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现在无法再这么做。
地铁进站,他搀扶着西蒙走进了车内。
车里坐着三三两两的人。
看着两个满身泥泞的醉汉扶持着走了进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走到了邻近的车厢。
很快,所在的车厢只剩下他们两个,海登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烦恼。
西蒙仍旧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做出睡觉的姿势。
他知道,这是西蒙在演戏。
西蒙知道该如何扮演好一个醉汉的角色。
车行进的时候摇晃起来,海登看着明亮的顶灯,想着这是多少年后再一次坐地铁。
摇摆的车体就像有着催眠的作用。
海登觉得自己再度困倦起来。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站了,他听到车开门的声音。
西蒙看着他,深邃的眼瞳看不到底。
海登愣了一秒,接着赶紧将西蒙掺出了门外。
地铁口就在西蒙公寓的旁边,约摸五分钟的路程。
他架着海登的身体慢慢的走着。
短短的路程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终于回到了住处。
海登打开了门。
“喂,到了!”海登说。
可是西蒙一直依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却随着自己移动脖颈而无力的滑落下来。
海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急忙将西蒙打横抱起,然后将他放到了沙发上。
“喂,西蒙,喂,你醒醒!”海登加大了声音,用力的摇晃着,可是没有反应。
海登慌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站起身,试图去冰箱里拿些冰出来。
但是,他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的动静。
他再度转过身来,面对的就不是刚刚那个濒死一样的西蒙。
同样的脸色苍白,但是却是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
就像是死亡天使,美丽的脸庞,总会带着死亡的戾气。
西蒙手里多了一样东西,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海登。
“你一定不会想到你每天睡得沙发下面放着不止一把枪。”西蒙轻轻地说。
海登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演的真好!”海登说。
西蒙沉默的望着海登,他虽然一言不发,但是却比说话更鲜明,那眼里决绝的杀机没有丝毫的余地。
“你想杀了我?!好啊,无论是我有多大的本事都无法阻止你杀了我。”海登笑着说。
“为什么那么做?”西蒙问。
海登看着西蒙,他不确定西蒙为什么要问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问什么不?”他模糊地回答。
“如果我打穿你的嘴,你可能不会死,但是你今后会比死还要痛苦,以为你将要拥有一个自己都不要面对的脸。如果我打穿你的心脏,你会死,几十秒的时间,稍微的痛苦。如果我打穿你的肺,你会死的漫长,更加痛苦,每户一口血就涌入你的肺。而我会站在你的上方,看着你慢慢的死去。”西蒙的枪口随着自己的话语而在海登的身上移动着。“还是……一枪爆头?!最刺激也最干脆!”
“你是要我选择吗?!”海登痞痞的笑,就像是在酒吧里勾搭美人,“还有没有别的选项?!我吻着你,嘴里是你送进的毒药!”
西蒙冷冷的看着海登。
“你真的不怕死?还是你觉得我不会杀你?”西蒙问。
“无所谓。我已经给出你答案了。”海登收敛了笑容,平静的说。
“我会杀了你,我保证。”西蒙笑了笑,“但不是现在。”
他收起了枪,却又忽然抬起。
“碰——”闷闷地声音从加了消声器的枪管里发出。
空气里是硝烟的气味。
血从胸前涌出,海登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鲜血,慢慢的滑坐在地上……
032.伤
知道吗?!当你的心脏击穿的时候,你会觉得只是有点痒,你觉得自己只是被挠了一下而已,但是随着血液慢慢流出浸染了你的衣服,你才会觉得自己玩完了。
你会虚软无力,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流血致死。
至于疼……当你惊慌的时候,你根本顾不得疼了。
甚至,难以感到疼。
因为,打穿心脏总会死的特别的快。
但是海登觉得自己的左肩疼的就像是要爆炸一样,肩胛被子弹打穿,所有的骨头裂开了缝,甚至成了骨屑分散落在肉里。
一切的感受就好像是地壳裂开,所有的岩浆奔涌而出。
热而疼痛……
“是不是很痛,痛得想死?”西蒙看着海登淡淡的说,“但是,你死不了……”
海登哆嗦着说,“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知道什么是最痛的吗?!不是痛苦死,那太短暂,而是让你痛苦的活着。我没有打中你的要害,只是打穿了你的肩胛骨,这样你的左膀就成了废物。不能负重,不能握枪,就算任务结束了,你也只能做文职了。是不是很可悲?!”
