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之计(穿越)中——分野

作者:分野  录入:05-24

刘辩唯一疾言厉色对刘协的那次,是在被李儒灌下了毒酒后,十五岁的刘辩忍着嘴里涌出的血,浑身发抖趴在桌案边,恶狠狠指着殿门喝斥:“朕还没断气!朕是天子!伯和、伯和你给朕出去!谁许你进来的!?出去!不许看!!!”

刘协被吼得跌跪在地上,心内巨震。

也唯有那个时候,真心实意地喊出“哥哥”这个称呼。

如今,永远不知道刘辩最后听没听到了。

李儒把刘协抱走,刘协挣扎中看去时,刘辩已经倒在承明殿的地板上——

“伯和?”

……

曹丕走近,俯身问:“伯和?”

刘协侧身向一边,自忖已经能忍非常之事,却莫名其妙的,在曹丕喊出来的两个字里,眼睛酸涩。

仅仅是个称呼罢了。

曹丕坐在他身后,没有劝任何话,安静等着,等刘协自己坐起身后,递来一樽酒。

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做。

只是相拥而眠一晚。

第二天一早,曹丕轻手轻脚起身习武。

不知道是被吵醒,还是真的湿气太重,刘协再也没法睡过去,爬起来洗漱更衣,出门找曹丕。

怕是不想吵他睡觉,曹丕和他那群亲卫跑到腊梅林子深处去了。

黄门出去找了半天,才回来给刘协引路。

天都还没亮,按后世的计时方法,顶多早上六点,冬天天最黑的时候。

黄门手里提的宫灯,把银亮的雪地都照得暖起来。

北城的长乐宫灯火辉煌,巍峨冷峻。

整个许都沉在黑夜里,只有内外城墙上高高的风灯,零星几户早起的人家和城里游弋巡逻的稀疏灯光。

刘协慢慢走,慢慢看,听着脚下“嘎吱”、“嘎吱”踩上积雪的声音,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以往一想起来就烦躁的事情,这时候,竟像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看一样,带不起波澜。

八岁的时候,怎么会想去投奔无兵无卒无存身之地的刘备?

十四岁的时候,怎么会宁愿破坏和曹操之间难得的“融洽”关系,不顾一切地想去找势单力孤的吕布?

跑的那么草率。

连他自己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太可爱了,这么傻!

就像曹操说袁绍那句:傻得招人爱。

现在的生活,知足一点,其实还好,只要别把自己当皇帝看。

终究还是不甘心……

黄门打断思绪:

“皇上,曹丕公子就在前面坡下。”

刘协朝坡下望,原来是白天来过的一块场子,边上有个凉亭,这会支起了风灯,充作小号校场。

曹丕看到这边一排宫灯,收剑入鞘,从坡下跑着迎上来。

“这么早!天寒地冻的,怎么把皇上引到林子里来了!?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黄门吓得个个跪倒。

刘协笑道:“朕还没怪你大早上的不睡觉,爬起来吵人,你倒先怪上别人了。”

曹丕看刘协好好戴着帽子和手筒,斗篷翻出的边也有一层厚毛,才收了公子脾气,摆手叫黄门起来。

他走近刘协温言问:“我起身吵着你了?”

刘协扁嘴:“炉子跑了,你叫朕怎么睡?”

“哎?”曹丕先没明白,后来愣过神,傻兮兮地笑起来:“我粗心了,皇上还困不困?我陪你回去补眠。”

刘协躲开曹丕的手,往坡下走:“怎么?剑术拙劣不敢给朕看?怕丢人现眼?”

曹丕跟上来问:“真想看?”

刘协歪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曹丕,道:“子桓穿着这一身,再捏把剑,就能当剑客?哄谁呢?丞相对朕说,曹丕不擅武,却想从军,难啊!”

曹丕脸上表情更傻了:“父亲对皇上这么说的?”

刘协咧嘴笑:“当然是哄你的!”

