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娄致是个孤苦无依的牧鹅郎,因为逃荒来到了世外桃源般的小藕庄。
在放鹅的日子里,清闲惬意,却总被村里的男孩子们挑衅,尤其是恶霸二虎,简直是以欺负他为乐。
二虎的哥哥邹麟从小读书识礼,立志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心高气傲的他十六岁时在私塾遇到了自己的劲敌——地主
家小少爷毕晚秋。
毕晚秋从全村男孩的梦中情人摇身一变成了私塾顽劣第一人,带着他的书童娄致与邹家兄弟斗智斗勇。
于是,一个个日子在鸡飞狗跳的私塾争斗中一去不复返。
再有私塾的杜夫子与神秘人的香艳秘事,为寻人而微服私访的太子爷……小藕庄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宁静的村庄,无垠的荷滩,四个少年的嬉笑怒骂点点滴滴融进了岁月里,对头还是朋友,爱人还是兄弟?勇于坚持
的爱情,深藏在心中的思慕,都化作淡淡的荷香,散在小藕庄澄澈的天空……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欢喜冤家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娄致毕晚秋 ┃ 配角:邹麟邹虎等
第一章
轻轻软软的柳絮从二月末就开始满村庄的飘。
绕着村庄的是大片的河滩,依山傍水,明净秀丽。临近谷雨时节,家家户户忙着查补秧苗。肥沃油乌的泥土上浮着
清泠泠的一汪碧水,一簇簇青翠逼眼的稻秧整整齐齐地铺在田里,瞧得人满目舒心。瓦蓝的天空里一丝流云也无,
只有斑斓的风筝和长啼的云雀。
河沿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双脚浸在河水中,裤腿卷得高高,抬手胡乱抹开了粘在面颊、睫毛上的白毛毛,出
神地看着一群河水中游弋的鹅仔。
河水清澈澄净,刚打开盘面的浮萍和荇叶下,几近透明的青虾惬意地滑动两排细足,朱红色一闪,清亮的水花挑破
了闲静,憨头憨脑的鹅仔昂头砸吧着扁平的喙,高亢地“轧轧”欢叫,看来那河鲜美味的很。一时间,满河的绒黄
攒在一起,叫声此起彼伏,喧嚣震天,怪道这东西被农人称为“天厌”。
那放鹅的孩童却丝毫不觉得吵闹,踢着水花逗弄那些小家伙,看着它们倏忽聚散。
“哎……”牧鹅的孩子双手托着脑后躺了下去,暖煦的东风吹得他眼皮子直打架。
他来小藕庄两个多月了。
正月家乡闹饥荒,爹娘带着他流窜到此地。天寒地冻的,爹娘省下了所有的干粮保住了他一条命,自己却是再也支
撑不住,凄惨地冻死路边。
漫天大雪中,抖抖嗦嗦的细瘦影子蹒跚走了好几里,终于倒在了一个村庄的村口。
刚从佃户家收了田租回来的毕家管事胡八被脚下的东西绊得跌了一个趔趄,抖了抖眉须上的雪方看清是个孩子,连
忙解下大氅将他裹了起来,带回了毕家。
将孩子安置在了下房,厨娘用滚热的苦药米汤浓姜蒜黄灌了好几日,孩子终于缓了过来,睁了眼就哭。胡八看这孩
子可怜的,就找了干净衣物给他换了,拉着他去堂前见毕老爷,希望给孩子求个容身之所。
正月家家户户忙着过春节,小藕庄第一地主毕丰年家自是不例外。
大红纸揉了金屑写上对联,门楣上贴着花样繁复的过门笺,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瞪着铜铃大的眼睛说不出的威武,入
耳的尽是远近噼啪的炮仗声,到处红红火火一片喜庆。孩子想起抛尸野外的爹娘,两眼泛酸,又忍不住抽起了鼻子
。
“呔!这毛孩子!”胡八竖起两条眉,往孩子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凶神恶煞地喝道:“不许哭哭啼啼的。待会见了
毕老爷就磕头,不许提你死去的爹妈,晦气,懂不懂?”