西蒙说,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欢愉。
海登看着西蒙,他的脸上是诡秘的笑,残忍而黑暗。
“我不会杀你,我只会让你痛苦的活着,知道吗?在我的地方你就得听我的,这就是你应付的代价。”西蒙说着。
海登轻轻地摇了摇头,却无法再说出一个词。疼痛让他难以集中精神,身体好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冒着汗。
西蒙慢慢的起身,移到电话旁,轻轻地拨打电话。他似乎没有在乎海登,因为海登无力的蜷缩在地上,血液慢慢渗透了地板,空气里开始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西蒙听到电话里传来莫妮卡轻柔的声音,“良,找我什么事?!”
“戴上必备的东西,快点过来。”西蒙沉着声吩咐。
可是这句话里暗透的信息,莫妮卡又怎么不心领神会。
就像是说暗语,这句话一定表示有人受伤,而且伤得不轻。
莫妮卡急忙跑到橱柜里翻出药箱,然后开车一路狂奔到西蒙的住所。
西蒙挂下了电话,他起身,走到海登的身边,用没有受伤的脚踢了踢海登,海登发出闷痛的声音,就像是一条受伤的老狗。
西蒙站了一秒,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向冰箱拿出了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瓶盖,慢慢的啜饮了一口,然后将酒瓶放在地上。
手向上摸,抬起裤腿,落到小腿。
西蒙费劲的解开缠绕在腿上的皮带,腿被紧紧勒住,已经成了惨白的颜色。
但是血已经止住。
西蒙慢慢的放下裤腿,然后拿起酒瓶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传来。
莫尼卡和西蒙住的不算远,半小时的车程,好歹现在比较晚,路上几乎没有人,所以她一路飙车到达这里也才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来了……”西蒙打开门说。
莫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虽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是,还好,不是那种紧急的会立马死掉的样子。
“是谁?”莫妮卡挤进门来问。
可是她才问出口就知道自己有多白痴,地上躺着一个人,血染了一地,浓烈而呛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真该死!是不是大卫?!你把他怎么了?!”莫惊慌的吼着。
“拜托,你老哥我这副惨样都是拜他所赐……”西蒙无奈的说,然后喝了一口手里的酒,顺便晃了自己被海登搞得脱臼的手。
“你腿上的血,是他的,还是你的?”莫妮卡无奈的摇摇头,老天,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屠杀现场。
“我的……这下你满意了吧。”西蒙淡淡的笑了笑。
可是莫妮卡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究竟怎样招惹了你,让你废掉他的左肩?!”莫妮卡蹲下身子审视伤口说道。
西蒙沉默起来。
莫妮卡抬头看了西蒙一眼,“他上了你,对不对?!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之前就做过爱了,不是吗?”
“你能不能闭上嘴,只看他那该死的伤口。”西蒙吼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酒瓶甩了出去。
玻璃瓶碰到坚硬的墙体,立马发出“嗙——”的一声响,然后掉落在地上,变得支离破碎。
莫妮卡看了看西蒙,淡淡的说道,“子弹没有留在里面,和你计划的一样,我会给他止血。”
西蒙走过去,揉了揉妹妹的头顶,“抱歉,莫,我不该对你发火。”
“不,你该道歉的不是我。”莫妮卡抬头说道,“我觉得你做得太过分。甚至连你在内心里也这么觉得,不是吗?!问问你的心,良,如果不是因为愧疚,你是不会让我沉默的。”
西蒙看着莫,他沉默着看她熟练地将海登的伤口清理好,然后包扎完毕。
后悔吗?!
不,他不后悔,他为什么要后悔,睚眦必报不是他的本性吗?!那就可以了,没有什么值得困扰的。
可是他的内心里却还是残存着一丝忧虑,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就这样让海登失去了他最重要的左肩,他不能再回到战场,因为他再也不能扛起他最喜欢的枪。
他为什么要有那么大的愤怒?!
究竟是身体的伤害多,还是内心的伤害多呢?!
