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复问 下+番外——柳沙

。

四天后，潘筠跟孟知年离开学校到了市中心，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里shopping了一上午，下午去看了一场电影，傍

晚的时候回到学校附近的海边。

很久没出来玩过，都快忘了学校边上有海了。潘筠想。

潘嫂子也不是个爱玩的女孩子，更多的时间用来做研究生的准备，复习或是看些补充知识的书。潘筠除了死宅去的

只有兼职打工的地方，他也准备读研，必要的话，读研期间就把婚结了，孩子先不养，等有了固定收入再说。

因为有了计划，生活就变得安定，像这样出来陪同shopping什么的，就有点小惊喜的感觉。

孟知年看起来也不是很喜欢逛街，买了些当季的休闲衣物，剩下的时间都在碟片市场。中午吃饭的时候，潘筠看见

他把购物袋都放进街边停的那辆黑色跑车里了。司机座位上隐约可见是那个中年男子。

是我叔叔。孟知年回来以后，餐点已经开始上桌。

我还以为是你的管家。潘筠笑笑。

服务生从托盘上取饮料，不小心翻了一点咖啡在孟知年的衣袖上，连忙说抱歉。

孟知年没说什么，拿纸巾稍微擦了擦，好像想把衣袖卷起来一些，但犹豫了一下又算了。

潘筠知道是为什么，他看见过孟知年手臂静脉处一片在溃烂似的皮肤，那时孟知年在房间里换衣服，没有别人。潘

筠有点吃惊，不过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电影是个不太新鲜的讲述贪官污吏的故事，表述手法比较新鲜，结局也还可以。让人感到，嗯，电影看完了。然后

，两人一起乘地铁去海边，孟知年的叔叔自己开着车走了。

那些东西你不拿？

放回家。孟知年表情微微一黯，我也不能在学校里住多久，还是要回去的。

听起来，你家里人很保护你？

孟知年听了，看看潘筠，好像想说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在海边的时候，两人一起坐在临时租的度假别墅阳台上，看太阳一点一点变成橘红，渐次沉落下去。

这里租金很贵，AA吧。

孟知年“噗”的笑了声，早埋单了。拖你来这里AA，我也没那么喜欢讨骂。

潘筠不觉侧过头去看他，突然觉得有点坑爹。嗯……这样的长相，又在这样的夕阳下，谁都会萌得心肝打颤的吧。

嗯，一定是这样。

第五章

那以后，两人的关系进入到全新阶段。只要那个中年男子不出现，孟知年就始终表现出安静正常的样子，潘嫂子回

来之前，居然已经发展到每顿饭都和潘筠一起吃的地步。

孟知年吃饭品位挺奇特的，潘筠发现他对糕团和面条一类的东西特别偏爱，从五块到五十块只要长得差不多他都可

以接受。饭量不是很大，饿的时候，一条巧克力就可以解决很久。

还是挺好养活的，潘筠开玩笑说。

晚上两人一起泡过一次吧，被无限误会到提早结束回去打怪练级，孟知年一直闷笑不住，有几次还笑出声来，潘筠

非常不满，在灰蒙蒙的路灯下面，他扭住孟知年的手臂，狠狠地说，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马上杀你一百遍。

