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那些钱的?”
季氏复读机突然就没了声音,床也跟着同时一陷。
孙子,心虚了吧,你再落到老子脸上的手心都冒汗了。= =
番外
赵钧同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间。
这个城市直照在阳光下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大大的蒸笼,在这样的热度里,空气中的水分却出奇的挥发掉不掉,给人
一种沉闷而窒息的感觉。
所有户外的地方几乎都不能长时间呆着,一时间就连街头的快餐店里,都比平时挤满了更多想要享受空调所带来的
冰爽的人。
这个季节时赵钧同往往是不会来这个城市的,他一向喜欢选择能让自己过的更为舒适的地方。
往常像如今的这种事情根本不须赵钧同亲自出面,他所要做的也不过是要看看企划书,听取手下的意见,了解到可
行性方案和获益情况,然后签下名字就好。
只是今年算是比较特殊的一年。
因为经济形式的突然动荡,他们这些商人都是要受到些影响的。哪怕是在这个国家最吃香的房地产业,最终也没能
逃脱多少厄运。
赵钧同接手家族里公司的时间并不算短,手腕也堪称强硬,公司在他手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言堂,只是在这样的
一个特殊环境下,家族里其他的一些人,也不可避免的动了些特殊的心思。
所以这次在这个城市里的投资,无论如何都成为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赵钧同不能再呆在舒服的地方享受
生活,而必须亲自到这里来看一看。
赵钧同在走进会客厅时,男人已经安静的坐在里面等待了。
男人面前的钢化玻璃桌几上放着一杯冰咖啡,偶尔发出冰块融化撞击时的一声轻微的脆响。
浅灰的西服套装,算不上多么名贵的布料,几乎是随便任何一个商场都可以见到的简单样式,但穿在男人身上,却
多了几分利落。
男人的膝头放着一个文件夹,此时正在慢慢的翻看着,看上去心态很好。
似乎是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男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这是赵钧同第一次看见男人的面貌。
微卷的半长发修剪的整齐而干爽,并没有那种一般情况下会给人带来的杂乱感觉,清俊而优雅,一双黝黑的眼睛里
,透出着明亮的光彩。
赵钧同微微一怔。
干净。
这是男人给赵钧同的第一印象。
只是在他们这种潜规则和政策众多的行业里,真正干净的人是很难存活下去的。
但即便是这样,赵钧同也隐隐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干净气息,并不是他伪装的。
“简工,这是我们赵总。”
伴着他走过去,身边的秘书已经开始帮着两个人介绍。
“赵先生,你好,我是简明希。”
男人微微露出个笑容,礼貌而谦和,显得温文尔雅,再配上白皙健康的皮肤,就好像是个未经过风雨的文人学子,
却不会给人软弱的感觉。
他并没有如同一般人一样用有着身份象征那个职位名称来称呼他,也没有所谓的敬称,就好像他们两个人的身份一
点都没有本来就存在的巨大悬殊,倒是绝对平等的。
赵钧同顿了一下,才回握了对方伸过来的手,“你好。”
谈话进行的很顺利,看得出来,男人在来此之前做了十分充分的准备,几乎对于他的所有刁难都有着令人满意的回
应,而且教养颇好,就算被逼到非常艰难的地方,也只是拧着眉思考一会儿,再认真的或反击或商谈。
赵钧同在这个行业里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从小到大的熏陶他自然知道,作为监理工程师来说,口才算是极为重
要的一项技能,毕竟男人的这个身份在工程的管理中并不吃香,有时候甚至是业主和施工队两头都讨不了好。
所以监理工程师,也往往代表着八面玲珑、圆滑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是从一直以来对话上来看,男人给赵钧同带来的感觉,实在不像是能伏低吃软、认输做小的。
这让见惯了各种类型的监理师的赵钧同,心里着实有些怪异。
赵钧同合上了暂时拟定的合同书,声音里有些平淡,“简工确实很能干,只是这些口头上的保证谁都会说,似乎并
不能证明你们的实力。”
男人虽然一开始就给了他很好的印象,但这不代表他能完全放得下心。
尤其是这个男人的个性。
然而坐在对面的简明希却是又微微笑了起来,给人一种十足的自信,“赵先生,我以为,既然这次的标书是被我们
得到了,那就已经充分显示了我们的实力。”
男人顿了顿,仍旧用着非常礼貌的语气,“不过,若是你非常想要使用试用期的那些规则,我倒也不会反对。”
这倒是今天从男人那里得到的极为难得的软话了。
******
施工现场里忙的热火朝天,各种声音和尘土都弥漫的四周,再配上夏末时老天好像回光返照般要努力放出最后一丝
炎热温度的天气,对必须呆在这里的人无疑是种巨大的折磨。
赵钧同以前也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这次不过是要去拜访个对工程的一些手续有着巨大作用的“重要人士”,再回
来时正好路过,顺便就来看看。
只是他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一次看见那个男人。
男人带着安全帽下面的头发都已经被汗打湿,卷卷的、软软的帖服在白润的脸颊上,就连上身穿的白色衬衣也都已
经湿透,紧粘着皮肤,倒是显露出了十分不错的身材。
“你们这里绝对不合格,”男人紧蹙着眉头,“这段女儿墙只加三条钢筋根本不够,至少也得放五条进去。”
“好好,我们知……”
“别敷衍我,”男人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只摇着头道:“现在就拆了重弄,我看着你们弄。”
“您管的也太多了,这些要搁以前……”
“以前你们就是一直在应付,现在可不行。”
男人如此认真又严肃,并且软硬不吃的态度,倒是让一旁的赵钧同在这大热天里停下了步子,静静的看了许久。
似乎当初没选错人。
毕竟这年头肯对工作负责的人,确实不多。
“总监!赵总来了!”