西蒙说不清楚。
“好了……”莫妮卡,慢慢的起身,然后对西蒙说道,“现在该你了。”
“不用了……”西蒙淡淡的说。
“让我看看,我不想废话第二遍。”莫妮卡说道。
西蒙知道自己是拗不过莫的,于是慢慢聊起自己的裤腿。
虽然,还是没有恢复原来的肤色,但是已经没有刚刚那样惨白。
莫瞟了一眼地上早就被血浸染的变色的皮带,淡淡的说道,“很烂的紧急处理……”
蹲下身子,莫妮卡为西蒙清理了伤口,然后仔细的包扎起来。
“你是打算让我走,还是让我留在这里照顾你……还有他?”莫妮卡问。
“你留在这里吧。”西蒙说,“帮我把他架到我的房间。”
莫妮卡无奈的点点头。
两个人费力的将海登弄到了西蒙的床上。
“良……你做的事情我从来不过问,因为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插手。但是,这件事我要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间房子,在杰森离开之后,除了我来过,没有人进来过。为什么你会让他住进来?你知不知道你看他的眼神……”
“够了!”西蒙大声的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给我闭上嘴。”
“你不要和我虚张声势,我是不会怕你的。”莫妮卡轻柔的说,“你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我说对了某些东西。人们总是把你想得复杂,但是我不会,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伤害我,就像是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一样。”
西蒙看着莫妮卡,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表情。
“我亲爱的莫,你还是离开吧。我会照顾他的。”西蒙说的很慢。
但是莫妮卡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亲爱的,你的话很多,请你离开。
莫妮卡无奈的耸耸肩,“好吧,我走,但是我要提醒你,他估计会发烧,因为我没有给他消炎药。所以,如果发烧的话,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擦汗。明天我会带些药过来。亲爱的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收起你的刺,有时并不是一件坏事。”
西蒙的脸上仍旧是笑,淡淡的笑。
莫妮卡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几秒之后,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西蒙看向似乎陷入昏睡的海登,他轻轻地躺在他的身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033.白痴(上)
暗夜流光。
天黑下来,你才能看到星星。天亮了,纵使它们依然存在,可是却难以觉察。
就像是人的心。
有的人,只有伤害彼此,刹那揪扯,才知道对方是何等的分量。
可是,平和的时候,都是带着面具隐忍情感的高手,又怎么知道表象如何?!真相如何?!
就像是莫妮卡所说的那样,海登发烧了。
“水……”海登本能的呻吟。
西蒙被海登不安分的扭动吵醒,他无奈的看着脸色蜡黄的海登,听到海登不断地呻吟,西蒙费力的爬了起来。
倒了一杯水,西蒙端着。
他的手还是脱臼着,莫妮卡对这种力气活最不擅长,所以,只好先这样。
早知道就在打出那呛之前,先让他把自己的手给复位。
这个混蛋!西蒙将倒好的水泼洒在水池里。
西蒙决定不管,裹着毛巾躺倒在沙发上,地上的学子没有清理,淡淡的血腥味不时的飘进鼻子。
西蒙有些火大的掀开毛毯,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己的房间。
海登已经撩开了自己身上的毛毯……
西蒙走过去,手碰到海登裸露的皮肤,汗湿的,滚烫的。
无奈的叹口气。
西蒙还是起身却弄了些温水在盆里,顺便还有两条毛巾。
“你这么有爱心简直可以去做社工了……”西蒙对自己说。
看着这个在几个小时之前让自己恨到想要崩掉的家伙,被自己狠狠地折磨之后的惨样,他竟然好心的替他擦汗。
他真的是有病了!!!
西蒙故意擦拭的重一些,海登迷梦的传来吃痛的呼声。
从额头擦至脸颊再来是颈部,肩膀,胸膛。
匀称而结实的身材……
但是这样的男人却失去了他最骄傲的左手,对于一个狙击手,他的手指和他的眼睛一样重要。都需要最敏感的反应,可是,海登失去了他,被自己剥夺了。虽然,他可以玩别的枪,吃饭做爱都没事,可是AWP却是他的禁区了。
这对别人没什么,可是这就像是足球运动员的足球被剥离出他的生命一样,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了。
西蒙从来不会觉得自己的复仇后悔,因为他不需要。那是别人要付出的代价。
现在他也不觉得后悔,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重。
“水……”海登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
因为发烧而大量排汗让他的体内缺水,西蒙倒了一杯水进来。
“喂,你醒醒!!!”西蒙摇晃着海登。
但是,该死的,除了因为他用力过大,似乎有些撕裂伤口而导致海登的肩膀又渗出一丝血水来,似乎没有别的改变。
西蒙想要抬起海登的脸喂他喝水,但是自己只有一只手健康,完全不够用。
想想自己这幅废物一样的身子就是被自己伺候着的家伙所欺负的,西蒙就满心的火气。
“去他的!”西蒙将杯子重重的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水溅了一些出来。
很渴,带着通体灼烧一样的感觉。
海登不停地翻动着,肩膀的伤口似乎好像随时都会再次撕裂。
沉默的看着饱受煎熬的海登,大概有五分钟的时间。西蒙猛然的将水杯拿起来,大喝了一口,然后轻轻地俯下身子,就像是接吻一样,将水渡进海登的口里。
似乎是为了需索更多的水,海登紧紧吸吮着西蒙。
当所有的液体被舔舐干净,海登的舌头卷上了西蒙的,似乎还在搜寻着那一抹清甜。
西蒙急忙脱离了出来,似乎被沾染了热度,西蒙的脸颊也开始滚烫起来。
将毛巾浸润,擦了擦脸,西蒙的心沉静了下来。
他将另一块毛巾沾湿然后叠好,轻轻地放在海登的额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登慢慢的安静下来。