孟知年被吓住了似的，马上又笑起来，你杀吧，没事，大家都掉点耐久，你的比我的值钱。

潘筠仍扭着他，好像生怕他马上跑去广播，玩笑了一会儿孟知年忽然把手臂抽开了，好像是碰到那块地方，脸色瞬

间僵硬了一下。

怎么了？

潘筠决心要看看他生病的地方，于是把他的手拉过来，卷起袖子。孟知年好似有些抗拒，忍不住把眼睛闭了一闭。

果然是溃烂的样子，但不是表面，而是皮下组织。这是什么啊？潘筠说，口气里并没有嫌恶。

孟知年什么都没说。

干嘛，不想让我知道？那算了。

十一点多，潘筠在浴室里洗好澡出来，孟知年进去洗。错身的时候谁也没看谁，手臂轻轻擦到一下，能感到孟知年

的皮肤是凉凉的，很滑。

根本没必要洗澡嘛。

潘筠嘀咕了一句，回房间上线。

二十分钟后，潘筠在队伍聊天频道对孟知年说，你要是住回家的话，晚上也可以上线来找我，我没事都在。

孟知年说，嗯。

过了一会儿，孟知年说，你怎么不动了？

孟知年说，在吗？

孟知年从隔壁过来，敲了敲房门，是杜青衫来开的。今晚潘筠这间人都在，没有空余的椅子，孟知年就靠在潘筠床

铺的铁楼梯旁。四人一间，上面床铺下面写字桌，相比起来条件已经算不错的了。

孟知年很无辜地说，这次不是我弄的啊。

潘筠说，嗯，你先去把你的号下了吧，我不在，怪会打你。

无所谓。打死不就去地府吗，风景也挺好的。

潘筠摆弄着电脑，给孟知年腾了半张椅子。

孟知年奇怪地问，你干嘛？

潘筠说，坐下啊。

孟知年一下子不能理解，但环顾其他三个人，都没多大反应，好像已经对这种动作习惯了，只有杜青衫回头看了一

眼，随后又继续操练他的新电脑。

孟知年坐下来，椅子不是很宽，侧过来还可以。花草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潘筠身上热量充足，如果在冬天，一定

像个热水袋。

潘筠说，怎么启动不了呢，真是，关键时候老掉链子。

趁着杜青衫放音乐的时候，孟知年低声跟潘筠说，太旧了，换了吧。

潘筠摇头，我才存起来的钱，得花在刀刃上。

什么才是刀刃？

娶媳妇啊，养孩子啊。

孟知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电脑屏幕亮起来了。潘筠舒了一口气，到底学这个的，不到弹尽粮绝还是可以挽救的

嘛。

在那喧闹的摇滚乐里，潘筠把孟知年的手臂拉过来，摸了摸。是那种安慰似的，叫他不要太担心的感觉。

孟知年回房间重新坐到电脑前，看见潘筠的组队申请，通过。潘筠先给他加血，然后在队伍频道写了句：明天我老

婆要回来了，晚饭我可能得跟她一起吃，你自己先吃，晚上饿的话我带宵夜给你。

孟知年起先没有回复，后来直接关了电脑，连游戏都没退，看起来掉线了似的。他把笔记本“呯”的一声合上，推

到一边，上床睡觉去了。

第六章

潘嫂子带着父亲大人的命令回来，说母亲大人想见见潘筠，看看人怎么样，量一下身高是不是真的有183，通过穿衣

品位考察一下人品，顺便目测见面礼以估计日后婚姻前途如何。

潘筠苦笑着说，你把我说得有多好？

潘嫂子拉着他，在美丽的湖水边上兴奋地快速散步：我说你有多好，你就有多好。我爸这个人其实很和气的，我妈

也只是有点挑剔，没关系的啦。

潘筠苦笑着，又说，你爸妈当然好，那是因为你是他们的女儿，如果知道我没钱没势胸无大志那就不好了。

潘嫂子想了想，你现在有多少钱？

潘筠说了大部分，隐瞒了一小部分。

潘嫂子踌躇满志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见缝插针出去兼职，不到一个月就可以送像样的见面礼给我爸妈了。