曹丕的脸变成了“囧”字。

黄门将亭子里收拾了下,刘协进去坐下,火盆里的炭火红彤彤的,照得刘协的脸上也红彤彤的。

曹丕见刘协只在一边看,便回去场中,却老分了神往刘协这边望,被曹纯一脚扫滚在地。

曹纯忙赶上去扶:“公子!”

曹丕躺地上笑道:“不成啊!皇上来看,我就慌手慌脚了。”

曹纯问:“要不,这几天算了?”

曹丕向刘协看过来,刘协还以为他会同意,结果,他十分坚决地说:“不行,一日不能怠!”

刘协挠挠脸——曹丕是真喜欢他,还是仍跟小时候那样,把他当自家的宝一样看待?

那边曹丕站起来,又跟曹纯动上手。

香港电影把武打拍得天女散花一样炫目,视觉不错,却离了真实很远。

还有什么武术表演之类,看着也很不错,跟三国这时候的天差地别。

或者……大侠是大侠,战场上的将军是将军,侧重不同?

刘协不懂,也就是看个热闹,反正看曹丕挨揍他是挺乐意的。

坐了半个时辰,曹丕就跑过来喝了一次水,捎带问刘协“冷不冷”、“饿不饿”,一直在挨揍。

曹丕打了一身汗,刘协的脚却冻僵了。

站起来跺跺脚,那边曹丕又被曹纯按倒,曹纯叹道:“公子今早……还是算了吧!”

刘协瞧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曹丕,心想:难道朕来看,你才挨揍吗?

有意抬高声音道:“子桓,莫非你坐在马背上指指点点,就收复了幽州三郡?”

曹丕没说话,表情也没见怎么变,只是很突然地,抬腿一脚,倍儿劲地把比他高半头多的曹纯给踹出去——

刘协张口结舌。

曹纯没白跟曹丕几年,知道小皇帝这句话把他家公子的脾气激起来了,很配合地滚起来就招手,示意周围亲卫轮番上,给他家公子制造表现机会。

好个曹丕,把剑丢给曹纯,头都没回,胳膊一夹,把后面捅过来的秃头枪给抄了。

刘协就听“啪啪”两下响,曹丕后头那两个翻了出去。

曹丕双手捏住枪身一搓,前头抓住枪头的人只得撒手,他往前一递,那个亲兵被捅了肚子,“嗷”一声倒滚了葫芦。

看那势头,绝对做不了假,自己独个儿滚不出来。

刘协兴起,坏主意就来了,叫过黄门低声吩咐:“速去抬一筐萝卜来!悄悄的!”

曹丕练了这么久,估计也就这会专心下来。

虽说没赵云万军中救出个婴儿那么神勇,偶尔还被亲卫打到,但几十个人围他一个,愣是按不倒他,很有点小将风范。

刘协看得高兴,却没仔细想:那些杀入敌阵的将军砍的都是普通操练出来的士兵,曹丕练手的这些,却都是战场上能以一当十的人物。

曹丕怕再被打倒,叫刘协小瞧他,十分专注,顾不过来再去看刘协有什么动静。

哪知道这就要倒大霉了……

曹纯没参与围攻,他毕竟已经是个大将,他要是冲进去,曹丕百分百被按倒!于是站边上看。

黄门跑过来叫,曹纯忙走进亭子里:“皇上?”

刘协指着打得忘情的曹丕道:“他这样不妥吧?”

曹纯奇怪,小皇帝还知道怎么妥怎么不妥了?问:“皇上的意思是?”

刘协道:“若有人放冷箭,子桓能对付吗?”

曹纯道:“真要在沙场上,公子身边不会没有人的。”

刘协道:“万一碰到危急时刻,他不会提防冷箭,岂不糟糕?”

曹纯知道刘协有话要说,不接口了。

反正,小皇帝干的,公子不会怪他就是了。

刘协很正经很严肃地指着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一大筐大白萝卜,对曹纯说:“你拿萝卜当暗箭,扔过去试试,也是试炼嘛!”

