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又跑到桌边坐下,举着筷子道:“好饿好饿,你不知道那些人每天就给我一碗白米饭,少爷我都皮包骨了!”
想了想,又道:“这门太烂了,碰一下就倒,踩一下就碎,你不该赔他那么多银子的!”
师兄扶着眉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拿起一个馒头,递给了刚刚下床的小杏。小杏接过馒头,走到桌边坐下,眼神依旧有些迷惘。
我哼哼两声,得意的咬了一口馒头,说:“小屁孩儿,馒头应该这么吃的!”
说罢又咬了一大口,撑的腮帮子鼓鼓的,还假装嚼得特别美味。只是到底是小地方的馒头,味道到底不怎么样,很快我就发现里面一阵怪味呛得我死都咽不下去。表情怪异的看看小杏,又看看师兄,最终决定不为难我的胃,跑到一边去将馒头吐了出来。
“呸呸,这么难吃的馒头,本少爷还是第一次吃!”我埋怨着,终于不敢再去碰那些个馒头。
师兄递过来一碗稀饭,看着我喝下去,才说:“你挑食,这些馒头你就不要再吃了,多喝点粥就好了。”说罢又将自己的那一份给递了过来。
我昨晚赶着睡觉压根儿就没吃过什么,现在一晚稀饭根本就满足不了本少爷的肚子,见到师兄这么体贴,我也从来不会推三推四,于是就接过来一口喝光了。
当我放下碗,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又多了一碗。
我奇怪的看了看在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小杏,听到他说:“凉儿,你喝。”
我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小杏又看了看师兄,说:“师兄,这娃娃怎么也学会你那一套了?”
师兄也看着一边乖乖啃馒头的小杏,眉头有些稍微的褶皱。
我想了想,将稀饭又给小杏推了过去。让这么白嫩的娃娃啃那么难吃的馒头,还不如本少爷自己啃来的痛快!
早饭过后师兄跑到镇上去找了两匹精瘦的马,我啧啧的拍了拍马脖子,叹道:“这马是吃什么长大的,能瘦成这样也是一种境界啊!”
师兄没有理我,抱着小杏就上了一匹看起来强壮一些的马,看了我一眼,说:“现下有马就不错了,走吧。”
第八章:半路抢劫
有人都说江湖险恶,要走一路杀一路,睁眼头颅闭眼热血的。也有人说江湖畅意,一柄长剑一壶美酒游遍名山大川,交遍天下朋友。但是我们这一路,除了风尘仆仆策马扬鞭,就是一头栽进客栈大门里呼呼大睡,走了二十多天,啥都没有发生。
对于此种境况,慕二少我难得精神萎靡,抱着马脖子直喘气。
今天倒是进了一个大一点的城镇,人声鼎沸,店铺林立,街边竟是一些摆着稀奇古怪小摊儿的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师兄时不时地要回头瞅我一眼,我眨眼一笑,认真的解释道:“笑笑的话本子上写了不少关于外面的东西,再说你从小带给我的玩意儿,都将我的幢月阁给堆满了,我还会稀奇这些不成?”
我是个孤儿,又是个功夫菜鸟,虽出自武林名派净月岛,但是师父师兄皆嫌我的三脚猫功夫丢人现眼,从来不给我出岛的机会。对于海岛之外的大千世界,只有耳闻没有目睹。但是这也不代表我慕二少就是乡下土夫,见了外面繁华就像像黄牛进城似的。
师兄神色平淡,道:“你一向活泼好动,我以为你会高兴见到这些的。”
我哼哼两声,道:“不要拿我当小孩子看,少爷我只比你小两岁,都十八了!我看你应该担心的应该是我手上这只,他看起来比我小多了好不好!”
师兄看了看虽然一脸茫然的小杏,道:“他比你安分得多,凉儿,你似乎很急着长大?”
师兄的话一下子戳中我心中软肋。
我已经十八岁了,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早就过了成年的年纪了。
师兄早在十四岁的时候就闯出了“江南少侠”的美誉,十六岁的时候更是在武林大会上拿到了剑术第一,盛名早已远播,江湖人都称他是一个神话。但是殊不知,他的成就越大,我就觉得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希望长大,又害怕长大。因为师兄不可能陪我一生,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就算我是他师弟,也不能堂而皇之地缠他一辈子。
这个道理我很久以前就懂了。所以就算他现在对我再好,我也不能安心。我知道终有一天他会嫌我是个拖累,终有一天我会再没有借口站在他身边的。
这次我回得快速且无赖:“谁急着长大了?这种事情还要急么?无不无聊!还是你嫌我吵了,希望我快点长大,然后不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了?”
师兄愣了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就嫌弃我了是不是?我知道我无能、讨厌还得过且过,你要是讨厌我干嘛还跑这么远来救我!”
越说越觉得这些气话像是真的,我心中难过,越过他就急急地往前走,手中还捏着那瓷娃娃白嫩嫩的小手。
小杏追赶得吃力,皱着眉唤我凉儿。
师兄一把拉住我,在我身后沉声说:“你这是发什么脾气?”
