑的?我猜就是这展心所提的他。喏,

名字都隐在其中了。」见叶远兮摇头否认,萧陌续道,「他可是一位奇才呢。纵横捭阖,无所不能。那时族内一派

繁盛平和。偏偏无故有人带兵来屠族,要将我们赶尽杀绝。亏了他疏通,以情理说服你祖先才私下放生,不然我们

一族恐怕早已绝灭人间。」说起往事,萧陌不免有些黯然,虽未曾亲身经历,但从平日族人所描述的种种,萧陌也

猜的出当时是如何惨烈。

叶远兮扶住他肩头,不想他难过半分,却又不知如何抚慰,只好轻轻摩挲,陪他难过。萧陌抬头冲他一笑,眉目舒

展,不叫叶远兮察觉出半点怆然。知他心意,疼他所负,叶远兮情不自禁凑上前去,轻轻一吻,吻在他干净额前,

心意诚然,言语多余。

萧陌脸一红,赶忙转了身又去看墙壁上的文字,后面似乎还有几行。叶远兮竖了耳朵,正要听个仔细,不料萧陌竟

不念,呆呆的看了半天,又凑近了看,几乎要将那余下的几行字用眼睛吞下肚去。叶远兮不免担忧:「上面写的什

么?」只见萧陌怔怔回头,眸中空空荡荡,盯了叶远兮许久才问:「你……祖先……叫叶殇?曾经……位列相位?

叶远兮一愣,从未见过萧陌如此奇怪,但还是诚实答道:「是。」

此字一出,萧陌愤然:「叶殇……原来他不是恩人……是仇人!是杀我族人万千的仇人!!」

叶远兮彻底惊呆了,脑中一片空白。

三十一

「叶殇为相,屠戮他族,不忍见,故冒其名,放生百人。不奢能恕前罪,唯愿积德遇他。来世同为山野草民,远喧

哗,手执相思子,静看沧海枯。吾心足矣。

——展心绝笔」

手执相思子,静看沧海枯?听在叶远兮耳中,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将他推入无底深渊。舅父遗言,父母决绝全在耳