孩子扁了嘴把眼泪收起来,点了点头。
过了门槛,就看见厅堂中央贴了巨大的年画,麒麟仙鹤松树灵芝,一派祥和。长案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满脸福相的
毕丰年。
“老爷,这就是老仆捡回来的那个孩子,身子刚好就赶着来给您磕头谢恩呐。”老管家说着便摁着孩子的脑袋往下
按。
孩子规规矩矩地给堂上的人磕了个头,脸埋在袖子里,长久不敢抬起来。
毕老爷眯着眼走近孩子,眼睛精光四溢。胡八暗道不好,被老爷瞧见了那个尤物。
粗短白嫩的手指抚上了孩子的头顶,孩子吓得一个激灵。
“你这篦子是好玉啊。”地主老爷开口道:“留下做卖身契的抵押可好?”
孩子一听,连忙两只手护住头顶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把碧玉篦子,那是爹爹留给他的遗物。
“不给,我不给。”雏鸟一样的脆声,却是字字坚定。
“放肆!怎么跟老爷说话呐!”胡八急得扯他袖子,又涎了一张脸向毕丰年解释:“这玉篦子是这娃的传家宝,他
看得比自己命还重,其实不值几个钱的,配不上老爷您,您看……要不还是留着给孩子玩儿吧……”
“呵。”毕丰年捻着胡须挑了挑眉。“比命还重?那就让他捧着这传家宝出去讨命吧。”
胡八心里一凉,明白老爷定是不允这孩子留在毕家了。
“球球,爹的乖球球。”毕老爷走到堂屋一侧,腻着声音喊。
铺着兽皮的竹塌上端坐着一个着红袄的小女娃,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她好奇地望着跪在堂上的两个人,因为睫毛
浓黑稠密,眼神被衬得深邃清亮。听见爹爹喊她,就转头看毕老爷。
“来,给爹爹一块炒米糖。”毕丰年眼睛弯眯成一条缝,宠溺的语气完全不像刚刚那个奸猾冷漠的人。
“呐呐。”小小的手从盛满花花绿绿的糕点果子的托盘里拣出了一块炒米糖,递给毕丰年,指头上还粘着炒米屑。
小女孩翘着可爱的嘴角,糯软的声音十分逗人,眉间还点着一点红,像年画里观音座下的仙童。
毕丰年接过糕点,踱到了胡八面前。
一老一小忐忑地等着结果。
“这孩子可有名字?”毕丰年继续捻着胡子问。
“有,有。快,告诉老爷你的名字。”胡八一喜,连忙扯孩子的胳膊。
“回、回老爷,我叫娄致。”孩子不敢再无礼,恭敬地回答。
“大过年的,来,吃块炒米糖。”毕丰年眯着吊稍的小眼睛,微微笑道,将炒米糕递给孩子。
小娄致不敢接,看着胡八。
“傻孩子,还不接着,快叩谢毕老爷!”胡八喜上眉梢。
“谢谢毕老爷,谢谢毕老爷!”小孩子看胡八那高兴劲儿,自己也欢喜起来,接过糕点后一个劲地磕头。
“算是给球球积福,下去吧。”毕丰年捻着胡子又去逗女儿了。
回到下房,胡八一边咄怪小娄致不会说话为了个破梳子差点得罪毕老爷,一边又开心地念叨就知道毕老爷会答应,
老爷虽然精明抠门,心底却最是良善,一边又嘱咐娄致以后留在毕府要好好做事不能偷懒。现在就在下房做做洒扫
,等到了春天鹅苗孵出来,就去村边的荷滩放鹅。
放鹅?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小娄致咬着酥脆香甜的炒米糖,开始期盼河水破冰,大地回春了。
第二章
荷滩是小藕庄的命脉。
小村庄被大片大片的河滩围着绕着,里面枝枝条条的全是荷叶梗子,仗着肥沃的泥沼、碧清的河水,每年炎夏时节
,莲叶菡萏都满湖满湖地疯长。村里人便称它为荷滩。
于是整个村庄一夏天都泡在清冽幽凉的荷香中,闻久了鼻子都痒痒的。
到了夏末,满村的人就划着小舟或是大木盆去捞藕。荷滩产的藕莹白如玉、甘甜爽口,卖到外地竟能带来好一笔收
益。听说庄里的乡绅地主们每年都会挑出最尖尖的白藕进贡给当今圣上,圣上第一次尝时对其赞不绝口,吟道:“
凭留南风驻,最是小藕香”。小藕庄因此得名。
娄致听了村里人对莲藕太多太多的夸耀,想想口水都要出来。恨不得时间像被柳条抽了的大黄狗,撒丫子使劲往前
跑,好快快到夏天让他尝个够。
可现在,连谷雨还没到。
“唉……”娄致继续叹气,仰头看天,也不管那些鹅仔们,随它们在身边钻来钻去。
“呸呸呸!”什么东西?好像是泥巴粒子洒在了脸上。臭鹅仔!乱挖什么土,看我不教训你们!