曹纯的脸皮子抽抽,抱拳道:“诺!”

丕公子……你保重。

抄起一个萝卜,曹纯也是太淳朴了,不会打歪点,正正的瞄着亲卫们的空,往曹丕头上、身上扔。

曹丕就听破风声从侧面传来,手里枪杆横扫,“啵”地一声——

这是什么声?

还有无数冰凉的水溅到头脸上……

可惜没时间看,旁边亲卫也打忘情了,四面八方扑来。

第六十九章

刘协不满道:“扔啊!你还要朕动手不成?”

曹纯脸皮子再抽抽,一手抄一个,小皇帝终于满意,点头道:“别停,扔!”

曹纯内心流泪:公子啊……您保重!

扔一个,跟着又一个。

曹丕在人堆里听到又是那样的破风声,有点恼了,什么玩意???

先前挡过,知道体积小不了,干脆拿枪当剑,顶风刺过去。

“啵!”

“啵!”

两声。

两团白白的东西穿在枪杆上,还挺沉,把他枪尖都给压了点下去。

左边亲卫“嗷嗷”叫着打过来,曹丕把那两团东西扫过去,那两亲卫被打得劈头盖脸,那东西炸开,爆出无数汁水。

别说那两个被打愣住的,曹丕都被溅了一脸,歪嘴一舔,又甜又辣的???

还没想清楚呢,那方向又来了……

曹丕忍无可忍扭头看过去,眼力不错,这种天光都没有的时辰,居然靠着风灯的光线,看出一个大白萝卜“咻咻”转着,朝自己正脸飞来。

其他亲卫也发现“意外状况”,纷纷罢手看去,看到萝卜,俱各傻眼。

曹丕一枪杆打去,把萝卜打成萝卜花,再一看,曹纯扬着手,手里还有一只萝卜,作势欲扔,曹丕喊:“曹纯你——啊!!”

有个反应慢点的亲卫,还在愣头愣脑地打,看曹丕露出破绽,掉地上的枪也不捡了,发了蛮力扑来,半道上,被萝卜花“pia”贴上眼睛,脚下更踩到滑滑的什么东西,一大个的,飞扑而上……

曹丕被扑倒,险些被压成正宗兖州死面饼子。

刘协终于憋不下去,袖子一甩,抱紧肚子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纯不敢扔了,疾步跑进场子里,和其他人一起,把曹丕拉出来。

曹丕一把抹了脸上的萝卜渣子,循声一看,刘协滚在软座里,笑得直蹬腿——要不是几个黄门小心护着,只怕滚到火盆里去了。

曹纯小声告状:“皇上叫我扔的,说是试炼,给公子提醒,防冷箭。”

曹丕怒道:“你见过萝卜那么大的冷箭吗!?”他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萝卜汁,说着话还顺脸流。

曹纯连带其他亲卫一下子全跪下了,瞧着满地的萝卜渣忍——忍什么,就不用说了。

曹丕那一吼,刘协醒过神来,连忙抄了蔽膝起身,想跑。

刚刚笑岔了气,手脚都有点脱力,没跑出两步,周围黄门散开,刘协惊叫,已经被曹丕拦腰截住。

跟着就被扔回软座里,一手抬起下巴……

刘协眨眼。

曹丕发火的行为还挺特别的,亲吻?

再眨眼。

曹丕的舌头!

“唔……”

又不是在屋子里边,屋外也就算了,周围可还有这么多双眼睛!!!

刘协伸手推,曹丕干脆抓住他的手,按规矩了,看样子,不打算随便亲一下完事。

曹丕嘴里又甜又辣的味道渗过来,壮实的身体也压得刘协透不上气。

不知多久,嘴巴鼻子里重新涌入清冽的空气。

“咳咳!”刘协急喘几口,才能说话。

“子桓!你……”

曹丕笑道:“周围没人,别担心。”

刘协撑起点身子看,四周的黄门、亲卫等,不知怎么跑的,竟在这么一会时间内跑得一干二净。

看外围林中灯火远近,已经都退到十来丈外去了。

曹丕柔声问:“伯和放心了罢?”

