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安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站在大个子面前和他对峙了半天,渐渐地,他发现大个子看的好像不是自己,再顺着大个子的视线回头一看,谢惟安找到了答案了——问题就出在懒洋洋趴在干草上由着阿福在自己身上造反的巴顿身上了。
解开了疑惑地谢惟安松了一口气,他对大个子尽量露出亲和的笑容,然后指指巴顿,说,“没事儿,它不咬人,真的,”为了加强说服力,谢惟安还走到巴顿旁边摸了摸巴顿的脑袋和脖子,以示巴顿的无害——期间收获巴顿白眼两枚。
大个子看着谢惟安朝巴顿走去的时候脸上很是紧张,差点就想过去拉开谢惟安了,可是看到谢惟安摸了巴顿的脑袋又挠了巴顿的下巴还安然无恙的时候,脸上又出现了惊奇的神色,随着谢惟安的笑容,大个子紧绷的线条放松了下来,眼里的警惕也渐渐散去了。
谢惟安看大个子总算不那么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自己也松了口气,再次慢慢地走到大个子面前,指了指大个子的伤口,问,“还疼吗?”
大个子顺着谢惟安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在目光触及绑在自己身上的布条的时候眼中满是疑惑与好奇,他伸手轻轻地碰了碰那布条又飞快退开,然后又伸手去碰了碰,几次过后大个子伸手摸了摸那布条,抬起头看向谢惟安,又是叽里咕噜一句谢惟安听不懂的话。
谢惟安现在完全过滤大个子的语言,只指了指大个子身上的布条,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道,“布。”
见大个子用心听,谢惟安又重复了几遍,几遍过后,大个子还果真坑坑巴巴跟着念了一个布字,这让谢惟安显得很高兴。
教会了大个子说布字,谢惟安上前去解开大个子身上的布条,而大个子也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低头看着谢惟安的动作,在注意到那绑在身上的东西里面的捣碎了的草药的时候目光闪了闪,看向谢惟安的目光又温和了一些。
当然,这些都没有被谢惟安看到,谢惟安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大个子的伤口上了,小心翼翼地将布条解开,托着不让草药渣掉出来,又看了看那记忆中有些狰狞的伤口,一看之下,谢惟安很是吃惊,脑子里就冒出一句话,果然是野兽的体质啊,之前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居然就开始愈合了,谢惟安担心的发炎化脓的问题通通都没有发生。
高兴之下,谢惟安抬起头伸手拍了拍大个子那健硕的臂膀,冲他伸出了大拇指,收获的依然是疑惑的眼神一枚,谢惟安也不在意,只将包着的布条都拆下,高兴地拿刚刚烧好的水端了过来小心地给大个子擦掉他身上的中药渣,然后又给上了一遍下午闲暇时捣好放在那里的中药。
专心做着这些的谢惟安没有发现大个子一直凝视自己的目光,也没有注意到大个子看着自己做这一切时脸上闪过的各种表情,他只是等做完以后笑着对大个子拍了一下,“好了。”
大个子看着谢惟安的笑脸,慢慢地也勾起了自己的唇角。
谢惟安看着大个子脸上露出的浅浅的带着些腼腆的笑容,还有他那在火光的照映下的古铜色精壮胸膛,没来由的脸红了……
第十二章
柴火在啪啪的烧着,外面那呼啸的北风让橙黄光线的石洞更是显得暖洋洋的,大个子那裸露的古铜色胸肌和谢惟安莫名微红的脸让整个洞内的气氛变得好像有些微妙起来,但是,这样的气氛最终却被一阵异响打破了……
谢惟安诧异地看向大个子,视线从他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脸移到他依旧在响着的肚子上,然后又移上视线,半响开口问道,“饿了?”
