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住在广东时间长的话,你也会对台风没感觉。台风结束的第二天,人们又继续照常生活,工作。丁家晋随便送他回电信大楼然后自己才去医院。他以为今天应该会悠闲,可是刚到办公室,杨文君就跑进来说脑肿瘤科有个病人要转过来这边。他愣愣望着杨文君,半晌才说道,“好的。”
病人很快带到他办公室里。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有点胖。丁家晋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他很面善,一定是在什么地方遇到过他。他的大脑像网络搜索一样,可就是对不上号。他翻看他的资料,职业一栏写着无业。
男人从进来一直没开口。但是他却对丁家晋的一举一动很仔细的观察着。
“你是个很孤傲的人。”
“嗯?什么?”
丁家晋抬起头问到。
“你是个很没安全感的人。”
他看着丁家晋即得意又带着挑衅的口气说道。
“然后呢?”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
丁家晋想起来他是谁了。他还上过电视,是一个很有名的算命先生,叫陈国力。
“人的命运难道可以算就知道吗?那你怎么不算算你自己呢?”
“因为算命是不能算自己的。”
他的口气仍然很居高临下。好像他才是这里的医生。
“那还学算命干什么用?既然可以知道过去未来,却不能算自己的?”
“你知道市里很多高官都请我给他们算过命吗?”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你现在的命就在我手上。”
“不,命运是掌握在我手里的。”
“呵呵,那你说的不是很自相矛盾了?”
“怎么会呢?”
“你既然说命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那怎么还可以通过算命知道呢?”
“你知道我当年连国家领导都要来请我去看看风水,但是我拒绝了。”
他试图转移话题。
“是吗?请问是哪一位呢?”
“那时候你们还小呢,当时还没改革开放,我就已经对当时的市长说,要上奏中央进行经济改革,但是他怕事不敢,最后这便宜给别人拿去了。”
“是吗?那怎么主席的位置不给你当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纵观中国五千年的历史,有哪个做皇帝命可以长久的呢?”
“那倒是!不过你可别和我说你是因为怕死才不敢做的。”
“我不怕死。我知道自己可以活多久。”
“哦,你刚才不是说算命是不可以给自己算的,那你怎么知道你还可以活多久呢?还有,如果你不怕死,那怎么不敢做开颅手术呢?”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说这句话时是很诚恳地。
“客气,彼此彼此。”
“真不给我看?”
“我忘记自己的生日。”
“你是哪个季节出生的?”
“忘记了。”
“那伸出你的手来。”
“你还会看掌纹?”
“是的。”
丁家晋伸出手掌。
“你有很严重的压抑症。”
他煞有介事的说道。
“还有呢?”
“你身体纵欲过度。”
“呵呵。”
丁家晋一点都不吃惊他会这么说。他一眼就可以拆穿他的小把戏,但暂时还不想。
“你中年有一个厄运,你要小心。”
“可以说吗?”
“你有命案和官司惹身。”
“是吗?”
“这个劫你是注定逃不过的。”
“那么,既来之就安之。我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小弟,你还早着呢。”
“你还看出什么来吗?没有的话,那就要轮到我说了。”
“好,那你说。”
“第一,你说我有压抑症,这个病在现在社会有哪个没有呢?随便在街上找一个问一下都有的,所以你随便说一个人有压抑症肯定会中的。第二,我纵欲,一个有学过中医的人就已经可以从一个人的五官,面色个方面判断出来,我也可以的,不要忘记我也是医生。”
“那么最后一个呢?”
“那我也给你算一卦,你今年也有一个厄运。如果你不去面对你就没命!”
“我不会让人家打开我的脑袋的!”
“你知道你的肿瘤已经恶化到什么程度吗?你再拖的话就会没命的!”
他很顽固,无论丁家晋怎么说服他,他死也不愿答应做手术。
“好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怕做手术!”
“不,我们还是谈会刚才的话题。”
“哪一个?”
“关于你。”
“如果你答应做手术,我也答应让你给我算一卦。怎么样?”