娄致一骨碌爬起来,却看到几个村子里的孩子在不远处朝他砸泥巴,还嘿嘿笑闹着。
“二虎,小篦子瞪你呐!”长着大板牙的椿头对众孩中最高大的那个男孩说。
“瞪,瞪,瞪!瞪个屁啊!”二虎提着下巴对娄致骂道,“克死爹娘的小篦子!”
“哦哦~小篦子!小篦子!”孩子们一起起哄,继续朝他砸起泥巴来。
“小篦子,不梳头,篦下虱子装几篓;死了爹,没了娘,卖身来当牧鹅郎;人丑头油没盼头,羞不羞?羞不羞?羞
!羞!羞!”几个男孩编了恶毒的儿歌,对着娄致齐刷刷地喊,还不忘用食指刮着面皮。
娄致睁着充血的眼睛,死死看着他们,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们瞪出几个洞来。一双小拳头攥得紧紧。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挑衅了。
说是小篦子人丑,但是孩子们心里都明白这只是激他的话。
也许当初看他不顺眼就是因为小篦子长得太好看了,细白的面皮儿,漆黑的眉毛,发髻乌黑油亮,还很风骚地插了
一把玉篦子。哪里像村里普通的孩子,风里长日里晒的,黑红壮实,平时鼻涕挂多长都不知道吸一下,粗粗剌剌。
这么一对比,毕老爷家的小千金要是哪天看上了这小子怎么办?虽然现在毕家千金才是六岁的奶娃娃,但瞧那水灵
灵的美人胚子样,长大肯定要惊为天人的。入赘毕家、抱得美人归可是村里每个有志向的男孩子的理想!一个流浪
过来的小子竟敢抢他们这些地头蛇的风头么?
刚开始他们来挑衅的时候娄致就跟他们扭打,喊着要撕他们的嘴。
最后每次都是王家大婶李家大妈扯着自己挂了彩的儿子跑到毕家来找胡八闹,好容易打发了走,胡八就将娄致一顿
狠批,娄致委屈,扭头表示不是自己的错。
“不是你的错有什么用?有本事你也找个爹娘来护着你啊!你还想不想在这个村子里住下去?”胡八的话像刀子一
样狠厉。娄致呆住了。
此后,娄致只默默忍受这一切,任凭指甲抠进肉里。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护着他的,他要留下来,就只能忍。
“窝囊废,不敢过来啊!”二虎粗着嗓子朝娄致嚎。
孩子们也被爹娘抄着棍子训斥过以后不准再惹那个小孤儿,因此他们只好过过嘴瘾。
娄致拳头更紧一分,突然往前踏了一步。
孩子们没想到他会过来,都齐刷刷往后挪了一步。
“我不跟你们打架。你们滚!”娄致咬牙说道。
“呸!你打得过吗!小篦子口气倒不小。”
“丢他,丢他!”
“让你再嘴硬!”
孩子们开始丢起石子来,娄致哎哟一声,护住脑袋准备逃跑。
“小篦子要跑!丢他的鸭子!”
“笨!那是鹅。”
“噢……那丢他的鹅!”
