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说——阿拉木可能是他的异母弟!
上一世到最后这个猜想也只停留在猜想阶段,濑玖没有让阿拉木认祖归宗,他也不可能认,认了就等于一而再再而三地承认回顾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个淑芬已经是极限。
然,皮猴心里还是基本认定这个事实的,故,对阿拉木有点说不出的亲善。
没想到,到了这辈子阿拉木竟又千里迢迢从塞外跑到帝都他家门口来卖切糕……世界何其小!
突然灵光一闪,皮猴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心中一紧!
这阿拉木所在的逊亚马部众当日正是欺辱小山之人,若小山认出阿拉木岂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千万不能让小山见到阿拉木!
然,他突然又想到,当日在营救蓝小山和蓝田玉的时候,为了套磁,他对逊亚马首领说出过他妹纸淑芬的身世之谜,过了有小二年了,这伙人摸上门来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事。
一番思量之后,皮猴有了计较。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向阿拉木走去,在他面前站定,笑道:“这位小哥,你的切糕好新鲜,多少钱一两?”
阿拉木道:“遇到不对的人,千金不卖;对的人,一文钱管饱。”
皮猴笑道:“小哥你看我是对是错?”
阿拉木道:“半对半错,似对似错。”
皮猴道:“何解?”
阿拉木道:“看公子气度不凡,当是此间大宅主子,我有一请求,如可以拜见此人家中的小姐真颜,则一车切糕白送,分文不取。如果不能实现我这个卑微的愿望,则当我这话没说,这切糕您就当每个里面都有我的唾沫,别吃了您呢。”
皮猴冷笑道:“好个逊亚马的泼皮无赖!也不想想帝都是谁的地盘!论无赖你更不是我们家的对手,也不想想小爷我姓什么?!——给我逮起来下地牢。”
阿拉木立刻往旁边一站,摆手道:“一场误会,我刚开玩笑的……不瞒公子说,我认得你,你当日同我母亲谈话时,我在人群里看了你一眼。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想你时你在天边,想你时你在眼前,想你时你在脑海想你时你在心……”
啪地一声,皮猴亲自出手给了他一嘴巴子,怒斥:“下贱!快点把这个丢人现眼的给我捉起来下地牢!”
家丁就上去把没有完整吟诵的阿拉木给抓起来,带进去了。
第十三章
濑皮猴家后院有个地牢,地牢里有个白玉小炕。
濑皮猴此刻占用了这间布置的简直称得上雅致的地下密室,充作审问室。
他坐在椅子上,向被人绑着丢在炕上的阿拉木冷声道:“你可知你现在所在的是何地?”
阿拉木四下看看,有点不自信道:“难道不是你家的炕头上吗?”
濑皮猴道:“算你还有几分见识。然,你可知关于这个炕的传说?”
阿拉木摇头:“那倒不知道。莫非有什么玄机?”
濑皮猴道:“这个炕,是我爹当年特地从关外请了最好的匠人,用了最先进的工艺,最奢侈的材料砌成。冬暖夏凉久睡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阿拉木赞一声:“好炕!”
濑皮猴道:“然,不仅如此。”
阿拉木有了兴趣,他对于野史秘闻什么的天生有兴趣。
濑皮猴道:“这不仅仅是个具有保健功能的炕,更在经年累月的传说中被赋予了一种神秘的色彩。现在它还有个很不错的外号,叫‘生命之炕’。”
阿拉木道:“何解?”
濑皮猴冷笑:“意思就是谁躺谁怀孕!”
阿拉木吓得想从上面滚下来,然,被濑皮猴的手下按在炕头。
濑皮猴道:“我不是吓唬你,然,这个炕就是有这种魔力的。你如果不说实话,我不会打你不会杀你,顶多就是把你绑在这个炕头上,再找几个壮汉伺候你,然后看看这个生命之炕的传说是不是真的。”
要是在别人怕是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传说和如此残忍的手段,然,他从小生在在逊亚马部落,觉得男的被骑是件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母亲她们是如何残忍地榨取男人的他耳濡目染,觉得自己如果不听话很有可能也受到那样的对待,瞬间,那些被侮辱之后无助的男性们的脸在他眼前出现,他吓坏了,大叫起来——
“我说!我都说!不要搞我!”
濑皮猴冷笑,让人把他拉起来按跪在地上。阿拉木就一口气道出此来目的。
果真是为了来找传说中的王女濑淑芬。
濑玖道:“我那妹子淑芬毕竟是大家闺秀,又和小康侯订了亲,不会和你们西区,你回去和族人说清楚这件事情,不要再来骚扰。”
阿拉木连连称是,态度老实很多,果真用怀孕什么的威胁很奏效。
然,濑皮猴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要问,“阿拉木,我且问你——当日我来着蓝田玉走之后,你们队蓝小山做了什么禽兽之事了?”