大个子听不懂,只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了脸。
一阵腹鸣把那微妙的气氛打了个一干二净,谢惟安也从那莫名的心悸感中解脱出来,拍拍后脑勺笑道,“看我,你这有两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都饿坏了,正好东西都炖好了,我给你盛来。”说着转身朝火堆上的铁锅走去。
谢惟安找出一个最大的不锈钢碗盛了满满一碗油渣炖什锦然后捏着碗沿两边吹着气来到大个子面前,“吃吧,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这味道。”
大个子低头看着谢惟安手里满满当当热气与香气一起冲进自己鼻子的食物,又看了看脸上一直带着笑的谢惟安,最终还是敌不过腹中的饥饿,结果了碗。
谢惟安看着大个子先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汤,砸吧了两下嘴后神情变得有些诧异,抬头看了自己两眼,然后动作笨拙却急迫地抓着自己放在碗里的勺子开始吃起来。
大个子那一边吸着气一边西里呼噜吃东西的样子让谢惟安的胃口也起来了,他不再站着旁边看大个子吃东西,而是转身给阿福盛了一小碗,又给巴顿也来了一碗,最后自己也盛了一碗胃口颇好地吃起来,一时间整个山洞里只剩下悉悉索索吃东西的声音。
等到谢惟安吃完东西转头看大个子才发现大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此刻正拿着不锈钢碗好奇地翻来覆去地看着。
大个子那像是大熊研究小物件一般的姿态让谢惟安笑出了声,正研究的起劲的大个子听到谢惟安的笑声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不锈钢碗放到一边,然后坐在那里有些局促地看向谢惟安。
这样明明高高壮壮却又显得那样手足无措的大个子让谢惟安只想到憨厚两个字,他站起身走到大个子身边拿过碗,问道,“吃饱了吗?还要吗?”说完又想起大个子听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于是又做了个拍拍肚子又拿碗盛东西的动作,最后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大个子。
大个子理解了谢惟安的意思,腼腆地摇摇头,示意自己吃饱了。
谢惟安觉得这憨厚的大家伙应该不懂那种不着调的客套交际,于是将不锈钢碗拿过去给他倒了一碗热水给他润润喉,然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因为到了夜晚,其实谢惟安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情,他刷好碗整理好东西后就擦着手坐到从醒来后就一直坐在石床上要么看着自己要么好奇地四处打量的大个子身边了。
见谢惟安过来,大个子冲谢惟安笑了笑。
好么,一口白牙可以去做广告了,谢惟安在心里嘀咕一下,然后也回应般地对大个子微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一个双手合掌头靠上去的动作问他要不要睡觉。
大个子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谢惟安点点头,然后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坐着呆呆地看着火堆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还是谢惟安打破沉默,用手指了指自己,开口道,“谢惟安。”
大个子呆呆地看向谢惟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谢惟安的意思。
谢惟安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名字,用眼睛直视着大个子一字一字地说道,“谢—惟—安。”
大个子还是只看着谢惟安不做声,谢惟安也没有不耐烦,一直重复了好几遍,忽然大个子就像是福至心灵一般,张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地跟着重复,“谢—惟—安。”
大个子的开口让谢惟安笑眯了眼,他拍了拍手示意大个子说的好,然后又教着他重复了几遍,直到他流利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后谢惟安又笑眯眯地用手指向大个子,用疑问地眼神看着他。
大个子看了看谢惟安指向自己的手指,愣了一下后又忽然明白了,张口道,“德鲁。”
“特洛?”谢惟安不甚确定地跟着大个子发出了这个音节。
大个子摇摇头,也像谢惟安刚刚那样耐心地又重复了一边,“德鲁”
谢惟安乖乖跟着念,“德洛?”
“德鲁。”
“德罗?”
“德鲁。”
“德鲁?”
啪啪啪,大个子也像谢惟安那样笑着拍起了巴掌。
谢惟安看着大个子能把人眼睛晃花的灿烂笑容,也跟着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重复了一遍大个子的名字,“德鲁?”