说罢用力地将我身体扭过来面对着他,继续说:“说你是个小孩子还不承认,我倒是宁愿你永远都这么孩子气。”
我惊讶得瞪大眼,却不是因为他如此宠溺的话语,而是那身后如同细小闪电的三道银光穿过人群直冲他而来。
我惊呼一声,竟然也能反应如此敏捷地一把将师兄拉过来,两个人顿时抱作一团在地上滚了两圈,待狼狈的想要爬起来时,鼻端突然飘来一阵异香。
师兄反应极快地伸手过来捂住我的口鼻,力道极大。我意识到这香味中的蹊跷,乖乖地冲师兄点点头,师兄这才放开手,站了起来。
但是旁边哪里还有小杏的影子!
我爬起来,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巴掌。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前几天刚被绑架过,再怎么松懈也得回到净月岛再说,在这里闹什么脾气!
看我一脸的懊恼,师兄体贴道:“你放心,他们应该走不远,你先找家客栈等我。”说罢便朝一个方向追过去。
四周的人有些奇怪的向这边看,我摸摸脑袋,抬头瞟见一家名叫“聚味轩”的酒楼。
楼上一个白衣公子亭亭玉立,手持一把折扇在窗沿敲了敲,转身进去了。
我拾起地上落下的三根三寸来长的银针,想了想,捏着它们走进了酒楼。
酒楼老板立刻过来招呼我,我询问了一下那白衣公子的去路,老板便立刻将我带到了二楼一间包厢门口。我正准备敲门,里面突然传出一声:“既然来了,就请进吧。”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我没有太多的江湖经验,如今行事所凭不过自己微弱的直觉和本能。刚刚那人故意在我看得见的方向下手,目的似乎并不是我和师兄的性命。但若他只是为了绑走小杏,为何又要在这种闹市动手?
我刚进门,一柄剑就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冰凉的剑锋紧挨着我脖子间的肌肤,有些刺痛。那个持剑的人站在我身后,冷冷道:“不许回头,否则我就杀了你。”
我顿了顿,乖乖的没有回头,只是打量着包厢上下,没有别人,小杏缩在一面墙角,见到我来,巴巴地叫到:“凉儿。”
第九章:白衣人
看小杏的样子反倒不像害怕,只是茫然,仿佛还未意识到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孩子可能在冰棺里睡得太久,这几天我问他的一些事情他都记不太清楚了,什么也说不上来,此刻也没有像一般小孩子一样哭出来。
我就觉得自己不能再吓他,于是扯出一个微笑:“小杏乖,等会儿凉儿给你买糖吃!”这语气十足像是小时候青姨哄我:“凉儿乖,待会儿青姨给你包饺子吃。”
身后持剑的人发出一声冷笑,似乎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不久,他问道:“你叫凉儿?”竟然带上了戏谑,让本少爷觉得自己似乎被一个男人给调戏了。
虽然脖子上架着把剑,但是恼怒多多少少有些表现出来,我正色道:“这位公子,咱两第一次见面,不用这样亲热,在下姓慕,单名一个凉字,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他在我身后道:“慕凉,不就是凉儿么?”
他顿了一顿,声音变得轻缓动人,道:“凉儿,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这娃娃的事?”
我吼道:“叫你不要叫这么亲热,少爷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都!本少爷都没有问你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孩童意欲何为,你倒问起少爷我来了!”
我说得义正言辞,也是从笑笑的话本子上学来的。肩膀挨了重重一下,我痛呼一声,他的剑立刻回到我脖子处,快得就像没有出手打过我一般。
小杏小步跑过来,扯着我的衣衫问我:“凉儿,你没事吧?”后又杏目一瞪,小脸上竟然显出一股子威仪,直瞪向我身后那人。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却在我刚要转身的时候踢了我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本少爷腰间穴位上,瞬间就四肢麻木了,在小杏的惊呼声中,动弹不得地向地上倒去。小杏这傻孩子跑来扶我,反倒被我压倒在地,在我身下一阵挣扎,却毫无用处。
“我早说了,叫你不要回头。”那个人在我身后说到,“凉儿,你将这娃娃带出来,可知道是给你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我咬咬牙,骂道:“干你屁事!”
他啧啧两声,道:“你可真粗俗。”
“再粗俗也比你这个娘娘腔要好!”
他愣了愣:“娘娘腔?”