阿拉木忙道:“没什么!我们什么也没做!”
濑皮猴冷笑:“你不老实——来啊!扒了裤子丢上炕去!”
阿拉木立刻吓得不行,死也不上炕,大声告饶道:“我说,我全都说,不要糟蹋我!”
濑皮猴道:“你要仔细地认真地说,想好了再说,如果你撒谎,我让你一辈子下不了炕!”
阿拉木立刻端正态度,信誓旦旦道:“我用逊亚马女王的名义发誓——每句话都是真的!绝对不骗你!”
半个时辰后,阿拉木被从濑府后门丢出去,家丁驱赶他,让他走的远远的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而濑皮猴则呆坐在地牢的椅子上足足有三个时辰,心如刀绞。
万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他的小山竟然遭受了那样的事情……回想起小山从那件事后的一些变化,他突然觉得心头一痛。
都是自己的错,是他对不起小山!
当濑皮猴从地牢里走出来已经是夜里,蓝小山派人叫他回去吃饭——现在小山是他的生活秘书,一如前世,他的吃穿用度都经他手,还是一样的妥帖舒服。
然,皮猴现在可以更清楚地感受到蓝小山隐藏在岁月静好之后的悲愤和痛苦。
一个像蓝小山那样的人,经历了如此肮脏的事情,很难不在思想上产生异变。
见到蓝小山,濑皮猴几次欲言又止。小山有所察觉,问道:“怎么了?饭菜不可口?”
皮猴摇头,放下碗筷,屏退左右,当房间里只剩下二人,他突然说:“小山,你……你恨我吗?”
蓝小山手一抖,也放下碗筷,看着他:“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怪话?我听说你今天在家门口捉了个西域来的家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皮猴摇头,“什么都没有……我就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我觉得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那样不好,太累。”
蓝小山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定定看着他:“你捉到的那个人是谁?他跟你说了什么?”
皮猴试图去啦小山的手,然,却被小山抖开,随即小山呛啷一声推开椅子起身,摇摇欲坠却艰难地支撑起那略显孱弱的身体。
“你……都知道了。”
没有疑问,简单地陈述。
皮猴咬咬牙,若要破除心魔只有让他正事那件事情,“小山,你听我说……”
蓝小山很传统地捂住耳朵大喊:“我不听!我不听!!”就这样发疯地跑出去。
皮猴紧随其后拉着他道:“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放不下!”
蓝小山大声喊:“不许说!你如果说一个字的话,我……我就自尽!我说到做到!”
皮猴知道依照他的狠劲肯定没跑了,不想刺激他,只好安抚道:“好好,我不说,我们不谈那件事了,但是你要知道那真的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小山像她偷去冰冷的目光,冷笑道:“不是我的错……那么是谁的错?”
皮猴一时无法回答。
小山道:“不是我的错,那么是那些野人的错?!还是……是你的错?!”
皮猴咬咬牙,直视他道:“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就当是我的错,恨我吧!”
蓝小山哈哈哈大笑,回身一把掀翻了饭桌,可惜那好好的四菜一汤!
蓝小山两世来未见他如此失态,皮猴担心他受刺激过大得了失心疯,上前欲点穴。
小山躲开,道:“你别过来,别碰我!否则的话,我和你玉石俱焚。”说着脸上的泪已经落下来。
皮猴拙计,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闹啊!”忍不住火气就上来了。
小山被他一震,愣愣的。
皮猴大吼:“你这个人是有多小气?!多小气啊?!摸不得碰不得,一点点小事就往死里做!上辈子我不过失手推了你一下,你就装瞎!害咱俩过了多惨一个童年!我是诚心的吗?!是诚心的吗?!——这辈子可好,更不得了了!多大点事?!到底多大?!又不是拔裤子让人糟蹋了,不过是情急之下失禁屎尿横流罢了!那不是你自保的策略吗?!不是你为了不被强B而使用的策略吗?!你一个大男人,就因为拉裤兜子而耿耿于怀变态记恨,你……”
话未说完他就后悔了,看小山已经是一副形容枯槁的样子。
濑皮猴刚刚说的话好像解开了一个禁忌的封印,蓝小山整个人彻底不对劲了。
皮猴心里仍旧愧疚,然,不知道要怎样沟通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他总是这样,越想对蓝小山好就越是伤害他。
所谓好和伤害,其事是很难把握的事情,人的毒刺往往就是用来伤害亲近之人。
“小山……小山你别这样……拉裤子什么的你就忘了吧……当时我发现你的时候你下半身泡在河水里,不是已经干净了么……真的没什么,我向你保证……”
蓝小山枯声说:“对你,自然没什么……对我来说,从那一天我松开后穴以肮脏之物自保贞洁开始……我的世界观就崩塌了……”
皮猴说:“你何必把这事想的那么严重!和被野女人强相比,拉裤子算是比较好的下场了不是吗?!比如说我听到之后就更加佩服你的机智……”
蓝小山大吼:“住嘴!你撒谎!你以后看到我只会想到这个人曾经拉裤子这种事!我变成一个肮脏污秽不堪的人!我全身都很脏!总是洗澡也能闻到那股恶臭之味!我就是一个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的肮脏之徒!”