事情的结果是潘筠妥协了。他不想让潘嫂子为这件事下不来台，并且这件事终归是要做的。今天不做明天做，明天

不做后天做，但是打工是一回事，装大款是一回事。潘筠心想，这次送两瓶洋酒，下次岂不是送两辆洋车？再下次

该送花园别墅了，这毛脚女婿还不如叫孟知年去做。

说起孟知年，那天掉线以后，似乎又被叔叔接回家去了，走时电脑也没带。潘筠记得他说过，QQ是自动登录，游戏

账号和密码都记在记事本里，因为没用心记，那个账号的后缀邮箱他永远搞不清楚。

这样子，回到家就很难爬上线了吧，何况又生了病，说不定是去看病的。直到这个时候，潘筠才想起来他连孟知年

的手机号都没有。

见家长的经过跟想象中截然不同，潘嫂子虽然事先说得很夸张，见面时却完全感觉不到那种意思。潘筠发挥正常，

他热情开朗、谦和有礼、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让人很难想象这家伙平时是个死宅。

潘嫂子喜悦无限，跟潘筠说，就可以了，就可以了，就可以了，就可以了。

潘筠说，嗯，嗯，嗯，嗯。

就可以了。板上钉钉了？潘筠想着，原来结婚也不是很难。

潘嫂子柔情无限，居然主动去吻了潘筠，凉风有幸，风月无边。

见家长事件之后，潘筠和潘嫂子一直不温不火的感情突然之间开始升温，也许是共同的目标带来共同的语言，也许

是光明的前景让人奋发向上，也许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潘筠更加勤奋地兼职打工，休息日早出晚归的，课也经常

去上，其实他本来学习就不错，考前突击的效果比大多数人都强些。

他已经三年级，明年就可以参加考研，顺便可以考虑结婚的事了。潘嫂子的意思是，先领证，别的都没关系，未来

生活要慢慢搭建，确定法律关系就可以了。

潘筠笑着说，你怕我跑了？

潘嫂子甜甜地一笑，没有回答。

在这一年寒假到来之前，孟知年一直没有出现。他仍然一节课都不上，东西也没有带走，那台笔记本电脑都有点积

灰了。走过路过的，大家都没动，但也没人帮他擦，就任其雪白的外壳渐渐被细密的灰尘包裹。

潘筠再走进孟知年他们那间，居然已经是这副情景。他才想起他很久没有上过游戏，很久没有在QQ上看到孟知年的

头像亮起了。

有时间就玩玩，没时间也就不玩了，并没什么要紧的，这是潘筠对许多事的界定和看法，但是还有一些东西他无法

掌控，仿佛游离在规则的边缘。

怎么不帮他擦擦呢？潘筠问。

室内的另一个人莫名其妙，收拾好书本出去了。

潘筠找来一块还算干净的抹布，把白色的电脑搬到面前，细细地擦干净。他忙碌了很久，但仍然会时不时怀念带着

孟知年升级时的情形。可能因为很轻松吧，孟知年不懂那个世界里的很多规则，也没有任何目的，只是随便玩玩，

陪着潘筠消遣消遣，下副本的时候，拖在后面打打酱油。

比如十分好奇去摸BOSS，十分无辜地不小心打到不能打的NPC，十分纯良捡到好装备一金币卖掉，总是让潘筠的副本

生活变得精彩销魂。

潘筠想，这个人是不是退学了啊。

但又不是，如果退学的话，一定是顺便也退宿了。孟知年家里背景很深，听说就是赞助学校医学院的那个医药集团

，所以就算暂时不上课也最多自动作休学处理。这个人，来的时候给人印象深刻，消失的时候又这么连影子都捉不

到。

潘筠微微地郁闷着，感到内心深处有个地方，有细小的疼痛。

靠，这人疯了，居然给我一百块让我上来给你传个话。杜青衫说，说完发现潘筠不在，于是喊了一声。

潘筠，潘筠，出来。

杜青衫掩饰不住窃喜地喊。

第七章

咖啡？

不。

那，啤酒？

我饿了，去料理屋吃饭吧。

这天太阳不错，冬天的阳光让人觉得特别温暖，苍冷色的校园里有期末考试还没结束的学生抱着书匆匆来去。平时

是养老院，考试是疯人院。

孟知年“噗”的一笑。这种很老的段子，只有在学校呆了没多久的人还能觉得喜感。

他什么都没带，空着的双手插在衣兜里，脸颊苍白，手部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隐约能看到血管。

状态比上次又差了一些。

潘筠跟他慢慢往料理屋走着，一边侧头去看看，心里惊疑不定。

孟知年微微笑着说，我回来拿东西。学校让我休学，叔叔在教务处办。

潘筠说，为什么？那你以后怎么办？

孟知年摇了一下头，随后对他开心地笑了。那嘴唇上的颜色好像是一种唇彩，不像女孩子用的那么娇艳，非常自然

。

料理屋是学校吃的里面比较好的那一种。大众的在大食堂，花样多的在后门口的黑暗料理界，料理屋属于小资情调

的典型代表。

为了照顾孟知年，潘筠并不排斥料理屋，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经常来。寿司、团子、乌冬面，两人点完以后，餐单