“不要和我谈交易。”
“好,那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刚才不是和你开玩笑的,你中年会有一个厄运,是和命案有关的。”
“嗯。”
“是个男孩。”
丁家晋突然呆住,但是他掩饰得很好。没让对方看出。
“我知道就这些,你的命运会与一个男孩扯上关系。”
“好了,我相信。那么你呢?我现在对你说最后一次,在这个星期内你如果不在动手术的话你会没命的,我没有恐吓你!”
“我知道了。我的医生已经说了。”
“说实话,作为医生我已经没什么话可对你讲的,因为做决定是你不是我。我只是给你建议,如果你采纳了那更好,我们医院是不能强迫你上手术台的。”
“你听过断袖之癖吗?”
“我的历史没学好。”
“你是个聪明人,你会知道的。”
23.
丁家晋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满满一杯水。
“小心!别摔坏杯子!”陈国力喊道。
没等丁家晋反应过来,手里的杯子已经掉到地上,水泼湿他一裤子还有皮鞋。
“别问我怎么知道会摔坏杯子。”陈国力说,“待会你又会因为另一个问题而困惑,是因为我说的话让你摔坏杯子还是因为我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我不打算问。”
丁家晋说。然后他从盒子里抽出几张纸巾把鞋子和裤子搽干净,重新拿了个一次性的纸杯再倒一杯。
“其实我们都是同吃一口饭。”丁家晋说,“我们都是靠察言观色赚钱的。你这些把戏我也会。”
“你很小父亲就死去。”
陈国力说。
丁家晋假装没听到。
“他用糖引诱你,等你长大就用金钱堵住你的口。”
“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是个聪明人。”
晚上七点半,艾静吃完饭就带着课本去上课。学校就在外马路的西教堂旁边,离丁家晋的医院很近,就一个路口。她报读了中医科。学校不大,但是环境很优美,由两栋西式建筑物组成,其中一栋关闭着。楼上楼下加起来大概十个班,平均每个班都有五十多人。她的教室在进门直走从左边数起的第三间。老师是一个六十来岁的妇人,微胖。带着眼镜。第一节她自己一个人坐在最后的一桌,尽量保持低调。下课时间她也很少与其他人说话。每晚两节课,从八点到九点半,一个星期有三晚课。坐在最前的两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中学生,很安静,他们不大说话。同学都是来自各个阶层,年纪大小的都有,最老的一个已经七十多了,连老师都不好意思,甚至有些问题还要请教他。大部分来上课的人都是普通打工者,所以艾静开着车来上课非常突兀。而且也因此形成一道无形的隔膜。这也是她不常和其他人说话最大的原因。直到他的出现。梅毅,一个年轻英俊的青年。
他不常来,所以艾静没注意到他。但是不管他和艾静一样是否刻意低调也好,俊朗的外表还是不能将他掩藏,使他成为一个焦点。
他有一幅好身架,178公分,64公斤,身材修长,中肤色,短头发,有点朋克的味道,时下很多人都喜欢剪成这样。由于他不是经常来上课,所以每次来的时候做的位置都不固定。这晚他又突然出现了。
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二十分钟。他迟到了。上次坐的地方已经给另一个男人占去。他只好马上在寻找另一个空位。目光刚好落在最后一排,艾静的旁边有一个空位置,他迅速朝她走去,然后尽量不制造太多杂声坐下来。
“嗨!你好!”
他主动和艾静打招呼。
“哦,嗨,你也好。”
艾静往里面挪动,好让他坐的空间大些。
“坐公车就这样,老是不能准时。”
他把书打开,说。
“你家离这边很远吗?”
艾静小声问到。
“还好,我那房子是租的。”
“你是外地人?”
“潮州人。”
“你在这边工作?”
“是的,我在药店上班。”
“你看起来不是很大啊?”
“我已经20了。”
“你是潮州市区的吗?”
“不是,我是农村人。”
“呵呵,别这么说。农村人和城市人都是人。”
“可是某些人不会这么想。我刚来的时候经常给城市里的人歧视。”
“你们家的兄弟姐妹很多吧。”
“我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大哥已经结婚了。”
“他们都在乡下耕种吗?”
“是啊,没读只能在家做农民。”
“你呢?”
“我读到高中就毕业,大学没钱上就来这边找工作,现在只能一边工作一边上夜校。”
“你们家全是耕农的?”