“呷呷……”鹅仔们吃痛得乱叫唤。
娄致慌了,赶紧把鹅仔们从河畔往水里赶,鹅仔们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到处乱窜,哪里能听话地聚拢。娄致被砸
得龇牙咧嘴,却顾不得疼痛,从草丛里救出那些鹅仔。
终于把鹅仔们都赶到了水里,小娄致脸上身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了。
男孩子们看到小篦子狼狈的模样皆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尽兴散去了。
娄致满腔愤怒无法宣泄,只好拼命地砸地,泥土中嵌出一个个小拳印。
草丛里发出稚嫩的哀鸣。
娄致赶紧过去拨开茅草,只见一只鹅仔蜷缩在里头,一只脚汩汩地往外冒鲜血。他赶紧捧着鹅仔去河边洗了洗伤口
,从自己衣摆上扯了一段布条下来为鹅仔包扎。
娄致越想越委屈,自己已经是无爹无娘的孤儿了,好不容易来到这个村子,有人收留给了口饭吃,他从来没做过什
么坏事,照顾这些鹅仔是他能留在小藕庄的唯一价值,他们为什么总是平白无故地欺负自己?不仅如此,现在连这
些鹅仔都不放过!是一定要逼走他吗?
娄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气血上涌,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他一边给鹅仔包伤口一边抬起袖子
迅速地抹去眼泪,暗暗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好好教训这群混蛋!
嫩黄绒毛的小鹅抖索了一下,看着它可怜的样子,娄致涌起一种同命相连的悲伤:“虽然我没有人护着,但是以后
我会护着你们不被欺负!”说毕一把搂住小鹅仔哇哇哭了起来。
第三章
“知了……知了……”
满耳的蝉鸣让炎酷的的仲夏又添几分燥热。
毒日下草木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空气闷热得仿佛凝滞住了,河滩畔倒是清凉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晒到
蒸腾冒烟的湿泥看上去腻得发油。河中,羽毛胜雪、朱冠红蹼的肥大白鹅三五成群地躲在巨大的莲叶下避暑。
葱茏的柳树底下敞着衣襟的少年在打盹。
算了算,娄致来小藕庄也快满八年了。多年的风吹日晒并没有让他变得肤色黝黑,还是水豆腐一样的白皙,虽然闷
热的天气让他脸颊隐隐透出粉色。个子确是长了不少,脸蛋也没有刚来的那会团团肉肉,渐渐显出了轮廓,只是插
在发髻上的那把玉篦子依旧没变。
娄致翻了个身,将草帽盖住脸。他这两天吃坏了肚子,夜里一遍遍地去茅房,根本没法睡,只好趁放鹅的空当补补
觉。
“娄致哥,娄致哥……”
柳树下传来娇滴滴的女声。
娄致睁开眼,原来是村东头的小茴正对他笑。
“你怎么来了?”娄致赶忙拉紧了衣襟,揉眼道。
小茴捂嘴一笑,将手上的小布包丢给他:“这不听说你爱吃菱角嘛,今早特意让我爹捕虾的时候捞的,呐,给你!
”
“唉,快别提菱角了。”娄致把布包放回小茴手上,满脸的愁色,“前天慧香才给我一大篮子,我高高兴兴地吃了
个见底。哪知道菱角还生青,吃坏了肚子,这几天都不得安生。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慧香!”小茴嘟起嘴瞪娄致,“你又不认识她,她为啥给你菱角吃?”
“她说她娘让她给的……”
“呸!她娘是个抠门鬼,怎么可能让她送东西给人?肯定是她自己偷偷来献殷勤,真不害臊!”女孩怒气冲冲地点
着娄致的肩头,“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你也要?”
“可是,小茴……”娄致小心翼翼地反驳,“其实,我跟你也不太认识吧……”
“啊啊啊,我不要听,你都知道我名字我们就算认识的!”小茴捂住双耳羞恼地嚷道。
好吧,如果几天前小茴给毕家送磨好的藕粉正巧娄致回来撞了个满怀还未说句道歉的话女孩就满面羞红地逃掉也算
是认识的话……至于名字嘛,胡八一边颠着步子死命往外追,一边扯着嗓子喊“小茴,小茴!”,追到一里开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