皮猴说:“小山你表这样……你不脏,我喜欢你,我不嫌弃你,你真的很干净,咱们滚床单的时候我都没有闻到任何不好的味道……”
蓝小山冷笑,给了他凄冷的一瞥,“我配不上任何人,只有和我一样肮脏的你才能接受我……是你害我变成这样脏。”
皮猴说:“我听明白了,反正不管我怎么样,你都恨我和我过不去是吧!既然这样你干脆杀了我报仇算了!来吧!”
他抽出随身带的小佩刀,递给蓝小山,放开手脚叫嚣,让对方杀了自己。他也情绪暴躁了,因为两世为人都求之不得,既无法逃避也无法得到,太过痛苦。
蓝小山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鼻尖也出现冷汗,“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个什么‘杀死知更鸟’计划,我已经偷偷通报朝廷,皇上、匂王和谢侍郎都已经知道了,不日将要收网,你会受到惩罚的。”
皮猴眯起眼瞪着他:“你背叛我。你又背叛我!你这个……贱、人!”
蓝小山微微冷笑:“你能理解什么叫被背叛吗?当日你把我丢给那些野女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皮猴,这是你的报应,你不该丢下我。”
皮猴扑上去掐他的脖子,大喊:“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选你然后把蓝田玉丢给那些人?你这个自私鬼!自私透顶!我为什么喜欢你这种自私的家伙!”
突然,他胸口一凉,他松开本就掐的不是很紧的手,向下看去,心头插着一把匕首,蓝小山的手握着匕首,正在发抖。
濑皮猴握着那刀柄,悲愤地看着蓝小山,苦笑道:“你……又杀了我……”说完他噌地用力抽出刀,血咻地飙出来,溅了蓝小山一脸。
温热的血似乎让他冷静下来,他吓得跪倒在地上,皮猴倒退两步,然后直挺挺地倒地。
蓝小山爬过去,把他的头揽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脸,哭了,然,哭着哭着却笑了,“我也讨厌这样的我,肮脏透顶,放不过别人也放不过自己……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谢谢你喜欢我……其事、其事……我也喜欢你……也许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我也恨我自己……对不起。”
垂死的濑皮猴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蓝小山用刚刚刺杀他的那把匕首往脖子上一抹,也死了。
最终章
濑皮猴在黑暗阴冷的牢房里睁开眼,腾地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没有洞,又摸摸自己的脖子和脑袋,都还完好。
石壁上的火把又亮起来,他的双亲站在眼前,乍看没什么不同,然,白眉道人的头发却已经白了。
濑玖扶着他心疼道:“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濑皮猴醒悟,刚刚不过是南柯一梦,是他道士伯伯做法让他在睡梦中又偏得了一世。然,那一世仍死于非命。
在怔愣间他听到白梅道长道:“到底是骨肉亲情,我修为不够,没办法彻底放下。”
濑玖道:“你这个人,看似清高冷傲,实则一旦接受某种设定就牵涉其中无法脱身……罢了,我们都是一家人——皮猴,你道士伯伯为了你折损阳寿,是为了点播你的迷津。可是说不定,我们也身处迷津无人点拨……此事,你怎么看?”
濑皮猴半晌方道,“如果再给我一世,我从始至终爱护蓝小山,事事以他为先,我们可否得以善终?”
白眉道人掐指一算,道:“若再一世,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年长后身不由己参与皇权争斗,蓝小山会为了家人和你分道扬镳,到时你二人各为其主,最后仍旧是你死、他亦生不如死。”
皮猴又道:“那若再一世,我杀光他全家,喂他吃忘忧草,让他前尘尽忘做个只属于我的大傻子,他可会背叛我?”
濑玖呵斥他:“你这孩子不许胡说!”他是心虚,当年白旭梅便是在报复之后自愿喝下失忆药物,这话勾起他们之间不堪的往事。
然,白梅道人不以为意,又掐指一算,“再一世,你杀他全家,他也变傻依附与你,然,用不了几年你们在同游上元节花灯时便会走散,他被别有用心的谢翠予捡回去,灌以汤药解毒,十几年后蓝小山照样可以接近你,取你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