“是的。”
讲台上老师看着他们接着大声咳嗽了一下。
艾静羞愧的低下头。
梅毅也佯装在很认真地看书。
老师缓慢的转过身然后继续板书。梅毅立即小声地问到:“我们放学后一起走好吗?”
“嗯~~~”
艾静犹豫着。
“没事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下次好吗?”
“为什么?”
“我不能太晚回家啊。”
“不会耽误你太晚的,然后我送你回家。”
“OK,好吧。先说去哪里?”
“放心了,我不会把你卖了就是。”
“噢,不过,我不需要你送我回家。”
“不行,太晚我必须送你回去得。”
“我自己有车。”
“噢,那就你送我回家吧。”
艾静微微一笑。
放学后,梅毅坐上艾静的车一起走。
“我们去哪里呢?”
车开上马路艾静问到。
“你就从这条路一直开,待会就知道了。”
过了五个街口路已经快到尽头,艾静不知道怎么开,“然后呢?这里快没路了。”
“向右。”
艾静慢慢转动方向盘,因为路灯坏了,不能看清路面的情况。
“这里是老市区,我不常来。”
“前面就是小公园,你往国平路开去。”
“这些老房子怎么都没人来修理呢?”
艾静放慢开,好看看两边的建筑物。
“知道以前这些地方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知道。”
“解放前这里就是市中心,住得都是有钱人。你没看见这些房子都建得很漂亮,带有很浓的西方味道。”
“你对建筑很有研究嘛!”
“可惜我没上大学。”
“别这么说,上不上大学和一个人成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你努力也可以得。”
“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他是律师。”
“怪不得你开的起私家车。”
“你的意思就是在贬我咯,是不是说我是个靠丈夫才可以活的女人呢?”
“你误会了,不是的。如果我是女人我也要嫁个可以让我开起私家车的男人。”
“到了,怎么走?”
“再向左,然后上桥。”
他们在桥边停下。梅毅带她走向一个烧烤档。
“你就带我来吃这个啊?”
“是啊!这可不是烧烤。”
老板很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然后马不停蹄的向他们介绍各种小菜。
梅毅说了几样菜然后又对艾静说:“这是川菜,你没吃过吧。”
“我不敢吃辣的!”
“没事,你不要太辣的话待会我们就不要放太辣的。”
老板说。
“好了,就先这样。”
“不在来点别的吗?”
“不用了。”
24.
艾静端庄的坐在塑料椅子上,和周遭的环境极为格格不入。
“你一定没来过这些地方吧。”
“不是没来过,是很少来。”
“你喝酒吗?”
“哦,不,今晚我不喝。”
“好吧,那我叫汽水吧。”他朝老板大声喊道,“老板,来两杯柠檬果汁冰!”
“要大杯的还是小杯的?”
“大杯的!”
“你住得地方和别人合租的吗?”
“不,就住我一个人,没其他人。怎么,想来吗?”
艾静尴尬一笑,“下次吧。”
“你呢?”
“嗯?”
“说说你呀。”
“嗯,我就一个闷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带着两个孩子,一个是女孩还在读幼儿园,一个是男孩,已经和你差不多一样大了。”
“幸福家庭。”
艾静微笑着。
“不对吗?”
“你还没有结婚,不知道在围城里的那些人的苦处。”
艾静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她回来之前先送梅毅回去。美美早就睡觉了,艾静走进她的房间,看了一会就出来。周书恒在书房,从门缝下可以看见他还没睡,灯开着。艾静脚步轻轻的走到门口,准备进去,但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她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周书恒。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着和丈夫之间的关系要如何解决,最终,她决定还是自己先让步或许这是唯一的方法。她明白自己有时候的确很过分,比如他一早就和丁家晋结束同性恋情人的关系,可是一旦两人出现婚姻问题她就会把责任推到这件事情上。但是,她自己曾经不也和丁家晋有过一段秘密的情史。而且还和他有过一次性关系,之后就有了身孕,接着她又迅速和周书恒结婚。直到现在她一直都在怀疑周朝晖是不是丁家晋经手的,随着周朝晖长大,艾静越发现他其实和周书恒越不像,特别是性格,外表还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想证实周朝晖的亲生父亲是谁,唯一的方法就是验DNA,可是这样不就把事情给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