上经常只有这三种东西。

不是特别喜欢吃团子，是这里没有别的可以吃的东西，孟知年说。他把羽绒衣解开，露出里面的长袖T恤。还是深秋

穿的那种，为了图方便，直接套外衣了。

潘筠帮他把衣服放到一边，想了想又拉过来塞到桌下面盖住他的脚。这次要了包间，设计得比较靠谱的榻榻米，不

过桌子底下没有特别装暖气，脱了鞋子脚就会冷。

你还好吗？

孟知年点头。对不起啊，那么久没来找你。

你说游戏？不要紧，我也很久没玩了。

孟知年沉默了一阵，只淡淡“嗯”一声，双手握着茶杯，嘴唇碰了一点大麦茶。

你明年就四年级了，有什么方向没有？

潘筠笑了笑，考研。

哦。孟知年说，我忘记了。

然后又是沉默，寿司和团子先上来，孟知年从黑漆竹筒里抽出筷子，夹了一个，慢慢地开始吃。

潘筠有许多话想问，但竟都一句句犹豫在嘴边，问不出口。

孟知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到让潘筠觉得，他这次搬东西回去以后，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真的好吗？潘筠问。

孟知年笑了一笑，别人吃饭的时候问问题，很不礼貌。

可能是吃到了没弄掉的一点点芥末，孟知年开始咳嗽，只咳了两声，却花了好几倍的时间缓过神来。

他非常恼恨似的，扔下筷子，就这样坐着，也不吃了。

潘筠没出声劝，却把他的手臂拉过来。桌子很矮，相对坐着并不费力。潘筠摸摸他的手臂，说，这里好了吗？

孟知年想抽回手臂，被更用力地抓住。

孟知年放弃了，安稳坐回来，声音还是淡淡的。我最近，不会回来了。那台电脑给你用吧，算是个纪念。

电脑这种东西，更新换代很快，我那台现在也不入时了。不过无所谓，什么东西都有不在的那一天，到该报废的时

候，就报废吧。

潘筠冷笑着，你还真是挺讲兄弟情的。

孟知年握住茶杯，闷声不响地喝茶。

潘筠突然大声说，你他妈到底怎么了？

孟知年呼吸急促了几下，眼圈红了。

潘筠考完了最后一科，告诉潘嫂子他寒假要留下打一个月的工，下学期再努力努力，两个人结婚的费用差不多就有

个眉目了。

潘嫂子说，结婚证不就九块钱？

潘筠说，你愿意只花九块？

潘嫂子说，当然。

潘筠有点感动，电话里“么”了两下，但还是要留下打工。赚钱是个永远的借口，虽然他真的很想赚钱，想赚够下

半辈子所有的钱。

第八章

QQ上收到家庭地址，潘筠的确有犹豫。

其实他不了解孟知年，只能凭自己的观察进行有限的揣测。这在一定程度上是虚无缥缈的，以世俗的眼光来看，作

不了多大参考。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

回宿舍拿东西的时候，意外遇到了一只白色的猫。孟知年停下脚步，蹲下身挠了挠它的下巴。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时间太久，记不得了。孟知年轻声说。

潘筠陪他逗了两下猫，回到宿舍里，没有人在。潘筠把他按到客厅的墙壁上，手伸进羽绒衣里抚摸他，柔韧但有些

瘦了的身体是有温度的，随着呼吸起伏轻轻地颤抖。

潘筠想，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样想的时候，已经这样做了。

嘴唇的颜色被吃掉，露出全然的苍白，单薄微凉，唇齿间有种苦苦的味道。潘筠抚摸这温暖的身体，手掌在腰背间

深深地揉下去。

当你莫名执着上一个人的时候，会有欲望的火花悄悄萌动。冲动的，单纯的，亲爱的。毫无理由，也没有参考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