“嗯。”大个子德鲁用一个鼻音来对谢惟安的发音做出了回应。
谢惟安点点头,“好吧,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名字叫德鲁,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叫谢惟安,我们已经互相知道了彼此的名字,这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想我们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了解的更多的。”
德鲁听不懂谢惟安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听到了那些话里面有自己的名字,也有对方的名字,所以只是一直笑着然后点着头。
发现和对方沟通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的谢惟安来了兴趣,又接着教了德鲁说了好几个词,诸如碗啦,火啦,柴啦之类的,德鲁的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都很强,没教几遍就都学会了。
随着和谢惟安的沟通,德鲁脸上的笑容取代了原本眼中还有的审视与谨慎的神色,甚至于在谢惟安饱着吃饱了圆滚滚的阿福给他做介绍的时候,他还表情有些惊奇的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阿福的小脑袋。
阿福腻在自己主人怀里看着这好大一只的来客,眼神也很是好奇,但是对方在它脑袋上的轻抚无疑取悦了从来就是享乐至上的阿福,它舒服地哼唧了几下后舔了舔对方的指尖表示亲昵。
德鲁感受着阿福舔砥自己指尖时那微麻的感觉,低头看着这小小一团的家伙,呵呵地笑起来。
谢惟安看着德鲁与阿福互动良好,心里挺高兴,刚想抱着阿福再和德鲁玩一会儿,就只感觉手背一阵痒痒的触感,然后巴顿就这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从它的专用草堆上走了过来脑袋一探嘴一伸把躺在床上要按摩的阿福给叼走了。
德鲁看到巴顿的到了下意识地绷紧了浑身的肌肉,而谢惟安也被突然出现的巴顿弄得吓了一跳,等看到巴顿把阿福叼回草堆上一下一下地舔着阿福的小肚子的时候忍不住啧了一声,这家伙越来越把阿福当做它的所有物了啊!
有了巴顿这一打岔,谢惟安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于是站起身决定洗洗睡了。
谢惟安用已经烧好的水洗漱了一番后又拿着毛巾递给一脸好奇看着自己动作的德鲁,对他做了个洗脸的动作,然后看着他笨拙地接过柔软的毛巾像小猫洗脸一样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擦着,他这样和自己身形完全不符的动作看的谢惟安直想笑,简直就像是猛虎轻嗅蔷薇啊。
等到大个子也洗完了脸,谢惟安将自己放好的剩余的被子拿了出来,然后示意德鲁往里面靠一点儿后就把被子铺了上去——没办法,非常时期非常处理办法,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床共自己睡了,也总不能人家刚醒就让别人睡地上吧,而且这样滴水成冰的天气,谁睡地上谁得风湿病。要是让谢惟安还想昨天那样趴着睡也不现实,那样不得风湿病就该得颈椎病了。再说了,大家都是男人,又不是睡一个被窝,凑活一下呗。
德鲁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依旧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谢惟安坐着这一切,他看着谢惟安铺好被子,看着谢惟安脱衣服,看着谢惟安把他身上的衣物卷成一团儿放在床头然后钻进了被窝,最后对自己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德鲁看着谢惟安做完这一切,他坐了一会儿后也对谢惟安做了个睡觉的动作后就躺下了闭上了眼睛。
一时间,石洞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浅浅地呼吸声和柴火燃烧时的啪啪声。
过了许久,当谢惟安的呼吸变得规律而绵长时,在他旁边躺着的德鲁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地转过头望向自己身边睡颜安详的谢惟安,英气的剑眉皱了起来,碧绿的双眸也尽是疑惑。
他——谢惟安是从哪里来的?是的,这就是横亘在德鲁心中最大的疑问,自己在这座森林中长大,可是却是从上一次的打猎中才无意看到一次谢惟安,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这座森林中一样,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的语言,装扮,还有他用的东西,做的食物。德鲁没有接触过这与兽皮截然不同的柔软与温暖的御寒物,他也没有吃过那样香浓可口的食物,今天,是他第一天知道,原来食物除了用火烤,还有这样的做法。他也没有见过那样轻薄却坚固的容器,更没有见过有人可以和动物那样和谐相处,不明白动物的幼崽原来也可以那样和人亲昵,不明白森林中最凶猛的豹虎可以那样驯服地任由别人抚摸它的脑袋,至少在今天以前,德鲁的脑子里对于动物的定义只有两种,对方被自己猎杀或是自己死于对方的利爪之下。