刘协看看面前这张帅气+痞气,偏还有两分稚气的脸,伸出食指一勾,拉过来继续。

过了会,曹丕头发上沾的一块萝卜渣子掉下来,掉在刘协脸上,刘协推开曹丕,又开始大笑。

曹丕气歪了嘴巴。

按住刘协一顿收拾,手下毫不客气!

两个人闹得笑声不断,远远的阶梯上面,曹植坐那,胳膊杵着膝头,满脸深思的表情。

旁边下人想劝他回屋,或者站起来,他都充耳不闻。

刘协最高兴的这几天,曹操的头却很疼。

曹操的头痛症发作了,丞相府里的大夫们束手无策,招了宫里太医问诊。

有个太医叫做吉平,恰恰跟车骑将军董承是好友。

董承暗中寻找能模仿笔迹的人,也找过吉平。

吉平一问缘由,董承便说了,还把孔学偷带出宫的那几个刘协写的字给吉平看。

吉平看了,感叹一场,便道眼下就有千载难逢的良机取曹操性命,无需大动干戈,只要他在汤药里下一剂毒药。

董承家里有个下仆,名叫庆童,此人偷听到董承和吉平说的话,后来跟董承的小妾苟合时,被管家拿下交给董承。

董承恼恨,下令隔天处死庆童。

庆童烧断绳子逃出董府,一不做二不休跑到相府告密。

吉平下毒时,被拿个正着。

曹操又从董承家里搜出了刘协的几个字。

虽说这些人都是些铁骨铮铮的忠臣,个个都咬死了无人合谋,但有了小皇帝的字,不是司马懿就是孔学做下的。

司马家虽然势大,可是跟董承这些人并无来往,曹操便把孔家也围了。

孔学被叫回家去,他脑子转得快,看他爹孔融要去拼命,一瓶子把老爹打晕,然后出去招供——

并不是要谋反,只是贪墨,想拿小皇帝的字刻章用,被董承见到要走了。

曹操的甲士只在孔家搜出刘协写的“文意”二字,还有刻章用的石头等物。

曹操爱惜孔融之才,便放过了孔家,只罢了孔学的伴读。

但除了孔家,其余跟董承走得近的几个大臣,工部侍郎王子服、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昭信将军吴子兰等,都和董承一样,被满门抄斩,血盈于市。

最后,曹操才来了司马家。

曹丕、曹植和司马懿都候在屋外,三人均竖着耳朵听里边说话。

曹操把两张绢帛扔到刘协面前:

“陛下看看,这是不是陛下的字?”

刘协拿起来一看——莫非,衣带诏仍旧上演了?可是现在他身边没什么皇后贵妃,只有司马懿和孔学两个伴读,司马懿就在外面,孔学两天前已被叫走了,难道孔学也被牵连进去?

刘协心慌,眼里才露出一丝,曹操已看了出来。

“这几个字眼熟吧?臣说过!为防再有劫持圣驾的事情发生!才将长乐宫的戒备增强,这是为陛下考虑!!臣殚精竭虑为陛下做事,陛下却与奸党私通往来!!”

曹操的手指,几乎戳到刘协脸上去。

刘协将绢帛凑到火上,烧了:

“爱卿未免小题大做,朕不过就是写了几个字,谈不上私通往来吧!再说,丞相如此殚精竭虑,何来奸党?如今不是天下承平,久无动乱吗?”

火焰舔着绢帛烧上来,烫到刘协指尖,刘协急忙缩手,那两根指头还是被烫红了。

“难道嫌臣太闲,所以有此一事?”曹操道:“陛下,有心还是无意臣不问了,看来,臣戒备不严,往后还要加强长乐宫防卫才行。”

将刘协狠狠地看了一眼,曹操走到门前吩咐:“许褚!皇上身边的黄门私通宫外,按律杖杀!荀彧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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