四周的声音似乎一下静谧了下来,本来正在监督的男人听见旁边助手的声音后回过头来,看到自己时似乎也有些讶
异。
“赵先生,”男人舒缓了原本蹙着的眉,走过来礼貌的笑了笑,“你怎么来了?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大老板会来的
地方。”
赵钧同看了眼在烈日下已经浑身都是汗水,却没有被晒黑多少的男人,又看了眼因为被汗水弄湿透明,进而能让人
轻易发现的,男人衬衫里面掩着的挂在脖子上的链子。
以链坠的形状来看,似乎是枚戒指。
赵钧同微微一顿,淡淡道:“这里,好像也不是总监理会来的地方。”
“我只是过来看看,毕竟手底下的人难免会出些纰漏,”男人笑了起来,“我们既然是代表着赵先生的利益,自然
也会不辜负拿到手头的报酬。”
这话听上去似乎就像那些官话套话,他已经在不同的人口中听过无数遍了,只是赵钧同却在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
自信和真挚。
好像在男人那里,因为这是他的工作,因为他拿到了报酬,所以他就必须,而且有绝对的实力,会把事情做好。
在国内这样一个关系利益十分复杂混乱的圈子里,还能保持住这种“天真”的人,确实是赵钧同第一次遇到的。
心里有些敬佩,也许又有些怜悯。
所以赵钧同静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他的这句话说出来后,不仅简明希那双漂亮而明亮的眼睛略略睁大了一瞬,就连他身边的秘书和司机似乎也吃了一
惊。
不过只是静了一会儿,就见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占用私人时间讨论工程事宜?如果是赵先生请客的话。”
他没有反驳男人特意帮他补全的话。
虽然他的意思并不在此。
番外
酒席上嘈杂而喧闹,男人粗鲁的劝酒声,大笑声,划拳和荤段也是层出不穷,夹带着女人的娇媚的软语,和饭厅里
到处充斥着的烟雾,倒是一片混乱景象。
赵钧同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饭局。
他是知道施工方的项目经理和他手底下的委托代表经理,经常带着一大票人员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开酒大吃,可是这
种阵势,倒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尤其是他这个业主方最大的老板的到来,似乎也让这顿酒宴提上了不少档次。
中国人一向喜欢在酒桌上谈论事情,无论他们是真的谈还是假的谈,不可否认的是,有不少交易和共识都是在这个
时候达成一致的。
反正花的不是私人的钱,对于工程款,当然更加肆意挥霍。
虽然一开始这些人恐怕还会慑惧于他的身份不敢大吵大闹,可是当酒喝得多了,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几乎要滑到桌子
底下时,众人也没见赵钧同有什么不满的表现,最后自然也就放得更开,欢笑和吵闹更大。
赵钧同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他从不故意给人摆地位或拿捏身份。
上流社会的宴会和派对是他一直生存的地方,而且是游刃有余的周旋于其中,所以对于今天这种情况,倒是让赵钧
同感觉有几分新鲜,也尽量的压制自己对这些毫无形象的酒肉之徒本能的排斥。
他来这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所以赵钧同夹着香烟推掉又一个人的敬酒后,就站了起来。
在一旁最边缘的地方,一个浅灰色身影,正静静的倚着墙,独自一人慢慢的品着红酒。
相识这么久以来,赵钧同自然能打听到,因为自身的固执和坚持,这个男人其实在监理公司里多少都是有些被排挤
的。
只是他的才华和能力确实远超于一般人,业主的评价往往也很是不错,所以才有了如今的职务。
果然是个天真的人。
就连在这个乌烟瘴气的空间里,待发现自己过来后,这个男人看向他的眼神里,也是有着不同于众人的清澈澄静、
神智清明,不带一丝的酒意迷糊。
简明希似乎总是给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他似乎总是不能融进世俗的圈子里。
“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
对这个男人的好奇,伴着时间的增长,探寻到的东西越多,好奇就更大,好像总是不够。
想要多了解,多明确,然后被更大的好奇心和莫名的情绪所驱使,更加的想要接近。
简明希听见他的询问又笑了,仍旧是那种温文的雅致的笑容,“喝的有些醉了,就来这里歇一歇。”
赵钧同对男人的回答不置可否,安静了片刻,“要是不喜欢,推掉就好,何必要勉强自己过来。”
男人听后似乎又有些惊讶的看向他,然后笑了笑,转头继续看向那群头汗脑热酒席。