其实他一点也不娘娘腔,但是他刚刚一身白衣站在楼上看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身姿妙曼,如女子般婷婷冉冉。虽未看清面容,但想来应该也不差。之所以要叫他娘娘腔,只是觉得应该挫一挫他的锐气。只是此刻我却没想到,这个锐气挫得让我日后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我要是知道,今日就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千金难买早知道,我哼哼两声,不再理他。
大概是我这一句娘娘腔太过打击他了,他这次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到:“要是现在有时间,我一定让你知道我倒底是不是娘娘腔。不过还是改日吧。”说罢他又道:“你今日不想跟我走,只是因为失忆罢了。呆在他身边你迟早会将一切都想起来,到时候,恐怕你会巴不得跟我走。”
他最后的话不是跟我说的,但是这包厢里除了我跟他,就只有小杏一个人了。小杏被我压在身下,虽然难过,但是却仍是一脸茫然。
透过他漆黑如玉的瞳孔,一袭白衫如鬼魅一般闪现消失,紧接着,房门被推得巨响,急切的脚步声走过来,伸手解了我的穴。
我迅速从地上爬起,生怕自己这一身肥肉将小杏给压坏了。小杏红着脸咳嗽两声,也慢慢爬了起来。我拍拍他肉肉的小脸,问道:“没事吧?疼不疼?”
小杏十分乖巧的摇摇头,看向师兄,怯生生地道:“烬哥哥。”
我也望向师兄,白玉雕琢的面庞看不出情绪,那双桃花一样妖娆美丽的眸子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轻轻的叹气,道:“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说不上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师兄的心里,有了惶然的感觉。
出了这样一场风波,我们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去赶路,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
本来我是想要两间房的,但是师兄狠狠地瞪过来,道:“从现在开始,你和小杏都得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第一次见师兄这么凶,嘀咕了一句:“这么凶干嘛!”却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地跟他进房了。
小杏这两天特别的欠觉,平日里就是在马上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的。现在刚一进房,小脑袋就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了。我
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没来由的有些心疼,对他说:“困了就先睡吧,待会儿我叫你起来吃饭。”
小杏打着哈欠点点头,便屁颠颠的跑到床上去睡了。
我伸了懒腰,蹭到师兄旁边坐下,见他拿了块干净的布在擦他的宝贝宝剑,脸上清淡一片看不出情绪。但是我心里可是清楚极了,他这是在跟我生气呢!
每次他生我的气,总是不说话,而且特别喜欢擦剑,将剑擦得雪亮,寒光闪闪的。害我好几次都以为他下一步就是一剑劈过来。但是每每,他擦完剑,再瞄我一眼,气便消了。因为在他擦剑期间,我已经死皮赖脸加不知死活的在他身边蹭了好久了,脸皮子都快蹭掉了。
我摸摸脑袋,心虚地盯着他手中那把长剑,剑身映出他好看的眉眼。可怜兮兮地道:“师兄,我错了。”
我以为这一次他也会一直坚持到擦完剑都不理我的,但是没想到他却将剑放下了,而是认真的看着我道:“你还知道错?”
我继续可怜兮兮的点头:“我不该有发现不跟你说,不该一个人冒冒失失跑进酒楼,不该又做让你担心的事……”
师兄被我整得无奈,轻轻叹气:“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每次听他叹气我心里就不好受,拉着他的衣袖蹭了蹭,我继续点头:“我知道。”
他又道:“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我赶紧谄媚的点头,举手保证:“绝对不会了。”然后又笑开,挑着眉眼看他:“不生气了?”
师兄无奈拍了我脑袋一下,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店小二在外面敲起门来,腆着嗓子喊道:“客官,您要的饭菜好了,现在要端进来么?”
我和师兄对望一眼,然后跑过去开门,就见店小二端着几碟飘香的饭菜进来,摆到桌子上了,收拾了一下,对我们道:“两位客官慢用,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的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说罢,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还仔细着替我们将门掩了。
我闻着那菜挺香的,肚子顿时就毫不客气的咕咕叫了起来,不好意思的看师兄一眼,跑到床边去将小杏叫醒了,三个人坐到桌边吃饭。
第十章:净月岛
三天后,我们终于到达了东海之滨。
闻着那咸咸的海腥味,我就异常的兴奋,手舞足蹈,弄得小杏都从师兄怀里钻了出来,歪着脑袋问我:“凉儿你怎么这样高兴?”
我扬扬眉毛,完全不顾这二十多天来的风尘仆仆,得意的道:“这是我老家啊,本少爷我回家了能不高兴么?”
小杏的鼻子皱了皱,问:“家?”
我点点头,兴奋的下马往码头奔去。然后还指着海对小杏喊道:“看,这就是海,我的家在海的中间哦!”
小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随着师兄下了马。
师兄和小杏都表现的异常的冷淡。师兄之所以冷淡,是因为他一贯如此。但是小杏,我就真不知道了。
按理说,照他这样的年纪,正是爬树掏鸟窝,下水捉黄鱼的时候。但是他一点也不调皮捣蛋,在很多时候都安稳沉静得不像话。这种样子倒和师兄出奇的像!
小杏明显比其他孩子要好养一些,一路上听话得不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特能体贴人,但就是不太爱笑。在我的记忆中,貌似就在林子里的那一个晚上他冲我笑了一次。
回想起这许多天来的经历,心情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我回到净月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踢开了自己的房门,趴在床上起不来。
只是还没等我将被子焐热,人就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丢到一边。
那人有些嫌恶的捂着鼻子,说:“先去洗澡,老娘一早上将房间收拾得香喷喷的,你一回来就给弄得臭气熏天,你到底几天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