边眼前幕幕立立。

若为女子前来,大不了是委身以许,纳入后宫了事,自不会随他出生入死,更不会发现真相。而旁人,即便窥见发

现,也不懂异族文字,也不恤这秘密。

祖先,必定惧怕事情露底,多个身负万千血债的仇家,才提前托了亭中二老对付萧陌,不叫他成自己日后羁绊。两

个老人想是不知其中因由,否则断不会那么轻饶过萧陌。

刹那,茅塞顿开,叶远兮却象遭遇九天玄寒,从内到外,冰冻的彻底。他奢望萧陌仍能象从前样做春风暖他容他,

哪怕痛极恨极,似急风暴雨般望上他一眼,也好过这至阴至暮。偏偏自己都知道是个奢望。

萧陌不再看他,自从念出墙上的最后段落,便不再看他一眼。目光游离四处,最后无力飘落地上。第一根火把燃尽

,萧陌的手臂才动了动,点上第二根,犹豫着挪开步子,蹭出尺许去停下,伸了火把向身后,照亮叶远兮的前方。

叶远兮明白他不会扶自己了,只好慢慢的扶稳墙壁,小心跟上。没等迈出第三步去,一个趔趄滑倒在地。萧陌的身

形随之一震,微微颤动,但到底没有回头来。手中的火把举的更高,更靠近伤者。叶远兮无言苦笑,祖先、太子,

那些灭了躯壳的人,化做幽魂也要督他做个孤家寡人。连萧陌也不给他留下。

正试图挤出半分力气站起身来,前面的人却忽然灭了火把,闪电般拽起他贴进阴暗角落。前方拐弯处同时闪出光亮

,两个人边走边洒。只听一人催促道:「快点,干完了还要赶去红衣坊看头牌呢,今儿是李姑娘来。」

另一人当即怨道:「你急?当我不急吗?主子为了逮个毛头小子愣憋了咱们个把月,我都快疯了。早知道今日这样

收场,倒不如早先一把火把他烧死在未央宫里省事。」

「你皮糙不怕打是怎得?敢做起主子的主子来。少罗嗦,赶紧干活!」

「这先秦天牢的密道也忒长了些,怎么总也不见头?」

「快了啊?刘家老祖宗也有趣,竟把皇上寝宫建在牢狱之上,不怕半夜里那些冤魂野鬼的敲门吗?」

未央宫,天牢所在。墙壁上的叶述又多了一个佐证。加上独特的文字、姓名、经历,那个名叫展心的人所写的一切

都已由不得谁去猜疑。叶远兮明白,越是明白越怕失去,不自觉伸手去揽萧陌。萧陌却在同时飞身而出,剑弧一展

,割破两喽罗的咽喉,顺手拢过二人手中掉落的火把,走出两步去,又侧首嘱咐道:「地上有油。」

油?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奉命来毁密道的。地上有油?妙极。

「扶我!」叶远兮伸开臂弯,执拗等候。要么相持,要么对峙,无论什么,索性来个痛快吧。

萧陌听身后半天没有声响,耐不住性子,回头来看,竟见叶远兮张着手臂,满满期待的望他,心头一酸,遥想当初

,黄河、小亭、庙宇、未央……种种种种、种种种种全是他的好,全是他的尽心之处。一点一滴都叫萧陌动容。转

念一想,毕竟是叶家祖先,而并非叶远兮欠下自己血债。

踌躇许久,萧陌到底晃了晃身子,走到叶远兮面前,又呆了一刻,终究还是伸出手去搀住他孱弱病躯。低头无语。

叶远兮随着他的力量踏步前行,看不清萧陌的脸,但他知道萧陌没准备留下,当然也不是打算立即离开。留与不留

之间,尚有空隙供二人扶持前行,叶远兮反而觉得豁然开朗。

以往未称帝前,愿他自由逍遥;而今反目成仇却不想他离开。尽管明白前途叵测,荆棘满路。但他,他叶远兮,不

要他的萧陌身怀仇恨,背对于他。哪怕从此孤绝,负尽天下,叶远兮都在所不惜。

乾坤之下,四海之内,陆路之上,伴我纵横。

九州之里,江湖之中,山川之外,邀尔逍遥。

「我为一粟弃沧海,管他旁人是与非。」老人的话又浮现耳畔,更叫叶远兮拿定主意,身子假装摇晃,微微倚靠萧

陌肩头,感觉他肩头并未挪开,便更加贪婪凑近。嗅见他衣襟间残留的烟熏味道,掺着密道中的阴霉之气,叶远兮

觉得真是人间美味,什么珍奇艳香都不及他。

密道实在短,转眼就到了尽头。萧陌轻轻推开肩头上的人,让他靠墙而立,再摸上尚未被封死的暗门,附耳贴上,

片刻回过头来对叶远兮比了比手势,告诉他外面人多,大概有几十个,梁王为首;自己打算放手一搏,让他在这里

等候。如果他不回来,也一定会把暗门封死,而叶远兮则可以趁机逃脱。

叶远兮轻笑,同样打手势给他,只有八个字:「同——生——共——死,心——满——意——足。」

萧陌知道劝不了,索性不再废话。一脚踹开暗门,不等数十个杀手反应过来,承影咆哮,剑气横扫,眨眼工夫,未

央内寂静如夜。守候宫外的士兵见状不妙,赶快冲进来,被萧陌一并解决。等到叶远兮出来的时候,只余满目鲜红

,满庭杀气。飞扬跋扈如梁王,此刻也不过同喽罗兵一样,躺在血海中安宁,唯一不同的是他死不瞑目。

叶远兮却顾不得其他,一门心思的扑过去抓住萧陌,生怕一个不抓紧,他就会象鸟雀般飞去。萧陌也不挣扎,四处

梭巡,终不闻宫内外再有什么响动,才放下警觉。忽转向叶远兮道:「相思坠怕是毁了。」叶远兮闻言身心俱震,

相思坠毁了,是否也要挑断他和萧陌之间的红线?不管不顾的拽住萧陌,似立誓道:「今后我唱于你听!」萧陌淡

然一笑,伤怀之色溢于言表:「不必……」

没等不必两字落地,萧陌忽然觉得被人扯进怀里,耳畔歌韵心音相伴缭绕,卷着一分疲惫一分伤病一分烟熏后的嘶

哑,剩下七分执著至诚:

「当初望天涯,皓月银汉策马。

红尘自由它,容不得别人轻踏。

莫问来时家,莫追恩怨韶华。

扁舟一叶去,过沧海乘风破浪。

睥天下,朝露昙花,呼啸繁华。

客京华,轻盈归步,雁落平沙。

纵饮清浊,横吹尺八。

今世相思今世说,莫等来生空惆怅。

总有几年愁云,总有几件忧伤。

人生又有几遭年华,怎经的从秋到冬,从春到夏?

人生又合几度峥嵘,怎受的从少到老,从老到崖?」

一曲未竟,未央宫外,闻讯赶来的两宫和一众卫尉卫士侍从,一片嘈杂喧闹中拥入未央宫。萧陌连忙挣脱叶远兮臂

弯,恭敬请皇上上座,叶远兮只得由着他逃开,搡开梁王尸首,坐回龙椅。太皇太后则才瞧见梁王横死,惊呼一声

晕厥过去。本来未愈的病容,彻底惨白。皇太后倒还镇静,嘱咐侍从将太皇太后抬回寝宫休憩。而后回身颇含深意

的望了叶远兮和萧陌一眼,浅笑离开。叶远兮根本没看见旁人,他只盯了萧陌。

「我该走了。」萧陌终于又说出一句话,却是叶远兮最不愿听的别辞。

三十二

举手遣散一众宫女侍从,叶远兮屏气问道:「你去哪里?」

「天下。」

「天下是我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

「你若留下,我叫天下人臣服于你。」

「我不要天下。」

「你也不要我吗?!」

这一句把萧陌的心揪的生疼,深刻骨。不能回头,回头也没有另外抉择;但又不愿离去,心里还企盼什么。企盼什

么呢?萧陌暗自苦笑:「风太大了。」没头没脑的一句答话,叶远兮听懂了——喏大世间,人不过渺小如沙砾,沙

砾随风飘荡,说是随遇而安,其实无家可归。他和他,不过两颗沙砾,各有各的风向。

眼看萧陌迈步要往门槛去,叶远兮大急,越急越说不出话来,最后呕了心血似的大力咳嗽。萧陌听出他的衰弱,踌

躇举步,原地画圈,竟半天也没走近门槛半步。倒是门外忽然飘来的一声娇笑,迫的萧陌飞身一跃,伶俐落在叶远

推书 20234-03-04 :下个路口是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