过了一会儿,赵钧同才听见男人再次开口。
“我的导师是个很睿智的学者,他曾经跟我说过,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以你的能力都是无法改变的。既然是这
样,与其让自己在其中痛苦的挣扎,不如就去努力的学着适应。”
男人的回答确实让赵钧同有些意外,当他看向简明希时,对方又温润的笑了笑。
“他说的这些道理其实我都明白,国内的建筑业不规范的地方和潜规则实在太多了,而国外先进的管理经验在我们
这里要发挥充分的作用也有些艰难。若是真的要追根究底,那就是国家的制度问题,但这些却根本就不是我这种小
老百姓能置喙的。”
“不瞒赵先生说,当时本以为上了不少年的学,也应该学了不少有用的知识,毕了业后再知道这些非常现实的东西
,对我这种还有着那么些无聊的学以报国的心思,打击确实是巨大的。”
男人顿了顿,又敛下了眼睛,自嘲的笑道:“不过,我只是想趁着年轻还有资本时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等着生
计真的到了难以维持的地步,说不定我也会为了钱,同流合污的。”
赵钧同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简明希是真的很清醒。
并不是那种孤芳自赏的清高,并不是那种自负得意的道学,他是真的有心去做一些事情,去实现一些梦想。
哪怕这些梦想在别人看来,都是些十分幼稚而可笑的执着。
并且现在的对简明希的这种认知,弄得他这种圈子里的老油条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总!您怎么在这儿了!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承包方的项目经理带着一群人过来劝酒的声音,打断了赵钧同原本想要简明希独处的机会。
等到几杯酒推挡过后,再回过神儿来,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赵钧同不着痕迹的静静退出人群,扫视酒席的四处时,也没有发现简明希。
再找到男人的时候,对方正有些悠闲的斜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中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以赵钧同的角度来看,只能
看见男人的浅灰色的背影。
“是啊……”
男人带着笑意的调子拖的长长的,语气中竟然有着让人惊讶的宠溺的温柔。
“你猜对了,我就是在公款吃喝了。”
“没喝多少酒,真的,不骗你。”
“好,我一定努力吃回来,白吃白喝的便宜哪能不占?”
男人声音里笑意更大,那种快乐就连站在一旁的赵钧同都能感觉得到。
“好好,你这孽畜就老实在家给老子呆着吧,等老子回去再拿你下酒。”
“不行,你已经答应老子了,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男人大笑了起来,笑够了后似乎一个姿势待得久了终于有些
累,慢慢的转了下身,“所以啊,你还是赶紧去给老子洗干净屁股……”
在抬眼看到他的时候,男人的话突然就停住了,静了一瞬,然后男人又低声的对着手机温柔哄道:“你个孽畜,老
子还有事,新买的沐浴液别忘了用。”
男人话音还没落,就早已先知先觉的立刻把手里拿的离自己耳朵远远的距离,而那里面瞬间传出来的怒吼叫骂声,
惊天动地到连赵钧同都能隐约的听见一些。
简明希迅速收回距离一手捂住上面听筒,对着手机道了声“挂了”后,就按掉了对话。
“赵先生。”
等再面对他的时候,男人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又变成了以往总是闲雅温文的样子,礼貌疏离的客气。
虽然刚刚的对话,甚至让赵钧同知道了男人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也是十分生动而鲜活的一面。
也许那是只有在电话里的那个人面前,才会露出来的,会说脏话的,会逗弄人的,真实的简明希。
赵钧同静了静,“刚才,那位是?”
男人弯起了眼睛,笑笑,“是我老婆。”
老婆……会用孽畜来形容?
******
再次踏足到这个城市,并且还是在这个极度炎热的季节,赵钧同的感觉却是十分微妙的。
当秘书将竣工通知书交到远在外地的他的手上时,赵钧同确实是微微的怔了一怔。
他也实在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这个世界上其实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产生动摇,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心里却好像突然有些空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