今天从昏睡中醒来的德鲁看到的这一切感受的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困惑觉得不解,自己被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救了,自己对他的来历一无所知,只知道他对自己很关心,他笑的很好看,他会耐心地教自己说他的语言,他个子不如自己族里的族人那般强健,甚至,族内的有些女人都要比他个子强壮,可是他却又令人平静与安心的力量。
德鲁静静地看着丝毫不知道自己在打量着他还依旧陷在睡梦中的谢惟安,德鲁想要问他,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
但是德鲁知道他现在不会得到答案,或许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德鲁忽然无声地弯起嘴角笑了笑,转过头轻轻地抚着身上盖着的柔软的御寒物闭上了眼睛。
不管如何,长到这么大,这是自己觉得最温暖的一个夜晚,祝你一夜好梦,谢惟安。
第十三章
谢惟安睡醒的时候整个人还有点迷糊,他只觉得这一觉比往常的哪一天都要暖和舒服的多,所以他表情满足且懒洋洋的躺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然后在睁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的时候还心情颇好地说了一声,“早。”
但是谢惟安没有低血压,所以他迷糊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秒,于是他在说完那声早以后就清醒了过来,然后将目光对上了正侧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德鲁。
两人这么互看了好一会儿后谢惟安才像个裹在茧里的蛹一样缩在被子里不自在地挪了挪,然后对德鲁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最后便顺水推舟地坐起身穿起衣服来。
德鲁看谢惟安起来了于是他也跟着坐了起来。
可是直到谢惟安穿好衣服下了床以后才发现几乎与自己同步起身的德鲁没了动静,转过头一看,德鲁正低着头打量着自己光裸的上半身,没有做声。
“哎哟,你看我这记性……”谢惟安愣了一下,然后顿时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丢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去了他堆放行李的地方,稀里哗啦一阵好找。
等谢惟安差点儿整个人都被埋进这行李中的时候,终于被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件厚实的军大衣,还有几件大码子的男士衣服。
谢惟安笑眯眯地捧着东西走到床边,放在德鲁的面前,说,“这衣服比我的身形大了不止两个码,原本洗的洗晒得晒,都处理好了之后准备留着看以后能不能用来做别的。不过现在你原先身上的皮衣都破破烂烂不能穿啦,先穿这个凑活一下吧,也许尺寸不是那么适合,不过我看也不会问题太大……”
大概是太久没有看到与自己同类的人类存在,一大早起来的谢惟安就有些话唠,不过在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之后谢惟安又想起了德鲁压根就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他不好意思地冲德鲁笑笑,将衣服又往他手边推了推,对他做了个穿衣服的动作。
德鲁看着谢惟安比划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衣服,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发现是和自己晚上睡觉时盖的御寒物差不多的质感,他抬起头有些腼腆却感激的对谢惟安笑了一下,然后拿起衣服不太熟练却尽力模仿刚刚谢惟安穿衣服那样往上套。
德鲁拿的第一件就是谢惟安放在最上面的军大衣,因为刚刚观摩了谢惟安的穿衣过程,所以这对德鲁来说不算太难办。
除了把手伸进袖子里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其他还是很利索的,德鲁穿好衣服抬头望向谢惟安,莫名的他想从谢惟安的目光中看到肯定的神情。
但是谢惟安明显没有领会到德鲁的意思,他冲着德鲁摇了摇头,然后俯身拿着几件贴身衣物递到德鲁面前,“先穿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